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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獸(限)》第3章
第二章

  喬亦綰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但是這次感覺特別不一樣。

  她甚至無法確切形容出自己的感受。

  其實憑良心講,何以牧是個非常英俊有型的男人,無論是烏黑清爽的頭髮,充滿立體感的五官,還是光滑的古銅色肌膚,都很吸引人。

  尤其是那雙眼睛。

  喬亦綰懷疑他是混血兒。

  雖然他的眼睛是深黑色的,眼眶卻不像東方人的眼睛這麼淺顯,略微凹陷,深深的雙眼皮,看著人的時候,專注得就好像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那雙漆黑的眼眸猶如一個神秘的黑色漩渦,讓人看著看著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喬亦綰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不知道為什麼就感覺有些心虛,雖然沒有回應男人的示愛,但也沒有再出言諷刺。

  好像拒絕他才是錯誤的。

  其實她很想吼他:你腦袋有沒有問題?那麼美麗的未婚妻不要,卻向她這麼平凡女人求愛?

  她不但沒有覺得高興,反而還十分鬱悶。

  她今年一定是流年不利,才會怪事一樁接一樁。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一切重來,那麼她絕不會因為看到哥哥結婚,而痛苦地偷偷跑去喝酒。

  人真是做不得半點壞事,她之前還偷偷詛咒哥哥的婚禮不順利,婚姻不幸福,結果自己就先遭到了報應。

  最後,喬亦綰不僅在何以牧的幫助下去上了廁所,還順便連洗澡也包辦了。

  看著男人一副小心翼翼,深怕把她的皮膚擦破的表情,她在心裏不斷翻白眼。

  拜託,她又不是嬌柔的公主。

  男人當她是易碎的琉璃,很輕柔很小心地為她擦拭全身,本來喬亦綰要自己擦胸部和前身的,他卻委婉而堅定地拒絕了。

  算了,反正做都做了,該看不該看的也早就被他看光光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壞男人,最好去死!

  喬亦綰對於自己喝醉之後發生的事完全沒有記憶,嘴裏雖然說是她自作自受,但還是對這個讓自己莫名惹上麻煩的男人感到頭疼。

  其實她並沒有多麼嚴重的處女情結,如果是和一個單身帥哥有了一夜情,清早大家道聲拜拜,那也算是一段有趣經歷。

  可是為什麼偏偏這男人是人家的未婚夫呢?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他們早就已經分手,可事實真相她又不清楚,天下薄情的男人可多的是。

  這完完全全在喬亦綰的接受能力之外。

  她沒有處女情結,但有道德潔癖。

  自己真是衰到家了,才會有這種「豔遇」。

  ******

  喬亦綰不知道自己住的病房十分豪華,不僅有浴室和洗手間,連廚房都有,所以當她看見何以牧從廚房中端出菜肴時,驚訝得嘴巴都要掉了下來。

  她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買來的食材。

  「病人的飯菜要健康衛生,又要講究營養,我覺得還是自己親手做比較合適。」何以牧淡淡地說。

  「可是……」她哭笑不得地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醫生不是交代過,腸子沒有通氣之前,什麼東西都不能吃的嗎?」

  這可是常識耶。

  「啊!」何以牧也忽然明白過來。

  「你自己吃掉吧。」喬亦綰吞了吞口水。

  雖然她的身體很不舒服,但看到這些剛做好的美味飯菜,肚子還是不爭氣地叫了幾聲。

  「等你身體好了,我做更好吃的給你嘗嘗。」

  「何以牧。」喬亦綰覺得有些話必須講清楚,「我希望你能明白,雖然我現在接受你的照顧,但這是你應該承擔的責任,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家人知道我受了傷。」

  「是,我明白。」

  「所以,這並不意味著我就該接受你的表白,好嗎?」

  男人的臉上有一瞬間充滿了失望與憂傷,但很快他就點了頭。

  雖然喬亦綰還是覺得不放心,但是未來養傷的一段時間內,她可能還會麻煩到他,所以她也不好講得絕情。

  她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陷阱中,怎麼逃都逃不開。

  何以牧草草吃了晚飯,把碗盤端去清洗的時候,敲門聲響起。

  臉色蒼白的劉靜玲和他的母親何夫人,一起出現了。捅人一刀的劉靜玲顯然很心虛,所以拉了何夫人做後盾。

  「她還未脫離危險期,不能被打擾。」

  何以牧擋在門前,擺明不讓她們進去。

  劉靜玲咬著嘴唇,臉色越發難看。

  「以牧,這都是你的錯。」何夫人開口說。

  她已經五十好幾,但保養得當,身段依然苗條,膚色白皙細膩,眼角連細紋都不明顯,看起來不過剛過四十,一副貴夫人的派頭。

  「媽,事情並不是您想像的那樣。」何以牧皺了皺眉,「詳細的情況,我們以後再談好嗎?現在病人需要靜養。」

  「雇個特別看護,二十四小時照料就行了,你跟我回家。」何夫人幾乎是以命令的口吻說著,「你父親快氣炸了。」

  「媽,我和靜玲已經分手了,你不要再管我們的事了。」

  「你想得美!」原本沈默不語的劉靜玲突然激動起來,「什麼分手,我不承認!你是為了那個賤人才不要我的吧?告訴你,我死都不會答應!你別作美夢了!何以牧,你讓我不痛快,我也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她在走廊裏大喊大叫,引來了不少的圍觀者。

  何夫人臉一沉,「靜玲!」

  「劉小姐,你沒有權利再管我的任何事。你持刀傷人,已經觸犯法律,請你最好說話小心一點。」何以牧冷冷地說。

  傷人或許還不算最可怕,可怕的是明明犯了罪還如此囂張,一點都不知反悔的人!

  劉靜玲已經走火入魔。

  劉靜玲恨恨地咬牙,壓低聲音對著何夫人咬耳朵:「伯母,您也看到了,他是多麼的無情無義,我那麼愛他,他卻是怎麼對我的?我愛他,我不能眼看他被那壞女人勾引,那賤人一定是貪圖何家的錢財。」

  何夫人拍拍她的手,對兒子低聲訓斥,「原以為我教出個紳士般的兒子,沒想到你成了個花花公子。就算男人天性喜好拈花惹草,但以你的身分地位,好歹也要知道遮醜吧?何劉兩家是什麼交情?你父親和我都不同意你和靜玲解除婚約!」

  雖說哪只貓兒不偷腥?但也得看技巧高不高明。

  就連何以牧的父親也不見得對妻子多忠誠,只不過他從沒讓何夫人抓到過把柄,夫妻倆也就幾十年安穩過日子,維持著上流社會恩愛好夫妻的形象。

  所以何夫人覺得自己的兒子,做人很失敗。

  但畢竟孩子是自己的骨肉,雖然她已經把劉靜玲看成了准媳婦,終究還是偏心兒子,如果何以牧偷偷在外麵包養女人,她也只會睜隻眼閉只眼,裝作不知情就算了。

  偏偏這笨兒子連偷吃都吃得這麼不高明,不僅被人抓包,還被記者拍到照片,當天晚報就登了出來。

  這下鬧得整個上流社會沸沸揚揚,各個都在冷眼旁觀何家會有什麼好戲上演,連員警都要出面了,說不定劉靜玲還要負刑事責任。

  何父氣得拍桌子瞪眼,差點就要心臟病發作。劉靜玲的父母也很生氣,雖然沒有登門指責,但一通電話打過來卻把醜話說盡,大有如果對不起他們女兒,幾十年世交就一刀兩斷的意味。

  雖然他們的女兒持刀傷人不對,但畢竟是兒子先和人家提出分手,對不起人家女兒在先,何家夫婦也很是尷尬。

  上流社會講究的不過是個面子,有錢男人三妻四妾不稀奇,爭風吃醋到動刀流血的就不多見,這算是很大的醜聞了,難怪何家兩老覺得顏面無光。

  歸根究柢,都要怪罪那個現在在病房裏的「狐狸精」,那個「紅顏禍水」!

  「靜玲,畢竟我們交往一場,就好聚好散吧。」和兩名女人的激動不同,何以牧冷靜得像個局外人,「別逼我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

  劉靜玲一怔,隨即冷笑,「你自己做錯事倒有理了?你有什麼話好說的?」

  「我為什麼會做這樣的「錯事」,全拜你所賜。我們為什麼走到今天這一步,劉大小姐,你自己心裏應該清楚。」何以牧冷冷回答。

  「你什麼意思?」劉靜玲立即渾身寒毛豎起,如臨大敵。

  何以牧卻不再理她,只是對何夫人說:「媽,病人要休息,你們先回去吧。」

  雖然對兒子的「話裏有話」感到疑惑不解,但何夫人也明白這裏不是談話的好地方,何以牧又堅決不讓她們進病房,她也只好退一步。

  「回去可以,你要和我一起回去,隨便找個人照顧她就行了。」

  「媽,她是因為我受傷的,我不能不負責。」

  「喲喲,這麼憐香惜玉,以前怎麼就不見你對自己的未婚妻負責?」劉靜玲酸言酸語起來。

  「那也要看那個未婚妻值得不值得。」

  「你!」劉靜玲氣極。

  「請回吧。」何以牧揮手趕人。

  劉靜玲氣得還想闖進去,恨不得直接把那個不要臉的淫婦打死,卻被何以牧攔住。

  何夫人也拉住她的手,「靜玲,別鬧。」

  說到底,劉靜玲畢竟是蓄意傷人的兇手,她沒資格在這裏鬧。何夫人不想更丟臉,於是拉著劉靜玲匆匆離去。

  何以牧關上門,走回病床前。

  喬亦綰假裝睡著了。

  他知道她在裝睡,也知道她不想理他,所以他歎口氣,在沙發上坐下。

  和劉靜玲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年輕時也曾經有著為愛情而結婚的美好夢想,但尋尋覓覓多年,一直拖到三十歲,也沒遇到讓自己真正心動的女人。遊走在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各個精明,容貌美麗,教養不俗,床上功夫也不錯。身為一個男人,他也會有需要宣洩欲望的時候,但激情過後,他就覺得索然無味。雖然那些女人表面上看起來不同,但內心都是千遍一律的貪得無厭。

  有的想要物質享受,有的想要藉著他躋身更上流的階級,有的想要無窮無盡的寵愛。有一段時間,他覺得這些女人的欲望就像無底洞,怎麼填也填不滿,非把男人榨乾才肯甘休。看盡這些女人醜態的何以牧,覺得自己才三十歲就有了六十歲老人的心態,發現人生也不過如此。

  正巧那一年父親因為高血壓和心臟病同時發作,性命垂危,希望他能成家立業,為何家留下子嗣,還算孝順的他便答應了。

  劉家和何家是世交,劉家的女兒劉靜玲人生得很美但教養良好,何以牧覺得她還算不錯,便決定和她訂婚。

  他雖然孝順,卻不會愚孝,拿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做賭注,拿婚姻當兒戲,所以他想先訂婚,彼此交往適應一段時間看看。

  何以牧從小國外長大,很有紳士觀念,他認為男人婚前如何遊戲人間都沒關係,婚後就應該做個居家好男人,忠於妻子,忠於婚姻。

  哪怕只是和劉靜玲訂婚,他也真正收起了玩心,一心一意想做個居家好男人,把自己的原則實際表達出來。

  但是問題卻出在劉靜玲身上。

  訂婚後的劉靜玲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獨佔欲達到瘋狂的地步,只要是女人,哪怕只是和他說句話,她都會護火中燒,亂發脾氣。

  她每天都要翻看他的衣領和口袋,偷偷查他的手機通話紀錄,最後還請私家偵探跟蹤他。

  何以牧一直忍耐著,他認為行動和時間會證明一切。

  可是到最後連他們的床事關係也出了問題,變成了惡夢。

  劉靜玲每天都要和他做,不管他工作累不累,心情好不好,身體吃不吃得消。

  只要他稍微表現出一些不情願,她就歇斯底里,哭著罵他在外面有女人,說他對她已經失去了興趣。

  以前看社會版新聞,看過被女人玩弄到死的男妓,那時他還覺得誇張,現在他相信了。

  但即使如此,念在何劉兩家的交情和兩家長輩的面子上,他還是曾多次試圖和劉靜鈴好好溝通,但劉靜玲都以冷嘲熱諷和懷疑來終結他們的溝通。

  最後他徹底死心,正式宣佈與她分手。

  劉靜玲自然不同意。

  於是,和劉靜玲的爭執徹底白熱化,她緊纏著他不放,一哭二鬧三上吊,把他煩得要死。

  何以牧唯一感到慶倖的,就是他選擇了訂婚,而不是按照父母當時的要求,直接和這個女人結婚,否則後果更不堪設想。

  喬亦綰的出現是個意外。

  是他生命裏一個美麗的意外。

  在喬亦綰本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悄悄走入了他的視線,走入了他的生命,成為他乾涸生命裏的甘泉。

  那時候他已經正式和劉靜玲分手,卻被不死心的劉靜玲纏得煩不勝煩,被兩家長輩冷語嘲諷,情緒一直很低落。

  他對女人產生了厭倦的心理,甚至打算以後去找代理孕母,生個小孩傳宗接代,然後自己終身不娶,孤獨過一生算了。

  他以為自己愛人的心已死了,卻在看到喬亦綰的時候奇跡般地復活。

  那時候,喬亦綰天天到他們公司大樓對面的咖啡館,她每天都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著從他們大樓裏走出來的一個年輕人。

  一開始,她天天和那年輕男子一起吃午餐,幸福滿滿的模樣,讓他看了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後來,有另外一位美麗女人來邀請年輕男人一起午餐,和他一起上下班,喬亦綰就退出了年輕男人的世界,退到了那間咖啡館裏。

  她依然每天中午點兩份午餐,自己默默吃掉一份,倒掉一份,再默默一個人離開。

  她天天來,何以牧就天天看著她。

  看她無望又脆弱的表情,一個人吃飯時的孤獨,轉身離去時的悲傷。

  她的愛溫柔、隱忍,但絕對深刻。

  她和劉靜玲完全不同,和他以前認識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同。

  她讓他覺得安全,覺得溫柔,覺得心情祥和而愉悅。

  何以牧對那名年輕男子生起了羡慕與嫉妒,終於有一天他驚覺自己更渴望將那名小女人擁入懷中,把她囚禁到自己的世界裏。

  一旦發現,這種欲望就如江河決堤,洶湧澎湃,讓他無法抵擋。

  在他短暫又漫長的三十多年人生裏,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強烈到無可控制的饑渴感,好像靈魂和肉體同時被雷電劈中。

  看著喬亦綰,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美麗夢想。

  在步入而立之年的第二個年頭,他終於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但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依然那樣淡淡笑著,深深憂鬱著,在屬於她的世界裏青春著,單純著。

  她戀著別人。

  他暗戀上她。

  可他和純潔的她不同,他是個狡猾的成年人,他一旦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就會開始行動,而他的行動不會像她那樣消極。

  為了心底深藏的渴望,他不惜化身為獸。

  他的獵物毫無察覺他的視線,依舊重複著每天相同的生活模式,而他已經開始在暗處悄悄張開一張網。

  他耐心地等待著。

  喬亦綰哥哥的婚禮是個機會。

  他也參加了婚禮,然後他看見了喬亦綰靜靜早退,尾隨她進了酒吧,直到她喝醉,再把她帶上床。

  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喬亦綰不知道的是,酒保小丁也早已被他收買,特地暗中照顧喜歡單獨喝酒的喬亦綰。

  酒保小丁和喬亦綰成為朋友,也是他的指示。

  美麗又年輕的喬亦綰看起來就很好吃,她心情鬱悶時就去酒吧喝酒,早有不少男人對她蠢蠢欲動,如果沒有何以牧的暗中關照,她也許早就出事了。

  還有許多喬亦綰不知道的事,但何以牧都選擇不說出來。

  他承認自己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男人,他只想抓住自己想要的。

  雖然這個想要的女人遲到了十年,才在他的生命裏出現。

  但一切還有機會,還不算太晚,不是嗎?

  他曾經想要和劉靜玲徹底斷了關係後再追求喬亦綰,但是無論他怎麼做,劉靜玲都以死要脅,絕不承認他們已經分手,就這樣拖了半年,也沒分得乾淨。

  劉靜玲就像一尾水蛭,死纏著他不放,打算吸盡他最後一滴血。

  他不得不無視她的存在,著手追逐自己真正心愛的,也值得去愛的女人。

  在風度和機會面前,他選擇了機會。

  好吧,也許他真的是個壞男人,不惜要些小詭計。

  被他愛上的喬亦綰,也許比較倒楣?

  望著靜靜躺在病床上的小女人,男人的疲憊和煩躁漸漸消散,露出一抹輕淡卻溫柔的微笑。

  「愛你,綰綰。」他低喃。

  床上的小女人因為無聊,裝睡裝著裝著卻真的睡著了。

  她雙眉緊皺,嘴巴噘起,連在夢裏都好像在跟人嘔氣

  何以牧悄悄走過去,彎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綰綰,對不起。」

  也許你認為我壞透了,沒藥救了,想從我身邊逃離,但我絕不會放手,所以先說聲對不起。

  以後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會把你留在我身邊,反正絕對不會讓你走。

  怪我自私也好,霸道也好,混帳也好,我都認了。

  尋覓了太久,以為這輩子都會孤獨度過了,卻沒想在人生的絕境裏遇到了你,我怎麼還會放開你?

  所以,先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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