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錯覺
袁悅的目光往下溜去, 被秦夜時的枕頭擋住了。
「抑制劑!」秦夜時的脖子和耳垂都紅了, 「還有的,在行李箱里。」
他比方才更激動了, 袁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觸碰到他皮膚的原因, 此時瀰漫在空氣中的信息素濃烈得讓他也燥熱了起來。我也需要吃抑制劑了, 袁悅心想,連忙彎腰從行李箱中翻找抑制劑的瓶子。
秦夜時看著他的脊背。這是一個極暖的冬天, 房間里沒有開暖氣, 他卻覺得越來越熱,汗不停地往下滾。袁悅上身只穿了一件單衣, 手臂活動的時候背部的骨頭頂起了衣服, 蝴蝶骨和脊骨形狀分明。秦夜時捂著自己的鼻子, 鼻腔深處痛得讓他皺眉。
袁悅自己先吞了兩顆,但他不確定此時此刻的秦夜時需要多少,手裡倒了一把起身問他:「你吃幾顆?」
幾顆都可以。秦夜時心想,他太難受了, 連開口都覺得困難, 乾脆直接跨上床, 抓住袁悅的手低頭就吃。
糖丸圓滾滾,甜滋滋。袁悅身上也沁出了微汗,秦夜時吃了他手裡的那些,又聞到他手心還沾著些糖丸表層糖衣微微融化後甜甜的氣味,腦袋里渾渾噩噩的,直接伸舌頭就舔了上去。
袁悅:「!」
秦夜時舔到了甜味和汗液的咸澀味道。奇怪——他心想, 為什麼袁悅的味道這麼好,這麼讓他喜歡,讓他受不了。他緊緊抓住袁悅的手腕,方才咽下去的抑制劑似乎只起了片刻的遏製作用,他也只停了片刻,再次伸出舌尖,舔舐著袁悅的手心。
「秦夜時!」袁悅聲音發顫了,「你這樣……」
這時候就顯出兩人體格和力量的差異了。秦夜時把袁悅的手掌都弄濕了袁悅還是無法從他手裡掙脫。秦夜時得寸進尺,手指滑入他袖口,把他的衣袖推上去,繼續沿著手腕細細舔舐。袁悅的手沒力氣似的搭在他肩上,碰了碰他的耳垂。
兩個人心裡都是同一個念頭:剛剛吃的抑制劑浪費了。
……
應長河風塵僕僕地趕到兩人下榻的酒店,先在大廳里碰到了西九文管局的負責人。兩人交流了片刻,應長河嚴肅地對香港地區警察的辦案效率提出了表揚,對方也對認真地承諾之後一定會解決好葬玉的事情,不會讓他們在這裡留下遺憾。
應長河想要的就是這個承諾,現在負責人親自跟他應承,他特別欣慰地笑了。
他和負責人交接了手續之後就要立刻帶著兩位麻煩人物趕飛機。袁悅和秦夜時坐在沙發上打瞌睡,兩個人都一副沒睡夠的樣子。
「走走走,上機再睡。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起飛了。」應長河看著手錶催促,「秦夜時,你不用幫袁悅提這麼多東西,讓他自己提!說多少次了你得鍛鍊身體!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袁悅打著呵欠,從秦夜時手裡接過自己的行李箱,敷衍地點點頭揮揮手,表示自己已經聽到了。
三人一路狂趕,袁悅連連抗議:「為什麼要買這麼急的機票?下午不是還有一趟嗎?不然晚上也可以啊。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香港,總得吃吃飯逛逛街吧。」
「這一趟機票最便宜。」應長河說,「我來接你們這趟交通費本館是不報銷的,只能我們單位自己出。這都是錢!」
「都是我們的錢。」袁悅說,「就是小金庫,我知道。」
應長河頓了頓,轉頭跟秦夜時說:「小秦,你們危機辦的人不能隨便出來旅遊。你是第一次來吧?」
袁悅又開始打呵欠。秦夜時看看他,又看看應長河:「嗯。」
「那你去免稅店買些東西吧。」應長河憐憫地看著他,「工資再多也沒用啊,不能出去玩兒。」
「我都網購。」秦夜時認真地說,「網購也很方便的,雖然對你們這些4050的人來說是難了一點,不過我可以教你傻瓜式操作方法。反正你銀行卡里錢也不多,就算出了什麼事也……」
袁悅推了他一把:「話怎麼那麼多,快去買吧。」
秦夜時立刻就停了口,乖乖往免稅店走去。
他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於是給秦雙雙買了化妝品,順手給章曉買了些零食,還買了一個小小的海豚模型,是給高穹的。還在猶豫給袁悅買什麼時,已經到了登機時間,他只好匆匆付款離開。
「沒給你買。」他跟袁悅說,「對不起。」
昨晚太累,袁悅困極了,打著呵欠擺擺手:「沒關係沒關係。」
上了飛機之後兩人發現,應長河坐的是頭等艙,他倆則是經濟艙。
「經費,經費!」應長河說,「不可能大家都坐頭等艙嘛。」
袁悅和秦夜時沒搭理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下了。袁悅皺著眉頭,拿出眼罩,一副要立刻開始睡眠的架勢。
秦夜時看了看周圍,小心握住了袁悅的手。他臉上帶著隱秘的雀躍和歡喜,手心細細地摩挲著袁悅的指尖。
「怎麼了?」袁悅揭起眼罩問他。
秦夜時其實沒有任何話想說,就只是想攥著袁悅的手而已。今天袁悅一直神情疲倦,兩人並沒有太多的交談,被這樣一問,他立刻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先隨意找個話題開口:「我們的事情要跟應主任說嗎?」
袁悅奇道:「什麼事情?」
秦夜時吃了一驚,臉有點兒紅,貼著他耳朵低低地說:「就、就昨晚的事情。」
袁悅也吃了一驚,緊張地問:「不是吧?這種事也要跟應主任報告?這是新的制度嗎?我不知道啊。」
「我們在一起,不需要跟他講嗎?」秦夜時一邊整理思路一邊小聲地講話,「如果跟他說了,以後我們兩個就可以編成一組,就像周沙和原一葦那樣,出任務時就不會被拆開了。」
袁悅沒出聲。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摘下眼罩,皺著眉頭思忖。
乘客陸續登機,紛紛經過走道,聲音嘈雜。袁悅坐在窗邊,轉頭看著秦夜時,外頭的光線照進舷窗,照亮了秦夜時年輕臉龐上的喜悅和努力掩飾著的激動。
「秦夜時,嗯……就是昨晚上,我們那個啊,是一種互相幫助。」袁悅的聲音很細,「你有需要,我也有需要,你是哨兵,我是嚮導,我們都需要冷靜下來。所以我們兩個,互相幫助,懂了嗎?」
他做了一個手勢,指指自己又指指秦夜時。
「不是在一起,跟周沙原一葦他們不一樣。」他說,「這是一次普通的突發性的事件。」
喜悅和激動從秦夜時臉上消失了。臨近的飛機滑行進入跑道,光線被片刻遮蓋,秦夜時的眼神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你常常會……幫別人處理這種,突發事件嗎?」他結結巴巴地開口。
袁悅咬咬唇。他現在有些後悔。
「沒有過。這是第一次。」袁悅試圖跟他講道理,「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我幾乎碰不到任何的突發性戰鬥事件,也很少會遭遇林小樂這樣的人。我平時跟哨兵行動,不是用陳氏儀出外勤,就是到別的地方出差,都是很簡單的任務,搭檔會遭遇‘海嘯’的情況也非常罕見……」
「所以這次是特殊的,它不是什麼普通事件。」秦夜時打斷了袁悅的話。
「爭論這個……沒有意義。」袁悅知道秦夜時已經明白了他的話,「性反應真的只是一種生理反應,它的產生和情感沒有任何決定性的關係。」
秦夜時想到了高穹和章曉,他想反駁,他想說「有的」,你看我們身邊就有例子。但袁悅是對的,爭論這個沒有任何意義,袁悅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
「你會找到你喜歡的人。昨晚的事情是這次工作的收尾,是我在為你清掃‘海嘯’的剩餘影響。」袁悅低聲說著,見秦夜時沒反應,心頭忽地一動,「秦夜時,你……你喜歡我?」
空乘人員開始演示安全帶和逃生措施的使用方法,後面幾排有人劇烈咳嗽,前面幾排有孩子哇哇大哭。在這些聲音之中他聽到秦夜時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不喜歡。」秦夜時說,「也不討厭。」
講完之後,秦夜時也掏出了自己的眼罩戴上。
他決定暫時拒絕任何和袁悅的交流。昨天還沸騰的那鍋糖水不再冒泡泡了,它冷了,苦了,秦夜時恨不能把它一鍋直接端走倒出去。心跳因為憤怒和難過而加快,他想著昨晚發生的一切,回憶著袁悅和自己那些親暱的低喃,攥緊了雙手。他和袁悅確實沒有說過任何類似於表白心跡的話,因為並無任何可以剖白的心跡。這是一次突發的、不會有任何延續的事件,他應該冷靜,應該更加成熟,像每一個擅長處理這類問題的成年人一樣,仍舊坦然對話,自如交往。
秦夜時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在黑暗中,他雙膝突然一暖,有布料覆蓋了上來:是袁悅把自己的外套鋪到他身上。
秦夜時:「……」
我說錯了。他心想,我討厭你,討厭極了。
危機辦的人已經在機場等候了。三人離開機場之後立刻前往危機辦,袁悅身上帶著他從林小樂那裡撿來的藥丸子還有警鈴協會的情報。
應長河覺得奇怪,推了推秦夜時:「怎麼不說話?都回家了還不高興?」
「沒有不高興。」秦夜時想了想,為了增加自己這句話的可信度又補充道,「要見到我姐了,不太開心。」
應長河表示非常理解。
袁悅開著車,緊跟在危機辦的車子後面。應長河本來讓秦夜時坐副駕駛的,但秦夜時不肯。袁悅看看後視鏡,決定找個話題引開秦夜時的注意力,於是問應長河:「主任,章曉到底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