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她的左前臂上,有一條長達十多分分醜陋的傷疤。
火小馨瞥見他仍瞇著眼,緊盯她拉下的衣袖不放,只好笑道:「哈哈,很難看哦?小丁說這是以前我為了救一個死小孩留下的傷疤,其實我已經忘記了。小丁是我小時候的伴,她家在我家巷口出去那條美人路上,她很不愛笑,又很愛睡,所以在村子裡有一個很出名的外號叫冰山睡美人,我有跟你說過嗎?」
「嗯。妳在意?」李三獄看她把手藏到身後去,他扯起眉頭。
「怎麼會,她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我也是很出名的美人────兒。在美人村出生的都叫美人『兒』,哈哈哈!」她扯離話題,笑著答非所問。
「我是說妳手上的疤痕。」
他這是擺明故意跟她作對嗎?女人天生愛美,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女生,不只愛美,還愛年輕,怎麼可能不在意。
火小馨笑容抖了抖,繼續笑說道:「還好……只是怕嚇到你。哈哈,我怕還沒追到你,就先把你嚇跑了。」
反正她認真的告白他都沒當一回事,不怕他把話當真,當然最好他是把話當真────
「沒有這種事。」李三獄拉起她的手,拉高衣袖,用很暖熱的手指撫揉那道傷疤。
他當真?
火小馨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到心臟瞬間暴動到最高點!
一直以來都把她當「煩人保險員」的李小獄,居然拉住她的手,撫摸她的「肌膚」,和她「親密接觸」,她要「嚇死」了────
她以為,她會死於「心跳加速」,可是當他粗糙的指紋撫過那道敏感的傷痕,他溫熱的觸感好熟悉,她彷彿看見一雙溫柔的手和他的手重疊,彷彿他曾經撫摸過這道傷疤,而且她好像對他的碰觸很習慣了……
她怔忡走神,卻突然眼眶一片莫名濕熱,內心泛起微微的酸楚,慢慢滿到喉嚨……
怎麼回事?
她仰起頭來。
「妳怎麼了?」李三獄面無表情地放開她的手。
一瞬間,她從深沉灰暗的複雜情緒裡抽離,望著他滿眼困惑……
就是……就是這種感覺!
去年秋天她來找他時,他給她「彼此認識,但不是那麼熟」的印象,所以她很自然的想法就是「兩人不熟」,那時她才用「拉保險」的藉口接近他。
而這段時間,她陸陸續續告訴過他,她摔破過腦袋,忘記很多事情,尤其是高中時的人、事、物,都快被她忘光了。
她提起時,他只是默默聽,沒有說什麼,讓她感覺他們「僅止於認識,沒有交集,所以他沒什麼好說」。
到今天之前,他一直給她一個畫面,就是──高中時,她遠遠看著他,偷偷暗戀他。
現在呢,是怎麼回事?
他拉起她的手,捲高她的衣袖,撫摸她的疤痕──這份「非常自然」的舉動是怎麼回事?
她可不記得他們「重逢」以後,有混到這麼熟了──要是有,她也不用連告白都還需要勇氣!
在她眼前浮現的那雙溫柔的手又是誰的,為什麼對他的手,她有一種疼痛又說不上來的感覺?還是說,又是她「在作夢」?
但是,他剛才說……
妳又進去了?……見過幾次。
那表示,他經常看著她吧?不然他怎麼會知道她以前常跑進那塊「禁地」?
而且,她說她「想起」那棵櫻花樹下發生的事時,他也說……
沒有人非禮妳。
這句話要是小丁說的,就很正常,但是她跟他應該沒這麼熟吧?他怎麼會知道「沒有人非禮她」?
火馨瞇起眼睛,捉住他的「狐狸尾巴」瞪住他看。
「怎麼?」
「對手」非常狡猾,儼然縫著人皮面具,神色之間不露痕跡!
哼,既然他已經「露出口風」,這回休想騙過她,別以為用一臉「正氣」就能喝住她。
「李小獄,你老實說,你早就看過我的『細皮嫩肉』──上的這道疤痕?」火小馨瞇起「犀利」的目光質問他,準備捕捉他「閃爍的眼神」和「支吾其詞」,進一步「逼問口供」,追出「兩人之間的小秘密」。
「看過。」李三獄轉回流理台前收拾工具。
火小馨頓時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啞口……「敵手」果然高招,絲毫不拖泥帶水爽快承認,瞬間摧毀她準備大玩「貓捉老鼠」的小樂趣。
「我說……李小獄……你……你知道在古代看見女人的肌膚可是要負責任的……」
李三獄收好工具,提起工具看著她,很有禮貌的在等她把話說完。
「…不過我身為現代女人,當然不會計較這一切。」他光明磊落,「實實在在」,「毫無縫隙」的態度,直接讓火小馨敗下陣來。
慘了……又是她在「妄想」嗎……是她疑神疑鬼把他的話過度解讀?她困擾地敲了敲腦袋。
「今天清潔阿姨沒來,如果妳想幫忙,去把洗衣機裡頭的床單拿出去曬,我還有事情要忙。」
「哦……」火小馨怔怔凝視他走出廚房。
現實,和幻境,又混淆了嗎?
她感覺,她眉間惱人的紋路更深了,為了向火阿姨看齊,她趕緊按揉撫平。
英雄市
午後的陽光穿透大面玻璃投射進來,這裡是市中心大樓頂樓國際時尚設計師白虹起在國內的個人工作室。
白虹起非常有名,這幾年來各大雜誌經常有新聞,誇他是天才設計師,企業奇才,年紀輕輕成功打造個人品牌,創立公司,天之驕子。
「白虹起工作室」位於黃金地段,坐擁絕佳視野,挑高的空間設計,附設私人游泳池、健身房、娛樂室,玻璃屋,植滿花草的溫室通向鋪著草皮、可以躺在上面看星星的空中庭園。
火小馨只是平凡的市井小民,無緣結識這種大人物,不過託小丁的福,她經常能「扮演」大人物。
小丁是白虹起工作室唯一的員工。
「昨天我跟他一起吃浪漫的『燭光晚餐』,享受『兩人世界』,他還抓著我的手,說他不介意我手上的疤痕,哈哈哈,我相信離他栽在我手上這一天日子不遠了!」
白虹起常常在國內外飛來飛去。「大人物」不在,火小馨「佔椅為王」,大剌剌地躺在白虹起專屬的高級躺椅上享受日光浴。
「民宿生意這麼慘,只有老闆跟自動上門的煩人保險員?新聞說昨天溫柔鎮大停電,原來妳也在。他又沒打算娶妳,妳破相他也不在乎。」丁翠微踩著縫紉機,從吵雜的「答答」聲中,潑來冷水。
「所以妳說,這不正是命運安排嗎?平常民宿生意很好,昨天剛好沒客人,連老天爺都幫忙,刻意製造大停電。小丁,妳也要為我祝福,我很快就能當上民宿老闆娘了,哈哈哈。」火小從椅子上盤腿坐起來,抓起矮茶几上她買來的珍珠奶茶吸了一口,笑得樂呵呵。
「那得在妳沒餓死的前提之下。妳繼續在這裡摸魚,這個月的業績又要掛零了。」丁翠微從沒讓她沉溺在「夢想」中太久。
「哈哈哈,所以說我不是來摸魚的我們最近有推出一個『生前契約送靈骨塔』的優惠方案,妳幫我拿給『大人物』看,問他要不要買?」託小丁的福,她從白虹起那裡拉到不少業績。
「才一杯珍珠奶茶,妳敢叫我去觸老闆黴頭?」
「我買了很多板豆腐,晚上到我家我們一起吃豆腐火鍋!」
「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交妳這種朋友。」
「所以妳這輩子要多做好事,才會像我交到妳這麼好的好朋友,哈哈哈!」
丁翠微瞇起眼,望著外頭的藍天白雲,風和日麗。
「算了,沒什麼事就好。」
「多謝丁大人!」哈哈哈,小丁出馬,業績必勝。這個月又安全過關了。
「沒什麼事就好」是小丁的口頭禪,每次她「有事相求」時,最後小丁都會敗在她的「甜嘴」之下,然後很靦覥地隨意搭這句話,她就馬上知道小丁「很樂意」幫忙了,哈哈。
火小馨趕緊拿筆記本出來,把這個月的業績掛在「大人物」的帳上,順手翻翻今天之前發生的事,翻到昨天早上的「夢境」,她馬上抬起頭。
「小丁,我跟妳說,我昨天作了一個夢,我夢到李三獄在吻我,非常、非常真實,簡直就像真的發生過,他把我壓在一片很浪漫的櫻花林下,然後……」她钜細靡遺兼加油添醋把夢裡的畫面形容得「有聲有色」,臨場感十足。
丁翠微低頭踩著縫紉機,聽到她的「夢」,差點紮到手指。她瞇著眼,緊盯著縫紉機上跳動的針頭,看似非常用心「工作」,但她卻完全沒發現布料上的縫線已經車歪了。
火小馨還滔滔不絕在說著「很可惜沒發生」的夢……
夢?
還是她的「曾經」?
她,又「看到」了。
她看到床上的自己很沉地睡著,她脫離的靈魂跑到很遙遠的地方去。
那裡……模糊的景色,模糊的人物,猶如慢慢拉近的鏡頭,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
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她」站在大樹下。
年輕的靈魂,留著長髮,那是……國中時候的她。
這是夢,還是「真實」?
她感覺到,少女的「她」心臟跳著恐慌,目光帶著懼怕定在一群人身上……誰在那裡?
她轉頭望過去……
……
溫柔小鎮
下課後的黃昏,滿天彩霞倒在菱角水田裡,田邊幾個不良少年手持球棒包圍一個揹著國中書包的少年。
跟隨少年而來的少女,撇清和少年的關係後,很乾脆地走開,到田邊的大樹下乘涼去。
她其實很緊張,她剛才給少年使眼色,叫他拖延時間,讓她找機會偷溜去求救,不知道他看懂了沒?
廣闊的水田間沒半個大人在,她正準備拔腿開溜,以她參加市內跑百米拿亞軍的飛毛腿速度跑去找人來救他。
不料,她才做好起跑姿勢,還沒開跑,就見雙方短暫交談,幾句話談不攏,瞬間就開打,她一時傻了眼。
看來少年沒有收到她的「暗示」。
她心急地猶豫不決,擔心少年在她去求救時被亂棒打死,又怕她現在沒「溜」走,萬一少年被打死,這群不良少年會把她一起宰了,湮滅「人證」……到底怎麼辦?
少女心慌慌遲疑著,看見少年拿書包當盾牌,左擋、右擋,又化身為武俠片裡的功夫小子,左揮拳、右飛踢,小小的身子頓時無比巨大,旋身一掃就把「壞人」打趴在地!
她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趕緊左右看了看,又往後頭瞧,都沒瞧見攝影鏡頭……真的不是在拍戲。
這小子──太帥了吧!
她張開兩隻手掌,差點用力拍下去,大力讚好──不妙,她今大來的目的就是要勸他「改過向善」,怎麼可以「鼓勵」他!
少女趕緊把手藏到身後去。
少年書包裡的東西灑落一地,彎身在撿東西,她見「危機解除」,趕緊跳出來幫忙。
腦袋裡充滿「電影畫面」的少女邊撿邊想到,通常功夫片裡的壞人都會「假死」,然後趁主角不備,來陰險的一招──
她站在少年身後,彎下身子撿鉛筆,順勢往後瞧,倒著看的風景呈現一片橙色渲染的光芒,水田邊爬起來一個倒地的不良少年……
通常功夫片裡的「壞人」,從地上爬起來,會順便抓起暗藏在草叢下的大刀,暗算「主角」──
她眼睜睜看著不良少年高高舉起一把西瓜刀衝過來,心裡還「叫好」在想,這群不良少年裡面也有跟她一樣是愛看功夫片的呢!
她撿起鉛筆轉身──
「住手!」
迷人的夕陽仍刺眼,亮閃閃的刀鋒閃進她的眼,少女一手遮眼擋住「那道光」,一手握著鉛筆「叫停」!
好巧不巧,這隻手剛好「橫」在少年背後……
哢!
怎麼,有剁骨頭的聲音?
當猛烈的力道重擊在她前臂上,她還是頭一次聽到一種驚悚刺耳到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瞬間嚇得她背部都濕成一片。
她明明叫「停」了,通常這時候「壞人」都會高高舉著刀,等「主角」來收拾……不是嗎?
而且「主角」都很厲害,眼角一瞄,旋身飛腿就能踢掉「壞人」手上那把刀,化解危機……不是嗎?
手,麻了……
一股熱騰騰的紅色液體噴出來,染滿了手,流到衣服上,染紅了眼。
她又想起灑狗血的連續劇裡,都會有一個為愛人擋車、擋刀,擋「風風雨雨」的悲劇女主角……
但,「演錯了」吧?她只是不小心把手伸出去啊!
少年把課本收進書包裡,聽見少女的聲音,轉過身來,驚眼看見一片紅……
鏘地一聲……
一把西瓜刀落了地。
明明是砍人的人,這個也愛看功夫片的不良少年卻似乎也嚇到了,慘白著臉,驚恐瞪著血流如注的少女。
兩個男生,錯愕望著少女,就像看見跑錯棚的古裝龍套演員,臨時闖進時裝劇的拍攝現場,兩個正演得入戲的「主角」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演」下去……
「嗚……嗚嗚……有沒有搞錯,來真的?」驚嚇過度的少女總算找到自己的聲音,嗚咽著抱怨,抓住那隻好像脫離她的身體,感覺要斷了的手,嚇到腿軟的雙腳一滑,跪倒在地。
「妳在搞什麼?」被她救了的少年聲音變得低澀,沒感激她的意思,口氣聽起來還很不悅,和不良少年站在一起驚瞪她。
「我哪知道他真的砍啊!嗚嗚……我會不會殘廢了啊?──你們站著幹什麼?快點叫救護車來救我!」
火紅夕陽映著一張稚嫩少年的臉,他的眼底是浴在血泊中的少女。
少年臉上的神色有著不符合年紀的沉著,他冷冷瞪一眼呆掉的不良少年,把少女從地上抱起來,朝最近的健康醫院直奔而去。
「嗚嗚……這不太好吧?」
少女出聲,少年不太明白地看她一眼。
「我跟你說,我只是最近吃得比較多,所以比較重,我平常很輕的。」
原來少女在意的是她的體重問題。
少女緊握著自己快斷掉的手,蒼白的臉上冒著冷汗,埋在少年的懷裡,即使是這種時候,她仍羞著顏「澄清」她不是一直這麼「重」。
少年一言不發。
天很紅,田園風景不停在變換,他跑得很快,讓少女有一種自己很輕盈的錯覺。
「我會不會快死了?小丁說人死時體重會減輕……小丁是我的好朋友,前天她說不跟我一起考英雄高中,我一生氣就跟她借三十塊去吃麵,本來不打算。如果我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這三十塊你要負責還,就當作你還我的救命大恩好了,這樣來世我們就不相欠了。」
「嗯。」
「嗚嗚,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安慰我嗎?你應該說『有我在,妳不會死』,電視都是這樣演的,你沒在看嗎?」
少年一直跑,從校園邊的田間小路跑出大馬路,不停的跑。
「嗚……我的血好像快流光了……」
她全身燙熱,又痛,好像快死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語無倫次說些什麼,只感覺不說話,她會痛昏過去,會死掉。
痛……手快斷了……
唐風,雖然你很會打架,但是刀劍無眼,今天好在是我,不然你早就被砍死了。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能不能「金盆洗手」,脫離「黑幫」?
唐風,我好痛……好痛……
這是夢,還是?
「好痛……嗚,手……手斷了……斷了!」火小馨大叫一聲,從床上驚跳清醒。
張開眼睛,眼前是被她推到一旁去的枕頭。
「好痛……」她又拿自己的手枕頭睡了,經常不知不覺把一隻手壓到麻掉,改不了的壞毛病。
火小馨翻身讓手解脫,整隻手已經不像自己的。
她瞥見手上的疤痕,方才的「夢境」逐漸回到眼前,一幕幕穿梭而過,加快了她心臟的跳動,她想起────
小丁說,她是為了救一個「死小孩」才受傷的,那麼,剛才的「夢」是真的?那個「死小孩」原來是……
唔,叫什麼名字來著?
怎麼又想不起來了?
她腦袋裡還有「死小孩」的殘影,記得他穿著國中制服,個子和年紀都跟少女時的她差不多,有一雙黑沉沉的眼神,鼻高眼深的,樣貌很清秀,年輕稚嫩,看起來冷冷酷酷的,講話不太中聽。不過,「功夫少年」的架勢太帥了,的確是她會一見鍾情的類型。
嘻嘻,那時想不到他長得很可愛,卻很會打架,力氣也很大……那時?
火小馨傻呵呵回想的笑容停在邊,慢慢想到,原來她喜歡過的人,不只李三獄一個嗎?
李小獄是高中時期的暗戀對象,「功夫少年」是國中時期的「邂逅」,難道「功夫少年」是她的初戀?
她「純純的愛」原來不只一個啊……
「奇怪……那高中以後的『功夫少年』哪去了?」她深入去想,渴望記起更多的事,但接下來挖破腦袋也想不起來。
這怎麼可能呢?
這種「英雄人物」,又是她一見鍾情的對象,照理說她應該會緊追不捨,就像她重新見到李三獄,馬上起「歹念」決定「不放過他」一樣,她應該是對「功夫少年」很「熱衷」的,怎麼會對高中以後的「功夫少年」一點印象也沒有?
不過話說回來,她一樣對李三獄很「熱衷」,一樣把他忘記到去年才想起來……想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她倒比較好奇,她是怎麼從功夫少年「轉愛」李三獄的?過程到底是如何「演變」?
「那個功夫少年,那麼愛打架,該不會後來被砍死了?」火馨瞇起了眼,想著過去,想著少年,深想,細想,仔細想……想不起來,她愈想愈深入,忘了呼吸,逐漸感覺胸口悶著疼痛,一股窒息感掐住喉嚨,她忽然喘不過氣來──
猛然襲來一股心痛欲裂感,眼前一道暗影飄忽過,那好像是一個人……一個她熟悉的人……
誰……
有一個……很重要的人……死了……
她……忘記了一個人……
一個,很重要的人……
她莫名,雙眼濛了一層濕熱,心底又熱又痛……
心裡,又好像關了一個人,她把這個人鎖得好深、好深,深到她愈鑽愈深入,像在繞迷宮,卻怎麼繞也找不到這個人。
究竟……
她忘記誰?
她關了誰?
她一個人在迷宮裡徘徊,裡頭又黑又暗,空氣稀薄,她被困住,好難受,快窒息,快窒息了……
火馨伸手抓向床頭櫃的邊緣,顫抖的時指碰觸到冰冷的機體,她緊緊進住,眼前一片黑暗,她無法呼吸────
「唐風……救我……救我……唐風……」她緊緊握著手機狂按,在床上縮成一團,拚命大口、大口呼吸,她快要窒息了,她……
她需要……她需要他……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