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娘……我遺失的那段過去,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哥哥們瞞著我,不想讓我知道?」冬日的早晨,只剩下常樂和母親在家裡,她幫娘收拾碗盤,終於開口問道。
常母蹲在地上洗碗筷,回頭瞥她一眼,臉上平靜,沒有過多表情,只是淺淺一笑。
「妳一直都很相信兩個哥哥說的話,怎麼會突然懷疑起他們來了?」
「因為……他們和六爺不和。」她蹲下來,捲起袖子,手才伸進冷冰冰的水裡,就被拉了出來。
「水太冷了,妳別洗。」常母拿了條幹布給她,讓她幫忙擦乾碗盤就好。「這兩個孩子和王爺不對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儘管我說破嘴都沒用。」常母抱怨了兩句,才把話題繞回來,問道:「這跟妳懷疑他們有什麼關係?」
「娘,我感覺我掉了的那塊記憶和六爺有關。我也不清楚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娘,我仔細想過,若不是因為如此,為何哥哥們和六爺的關係會弄得如此緊張?」這是她一直以來想不透的地方,如果她猜對了,那就說得通了。
常母停下手,望著她好半晌。每次看著女兒異於常人的模樣,內心總泛著疼痛,總是希望女兒能夠得到比任何人都多的幸福……
「樂兒,妳若想知道那段過去,得靠自己想起來,娘不會幫妳。」究竟自己女兒的幸福在哪裡,她身為母親也很彷徨。她若記起那段過去,對她是不是好呢?她真的無法幫她決定。
「娘……」
「好了,妳不是還得去王爺那兒刻紙嗎?可別丟了妳爹的臉,要多用點心,快點去吧。」
最近一提到要去見六爺,她的心臟都會不聽話地亂跳起來。她默默地蹲在那兒,幫娘把碗盤擦乾,等碗盤都洗好了,她才起身。
「娘……那我走了。」
「嗯,幫我問候王爺。」
「好。」她離開廚房,到門口忽然又回頭,「娘,我今天不用喝湯啊?」
「嗯,不用喝了。」
「好。」暗暗鬆了口氣,她穿上了厚厚的棉襖,才走出家門。
六爺病了大半個月,直到最近病情才有起色,這件事情娘並不知道,六爺不想讓娘擔心,故意要她瞞著。
為什麼娘不肯告訴她,她失掉的那段過去呢?
常樂一怔,忽然想到,如果跟六爺有關,那麼她可以問六爺呀……
可是,六爺愛刁難人……六爺,會說嗎?最近六爺的精神逐漸恢復,今天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她一見到他,心裡立刻鬆了口氣,忍不住笑了開來。
但是喜悅的心情維持不了半刻,她才鋪好了紙,拿起畫筆,見到那把扇子又回到了他臉上,她頓時垮了臉。實在很遺憾,她沒有趁著六爺生病無力之時,趕緊畫下六爺的面龐。不過,她著實做不來乘人之危的事,而且她也不想把病怏怏的六爺入畫,所以想歸想,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不會那麼做。
這陣子,她幾乎把這座樓院裡裡外外都畫過一遍,不知畫多少張了,該有的背景有了,現在只差六爺的人像畫。
樓院門窗緊閉,把冷冷寒風擋在樓院之外,屋裡烘得暖暖的,她的棉襖擱在一旁。
六爺靠窗而坐,一把扇面遮顏,一手拿書看得入神,卻把她晾在一旁,無視她的存在。
「六爺,那把扇子……」她拿著筆又擱下,一張紙不知從哪兒下手。
「爺,把您的藥送來了。」望月這時開門進來,身後跟著下人,端著托盤,上面有一壺熬好的藥,一隻空碗,連著托盤放到茶几上。
「嗯,下去吧。」
「爺,藥得趁熱喝。」
「囉嗦,下去!」
「是……」望月拿起藥壺,藥都還沒倒,就被怒斥出去。
又剩下二人。門關上,那壺藥被擱在茶几上,羅謙始終看著書,不曾去碰。
常樂起身小心地拿起藥壺,倒了一碗藥,端到了他面前,「六爺,先喝藥吧。」
「小樂,妳的刻紙究竟何時才會完成?」他眼未抬,嗅到藥味微微鑽眉。
好燙……剛倒出來的藥熱騰騰,她小心地端著藥碗,很怕灑了。
羅謙瞥她一眼,「先擱下。」
「六爺先喝了吧。」她捧著燙手,卻不肯放下,柔聲央求他。
不知為何,這一陣子只要一看到六爺那張慘無血色的病容,她的心就一直緊緊揪著,所以,她現在寧願和往昔一樣看他囂張跋扈的臉色,也不想再看到他蒼白的面容。
為此,他得好好喝藥把身子養好才行。
一碗藥捧在一雙深黑的手上,始終捧在他面前,落在他的視線裡,看得他的心隱隱抽疼。
她再捧下去,僅有的那一層皮恐怕要燙熟了!羅謙放下書本,端過那碗藥,一把扇子隔著不悅的臉色……
「小樂,妳要本王把扇子拿下嗎?」他沉吟一陣問道。常樂正輕輕地吹著燙著的手指,聽見他的話,她眼睛一亮,嘴角有了笑容,連連點頭。看來六爺今日心情好,肯大發善心了!
「那妳把這碗藥喝了。」
她倒給他的那碗藥湊到了她嘴邊,僵掉了她的笑容。
「六爺,這是你的藥,你得按時喝藥,身體才能痊癒。」而且她無病無痛,怎麼能喝他的藥呢。
「妳喝不喝?不喝本王要倒掉了。」他懶得聽她贅言,伸長了手將藥碗往地上傾斜,當真要把藥倒掉。
「六爺!」她及時按住他的手,想搶救那碗藥,他卻高高舉起,不給她。「六爺,為了你的身體……」
「小樂,妳當真如此關心本王的身體嗎?」扇面下傳來冷冷一哼,「我看妳是幸災樂禍,恨不得本王多喝幾碗苦藥,多嘗些苦頭吧?」
她薄薄的一層皮膚帶著青黑的顏色,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無辜地凝望著他,「六爺,樂兒是真心為六爺好,良藥苦口呀。」
羅謙狐疑地瞇眼啾她良久,聽著她柔柔地說著「真心」二字,他的心情如浪潮洶湧起伏,硬是撇開了複雜的情緒不去多想。
「妳若真有心,那就陪本王把藥喝了。」他瞥一眼茶几上的藥壺,「反正望月那傢夥知道本王會把藥給倒掉,不會只熬一碗藥。只要妳喝,本王就喝,還把扇子拿下讓妳畫,這筆交易不錯吧?」
「但是六爺,那是你的藥呀,我又沒有生病……」話到一半,她忽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腦袋一片空白,看著一把扇子從他臉上慢慢滑下,唇若塗朱,見他緩緩寬起嘴角,揚起一抹迷人的艷色笑容,白皙俊顏湊近了她,她眼不敢眨,看得忘情忘我,緊緊地屏息。
羅謙放下扇子,把她拉過來,坐在他身邊的位置。
她望著他微啟朱唇,輕輕吐氣,緩緩吹涼了藥,她竟看得入迷,吞著口水,一陣子的臉燥耳熱。
他忽然抬起深邃的目光鎖住了她,把那碗藥湊到她嘴邊,輕輕扳開她的唇瓣,將藥汁小口地流入她嘴裡……直到藥汁入喉,舌瓣嘗到一陣苦味,苦得她皺起一張苦臉,眼淚飆了出來,她才猛回神,迅速推開他的手。「好苦……」她張著嘴巴,吐著舌頭,難以相信有這麼苦的藥。
「才喝了一口就喊苦,本王可是喝了大半個月了。」他口氣涼薄,卻眼看她青黑慘淡的臉皮皺在一塊兒,伸手輕輕揉著她的肩膀,等了她一會兒,才催促道:「快喝吧,藥快涼了。」
常樂苦著臉望他一眼。她的確沒想到他喝的藥會這麼苦,苦到她頭皮都疼了,難怪每次看六爺喝藥,表情都很難看。
她想想不禁有些同情。但是良藥苦口啊,為了身子好,六爺還是得把藥喝了……
她面有難色地看著那碗藥,明知六爺有心刁難,但她若不想再看到他一臉病容,她就只好配合,起碼她相信六爺是一言九鼎之人。
他把藥碗貼近她嘴邊,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張開嘴,羅謙就把藥慢慢地餵入她嘴裡。看她一邊喝,冷汗直冒,眼淚直流,他深邃目光直瞇著,雙眉之間紋路加深,喉嚨跟著竄起一股苦味,但他硬是咬
緊了牙根迫她把一碗藥給喝完。
她喝完藥,馬上一股作嘔的感覺湧上來,她連忙起身想出去吐,羅謙卻一把攬住她纖細的腰身,將她勾入懷裡,用嘴堵住了她的唇──「不許吐掉。」他瞇眼貼近著她的臉,舌頭伸進她嘴裡,和她共嘗那逼人眼淚的苦味。
她雙手貼著他的胸膛,瞠圓了眼凝望他,訝異錯愕,無法相信他的舉動……難道六爺也跟她一樣有夢行症嗎?還是他這幾日喝藥,喝到眼盲精神錯亂了!
他看不到他吻的人是她嗎?是他一直嘲弄如夜鬼般恐怖,醜到沒人會娶的她呀……
嘴裡的苦汁慢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溫柔細膩的吻。
她望著他,他貼得太近,長而濃密的睫毛刷在她臉上,她滿臉困惑不解,腦袋轉為空白,癡癡凝望……
窗外冷風不盡,樓院之內滿室春暖。
「六爺,喝藥。」她把藥倒滿了碗,端到羅謙面前,眼裡含著怨氣,與他保持距離,小心翼翼。接連幾天都上演同樣的戲碼,他總是刻意刁難,要她陪著喝藥,這也就算了……
一想起,他竟然以為把她吻得滿臉羞意,奪門而出,他就不必喝藥了,任她脾氣再好都會生氣了。
羅謙鑽眉,用扇面遮鼻,聞到藥味就渾身不舒服。
「六爺,藥快涼了。」她兩手捧著藥碗逼近他,嘴巴裡都是苦味,連呼吸都是嗆人的苦,喝得她很反胃。但她都喝了,他這個真正該喝藥的人,卻還在掙紮。
「六爺,快點喝吧。」
聽她柔柔的聲音,帶著一絲甜意,那是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到的報復心態,等著看他的「報應」。羅謙白她一眼,冷冷哼了一聲,一把甩開扇子,接過藥碗,一口氣灌下了一碗苦藥。
他喝得豪爽,她卻看得深深顰眉,臉皺成一團。除了他,她是唯一知道這碗藥有多苦的人了。
她把碗放回托盤上,倒了一杯水給他。「六爺,喝點水。」
羅謙接過杯子,一下子就喝乾了那杯水,臉上毫無表情。她回到畫紙之前,拿起筆來。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敢大膽直視他艷麗俊美的臉龐……
本以為能看見他的臉,她就能清楚掌握神韻,像過去一樣俐落準確的下筆,不出兩天時間,就能畫出一張她滿意的人像畫來,然後開始進行刻紙。
可是事實卻不然,愈是看著他的臉,他的五官、輪廓線條就愈模糊,她連續畫了幾張,怎麼畫都不像他,別說抓到神韻了,連五官都走位。
不知為何,她的手好像被人抓著,她的心靈感覺也受到控制,每一張圖畫出來都像六爺又不像六爺……畫紙上的臉孔,一直都比現在的六爺少了好幾歲,她的筆下畫出來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
羅謙從來不看她畫得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把他畫成什麼樣,他總是側著臉,垂著眼,拿著一本書,看得專心,直到……
她低頭看著自己又畫出來的少年,目光焦距愈來愈模糊,打從心底湧起一股不適的感覺,讓她頻頻想吐,精神無法集中。她放下了筆,蓋上畫紙,神色沮喪。
她早就發覺,自從陪六爺喝藥之後,身體就開始非常不舒服了……羅謙瞥她一眼,放下書本,走了過來,把癱在書案上的她抱起來。「六爺……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喝藥了?」她的眼皮重得睜不開,全身虛軟無力,聞著一股清爽香味,感覺自己在一個溫暖安全的懷抱裡。
他垂眸凝視著她痛苦的臉色,把她抱上樓,放到床上。
他伸手抹去她眉間的紋路,低沉輕柔地哄她…「再喝一陣子看看,忍一下,乖。」
「嗯……」她躺在床上,一陣不安,兩手摸了一會兒,直到抓住一個安全的感覺,才輕輕歎了口氣,有了一種滿足的感覺。
羅謙躺在她的身邊,任一雙深黑的手將他緊緊抱住,他輕柔地把她圈在自己懷中。
「六爺……」
「嗯?」他輕輕撥著她的發,聽她沉睡前的呢喃。這帖藥初服用時會使人意識散亂,疲倦沉睡,全身都痛,會把人折磨得不成人樣,他深深的體會過,因此才暫時對她好一點,算是憐憫她。
他現在服這帖藥,一些負面症狀已經減輕許多了,其它的一些排斥和不適,大概就如太醫所言,這藥……不適合正常人服用吧。
「六爺……我是不是……忘記了很重要的事……你……告……訴……」
羅謙瞇起了眼,聽她沉沉睡去的呼吸,一陣疑惑。她……說什麼?
突然如此問他,是何意?
好冷,連續飄了好幾日的雪,外頭早已被一片雪白覆蓋,而她……常樂望著窗外的白色景致,深深歎了口氣。她每天早晚陪六爺喝那碗苦得直衝腦門的苦藥,喝完了藥就昏昏沉沉,不知不覺竟在王爺府中住了大半個月。
六爺派了桂太妃的人到她家編了藉口,讓她爹和二哥以為她是住到桂太妃那兒去陪她老人家。
「六爺愈來愈過分了。」她想回家,但六爺卻強迫她得留下來直到刻紙完成。
六爺不讓她回去,還威脅要把她和柳大哥的「詭計」說出來,讓她二哥和柳姑娘的婚約破局。為了二哥,她只好隱忍下來,但已經住這麼久了,她好想回家。
「姑娘,早。」
「早安,望大哥……」她住在六爺的樓院裡,樓上的一個小房間,和六爺臥房只隔著一扇門。
聽說這本來是給服侍主子的丫鬟睡的,只是六爺不喜如此,房間空著;六爺要她睡這兒。
不知道望大哥是否有聽見她剛剛抱怨六爺的話?
望月本來一臉笑容,幫她送了一杯熱茶上來,看她站在窗邊,臉色有點窘迫,他遲疑一下,心想主子可能還會多睡一會兒,這才把熱茶遞到她的手上,和她低聲說話。
「姑娘,小的有些話……必須對妳說,但是請姑娘務必守口如瓶,不可讓爺知道。」
常樂訝異地望著他。她不知道望大哥想對她說什麼,為何必須瞞著六爺,但看著他誠摯而嚴肅的神情忽然轉為凝重,她也慎重地點了點頭。
「姑娘,還記得數月之前,交給爺的那張藥單嗎?」
「藥單?」突然提起數月之前的事來,她真的腦袋一片空白,直到一張俊秀冷漠的臉孔浮上來,她才想起來。「是那位陌生大夫給我的那張藥單嗎?」
望月點點頭,「爺把藥單拿給陳太醫看,又特地請太醫入府為姑娘看診,方斷定那張藥單對姑娘或有幫助。」
她一臉迷惘,「六爺特地請太醫入府……為我看診?」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她一點印象也……
小樂,見過陳太醫。
小女子常樂,給太醫大人見禮。
太醫醉心於醫理研究,果然絲毫不肯放過任何值得研究的對象啊!小樂,反正妳也沒什麼長處,若能幫上太醫的忙,也算是對醫學做些貢獻,妳就滿足太醫的好奇心吧。
……是那時候?
「姑娘,太醫告訴王爺,那帖藥可能修復姑娘的皮膚,若真有其效力,姑娘的外貌就可和正常人無異了。」
她的心陡地一跳。那帖藥有此療效?
「但是,太醫也說,此藥方有其危險性,他也不敢擔保姑娘服用之後,能夠安然無恙。」望月神色複雜,眼底藏著激動,回頭往門口看了一眼,加緊道:「姑娘,小的實在很擔心!太醫都說了,那帖藥常人不該服用,王爺再陪著姑娘長期服用下去,他真怕會鬧出人命來!爺是千金貴體,萬一出事,沒人擔待得起!小的不得已,只好向姑娘說出實情,請姑娘想想法子,別再讓爺喝那藥了!」
常樂表情空白,瞠眸張口望著他。……他說得太快、太急、太跳躍,有可能是他說錯了,或者是她聽錯了,誤會他的意思?
「姑娘!」
「等等,望大哥,我聽不懂。」她趕緊打斷他的話,從頭問他道:「你說六爺特地請太醫大人入府幫我看診,是六爺口稱要我幫太醫大人做醫學研究那時候?」
「是,爺思緒縝密,向來做事周全,會這麼做全是為姑娘著想。這一來可以避免姑娘心情不安,二來爺也不要姑娘對他心存感謝,造成心理負擔,才刻意編造藉口,讓姑娘能夠安心接受太醫診斷。」他不會把姑娘病情全盤托出,他只盼爺的苦心,今日能讓姑娘明白。
常樂望著他,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內心的衝擊一波又一波襲來,張口許久,才有了聲音,繼續問道:「你說,那張藥單上的藥可能修復我的皮膚,但服用卻有危險,所以……」
望月趕緊點頭,激動地接著說:「所以,姑娘,王爺不肯讓妳冒險,他自己卻不顧危險,親自幫妳試藥!其實爺身體健康,無病無痛,這一個多月來面色慘白,昏沉嘔吐,妳所看到的這些反應,都是藥性發揮的負面作用,是爺為了幫妳試藥產生的結果!」
常樂啞然,全身一震,渾然不覺手裡捧著的熱茶從她手裡松落,她站著無法動彈,腦中思緒紛亂,心情更是如潮洶湧難以平復……
望月及時握住她兩隻手,從她手裡拿走那杯茶,內心終於鬆了口氣。他終於讓姑娘瞭解爺的真情和用心。
為什麼……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六爺為何要這麼做?為了她……
為了她而試藥……這實在不可能……
她無法相信,眼睛卻一陣刺痛,迅速泛紅,冒出了一眶熱淚。
「這不可能……六爺……一直都……討厭我……捉弄我……」一定是哪裡弄錯了,肯定是哪裡弄錯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深黑的雙手,看看她異常的膚色,怪異的面貌,她更加肯定是望月弄錯了……
「姑娘,爺是喜惡分明之人,爺若討厭妳,怎麼可能把妳留在府中,住在這樓院裡?正因為妳服藥之後,昏昏沉沉,睡不安穩,爺擔心妳,為了親自照顧妳,才把妳留了下來。」
什麼……
「姑娘,妳心存良善,口無惡言,笑臉迎人,妳的美麗,爺是最懂的人。望月敢指天發誓,爺對姑娘用情至深!姑娘,小的今日所言句句肺腑,若有謊話,願天打雷劈!」他慎重起誓。
用情至深!四個字猛然敲進她內心裡,撞出好大一響,打進她心底深處!
望月在說什麼?六爺硬留她,是為了照顧她?六爺對她……的感情……常樂瞪著自己深黑的手,想起六爺那雙修長如玉無瑕的手,那張白皙俊美的臉龐,依然難以說服──
「姑娘,妳想想自己的心情好嗎?這些日子來,妳對爺的病憂心緊張,陪著他喝藥,妳對他不是沒有感覺吧?」正因他察覺了,他才趕緊推她一把,他不能再默默等待下去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把話說開,讓姑娘正視自己的心情,也瞭解主子的一顆真心才行!就算姑娘再也想不起那一段過去,他也要讓姑娘重新愛上爺,回到爺的身邊。
即使他的多管閒事,再遭六爺責罰,他也甘之如飴。
「姑娘,請聽小的一言,六爺不是用眼睛能看透的人,請妳用心看、用心感覺,總有一天妳能看出六爺……他對妳真正的心情。」
她抬起頭來,看著望月雙眼泛淚光,說得情緒激動,到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她對六爺……
六爺……六爺對她……
他們……真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