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不該先行離去的。

　他做了個最壞的決定，在離開喬瓊安的住所之後，他沒能有機會再踏進去一步。

　本來對他很友善的社區警衛在一夕之間將他當仇人看待，只差沒在警衛室貼上他的照片以示警告。

　反正他再也踏不進社區一步，更不用說到十二樓喬瓊安的住所。

　不僅如此，瓊安甚至換掉了手機號碼，這讓他感到恐慌，見不到她的人，聽不到她的聲音，感覺他似乎快要失去她了！

　杜方勤從來不曾這麼慌亂過，連一點工作的心思都沒有。

　他承認退伍後跟瓊安展開交往之時，跟愛情是無關的，他喜歡瓊安，當時只是純粹朋友間的喜歡，覺得她是個讓自己相處起來很舒服的女孩子。

　只怪自己酒後亂性，奪走了她的清白。

　雖然說這年代還有人要為女人清白負責任的想法很蠢，可是他就是難掩心頭的內疚，再加上當時被朱俐亞劈腿背叛，他在感情上急需有個轉移依靠的對象。

　瓊安是個很適當的人選。

　後來，他也不知道是兩人交往多久之後，他發現自己對瓊安的感覺變了，從學姐弟、朋友之間的友情，轉化成男女之間親密且充滿吸引力的愛情。

　他喜歡跟瓊安在一起的感覺，也常會只瞧著她就發愣傻了眼，或許瓊安的容貌並不如朱俐亞的出色，可跟她在一起就是很舒服自在。

　她的反應有些緩慢，說話總是慢條斯理，對他沒有過多的要求或限制，總是無條件的支持著他，鼓勵著他，像這樣的好女人他深愛著，也打算將她給訂下私藏起來，不再讓別的男人發現她的美好。

　只是這樣的希望被他自己給搞砸了。

　杜方勤懊惱的扒著發，他該如何挽回瓊安的心呢？讓她不再生氣，不再傷心願意回到他的身邊？

　「總監，『宇宙』的朱主任來訪。」秘書透過電話擴音通知。

　「嗯，請她進來。」

　他跟朱俐亞有約，討論關於下個月世貿的電玩展宣傳攤位相關事宜。

　秘書帶朱俐亞進辦公室，並為兩人泡好咖啡。

　「請坐。」杜方勤邀請朱俐亞在沙發上入坐，認真的與之談論公事。

　一個小時後——

　「OK，那我們就這麼敲定，我明天會將案子呈報給總經理，跟他大約說明此次電玩展的宣傳內容。」

　「麻煩你了，方勤。」朱俐亞優雅的啜了口咖啡，稍微休息。

　「咖啡都涼了，我請秘書幫你換一杯好了。」杜方勤說。

　「不，不用了。」朱俐亞給了杜方勤一朵美艷的笑容。

　「上個禮拜……很抱歉，把你一個人給丟在餐館裡……」

　「沒關係的，我能體諒。」朱俐亞展現她的包容氣度。「不過，希望瓊安學姐沒有因此誤會我。」話是這麼說，心裡想的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杜方勤面露難色，顯然棘手的事情尚未解決。

　朱俐亞心頭沾沾自喜。

　「其實我有些意外，原來你口中的同居女友竟是瓊安學姐，畢竟學姐的外表跟你喜歡的類型……呃，有些差距。」

　跟美艷的她根本沒得比。

　「那是年輕時的想法了，跟瓊安在一起後，我才體會到，真正要相處相愛一輩子的人無關於外表跟身材，而是個性跟感覺，跟瓊安在一起的日子我很開心很愉悅，而她也全然支持我的夢想，兩個人有共同的目標跟支柱一起走下去，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棒的事了。」一想起心愛的女友，杜方勤溫柔的笑了。「待這次的誤會解開後，我想跟瓊安求婚，真真正正跟她在一起一輩子。」

　他溫柔的表情，令朱俐亞嫉妒不已。

　痛恨自己當年若眼光能放遠一點的話，如今也不會失去杜方勤這個原本屬於她的優秀男人。

　「真是太好了，我祝福你們……」她口是心非的獻上祝福，然後又佯裝憂心的問道：「瓊安學姐她還沒打算原諒你？」

　「對。」杜方勤輕歎了歎。

　「不如我去幫你跟瓊安學姐解釋如何？親口告訴她，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

　杜方勤想了想，這不失是個好方法，但又覺得朱俐亞的出現已經造成他跟瓊安之間這麼大的嫌隙，若再讓她跟瓊安面對面，恐會衍生出更多誤會。

　他搖搖頭，婉拒朱俐亞的提議。

　「這是我跟瓊安之間的私事，雖然她現在不肯見我，但我會用我的誠意打動她的。」

　朱俐亞所想的剛好跟杜方勤相反，她巴不得喬瓊安一輩子不要再跟杜方勤見面，如果可以的話，她會使盡一切方式讓他們就此誤會著，然後走上分手一途。

　杜方勤像個風雨無阻的笨蛋，每天到喬瓊安居住的樓下警衛室站崗，精誠所至，就連警衛也被他感動，還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誡他：「以後千萬別再做出對不起女友的事，要不然後悔都來不及。」

　還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希望喬小姐能夠原諒你。不過呢，男人劈腿真是該下地獄去。」

　杜方勤只能像個乖乖聽教的小孩子，不敢惹惱這些警衛大哥，要不然外頭雨這麼大，恐怕警衛大哥會連個屋簷也不肯施捨給他。

　唉！

　「你在這裡做什麼？」

　冷冷的聲調在杜方勤的背後響起。

　杜方勤回過頭，只見花妡撐著一把鮮紅的大傘站在他身後，表情陰森森的，連說話的口氣也陰森森的。

　「你好，剛下班嗎？」杜方勤盡可能漠視花妡冷淡的口吻，熱絡的同她打招呼。

　花妡賞給他一記冷眼。

　「對，你呢？被公司炒魷魚了嗎？怎麼有空來我們社區站崗？」

　「嘿……」杜方勤尷尬的扒扒頭髮。

　「沒用的，警衛不會放你進門，而且他們都是男的，你這張迷死人不償命的俊帥臉孔沒用。」

　花妡的話聽進警衛室裡兩名警衛的耳裡，他們頻頻偷笑。

　「我是靠誠意打動他們……」

　「誠意？哼，像你這種劈腿男，還有誠意可言嗎？」

　聽完花妡的冷嘲熱諷，杜方勤感到很無力，卻還是想解釋清楚。

　「我絕對沒有背著瓊安亂來，若有的話我也不必到這苦苦哀求她的原諒，我應該感到開心，覺得終於獲得自由了，不是嗎？」

　他的話讓花妡陷入沉思。

　「花小姐，這小子說的是真的啦，他已經連續一個多禮拜晚上都來警衛室外面跟我們相望，我們幾個輪班的同事都看他看到快厭煩了，可是我們有聽你的話，堅持沒讓他進門，啊他也真的乖乖的站到半夜才放棄離開回家睡覺。」

　看見警衛甲開口幫杜方勤說話，警衛乙也忍不住發表高論：「對啊，若他這樣還有空去跟別的女人亂搞的話，那我還真佩服他。」

　「你每晚到警衛室外站崗到半夜，我看你乾脆改行當警衛算了。」花妡別有含義的挑高一邊眉頭，不忘說話酸他。

　為了能見上瓊安一面，被她朋友酸個幾句又如何。

　此時的杜方勤僅能露出苦笑。

　花妡若有所思的盯著他好一會兒，她收起傘走過警衛室通過大門，然後突然回眸，「我想跟你談一談，你跟我上來吧。」

　聞言，杜方勤大喜。

　「先別開心，今晚你還是沒機會見到瓊安，你得經過我們幾個的測試跟討論，當然，若你嫌麻煩的話就不用上樓了。」

　上，他當然上，杜方勤一點都不覺得麻煩，他歡喜的跟上，覺得事情終於露出一絲曙光。

　一個月後。

　喬瓊安在接到花妡的電話後，應她的邀約來到花妡的住所，丁紫寧跟駱楟楟也都在。

　駱楟楟自從跟前夫復合後，已經搬回信義區的豪宅，不過她那愛妻心切的老公買了她原本租賃的地方送給她，讓她偶爾可以回到這裡跟好朋友眾會。

　喬瓊安是羨慕她的，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在擁有過往情人或老公的愛情。

　就好比她，狠下心斷絕跟杜方勤的關係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

　說心已經不痛那是騙人的，多年的情感怎麼可能在一個月間就輕易忘卻乾淨呢？那是沒真正愛過的人才能做到的吧。

　這個月來要不是有鄰居好友的支持跟鼓勵，三不五時約她聚餐吃飯聊天，她肯定會躲在家裡胡思亂想一通。

　大家一起吃過晚餐後，駱楟楟的寶貝兒子小旭抵不住瞌睡蟲的襲擊，揉揉惺忪的睡眼，開始打起瞌睡。

　「他昨晚跟著我們熬夜看流星雨，今天本來叫他在家裡補眠，他卻堅持要來看看你們，跟你們吃飯。」駱楟楟笑著解釋。

　小旭的有情有義，讓花妡、丁紫寧跟喬瓊安三個當乾媽的人亂感動一把的。

　「我先帶他進去客房睡一下可以嗎？」駱楟楟徵求主人花妡的同意。

　「當然可以。瓊安你帶小旭進去好了，我有些事想跟楟楟說。」花妡卻是叫瓊安帶小旭進客房睡覺。

　「嗯，好。」既然花妡跟楟楟有話要聊，瓊安也沒有推辭。「小旭，來。」

　喬瓊安牽起小旭的手，帶他進客房，她沒有發現到花妡、丁紫寧跟駱楟楟正在她背後互相使眼色。

　待他們進入客房後，花妡趕緊問：「小旭沒問題吧？」

　駱楟楟比了個OK的手勢。「昨晚演練交代不下十次，他會拖著瓊安的。」

　進房後，瓊安將小旭安置在床上，幫他蓋上棉被。

　「瓊安阿姨，你陪我一下好不好，陪到我睡著。」小旭拉住瓊安的手，撒嬌的說。

　「當然好啊。」喬瓊安坐在床沿，陪小旭聊了一會兒，直到他入睡。

　此時客廳傳來門鈴聲，這時候還會有誰來呢？喬瓊安以為是花妡那還未離婚的老公。

　就在喬瓊安準備離開客房回到客廳，她聽見——

　「你來了，坐吧，今天由我們三個共同「審查」你，最後我們會投票看要不要支持你。」花妡放大音量說。「你可以接受吧？」

　是杜方勤？

　喬瓊安發誓自己沒有聽錯，她停下他出去的腳步，有些遲疑的將客房門拉開一些，由她的視線角度望過去，剛好可以看到客廳裡，花妡她們三人坐在長型沙發上，面對著杜方勤。

　原來一個月前花妡在大門口撿到苦苦守候的杜方勤之後，經過懇談，花妡給杜方勤一個月的時間，要他確定自己真正的心意。

　「我知道我心裡愛的是誰，我不需要確定。」當時杜方勤很果決的說。

　「但我堅持。」

　花妡認為，人總會遺憾失去、掌握不到的，所以在對方離開後會有一段時間拼了命的挽留對方，原因只在於自己輸不起。

　她要杜方勤好好冷靜的想想，一個月後再來做決定。

　也就是今天，她事先跟駱楟楟、丁紫寧做好盤算，決定來場「三堂會審」。

　「你已經做好決定了？不後悔？」花妡先開端。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的選擇，我要的人一直是瓊安。」杜方勤很肯定。

　「你確定？可是瓊安說，你們之間的開端其實只是一場誤會？」

　「嗯，那一晚我們確實都喝醉了……」

　「所以你決定將錯就錯，反正女友也沒了，就乾脆抓身旁的瓊安頂替？」犀利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我從來沒有要瓊安頂替空缺女友位置的意思，或許一開始並不是因為愛，可是我喜歡跟瓊安在一起的感受，從大學時期就已經是如此了。」杜方勤激動的反駁。

　「我不知道愛情對女人來講，重要的意義為何，是一開始就得轟轟烈烈的愛上，然後在一次又一次的爭吵與磨合總，將兩人的愛情燃燒殆盡；還是平淡的開端，卻漸入佳境，在兩人的相處過程中越來越舒服，越來越沉溺於其中……」

　一開始沒有愛上，並不表示之後就不會有愛情。

　「若要我說，我對於瓊安就是後者，瓊安總是支持鼓勵著我，若說我能有今天的成績，都該歸功於瓊安。」

　「所以你只是感激她囉？」駱楟楟故意曲解杜方勤的話意。

　「當然不是，感激不是愛情，這點我分得很清楚。」

　花妡她們三人聽了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今天這場聚會最主要就是要化解杜方勤跟喬瓊安之間所有的疙瘩跟誤會，杜方勤並不知道瓊安就在屋內，而瓊安也不知道杜方勤會前來。

　就是要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的話才真實。

　「你愛瓊安嗎？」

　「愛。」很直接，沒有遲疑。

　「很好，可是你讓前女友出現在你身邊。」丁紫寧對這情況很不滿。「我們都看過你的前女友，她的存在的確會讓很多女人感到有威脅，更何況瓊安她對你們的愛情總是缺乏信心。」

　這才是問題最大的癥結點。

　「儘管口頭說著愛，可是行為上卻不是如此，那又有何用呢？」

　杜方勤歎了口氣。

　「我跟俐亞僅有公事上的接觸。」他一再重申。

　「我看未必。」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們以及瓊安相信我呢？」他可以發誓。「我不該隱瞞瓊安，錯誤已經造成，也害她失去對我的信任……」

　杜方勤靜默了片刻，下定決心。

　「我不能因為個人的緣故，要求公司停止跟對方的合作關係，可是我願意離開，離開FAITH，只求從此徹底跟朱俐亞切割，只要瓊安願意再相信我，再回到我身邊。」

　花妡三人面面相覷。

　事業是男人最重要的，而杜方勤竟然可以為了瓊安，而放棄他踏出社會之後就一直努力奮鬥的事業！

　看來她們都對杜方勤有所誤解了。

　而杜方勤真心的告白想必在客房裡的瓊安都聽見了。

　是的，她都聽見了，此時，她淚流滿面。

　「好吧，我想你通過我們這一關了，不過接下來還有一個更難過的關卡，那就是瓊安本人。」花妡瞄了瞄客房的方向。「別說我們沒幫你，但要瓊安點頭再回到你身邊，就要看你的誠意如何了，女人所在乎的不過是那『三個字』而已。」她暗示著。

　以瓊安心軟跟還愛著杜方勤的程度，想必早就原諒杜方勤了，接下來就等杜方勤真心真愛的告白。

　「好了，我們走吧。」丁紫寧她們三人起身，打算離開，將空間留給他們。

　杜方勤有些呆住，怎麼她們三人同時要離開。

　「瓊安，你可以出來了。」花妡回首對客房喊道。

　瓊安在屋裡？杜方勤大驚。

　「沒錯，瓊安一直是在客房裡，可是她事先並不知道你會前來。」駱楟楟笑道。

　「把這裡留給你們了，不過我兒子還在客房睡覺，記得等等久別重逢愛火高漲時，還是要稍微克制一下喔。」

　她們臨走前還不忘搞笑叮嚀一番。

　她們三人離開後，杜方勤腳步謹慎的往客房方向走去。

　「瓊安？」

　沒有回應。

　他又更往前。

　「瓊安？」

　此時，客房門打開，已經哭紅雙眸的瓊安從裡頭走了出來。

　「瓊安，我……」

　她就站在他前面幾步遠的地方，他謹慎小心，甚至連呼吸都屏住。

　「我……」他語塞了。

　喬瓊安對他釋懷的一笑。

　「別再說了……」她重新投入他的懷中，將小臉埋入他的胸膛，大哭了起來。

　「我愛你。」他欣慰感動的說。

　感謝老天，讓瓊安願意原諒他。

　「還有……」他從口袋中掏出早準備好，卻一直沒能送出去的「特別禮物」。

　鑽戒。

　喬瓊安沾滿淚珠的眼眸充滿不敢置信。

　「這可不是為了今天特地買的，早在我去香港出差時就已經準備好了。」當時，他便已打算要跟瓊安求婚，要跟她共度一輩子。沒想到一波三折，直到今天這求婚鑽戒才得以亮相。

　杜方勤將鑽戒套進她的無名指。

　「這一輩子我只認定你，答應我，別在從我身邊逃開了……」他用吻盟約，兩唇相契，愛情再度回到兩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