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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旅行》第87章
第87章 轉移(2)

  兩人晚餐分吃了一隻烤雞, 半飽不飽, 但也不打算繼續戰鬥了,一致決定留著點兒力氣和胃中空隙奮戰夜宵。

  高穹吃飽喝足了, 又開始坐立不安。

  章曉去洗澡, 他要跟著叮囑:「一定記得打開通風扇。地上水多, 別滑倒了。」

  章曉去洗水果,他要跟著嘮叨:「我覺得這刀子真的不行, 太鋒利了。你小心點兒別傷了手, 唉,家裡還有創可貼嗎?」

  章曉去關電視, 他站在他身後探頭探腦:「插頭拔了嗎?這個排插是不是太舊了, 會不會冒火花?要不咱們乾脆換一個吧?」

  他比自己還嘮叨!章曉好不容易在他喋喋不休的絮叨之中熬過了一晚上, 準備上床睡覺了,抬頭髮現高穹站在房間門口,皺眉打量著房間里的一切。

  章曉無力了:「又有哪裡不對?」

  高穹:「床頭燈不亮了。你晚上起來上廁所會不會摔跤?」

  章曉:「……不至於!」

  高穹看這房間,這個家, 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只覺得危機重重, 十分凶險。

  他趴到床上,把章曉抱在懷裡狠狠親了一口:「你為什麼不緊張?為什麼那麼輕鬆?」

  章曉任他抱著,雖然很重,但沒有抱怨:「我不是小孩子了,高穹同志。」

  「章曉同志,你這麼冷靜, 我懷疑你別有居心。」高穹說,「我代表組織,對你的行為和言辭表示不信任。」

  章曉皺了眉頭:「說的什麼玩意兒?你看到第幾集了?」

  高穹:「16集。剛剛你洗澡的時候播的。」

  兩人之前追看的《盛世王孫》播完了,現在正興致滿滿地追一部諜戰劇。高穹在諜戰劇里發現了新的興趣點,每天看個不停,對地下黨的生活和戰鬥經歷充滿了天真且純潔的想象。

  「真是浪漫。」他滿懷憧憬地說,「他們在那麼艱苦的環境里,還能穿那麼好的衣服去參加舞會。」

  章曉怒了,掐他一把:「那都是編的!我才看到14集,你不能搶在我前頭。」

  高穹嘿地一笑。

  章曉好奇極了:「他們發現李科長叛變啦?」

  高穹:「發現了。」

  兩人嘰嘰咕咕,熱烈地討論著劇情,先前爭執的話題被拋到了一邊。

  高穹明天去危機辦報到,之後就要進入封閉式訓練,訓練完畢後直接執行任務,因而他在最近的一段時間里是不能回家的。章曉並不是不緊張,也絕對不是輕鬆,相反,他心裡頭對高穹的行動懷著巨大的恐懼和不安,更甚於自己即將開始的轉移。

  他害怕高穹的真實身份會被秦雙雙之外的人知道,更害怕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發生危險。

  雖然常常聽到警鈴協會的名號,也接觸和見過警鈴協會的人,但是一旦要深入其中,還是覺得因為無所知而充滿了凶險。

  但他不能讓高穹擔心。他可以跟高穹表達愛,表達思念,但不能表達出自己的茫然和憂愁。

  進入危機辦和執行警鈴協會相關的任務已經是確定了的,他不想讓高穹帶著憂慮,在行動的時候還要分一部分精力來擔心自己。

  在這樣的掙扎和忐忑里,章曉心裡鑽出一個細小的聲音:你已經這麼愛他了。

  是啊。他很快在心裡回答,帶著一點兒害羞和緊張:我非常愛他。

  這是沒辦法用膚淺或者深刻來形容的感情,和性反應或者映刻效應有關,也可能沒有關,但又有什麼關係呢?章曉心想,誰才有資格給戀人之前的感情下定義,誰有資格去作出合適不合適、有沒有道理的判斷?那是糅雜了感激、崇拜、憐惜、憂慮和喜悅的感情,他自己都沒想過去分清楚。這又不是解答分析題,必須一二三四寫出無數論點才能夠逐點給分。

  他知道高穹以前想過回到「彼處」。那是他跟高穹還沒有正式認識的時候。高穹根本不在意是否違規,他偷偷拿走陳氏儀,戴在手腕上,在街上隨處亂走,不時停下來。但他沒能力啓動陳氏儀,所以在知道章曉是新的管理員之後,他才會這麼感興趣。

  章曉不知道高穹回去是想做什麼,或者只是想回去看看,或者是想回去找梁君子。他相信高穹總有一天會告訴自己的,這個問題並不太重要。

  他自顧自地想著,顛來倒去,越想越是感慨:我沒救啦。

  高穹給他劇透完了,又想起方才自己沒得到答案的問題,正準備繼續追問,章曉抬頭吻住了他。

  享受著這個溫柔的吻,高穹突然不想再詢問了。他隱約覺得自己觸碰到了答案,那是不可用言語表達的內容。

  章曉揉搓著他的頭髮,在親吻的間隙里小聲說:「後面我都不看了,等你回來。你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高穹沒吭聲,在他鼻尖輕咬了一口,又輕吻著他的眉毛。

  章曉睡得不安穩,半夢半醒之中,他發現高穹起身了。

  高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拿出自己的白噪音耳機,又輕手輕腳地爬了上來,小心翼翼地躺在章曉身邊。

  章曉半閉著眼睛,心裡很難過。

  以往自己睡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是不需要白噪音耳機的。這也許證明高穹比自己所想的更加焦慮,這讓章曉心裡的不安變得更濃了。

  高穹在被窩里牽著他的手,依偎著他睡下了。章曉心裡轉過了許多個念頭,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這一天,高穹準時來到了危機辦報到。

  原一葦對他的準時表示很震驚:「不遲到啦?」

  高穹:「以後都不遲到了。」

  原一葦很為應長河傷心:「應主任罵你這麼多遍你都一樣遲到,一來危機辦立刻就正經起來了啊?」

  高穹十分認真地跟他分析:「我以前那工資,扣跟沒扣區別不大,現在不一樣了。危機辦這邊不是遲到一小時就算曠工麼,曠工一天,至少沒了一千塊。」

  原一葦:「你不知道啊?我們這些專門跑外勤的人不用打卡的,有任務就來,沒任務就算了,不用坐班,就算你幾天不來也不算曠工的。」

  高穹:「……」

  他頓時萬分心痛,彷彿剛剛失去的是跟章曉共度的一千個小時。

  原一葦要陪著高穹去做封閉式訓練,兩人跟秦雙雙報到之後,原一葦開車和他一起去了危機辦的培訓基地。

  此時距離陳氏儀轉移的時間尚有四天,而高穹第一階段的訓練時長是一周,他應該是趕不上的。

  高穹自己倒是比較樂觀,他知道原一葦也是轉移陳氏儀的保衛人員。到時候實在不行,他就先把原一葦捆在基地裡,然後自己拿著他的證件混入保衛人員的隊伍中,只要精神體的力量不釋放,別人是不會知道他到底是哨兵還是嚮導。

  兩人離開秦雙雙辦公室的時候,與蔣樂洋擦身而過。

  蔣樂洋在危機辦虛擔一個顧問的名號,但實際上什麼事情都不用做。秦雙雙根本不給他任何接觸危機辦機密事宜的機會,就連蔣樂洋提出要看一看危機辦的人員名單,她也只給了他一份辦公室人員的通訊錄。他知道原一葦,但不認識高穹,好奇地看了幾眼。

  「秦主任,你給我的這個,不全啊。」蔣樂洋進了辦公室,把通訊錄放在秦雙雙的桌上,「我要的是名單,你給個只有名字和電話號碼的通訊錄給我,做什麼?」

  他頓了頓,指著通訊錄上的第一個名字:「而且你自己留的兩個手機號碼里,有一個還是錯的。」

  秦雙雙眉毛一挑:「你找過我?你怎麼知道是錯的?」

  蔣樂洋笑了:「我猜的。所以你手機號究竟多少?」

  秦雙雙:「……跟你聊天真費勁。」

  蔣樂洋看上去很高興:「這是聊天啊?」

  他拖了個椅子坐在秦雙雙對面:「那再多聊點兒吧。」

  秦雙雙見了他就煩:「你到底來幹什麼的?」

  「管委會有個絕密文件,我特地帶了口令給你,你上系統接收吧。」蔣樂洋把手裡的一張紙遞給秦雙雙,「另外,想問一問你的手機號。咱們建立一點兒私人聯絡嘛,你不覺得很有必要嗎?」

  秦雙雙接過口令,打開自己的終端機登錄了文件系統,開始下載文件。蔣樂洋在對面呱噠呱噠講了半天,她敷衍地回答:「你不是有了麼?」

  「那是工作號。」蔣樂洋說,「而且我打你工作號的電話,你不接。」

  秦雙雙愣了一下,瞥他一眼:「蔣顧問,你非工作時間打我工作號,那我肯定是不會接的。」

  蔣樂洋仍是一副很和氣的笑:「我以為你把我拉進黑名單了。」

  秦雙雙也笑笑:「沒有的事,怎麼敢呢?」

  她決定一會兒就把蔣樂洋的號碼從黑名單拖出來。

  蔣樂洋靜了片刻,扭扭自己的脖子:「哎呀,頭還是有點兒暈。」

  秦雙雙很關切地說:「落枕了?快回去睡覺吧,反正這兒也沒你什麼事,跟個擺設似的。」

  「不是落枕。」蔣樂洋笑著說,「前天被你打的,還沒好呢。你後來說事態緊急才有這個下策,改天要請我吃飯道歉的,沒忘吧?」

  秦雙雙自然是早忘記了,那只是隨口一說。

  「沒忘呢。」她溫和地笑道,「等你好了再說唄,現在頭暈著,吃飯也不舒服,對吧?」

  「沒有沒有,我這個人比較好養,吃什麼都舒服的。」蔣樂洋見她笑了,似乎更加高興,「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秦雙雙想了想,點點頭:「好,你到時候電話聯繫我吧。」

  她再次做出決定,繼續把蔣樂洋的號碼放在黑名單里。

  蔣樂洋樂顛顛地窩在椅子里,看著秦雙雙笑。他在秦雙雙面前不端架子,也知道對方並不歡迎自己,這些架勢全都沒有用。他思忖了片刻,終於又找到一個似乎可以繼續聊的話題:「秦主任,你和你弟弟長得很像。」

  秦雙雙盯著終端機屏幕,沒有理他。

  「秦夜時是個人才啊。我舅舅是非常欣賞他的。上次他點名要秦夜時去對他執行24小時保護,但最後你也沒安排小秦過去,我舅比較失望。他早就聽過秦夜時……」

  蔣樂洋以秦夜時為話題,試圖撩起秦雙雙的興趣,但秦雙雙的目光從終端機屏幕上轉到他臉上時,並沒有表現出對這個話題的絲毫興趣,反而滿是困惑:「轉移陳氏儀的時候,為什麼要讓秦夜時帶槍?」

  管委會的這份絕密文件和轉移陳氏儀的諸項保護事宜有關。

  根據安排,危機辦要分撥出十個人、即五個小組加入隊伍之中,和管委會原有的保衛人員以及參與保護工作的軍隊一起行動。

  為了達到引蛇出洞的目的,整個車隊雖然做了偽裝,但並不特意隱藏自己的行蹤。章曉和陳氏儀會呆在同一個車艙里,車輛是防彈級別的,安全性能很高。根據文件的要求,秦夜時會被抽調回危機辦參與這次的行動。他將和章曉一起呆在車艙之中,貼身保護章曉。

  這份文件蔣樂洋也是看過的:「帶槍……有什麼問題嗎?」

  「為什麼要帶槍?」秦雙雙問,「從來沒要求他帶槍執行任務,這次為什麼……」

  「他不會用槍?」蔣樂洋問。

  秦雙雙:「他用得很溜。」

  蔣樂洋奇道:「那你擔心什麼?」

  秦雙雙看著蔣樂洋,意識到一件事:蔣樂洋是一個普通人,即便他熟悉特殊人群的管理工作,但他不清楚哨兵和嚮導的心理活動。

  哨兵和嚮導的精神體是基於他們的精神世界而產生的,他們與精神體之間的依賴關係非常緊密。只要受過正規的對戰訓練,哨兵和嚮導都會使用冷兵器,這不奇怪——但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是不會主動去使用的。

  在戰場上,兩方的哨兵和嚮導可能根本見不到對方的身影,他們彼此展示的是精神體,對戰的也是精神體。在這種情況下,冷兵器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那為什麼管委會還特地補充要求,要讓秦夜時帶槍?

  沒有任何別人,只對秦夜時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秦雙雙再次從頭到尾,把文件細細地過了一遍。

  危機辦的出勤要求里確實有帶槍這個規定,但這不是強制性的。在整個轉移陳氏儀的安排之中,管委會本身的保衛人員和參與的軍隊力量都已經攜帶了先進的槍彈武器,危機辦的五個小組全是哨兵和嚮導,他們的作用是為了彌補其餘保衛力量不足的部分,應對警鈴協會的精神體攻擊。按道理來說,他們中的任何人都是沒有配槍必要的。

  秦夜時會被安排在車艙里,車艙里只有兩個人,另一個是章曉。

  也就是說,秦夜時可能是最後一道防線。管委會把危機辦最強的哨兵安排在章曉和陳氏儀身邊執行保護。

  想到這裡,秦雙雙突然被自己嚇了一跳。一個念頭像猝然而至的閃電,劈開了她頭腦里的困惑和迷茫。

  管委會決定轉移陳氏儀是為了更好、更隱秘地保護陳氏儀。一直以來,在陳氏儀這件事情上他們的工作思路都很直接:在不清楚陳氏儀的弊端之前,盡量不要使用,即便使用,也只能用來做一些關係不大的事情。

  也就是說,管委會的人認為,陳氏儀只要不被使用,那麼它就是安全的。

  退一萬步說,如果引蛇出洞、一網打盡的計劃失敗了,陳氏儀被警鈴協會奪走了,那麼只要陳氏儀無法啓動,它就仍然是安全的。

  ——所以,秦夜時要帶槍,不是為了對付警鈴協會的人,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殺死章曉。

  用一個最直接的、嚮導甚至無法使用自己的精神體來保護自己的方法來殺掉章曉。

  時間最短,起作用最快,而且使用槍支的人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他只要扣下扳機,一切就結束了。

  在陳氏儀可能要被奪走的時候,只要殺了管理員,警鈴協會就等於拿走了一個沒有用處的機器。而在新的管理員找到之前,管委會仍然有機會把陳氏儀搶奪回來。

  秦雙雙終於明白,為什麼管委會會要求章曉必須隨著陳氏儀一起轉移。

  他們要確保章曉就呆在陳氏儀身邊,呆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如果轉移行動成功,章曉就繼續管理陳氏儀;如果轉移行動失敗,那他們就第一時間殺了章曉,讓陳氏儀失去作用。

  秦雙雙冷汗直流。她希望這是自己的無端猜想,但她認為,管委會是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技能大賽關係著所有管委會高層的命運,而陳氏儀和管理員如果被一同奪走,那可能會發生比技能大賽失敗更可怕的、危及全部人性命的災難。

  在這樣的對比面前,管委會的決定顯而易見:一個章曉完全是可以犧牲的。

  秦雙雙突然心慌起來,連忙站起。蔣樂洋見她神情怪異,心頭有些惴惴:「秦主任?」

  秦雙雙盯著他:「秦夜時為什麼要帶槍,你不知道原因?」

  蔣樂洋很茫然:「我不知道。」

  秦雙雙不信:「混帳!蛇鼠一窩!」

  蔣樂洋被無端罵了一句,神情很無辜:「現在我和危機辦是一窩,你不要這樣罵自己。」

  秦雙雙把他拖起來,拖出去,砰地關上了門。

  秦夜時原本要在國博這邊幫忙乾活,準備譚越來訪的各類事情。但由於方稚的攪局,譚越被禁止進入國博,行動也受到了管制,這次活動自然也被取消了。

  最失望的人是馬師傅:「唉,下卷啊……見不到咯。」

  秦夜時原本以為可以在單位里和袁悅好好呆幾天,結果又接到了秦雙雙的電話,讓他立刻滾回危機辦一趟,事態緊急,不能在電話里說。

  這時候秦夜時正和袁悅在九哥奶茶里吃飯,接了個電話之後,他忍不住唉聲嘆氣:「下次吧。」

  袁悅家裡養的那條老狗摔傷腿了,秦夜時打算去看看,但現在看來,是不成行了。

  袁悅點點頭:「那就下次吧,它挺喜歡你的。」

  秦夜時看著袁悅,一句「它老得快死了」在嘴邊打了個轉,乖乖咽回肚子里。

  袁悅的情緒不高,秦夜時能看得出來。他不明白原因,袁悅也不願意跟他說,他在茫然和緊張里,變得更加不敢說話了。本來就不太擅長安慰人,只怕越說越錯,他乾脆奉行了不說不錯的宗旨。

  兩人吃完了午飯,秦夜時猶豫片刻,轉頭看著九哥。

  老闆:「看什麼?」

  秦夜時說:「九哥,我姐講了,如果你要回去,她隨時可以給你恢復檔案。」

  老闆:「沒興趣,不回。」

  說完繼續低頭打遊戲。

  奶茶店生意一般,平時也就國博里的哨兵和嚮導來得多,偶爾還會有幾個半喪屍化人類。老闆的態度和菜式的味道都比較冷淡,但好就好在冷淡上,不濃不厚,不油不膩,吃完套餐喝杯奶茶,扯兩句閒話,又是條精神百倍的好漢。

  秦夜時在來國博工作之前就聽秦雙雙說過,九哥奶茶的老闆以前是危機辦的人。

  在白浪街事件之後,危機辦里的不少人都提出了辭職。那時候恰逢警鈴協會消失,危機辦里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專門跑警鈴協會這條線的情報人員,已經不適合再去跟其他的案子,於是在反復權衡之下,所有提出辭職的人都獲得了批准。

  他們之中有一些失去了自己的親人,有一些是不想再做情報工作,有些則是覺得危機辦太危險了,只願下半生安穩平淡度日,什麼風浪都不願意背。

  九哥奶茶的老闆是第一種。他是一個普通人,而他的妻子是危機辦的一個嚮導。在白浪街事件里,他負責後方信息調控,妻子在前線,最後便是生死相隔。他之後離開了危機辦,在安置辦的安排下,開起了這家奶茶店。

  秦夜時每次來這裡吃飯都要勸一句,老闆也原樣回復一句:不回。

  袁悅喝著沒有檸檬味的檸檬水,見秦夜時一句問完就準備打道回府,頓覺他很不爭氣。

  「老闆,現在警鈴協會又開始活動,你知道吧?」袁悅說,「危機辦現在很需要你們這些老員工。」

  沒想到他會主動幫自己說話,秦夜時大吃一驚,立刻轉頭熱切地看著袁悅。

  老闆比較熟悉袁悅,於是再次抬頭:「不想死,不回。」

  「你以前是做什麼的?」袁悅又問。

  老闆頓了挺久才回答:「蒐集和分析信息的。就現在那什麼,大數據吧?」

  「噢!」袁悅熱情地說,「那太有用了!」

  老闆看著他:「你啊,你是危機辦的嗎?你為什麼要幫他們說話?我不是哨兵,不是嚮導,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過點兒普通人的日子,不行嗎?」

  他似是生氣了,袁悅只好點點頭:「可以。」

  老闆憤怒地衝兩人伸手:「不打折了!補十塊錢!」

  經過討論,秦夜時和袁悅在回單位的路上達成了共識:九哥奶茶的套餐如果不打折,實在有些貴。

  秦夜時跟應長河請了假,打算回危機辦一趟。

  「再聯繫。」他把自己的零食箱給了袁悅,「高穹不來上班了,這些東西沒人吃,都給你。」

  袁悅收下了:「等你回來,去我家裡看狗子。」

  秦夜時有點兒激動,脫口而出:「這是約會嗎?」

  袁悅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秦夜時立刻反應過來,自己過頭了,連忙擺擺手:「我什麼都沒說,當我什麼都沒說。」

  但袁悅給的那個仿似約會的約定讓他太高興了,走的時候還頻頻回頭叮囑:「等我電話啊,我一回來就聯繫你。」

  袁悅以為他第二天就能回來,但第二天、第三天,甚至是第四天,秦夜時沒有聯繫他,也沒有回來上過班。

  秦夜時被送到了高穹和原一葦所在的封閉式訓練基地。

  和他一起抵達基地的,還有其餘八個位共同被安排為陳氏儀保衛人員的危機辦成員。原一葦比他們來得早,已經和高穹住下了。

  所有人都被沒收了手機,切斷了和外界聯繫的一切途徑,開始為四天之後的轉移活動進行訓練。

  秦夜時的訓練內容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在抵達基地的第一天晚上,和秦雙雙會面了。

  「我拒絕。」秦夜時看到他姐姐的第一句話就是生硬且堅決的。

  回到危機辦的時候,秦雙雙把絕密文件上的要求告訴了秦夜時。秦夜時一開始只覺得配槍的要求十分莫名,但沒有想到更深層的地方去。秦雙雙所想的只是推測,現在的秦夜時只是一個普通的危機辦工作人員,她權衡再三,沒有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只是給了秦夜時一個暗示:「你和章曉一起呆著,而你要佩槍,你自己想想是為什麼。」

  秦夜時想了一路,想明白了,而且想得很通透。

  「不可能。」秦夜時的態度非常強硬,「秦主任,我不可能做這件事。」

  面對秦雙雙,他連稱呼都改了。秦雙雙理解他的想法,但她今天來,並不是為了說服秦夜時去殺章曉的:「你別激動,仔細聽我說。開始轉移之後,章曉身邊的人是你,能保護他的人也是你。但是萬一——我說的是萬一——警鈴協會的攻擊太強,我們無法抵抗,他們成功劫持了車隊,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保護章曉的。」秦夜時冷靜地看著秦雙雙,「不惜一切代價,不惜犧牲生命,章曉決不能死。」

  秦雙雙還想繼續說,聞言卻被秦夜時語氣之中的怪異感弄得微微一愣:「……什麼意思?」

  「我死了也沒關係,但是章曉一定要活著。」秦夜時低聲說,「我已經想過了,即便我們都犧牲了,只要章曉還活著,只要他能碰到陳氏儀,他就可以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

  秦雙雙思忖片刻才明白秦夜時的意思,頓時被弟弟的想法嚇出了冷汗。

  「小夜,我不是這個意思。」秦雙雙不敢隨著他的思路說下去,「你先別想著死不死,我現在要跟你說的是,你必須全力保護章曉,絕對不能讓他被警鈴協會的人帶走。」

  秦夜時:「啊?」

  「警鈴協會的人想得到章曉,不是因為他能啓動陳氏儀,而是因為他可以打破歐得利斯壁壘。」

  秦夜時立刻道:「他們不可能知道的。我們知情的幾個人都是哨兵嚮導,如果精神世界被入侵了,我們不可能沒有察覺。」

  「應長河也知道。」秦雙雙立刻說。

  秦夜時頓住了。

  秦雙雙說得飛快,像是趕時間似的:「我認為,章曉之所以會受到警鈴協會的關注,正是因為他可以打破歐得利斯壁壘的事情暴露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應長河,應長河極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方稚的那只蜂鳥竊取了記憶。在管委會看來,章曉是可以犧牲的;而在警鈴協會那邊看來,章曉非常重要,但不是因為他是陳氏儀的管理者。」

  秦夜時很快接話:「對,周影也活著,她可以啓動陳氏儀。我們得保護她。」

  「在付滄海事件之後,我們就已經在監視周影了。」秦雙雙低聲道,「周影極有可能是警鈴協會的人。」

  秦雙雙告訴秦夜時,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警鈴協會在進行精神體融合的實驗,同時他們也竭盡全力想要獲得陳氏儀。

  襲擊陳宜併吞食陳宜的精神體,可以看作是為了獲取陳宜的記憶,因為他是陳氏儀的管理員。

  通過某種方式從付滄海那裡獲得了人口數據管理系統的帳密並進入,這是警鈴協會在尋找合適的人選以進行融合實驗,或者把他們吸納進警鈴協會之中。而之所以多次瀏覽章曉的記錄,是因為當時他們已經知道章曉可以打破歐得利斯壁壘。

  但隨後袁悅和秦夜時親眼所見的精神體融合事件,明明是警鈴協會做的,但是又和陳氏儀完全無關。

  秦雙雙分析了很久,她認為在警鈴協會內部有兩種不同的力量在進行博弈。一方的目標是陳氏儀,另一方的目標是精神體融合。這兩方的目標雖然不同,但他們可以合作去完成一件事,比如當時侵入人口數據管理系統,和現在的搶奪陳氏儀。

  致力於精神體融合實驗的人比較容易理解:無非是追求一種無盡頭、無限制的強大。

  搶奪陳氏儀的過程中,他們可以吞食危機辦和管委會旗下許多強悍的精神體,一方面摧毀危機辦和管委會這邊的有生力量,另一方面也能增加警鈴協會的戰力。

  而同時,陳氏儀和章曉更是他們最直接的目標。

  秦雙雙之前一直沒想明白警鈴協會要陳氏儀做什麼。

  警鈴協會是一個反哨兵和嚮導的協會,這是警鈴的人聚在一起的基礎理念。——這和能進行時空遷躍的陳氏儀有什麼關係?

  後來應長河帶來了高穹,而高穹所說的「彼處」給了秦雙雙很大的啓示。在她意識到警鈴協會已經有了周影,其實不需要章曉之後,一個可能性在逐漸膨脹變大。

  在高穹的敘述裡頭,他提到了「火種」。

  陳正和抵達「彼處」,留下了「火種」,隨後彼處的人開始有意識地去尋找和製造哨兵與嚮導。

  而在秦雙雙他們生活的這個世界里,在更遙遠、更遙遠的某個年月里,是否也有來自別處的神造訪過?

  神們可以恣意穿梭,在不同的世界里留下遠超出時代認知的火種。火種熊熊燃燒,塑造出未來,神們完成了自己改變世界的心願。

  在《哨兵通識》和《嚮導通識》乃至所有的相關文獻里,從來沒有提過第一位哨兵和第一位嚮導的身份,以及他們是怎麼被發現的。彷彿哨兵和嚮導從一開始就存在,沒有來源,沒有起點。

  但有哨兵和嚮導的記載卻不太多。在過去的歲月里,他們身上的神奇之處往往會被湮沒在各種志怪故事裡頭。直到19世紀初沃爾特·薩頓發現染色體上攜帶著遺傳基因,人類才開始窺視到隱藏在基因中的神秘密碼。龐大的人類基因庫計劃開始實施,沒多久,哨兵和嚮導的特殊染色體被發現了。

  人們知道的只是在人類基因庫計劃中,第一位被發現的哨兵是加拿大人,男性,第一位被發現的嚮導是意大利人,女性。

  而在不可考的過去,在中國的古書里,他們往往被稱為「異人」。

  異人也好,特殊染色體也好,這些都是火種燃燒後留下的痕跡。改變已經出現了,而改變的源頭目前還沒有人發現。很多人討論和研究特殊人群的起源問題,但一直沒有定論,因為19世紀以前的研究資料太缺乏了。

  反哨兵嚮導的警鈴協會想得到陳氏儀,因為他們可以啓動陳氏儀,回到過去,一步步地回溯特殊人群起源的這條時間線。

  他們要掐滅讓哨兵和嚮導得以誕生的「火種」。

  而為了觸碰到「火種」,他們必須得到章曉。

  「秦夜時也在基地裡,一會兒我們去找他一起聊聊。」原一葦進了房間,對躺在床上的高穹說。

  高穹帶著白噪音耳機,正在閉目睡覺。但原一葦一走進來他就睜開了眼睛。在陌生的環境里,他的感覺敏銳度前所未有的高。

  「有什麼好聊的?」高穹沒興趣。

  「隨便聊聊唄。」

  「我跟他沒話題。」高穹摘了耳機,坐起來。

  原一葦在自己床上坐下,把外套脫下來,換了件更輕便的。

  「跟他聊袁悅,他一定高興。」原一葦壞笑道,「就像跟你聊章曉似的。」

  高穹沒笑,也沒尷尬,只是盯著原一葦,一臉沈思神情。

  「原一葦,我剛剛在想一件事情。」高穹說,「為什麼一定要把章曉和陳氏儀同時轉移?不能分開時間或者路線麼?」

  原一葦:「這樣不是方便一網打盡麼?陳氏儀和章曉都是警鈴協會的目標。」

  「章曉的用處不大。」高穹說,「他是陳氏儀的管理員,所以被保護得很好,搶奪他的難度很大。但是還有一個陳氏儀管理員活著,警鈴協會為什麼不去找那一位?」

  原一葦喝水的動作停了,他被嗆了一口,咳個不停。

  「周沙的媽媽不也是管理員麼?」高穹認真道,「為什麼警鈴協會不去找她?」

  原一葦不敢跟高穹說周影已經被懷疑的事情,只好顧左右而言他:「你我又不是警鈴協會的人,怎麼知道警鈴協會想的什麼。」

  高穹急需一個人跟自己討論,他被腦子里冒出來的想法弄得心神不定,乾脆跳下床走來走去:「不行,轉移那天我一定要溜出去,我要跟著他。」

  「你出不去。」原一葦提醒他。

  高穹快步走過來,按著原一葦肩膀:「原一葦,我那天只要把你打暈,拿走你的名牌,我就可以被當成你,潛入進去了。」

  原一葦對這個提議沒有意見:「不用打暈我,我可以把名牌直接給你。但是問題是,你怎麼知道章曉在哪一輛車上?車隊裡有十幾輛車,你總不可能每輛都上去瞅一瞅。」

  這倒是個問題。高穹又愣愣地坐了下來:「有道理。」

  兩人又討論了一陣,決定一會兒就去找秦夜時。秦夜時是秦雙雙弟弟,又是被管委會指定的哨兵,說不定會知道些內幕消息。想到辦法之後,高穹暫時冷靜了下來。還沒到活動的時間,他閉眼躺在床上睡覺。

  原一葦很精神,睡不著,轉頭問高穹:「你這耳機多少錢?」

  「百多塊。」高穹說,「只有錄音和播放兩個功能。」

  原一葦沒用過這麼廉價的白噪音耳機,來了興趣:「靠,這麼便宜,你也不怕把耳朵弄壞。讓我聽聽是什麼。」

  「周沙用什麼白噪音?」高穹把耳機遞給他,順口問道。

  「柴火的生意,噼噼啪啪。」原一葦笑著說,「她以前喜歡的白噪音是蛇在草叢里穿行的沙沙聲,那聲音太貴了,很難找。後來我倆在一起之後出門旅行,我在沙灘上給她烤魚烤鳥,她說喜歡柴火的聲音,回來就換了。」

  高穹原本對這些是沒有興趣的,但現在他覺得,這些和愛有關的細節,充滿了他說不清楚但非常可愛的趣味。他點點頭,很局促地笑了,表示自己明白。

  「我喜歡人的聲音,走路,說話,跑步,踩自行車,只要是人發出的聲音,我都很喜歡。」

  原一葦戴著耳機聽了一會兒,什麼都沒聽到。

  「沒聲兒啊?哪來的人聲?」原一葦摘了耳機,滿頭霧水,「你這玩意兒這麼便宜,是不是壞了?」

  高穹很小心地拿回自己身邊:「有的,你聽不出來而已。」

  他把耳機放在自己枕邊。

  「是章曉的呼吸聲。」高穹露出了一絲微笑,「我昨晚上偷偷錄的,他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中間的部分如果我寫得太複雜了不好理解,其實概括起來就是一句話——警鈴協會要利用陳氏儀和章曉回到過去,掐滅哨兵嚮導誕生的「火種」,改變歷史的進程。

  明天劇情也很重要嘿嘿嘿,這幾章主要都是高窮和章曉的線啦。

  話說你們發現沒有我有一個推薦的印章了(網頁才能看到)~哈哈哈哈~之前跟石頭羊大大說我這篇要努力get一個這樣的章子,現在願望達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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