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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根攻略》第45章
第四十三章

  血霧,耀眼。

  這一劍,全然洞穿!

  劍,直挺挺地刺穿了阮花癡為保命高提舉刻有自己名字的木牌。

  劍,斜斜地刺穿帛錦肩膀。

  寶公子,無恙。

  帛泠揉眼,心裏一陣銳痛。

  劍不能用了,他便隨手操起龐大的石磨,對寶公子的頭劈砸。

  一聲悶響。

  沉甸甸的石磨全然砸到了李延的後心上。

  阮花癡,無恙。

  “我就不信殺不了他!”帛泠左右張望著,“來人!”

  此時,帛錦站起身,吸聲拔出劍身,毅然折斷:“我以為你到管銘那邊哭了次靈,就會離開。沒想到你會帶羽林兵來這裏讓他們送死,你還想怎樣?”

  帛泠一頓,抹幹被辣椒粉逼出來、沒出息的淚跡,深深望向帛錦:“很簡單,我要這花癡死。”

  “不可能的事!這天下已經不是你的天下了。”

  “即使不是我的,為何不是你來拿玉璽?”帛泠怒目。

  帛錦驟然露笑,笑意並不陰霾:“你說為什麼?我從來沒在乎過什麼皇位,但,最終成全這事的人是你。”

  如果不是那齷齪狠招,帛泠陰冷地看人割斷帛錦的雄威,事情又會如何發展,誰都不知。然而,絕對不該是今朝的局面,帛泠暗地握拳,指甲深掐入掌肉。對,是他自己作繭自縛了。

  “來人,將他帶走。”帛錦向外揮手。

  “等等,我還有句話對你說。”帛泠眼露坦然,微微靠近帛錦。帛錦雙肩的雪花也已經融開,雪水溶裹著血水滴落。

  帛泠食指接住帛錦肩頭快要墜下的一滴血水,細看。

  血畢竟濃于水。

  帛錦皺眉:“你說。”

  “段子明不是我殺的。”

  未定天子位,先定殺人刀。這樣的人物是誰,不用帛泠點名,帛錦也該明白。帛錦聞後,果然一怔,帛泠乘隙出掌,又奔寶公子。

  帛錦當然不會讓其得逞,帛泠轉掌伺機打倒幾名帛錦手下護衛,奔竄出門。

  帛錦擰眉,命人去追。

  他留下查看寶公子與李延的傷勢。

  “侯爺,我沒事,只是鼻血被這麼折騰,還沒止。爛李子你呢?”

  爛李子李延,後脖子肉有點刮爛,身子骨硬朗沒爛一點。

  挨了帛泠一下悶砸後,脖子傷止完血後,李延恢復龍馬精神,雄狀洶洶,一點事兒都沒。

  “我沒事沒事。”李延瞧帛錦忙著幫寶公子止血,壓根沒自己插手的餘地,便摸摸鼻子,笑道:“侯爺,時辰不早,李延告辭!”

  “你確定沒事?我已經命人請大夫去了。”

  “皮肉外傷算點啥!”李延哈哈,“侯爺,我人雖然不好看,但結實皮糙肉厚的,死不了,就算是死也……”

  “是是是,就算是死,你也會抽打著牛頭馬面風光上路的。”寶公子高昂頭,捂著鼻子道。

  “如此多謝,恕帛錦不遠送了。”帛錦施禮。

  李延借了柄傘,客氣地出了侯府,老天爺開始幫忙,雪下小了很多。

  李延舉著傘,單手悠悠敲敲後背。

  鬼天氣賊冷,他手腳冰涼,心口倒熱血沸騰。

  走著走著,想起了蘇銀的那半截紙條。

  反正留了半張,看看寫啥該是無妨。

  可是,萬一自己心癢了,想要看寶公子那半張了,怎麼辦?

  左右為難了一口茶的工夫,李延還是決定瞧瞧。瞧上一眼,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否則他會一直心神不寧。

  氣有點喘,心口悶熱,他去將半張紙條取出,誰知紙條沒掏出來,滿口血腥的甜膩先一步,轟然滾出了喉口。

  雪傘掉地,隨風滾遠。

  緊接著喉口甜腥味又起,李延強咽不下,血又噴吐出喉,第二口。

  李延閉眼,沉了沉心緒。

  掏出半截紙條。

  第三口血。

  夜裏頗黑,箋上還沾了血,李延死眯著眼,費全力也瞅不清什麼。隱隱只瞧出“樹下”二字。

  蘇銀真小家子氣,把簡單的事情攪得很複雜。

  簡單的幾個字還要傳個紙條說,李延微微抱怨。

  血已經不吐了。

  體內的血,已經不受人控制地從喉嚨向外冒,越冒越多。

  李延頭有點眩暈,他一步步,深深淺淺地路邊的大樹走去。

  血滴答拖了一地。

  手已無力握起,帶血紙條也隨風逝去。

  因為實在忒累,李延覺得神智都開始模糊。於是,他背靠大樹坐定身子,琢磨著,蘇銀到底是哪棵樹呢?

  應該不是這棵,可他挪不動了。哎,這蘇銀就不能將就點?講究那麼多!

  破曉的光,居然開始讓人泛困,連眼皮子都跟著帶沉。

  真是的,真是的。

  真是他令堂的……

  眯一下,應該不會死。

  就算是死,他也會抽打著牛頭馬面風光上路的。

  “蘇銀就是小家子氣,真是的。”李延悶哼了聲,這風雪夜裏的最後一聲。

  翌日,雪停了,天出奇大好,竟然出了太陽。

  如水碧天,凍雲如棉花,安靜地掛在天上。

  出了怪事,路邊大樹下大清早,便冒出了個大雪人。

  驚悚的,雪人旁隱隱能見腳印和乾涸的血漬。

  雪人跟前有只老貓對著雪人,孤零零地在叫。

  有膽子大的路人,仔細上前瞧了瞧,發現那是個真人,上前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已經斷了氣。

  冬日陽光不強壯,雪卻經陽光反射,太扎眼,

  蘇銀不舒服眯起眼。

  “這人已經僵了,你們小心點放。”路邊圍著一干人,好似在抬什麼東西,一人指揮著。

  蘇銀好奇地走了過去:“發生了什麼事?”

  “這位軍爺能幫個忙麼?”領頭的路人指指屍體,“我們想將他送去衙門。”

  “成。”蘇銀送出個爽氣的微笑,一把將屍體抬起,小心放在擔架上。

  屍身上的雪雖然清掃過了,可仍不算弄得乾淨,不過蘇銀眼尖,發覺這人外傷不少。

  臉皮子反正他不認得,脖子血糊糊沒記號,想想李延是他見過最好的人,功夫又蹩腳,絕對不會跟人鬥狠。

  “這人真奇怪,兵荒馬亂的,還挑在樹下死。”蘇銀搖頭,目送著好心的路人將屍體緩緩抬走。

  擦肩而過。

  就這麼,擦肩而過。

  孤獨的老貓叫了幾聲,在蘇銀腳邊,動情地搖搖尾巴。

  蘇銀蹲下身,摸摸貓頭,原來是大理寺那只野貓。

  “李夫人家的那只貓要走了,你準備和我一樣不去送行嗎?”

  雪地裏,大樹下,銀子還是銀子,眸光璀亮,沒一點陰沉。

  帛泠運氣,逃逸出去,勾搭上豎子的隊伍,試圖捲土重來。蘇銀請纓,再次請戰清陽城。

  大軍出城臨行前,厚道的蘇銀單膝落地接印,身後長氅迎風舒展,融為一體的剛毅。

  軍隊出城浩浩蕩蕩。

  沒有幾場仗能打了,他只待江山大定。只待江山大定,他便掛印辭官。

  蘇銀微笑。

  是的,他和蕭徹這麼說明過。

  ——“等山河平定,請允我棄甲歸田。”

  ——“這是為何?”蕭徹皺眉問道,“是……為了李延嗎?”

  ——“不全是。你明白我,我只想做元帥,可惜我不認人的毛病日漸厲害,以後恐怕命中註定一生為副將。不能如此願,我寧可放棄。”

  ——“……好。只是你這路要多加小心。”蕭徹重重拍了蘇銀的肩膀,“我絕對不能輸。”

  ——“末將明白!”

  寒風起,不知哪里飛來一張冥紙,就是愣愣地沾上了蘇銀的肩頭。

  真不吉利!

  蘇銀擰著眉頭,心底明白這城裏死了不少人,偶爾燒個紙奔個喪倒沒什麼怪異,只是這張停得——太寸。

  他鬱鬱地取下冥紙,鬆開手指,冥幣隨風而逝,形骸在冷風中蕩然無存。

  蘇銀再看天上的白雲,眸中好似遇見今冬最溫暖的陽光。

  爾後,他瀟灑地一駁馬韁,指揮大軍全速前進。

  日光裂雲,投下幾柱光芒,旗下千軍萬馬的影,斑駁大地。

  鐵蹄崢嶸,足顯披靡無敵之威。

  時而,殘雪冰屑輕飄,天地一切亮堂堂的,如他的心緒。

  李延如果原諒我,就去我們第一見面的大樹下。

  ——“我就是親到了,你來抓我呀!”

  李延,我等你!

  蘇銀嘴角上揚,一蹬馬鐙,人未出征,已經歸心如箭!

  銀甲將軍,矢志不移,從不回頭!

  蟄居在軟轎中的蕭徹直到望著軍隊遠去,才緩緩地放下了轎簾。

  冰涼的雙手攏進廣袖之中,蕭徹頭也跟著慢慢低埋。

  世事多變,什麼都要多想。

  那日,蕭徹輾轉知曉了李延猝死的消息,便立即去尋帛錦。

  “煩請侯爺封鎖這個消息,尤其不能讓蘇銀知道。”蕭徹這人做事從容,也從不客氣。

  “這是為什麼?”

  “蘇銀的性子我很清楚,他若知道了李延過世,他一定會死。”絕非蕭徹多愁善感,而是如今大家都沒了輸的權力。

  李延死了,蘇銀活著。

  活著才最重要。

  這樣的結局,才是真好。

  一等一的好。

  餘下半月,飛騎揚起塵沙,奏捷頻頻。

  帛泠畢竟是強弩之末,蘇銀殺紅眼素來是攻無不克,一路搴旗斬將。

  終於蘇銀將帛泠幾十名殘兵圍困在暮光嶺之上。

  蘇銀這回倒不著急了,神清氣爽地上表給了帛錦,說明了形勢,點明等鈞旨回復。最後還捎帶埋怨自己雙足跟腱,近日有了酸痛舊疾,恐有失手望見諒。

  帛錦無語,這分明是蘇銀犯脾氣,心底記恨當年帛泠差點磨斷他腳筋的往事。他沉思了好一會,最後歎了口氣,便其將推給蕭徹面前。

  蕭徹看罷倒相當客氣,狼毫一揮,寫下八字:活捉帛泠,其餘隨意。

  收到消息時已近黃昏,蘇銀聰慧解意,直接下令:“明日活捉帛泠!缺胳膊少腿都沒關係,只要他是比死人多口氣就行!”

  嶺上古松林,松樹參天。

  帛泠平躺在松針與冰雪參雜在一起的山地上,眼睛毫無情感地瞧著天慢慢步黑。

  山窮水盡的時候,誰說他非要一戰泯滅滌千愁?

  帛泠掀起一邊嘴角譏笑,他已經不名一兵一卒,有什麼資本沖下山坡殺出個柳暗花明?

  這些個日月,他已經受夠了,他的士兵也受夠了。

  殘兵們總在他淺眠的時候,暗地商量,商量著如何把這位潦倒的皇帝獻出去領功請賞。帛泠知道他們齷齪的想法,雖然他人在睡覺,可他就是知道。

  從他們交換眼神,從他們對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就是知道,他們想變節。

  帛泠咬牙。

  他是誰?是皇帝,是真命天子!

  如此光風霽月的人物,怎麼能死在如此小人手中,所以他先下手為強了。

  一刀一個,帛泠毫不留情。

  所以,天還沒黑,帛泠的手下全死了。

  不消一刻,偏僻的古松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帛泠,終於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月光冰冷地瀉下,寂靜的山嶺,傳出幾聲淒美的狼嚎。

  帛泠閉了下眼,搖晃著身體,點起篝火。

  他差點忘了,該死的暮光嶺,夜裏,還有這種嗜血貪婪的野獸,在自己四周遊蕩。

  帶濕的柴木在火裏劈啪。

  不遠處,有東西向火堆悄悄地蹣跚移動。

  帛泠凝神借火光望去,是頭野狼,還是頭缺了半隻耳朵的狼。

  狼,貓著身慢慢靠近火堆。

  帛泠抬眉,手指擦碰著因沾滿血肉而鈍化的刀鋒。如果他沒有記錯,眼前的這頭狼就是這座山嶺狼群的首領。

  “怎麼,今天就你孤身來覓食?”帛泠笑問。

  狼將身子俯得更低,幾乎緊貼著地面,萬分謹慎,全然不見前幾日它領導狼群,眈眈他們的霸氣。

  帛泠察覺出異樣,提了根粗樹枝,當火把點了,走近細看。

  雪地裏,餓狼呲牙,四肢卻在無聲地打顫。

  火光下,帛泠只見它身上大片凝固的血污,而頸項處撕咬的傷口極深。

  帛泠當下明白,這幾日狼群無功而返,狼王的威嚴得到了挑戰。

  “你,也被推翻了麼?”帛泠歪頭問。

  冰天雪地裏,它與他倒有點同病相憐。一人、一獸,皆是窮途末路。

  真是好笑之極。

  狼狠戾地與帛泠對峙。帛泠微笑著好似準備俯下身去摸狼的皮毛,而在狼趁機撲咬他前,手裏寒光一道,刀利索地捅下,給了老狼王一記痛快。

  老狼斷氣前,一聲委屈的嗚咽終於滾出喉口。

  帛泠淡漠地確認它死透後,拖起狼屍,尋了一片平坦之地,挖了個淺坑將它掩埋。

  舉著火把,帛泠能見不遠處,依舊屍橫遍野。

  唯有腳下死狼,卻風光地有了歸宿。

  滿心的淒涼,難以言喻。

  帛泠揉眉,卻發現:不知何時,狼群已然悄悄地圍了上來。

  迎風,帛泠聞到一股血腥味。

  看來這群畜生已經掃蕩過死屍堆了,而活著的自己才是它們最終的目標。

  帛泠眯眼,臉上顯現濃濃的倦意。

  夜裏,狼群一雙雙綠瑩瑩的眼睛死盯著他。

  其中一頭比較靠前,開始用黝黑的鼻頭嗅著地,隨後抬起腦袋,用種異常貪婪的目光,打量著帛泠,凶目賊亮。

  它應該就是新的狼王。

  帛泠吸氣,雙眼頃刻清明,他慢條斯理舉刀,將兵刃在火上烤了烤。

  驟然,他舉起刀,削下自己臂上一塊肉,刀鋒一個輕挑,扔進了狼群。

  火把的火焰,因手傷而劇烈晃動。

  狼群一片混亂,搶食著最新鮮的肉塊。

  不過,狼王只迅速地扭了下頭,又開始死盯著帛泠手上的火把,極慢靠近。

  帛泠瀟灑撩袍坐定,用刀飛快地又卸下腿肚子上一快小肉。

  血噴薄,引得狼王興奮地嚎吼。

  帛泠忍痛,獰笑著將第二塊肉又拋進了狼群。

  新狼王終是騷動難安,口水滴答答流了一地。它完全別轉過頭,欲想霸得第二塊肉。

  帛泠此時橫刀凜然掃過,新狼暫態攔腰斬斷。

  狼發出淒厲一聲慘叫,聲音刺破夜空!

  “乳臭未乾!”帛泠擦擦臉色的熱血。

  狼王突然被殲滅,使得狼群全都夾起了尾巴,一匹匹警惕地盯著帛泠,卻沒頭願意退離。

  帛泠瞟了眼汩汩流血的傷口,心底豁然開朗。

  他舉眸望向黑咕隆咚的天際,一字一字慢慢道:“帛錦,其實我也有我的倔強。”

  他不徐不疾地將火把的火焰摁進雪地,看著火慢慢熄滅。

  久久,天地只剩寂靜。

  帛泠側臉等待著,等到月鑽進了雲絮裏,等到墨黑吞沒一切。

  寒風依舊夾帶著血腥。

  爾後,山嶺聞得一聲長長的狼嚎,緊接著是撲殺、撕裂的聲音,回蕩無絕。

  他,也有他的倔強——

  如果帛錦是鷹,那麼他便是狼。

  孤獨嗜血的狼,為了得到他而不惜折斷他翅膀。

  他不後悔。

  他要滅了這火,葬身狼腹,了斷他親手雪恨的機會,就算是死,也要成為他此生最後的遺憾。

  ——記得我吧,恨我一日,便記我一日,最好這恨永不消弭。

  帛泠長笑,聲音淒厲高亢,很快便淹沒在狼群,和自家骨肉一起,被尖齒撕裂,破碎成一片血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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