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災人禍

顓孫儀總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不過當看到高陽關的時候他險些以為火獅子走錯了地方，或者是草原民族又來攻城了--數道巨大的裂痕如今正刻在那百年的城牆上，觸目驚心！

走近了，顓孫儀才意識到，如今的景象並非人力，而是自然的力量。其實如果他不是路癡，那麼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能夠看出不同了，陌生的巨大壕溝出現在了他回來的路上。所有的原因都是一個--地震。

可是，這巨大的天災，顓孫儀只經歷了開始時的一個可以稱為是準備運動的一個小震動，真正的主戲他根本就是"睡"過去了。

還好，高陽關中並沒有什麼經歷過大災難之後的巨大恐慌，軍人和百姓有條不紊的忙碌著，傷者和死者都已經有了妥善的處理。

顓孫儀到了自己府裏，安頓好了向濤，親了親他熟睡的臉頰。

"你可知道，我心中比你還要恐慌......害怕這死而復生不過是我的一場美夢而已，醒來之後你仍舊是冷冰冰的躺在我的懷裏......"摸了摸他光潔的額頭，那溫度讓他心中一陣安寧。

顓孫儀出了房門，看見柳敬晟正站在屋外等他，眼中滿是痛苦和愧疚，見他出來，立刻撩袍跪在了地上。

"王爺，是屬下失職，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

向濤回府的時候又清醒了一陣，告知了他們事情的始末。原來，那個出事的晚上，竟然有上百不明身份的人突施暗手，他們八人武功雖高，但是雙拳難敵眾手，更何況對方暗器毒物一齊上，眾人抵擋異常困難，幸好他們出來就是為了冒險，藥物箭失準備的充足，才將將維持了平手。之後火獅子突然出現衝破了對方的包圍，眾人才跑了出來。不過，當時的情況他們要是一起行動目標太大，而且他們的馬匹只剩下了四匹（不包括火獅子），而對方人手一馬，最重要的是，顯然當時顓孫儀出事了。

於是眾人只好分開，向濤護著當時已經受傷的祁鸞和陳巍帶著火獅子躲進了一個小樹林裏，剩下的四人騎著四匹馬引開了大部的追兵。

而他們三個人就朝著高陽關跑--三個大男人騎著一匹馬，還速度飛快，這也就是火獅子，其他的馬壓也壓死了。誰知道半路上還埋伏著一批人，本來三個人憑著馬力是沒事的，可是突然之間山崩地裂，竟然地震了。當時在馬下的三個人竟然被一條大裂縫隔開了。最後只有向濤被火獅子甩上了背，跑了出去。然後不知道怎麼跑的找到了顓孫儀，再然後的事情顓孫儀就都知道了。

如今，祁鸞和陳巍是鐵定被捉了。剩下四個人現在還沒回來那也是凶多吉少......

這麼多人如此大範圍的潛入，掌管情報的柳敬晟卻絲毫沒有察覺，不能不說他的失職了。

柳敬晟跪在地上，看著顓孫儀的靴子越來越近，心中卻異常的平靜。這些年，可以說是除了那已經模糊的童年之外，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歲月了--雖然在別人看來幾個男人分享一個男人，是如何的噁心齷齪。可是，生長在娼館的他早就見多了什麼叫真正的"噁心齷齪"，什麼叫天理？什麼叫倫常？只要你有權、只要你有勢、只要你有錢，還不是想玩什麼玩什麼！想幹什麼幹什麼！便是天塌地陷，只要看准了機會，也還是能夠再靠一片天，再找一片地！他最危難的時候，誰也沒有拉他一把，好的也不過是不來推而已。即便是那父親的遺物，甚至也是他從那父親"密友"那裏用自己的身子換來的。從前他怕死，因為他總想著給親人報仇，血冤，即便那時的自己都覺得沒有希望......

可是，那人的出現卻就是天送的希望，那時他看著他的眼睛，沒有猥褻，沒有蔑視，當然，帶著那麼一點情欲，更多的則是欣賞，還有好奇。到像是個初經情事的大孩子--雖然之後證明確實是初經情事......

他是他的希望！

做了多年的小倌，又是那最下九流的貨色，柳敬晟自然知道自己的身體成了什麼樣子，從裏到外已經都爛了，他是個男人，卻已經不是個男人了。可是那人卻說他是頭鷹，還能飛，還能叫的鷹，強悍高傲的鷹......

柳敬晟抬起頭，面上帶笑看著顓孫儀。

他羡慕七哥，非常非常的羡慕，只看顓孫儀看著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經得嘗所願了。王爺並不是無情人，只是他太有能力，什麼事情都能讓他想出了所以然來，可是"情"這一物，卻是無所以，也無然的。而且，往往，付出一份情，不一定就能得到一份情的回報......

在他的注視中，顓孫儀竟然也緩緩的跪了下來--就跪在他的面前。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他，迷茫而痛苦。柳敬晟無措，不知道顓孫儀怎麼這種反應。只好呆呆的讓他看著。

然後，顓孫儀舉起了手，輕輕的拂掉了他頭上的雪花。手指向下，劃過他的額、他的眉、他的鼻，停留在了他的唇上，描摹著他的唇線。

"走的時候，我曾動過把你也帶上的想法，想著一家人出去聚聚。可是......我知道冬天裏，你的身體還是不舒服，在你那的夜裏，你總是偎在我懷裏，就像是小狗一樣，但總還是渾身發抖。所以就沒帶你，畢竟外面可是更冷的。"說話間，手撫摸著他的臉頰，"你現在的臉就凍冰了......這次出去，可以說是我人生一大憾事，畢竟，竟然讓他們都處在了如此危險的境地。不過，唯一欣慰的就是我沒帶上你......幸好......你沒事......沒事......"

聽著顓孫儀低低的敘述，柳敬晟只覺得眼圈發紅，臉上一濕，知道自己已經落淚了--多少年，他沒嘗過流淚的滋味了，卻原來，淚水也有甜的。

"王爺......王爺......"

顓孫儀抱住他，輕吻著他臉上的淚痕，繼而吻著他的發，吻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還有他顫抖的嘴唇。

柳敬晟也回抱著他，難道真的是當局者迷嗎？他羡慕著七哥，卻原來，他羡慕的也已經得到了！

"敬晟，我愛你......你說......我還能告訴他們這句話嗎？"顓孫儀的聲音在他耳邊想起，仍舊是低低的，但是竟然帶著嗚咽。脆弱，這個詞，第一次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您是逍遙王啊，逍遙天下，無所不能......"柳敬晟抱緊他回應著。

顓孫儀卻離開了他的懷抱，深情的看著他，長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天上地下，沒有誰無所不能，敬晟，我不該問這傻話。讓你難過了吧？"

"我......"

"別說話。"顓孫儀伸指按住了他的嘴唇，"敬晟，我不能為死去的而放棄活著的，如果他們真的出了事......"一絲寒光閃過他的黑眸，冷冽而殘酷，"幸好，我的身邊還有你們......你累了，睡一會吧......"

隨著顓孫儀的話語，柳敬晟的神智果然迷糊了起來，這並非如同穴道被制時的感覺，而是如同自己累極入睡之時一般。

黑暗降臨之前，他卻是陣陣的心痛，心痛這這個太過堅強的男人。

什麼叫"幸好我的身邊還有你們"？看他面對著七哥和自己的時候就知道，那感情的巨大波動是如此的相似而又不同，這個多情而癡情的人，他丟了哪一個，都是生生撕碎了他的血肉......

只希望，他們平安無事，否則，這天下不知道要多多少冤魂！

顓孫儀安頓好了柳敬晟，出了小院，關門之前，他分別向著躺著愛人的兩個房間溫柔一笑，而當他轉身離開，每走一步，身上的戾氣便更增一分，等到他進入議事廳，召集官員的時候，已經如同閻羅一般......

什麼叫報仇？什麼叫雪恨？什麼叫欠債還錢？什麼叫血債血償？

得罪了我顓孫儀的人，我要讓你們從骨頭裏知道這些字怎麼寫！

舊晴曆146年（雖然現在晴國可以說已經滅亡了，而且作為逍遙王的顓孫儀已經眾所周知的成為了心一代的掌控者，可是，逍遙王並沒有建新國，所以當地的曆法還是使用晴曆）冬十月，晴、涼二洲地震，亡千餘人。

更有奸細潛入，擼走六妃，逍遙王震怒。

次年二月，陳帝陳炅大婚，廣請天下人士，逍遙王攜妃前往......

四個月的等待，顓孫儀總算是等到了對方的動作--陳國和談國外加一個名祝的小國，三國聯合自曾經祁國與草原接壤的那狹長的通道之中進入了草原，不用問，草原之中絕對有人接應。而提供給他們自己線索的人，即便是顓孫儀都沒想到--是自己的大兒子馭漣，這個小鬼真是沒腦子，竟然陌生人問什麼就說什麼了！

而那曾經狹長的通道經過地震之後已經變成了一條坦途，整整一座山都不見了。

自懿京啟程，顓孫儀的眼睛除了偶爾看向身邊的向濤外，一直有些呆愣的看著南方。

"王爺......"

"怎麼？"

"天黑了，該宿營了。"

"啊？哦......"顓孫儀臉一紅，翻身下馬，而向濤都已經拿好了濕潤的毛巾幫他抹著臉，顓孫儀握住了他手腕，眼神有些恍惚。

向濤知道，過去這"工作"是宋廉負責的，他在透過他看著另外一人。如此被當成代替品，向濤卻沒有嫉妒或者心酸的感覺，只是為著顓孫儀心疼，異常的心疼。

"王爺......回來的時候和他們一起......"

顓孫儀猛然從恍惚中回神，看著向濤焦慮的眼睛，猛地把他抱進了懷裏，勒得他近乎窒息。

"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