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唐纓火急火燎地往毛小羽家裡趕，雖然還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但毛小羽的語氣太嚇人，由不得他不擔心。唐纓一直都覺得毛小羽特別傻，如今對他卻只剩下了心疼，他就是想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就能倒楣成這樣呢？

　　其實唐纓最開始接近毛小羽，就是本能覺得這傢伙很可能是同類人，接觸之後越發確定，可偶爾也會疑惑：毛小羽安靜不說話的時候氣質特別好，好到雌雄莫辨的程度，不是說他長相女氣，毛小羽就是鄰家小哥哥的溫潤長相，奇怪的是他的氣質，說不上來，吸引了不少小姑娘，但也吸引著很多喜歡小姑娘的大男人。

　　唐纓剛開始只能暗歎人家基因好，安靜坐著就能讓一大群直男蠢蠢欲動，可後來卻發現毛小羽本人卻十分害怕男人的碰觸，尤其是那些在他唐纓眼裡特別迷人的大高個兒、一身勁瘦肌肉的帥氣男人。這種攻氣凜然的優質小帥哥們哪個小零不喜歡，偏偏毛小羽退避三舍，就喜歡跟自己這樣Gay裡Gay氣的小受一起玩兒。毛小羽這傢伙從身板到長相整個兒就是一個被人壓的，拼了命躲著那些一看就壓人技術很好的強攻們，這不是作死嗎？天天跟小姑娘和小受受們混，沒前途啊這是。

　　於是唐纓就格外留心毛小羽，後來從留心漸漸就變成了欣賞，毛小羽雖然膽子不大，但真的很溫柔，很體貼人，男人這樣善解人意的真的不多，又很有上進心，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的，還從不藏私，什麼筆記啊考試訣竅啊都拿出來和大家分享。這樣一個長得好看脾氣又好，心思善良的小傢伙，唐纓就擅自做主把他拉進了自己的閨蜜圈裡，雖然時間久了也熟悉了，但其實真正走進毛小羽心裡，唐纓知道，還是因為這次他奶奶去世的事情。

　　當年一起進京上學，唐纓知道毛小羽擔心獨自一人在家的奶奶，就拜託自己的父母沒事兒時候去串門看望一下，也就是因為當年這個囑託，唐纓的父母才發現奶奶犯了腦血栓死在了家裡，否則等到毛小羽放假回來，說不定屍體都腐爛了也沒人知道。

　　唐纓準備把這噩耗告知毛小羽的時候，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第一次聽到他接電話的語氣那麼高興，那個“喂”字說不清的幸福，讓他都不忍心把這麼殘忍的消息告訴他。

　　之後他就去火車站和毛小羽碰頭，默默陪著那個失魂落魄的男人去醫院，去太平間，去殯儀館，毛小羽從沒有對他說過謝謝，但唐纓知道，這個人心裡說不定連為自己去死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他還是沒想到，這個他以為是同類的男人，竟然和自己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人。

　　他知道毛小羽是雙性人還是因為那個女人在電話裡不停傳出來的辱駡聲，他驚疑不定地聽著那些刻薄惡毒的言辭，茫然了許久，難以置信地去問，卻讓本就沉浸在悲痛裡的毛小羽突然就崩潰了。他縮在牆的一角歇斯底里地大叫，唐纓嚇懵了，急忙抱住他安慰，在他斷斷續續的嘶喊聲裡終於明白了他那麼害怕男人接觸的原因，知道他心裡有個愛了五年卻求而不得、舍而不能的人。他聽著都覺得心裡痛苦起來，抱著毛小羽哭了一晚上，可只有自己哭，毛小羽卻一滴淚都沒掉，他只是神經質地喊叫一會兒，呆滯一會兒，就那麼發了一整夜的瘋。

　　唐纓再不敢刺激他，就這麼小心翼翼地陪著他，他想把毛小羽的手機卡拿出來扔掉，卻被對方發了狠地搶了回去。他那時候也非常震驚，印象中毛小羽膽子小得要命，那段時間不知道執念什麼，就算被那女人罵得體無完膚，還是堅持每天都撥打過去，求她讓自己和王子聞說一句話，可他求了那麼久，最後卻只等到那邊機械地傳來最後一句：“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唐纓那天哪兒也沒去，就一直陪著毛小羽發呆，毛小羽睜著眼睛從天亮呆到了天黑，最後喃喃問了他一句，“唐纓，我活著是不是錯的？”

　　唐纓嚇壞了，不停跟他說話，說了什麼記不得了，總之表現得又驚又慌，這似乎讓毛小羽稍微回了點神，他看了他許久，忽然笑著說了一句，“你還是不希望我死吧？”

　　唐纓拼命點頭，毛小羽側頭靠在他肩頭，閉上眼睛，又笑了一下，“你不希望的話，那我就活著吧。”

　　唐纓好幾天沒敢離開他，再三聽到他保證不會做傻事，才猶猶豫豫地回了趟家。

　　結果再回來就變天了。

　　再來開門的是個陌生男人，是唐纓在高中時候就歸類於大強攻的那類人，毛小羽最怕這類人了，也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敢開門。唐纓下意識就豎起眉毛，護崽似的把那男人拽出門來，大喊，“你誰啊你！誰讓你進門的！”

　　男人卻強壯得很，幾下就掙脫了他，很不爽地皺緊眉瞪著他，一副要動手卻猶豫什麼的樣子。還是毛小羽聽到動靜趕過來，看到倆人要打起來嚇了一跳，趕緊對那男人喊，“梁爽你別打他，他是我朋友！”

　　唐纓倒是聽毛小羽吐槽過幾回這個叫梁爽的，說是大學兩年一直纏著他，讓他挺頭疼的，不過見了真人倒是十分驚訝，這麼帥，身材這麼棒，頭疼什麼啊！打個炮也值啊！

　　不過想想也是，他覺得優質的好男人，毛小羽一個個都怕得要命，也難怪避如蛇蠍了。

　　唐纓倒是挺喜歡梁爽的，這人看面相就是個脾氣衝的，偏偏對毛小羽特別有耐心，而且看起來好像早就知道了他的秘密，還對他這麼真心，他就挺希望這倆人能在一起。

　　所以眼看著毛小羽的精神漸漸好了，唐纓也高興，偶爾開玩笑問他是不是對梁爽動心了，毛小羽就是發呆，僵著脖子，自己也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似的。其實唐纓覺得毛小羽對梁爽更是感激居多，就像對自己一樣，絕望中拉了他一把的人，他很想回饋同樣的“好”給對方，可是梁爽喜歡他，這性質就不一樣了。

　　如果回報他唐纓的，是更真摯的友情甚至性命的話，那回報梁爽的還能是什麼呢？

　　唐纓覺得毛小羽一定是在糾結這個，可是他覺得沒什麼關係，梁爽怎麼看都是很好的男人，他就不信時間久了，毛小羽能真的對他一點都不心動。

　　只不過就是需要時間而已。

　　可時間這兩個字，本就是這世上最奢侈，最折磨人的東西。

　　“梁爽……走啦？”唐纓終於趕到了毛小羽的家，看他面色蒼白，小心翼翼地問。

　　毛小羽呆呆嗯了一聲，忽然捉住唐纓的手，顫抖著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唐、唐纓……你說我……我會懷孕嗎？”

　　唐纓猛地一驚，難以置信道，“梁爽可以啊，一星期就讓你懷孕了？”

　　毛小羽咳嗽一聲，垂頭說，“不是他……他一直照顧我，沒對我怎麼樣。”

　　唐纓卻更驚了，嘴巴張得大大的，也跟著磕巴起來，“那、那、那是誰的啊？”

　　毛小羽皺著眉，沒說話，半天又重複一句，“我真的會懷孕嗎？”

　　唐纓閉上了嘴巴，以科學嚴謹的思維分析了一下，最後十分謹慎地點點頭，“理論上……肯定是可以的。”

　　毛小羽整張臉更白了，目光卻並沒有慌亂，反而只是呆滯了。

　　唐纓不敢亂說話，等著他想明白，過了很久毛小羽才顫著聲說，“有什麼……可以測試的嗎？我覺我、我好像是懷孕了……”

　　唐纓趕緊安慰幾句，又起身道，“你等等我，我去買幾個驗孕棒試試看，你別慌啊，我馬上回來。”

　　毛小羽沒吱聲，靠在床頭瞪著眼睛，唐纓不敢多說，趕緊匆匆出門，買完了又匆匆回來。兩個人皺著眉頭研究那幾根棒子半天，勉強明白了，毛小羽就拿著那東西進了洗手間，弄完了又出來，倆人都瞪著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個方格看。

　　直到看到第二條紅線逐漸清晰明確地顯示出來，毛小羽和唐纓都蒙了。

　　“要不……再試試另一個？這個也許壞了或者有什麼問題……”

　　毛小羽沒等他說完就拆了另一個，急匆匆又跑進了洗手間。

　　可那根該死的紅線仍舊是一點點顯現，直到非常清楚地並排列在上面。

　　毛小羽把唐纓買來的三根全都拆了試了，結果都一樣，終於不再折騰，坐在床上發呆。

　　唐纓也不敢問這孩子到底是誰的，可想到梁爽那脾氣，便小心道，“沒事兒，我小叔在北京有個私人醫院，我陪你去，咱們給打了。正好梁爽不在，咱們在他回來之前打掉了，他也不知道……”

　　毛小羽呆了好不天，才說，“不能……不能騙他，我不想騙他……”

　　唐纓也知道這樣不好，可他真怕毛小羽再被刺激到，所以猶豫著說，“那……那告訴他也行，他都不在乎你是雙性人了，還在乎你流掉一個孩子嗎？你不說他自己以前也是個能玩兒的，男人要是能懷孕，他說不定都有好幾個孩子打醬油了，憑什麼要求你嘛……”

　　毛小羽還在發呆，又呆了好一會兒，突然說了一句，“唐纓，這是王子聞的。”

　　唐纓的話頭一頓，震驚地瞪著他，“……誰的？”

　　“王子聞……學長的，是學長的……”毛小羽喃喃了一會兒，一直呆滯的面孔忽然就融化開，眼角竟浮起一絲柔軟來，“我……我有他孩子了……”

　　唐纓還來不及從震驚中回過神，毛小羽就抓緊了他的手，瞳孔不停顫抖著，嘴角卻一點點上揚起來，“我有他孩子了，我有他孩子了呢……”

　　唐纓不知道那一刻是什麼樣的心情，替他難過，替他覺得疼，明明這人是在笑，卻讓他覺得很想哭出來。

　　唐纓任他高興了好一會兒，反手握住他的手，小聲問，“小羽，你冷靜一點，別犯傻了。”

　　毛小羽還是在笑，可是瞳孔不顫了，目光似乎又幽深了許多，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王子聞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你也根本聯繫不到他了，他那麼一個大名人，根本也不可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自己一個人要養孩子嗎？你……你真的就只剩你自己了，你自己我都這麼擔心，你再養個孩子……太辛苦了啊……”

　　“你看，梁爽對你很好吧？你不是說你倆約定好了嗎？他先去美國發展，等你畢業了去美國找他，你不是說……你就是喜歡看王子聞打籃球嗎？梁爽也打籃球啊，他還要去NBA了呢，他不就是在完成你們那時候的期望嗎？換個人就不行嗎？梁爽也不差在哪裡，你就別……別吊死在一棵樹上啊！”

　　唐纓一直在說，很小心翼翼地勸說他，他說了好半天，毛小羽只是笑著聽，聽到唐纓最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也沉默了，他才終於抬起頭，緩緩摸著肚子，喃喃說，“梁爽很好，我知道。”

　　“那你還……”

　　“他是很好，什麼都好，可是……我就是喜歡王子聞啊……”

　　“我就是喜歡他，你明白嗎？”毛小羽頭靠在牆壁上，慢慢閉上眼，笑容一點點散了，顫抖的睫毛上漸漸染上一層水珠來。

　　“我也覺得很難受，為什麼就是喜歡他呢？那麼高不可攀的人，永遠都記不住我的人，為什麼……就偏偏喜歡他呢？”

　　“可是你知道嗎？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只不過……他飛得太快，太高了，我再也觸及不到他了。可那時候……他還沒有那麼優秀的時候，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年，真的很快樂的。你總說我喜歡他喜歡得那麼痛苦，何必呢？可是……我喜歡上他的時候，是真的很幸福，他對我很好，他心裡也有我，他願意和那麼差那麼醜的我做朋友，他願意接受那樣的我……”

　　“是我太沒用，沒法再接近他，他成長得太快了，是我跟不上他了。”

　　“唐纓……你說，我要是再努努力，能進他的圈子，能追上他，是不是就可以站在他身邊了？如果我再努力一點，是不是就可以讓他再看到我了……”

　　唐纓聽得難受，忍不住說，“你明明可以不用那麼辛苦啊，你這是執念太深了，你換個人看看，說不定也會喜歡上啊！”

　　毛小羽仍是閉著眼，眼淚被他又逼了回去，直到蒼白的面色漸漸消退，他終於睜開眼，衝著唐纓微微笑了下，“喜歡一個人，這種奮不顧身的感覺，我沒法給梁爽，就不要耽誤他了。他那麼好的人，應該值得同樣全心全意為他的人，不是嗎？”

　　唐纓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說的話太多，可對上毛小羽那雙清透又決絕的眼睛，似乎每個字都蒼白起來，一句也說不出了。

　　“梁爽聯繫不到我，應該會找你的，你幫我轉交一封信給他吧，”毛小羽站起身來，忽然間所有混亂的思緒全部都消弭了似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靜，“叫他不要找我了，我們可能……連朋友也做不成了吧。”

　　那天唐纓就看著毛小羽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寫了一封很長的信，信的內容他沒有看，不忍心看，只好好保管了，幫毛小羽把屋子收拾乾淨，然後收拾了一些行李，和他一起出了門。

　　再看到梁爽是兩個月後，那人神色急迫又雙眼通紅，吼了唐纓半天，他只給了他那封信，沒有多說什麼。梁爽顫著手看完了，一氣之下把信全撕了，只撂下一句狠話，“狗屁朋友，去他媽的！他以為他躲得掉！我找一輩子，我就不信一輩子也找不到！”

　　之後他摔門而出，再然後，唐纓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梁爽好像又回美國了，”唐纓給毛小羽端了飯進來，坐在他旁邊說，“嗯……也許放棄了吧。”

　　毛小羽坐在醫院的病床上，摸了摸有點鼓起來的肚子，沉默了半天才說，“這孩子我不會打掉的，就算他接受得了，我也不能那麼委屈他，時間久了，他會忘了我的。”

　　唐纓順手也摸摸他的肚子，勉強扯出一個笑來，“六個月了，還會踢你了呢，嘿，真可愛。”

　　毛小羽戳了戳剛剛被踢到的地方，也跟著笑了下，“我剛才看新聞了，王子聞能執導電影了呢，估計很快能當上總導演啦。”

　　唐纓看看他，歎了口氣，“看個新聞都能讓你這麼高興啊？”

　　毛小羽笑了笑，說，“我一直就是看新聞啊，習慣了。”

　　唐纓也習慣他這樣了，雖然仍是不理解，這人寧可當單親爸爸獨自撫養孩子，也要放棄那個在他眼裡更輕鬆更幸福的道路。可也許對幸福的定義，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根本沒法感同身受吧。

　　“對了，孩子的名字取了嗎？不是剛剛檢測出來是個女孩兒嗎？”

　　毛小羽點點頭，笑道，“就跟我的姓，選王子聞的一個字做名字，你說好嗎？”

　　“可以啊，選哪個？我想想啊，毛王……咳，毛子……咳咳，他這什麼破名字啊……”

　　毛小羽哈哈笑，低頭看看肚子，笑道，“那就毛聞吧。”

　　唐纓不太同意，“女孩子啊，他那個聞太奇怪了，不好看。對了，雨字頭那個雯怎麼樣？很適合小姑娘吧？”

　　毛小羽眨眨眼，高興起來，“好啊，毛雯……還是疊字吧，兩個字念著怪怪的。”

　　唐纓跟著念，“毛雯雯……行，這個好聽。”

　　毛小羽又感到孩子踢了一腳，不由地對著那腳丫子戳了戳，笑道，“雯雯，毛雯雯……你要快點長大哦，爸爸會好好養大你的……”

　　小孩在肚子裡似乎聽到了他的話，又對著他的手指頭踢了一下，毛小羽和唐纓都是哈哈一笑，戳著那塊肚皮玩，嘴裡都叫著雯雯、雯雯，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幸福似的。

　　之後的日子好像過得很快，又很慢，女兒一下就出生了，又一下就長大了。唐纓總覺得毛小羽過得辛苦，毛小羽自己卻不覺得，他看著毛雯雯越來越像王子聞的面孔，只覺得心裡很溫暖，又很開心。他是真心實意地念著王子聞的好，那個人就像是他生命裡的燈塔一樣，不管是指引著他去了一所那麼好的大學，還是最後為了他踏進娛樂圈，一步步成為了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經紀人，他總是讓毛小羽拼盡全力成為一個越來越好的男人，儘管他們從未在一起過，可王子聞帶給他的力量，卻是再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的。

　　“所以你寧願自己一個人過五年，也從沒想過來找我，是麼？”

　　猛地從回憶裡回過神來，毛小羽抬起頭，看著對面男人咬牙切齒卻又挫敗的模樣，“他就那麼好，值得你為他受這麼多苦？我哪裡比不上他？你就這麼看不上我？”

　　毛小羽吸了口氣，也無奈地苦笑了下，“那我又哪裡那麼好，值得你惦記七年呢？”

　　梁爽咬緊了牙，雙手撐住額垂下頭來，自嘲地笑了一聲。

　　“梁爽，我很謝謝你，真的，你和唐纓是我這輩子難得能夠交到的好朋友，可是……可是也只是朋友，我沒法騙自己，也不想騙你……”

　　梁爽紅著眼睛抬頭，憤恨似的瞪著他，半天又低下頭來，悶聲說，“你不是不喜歡我。”

　　“……”

　　“只是我們遇到的太晚了，”梁爽閉上眼，回憶著記憶裡毛小羽青澀又單純的笑容，終於澀然道，“如果你最先遇到的是我，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毛小羽沒有多說，只跟著沉默。

　　梁爽呆愣了許久，慢慢起了身，像是想彎腰抱一抱他，終於還是放棄了。

　　“如果他對你不好，記得來找我，”梁爽又板起臉，明明表情十分冷漠，語氣卻不由自主地放緩下來，“我不求你喜歡我了，就算作為朋友，有困難的時候也別只記著唐纓，你還有我，知道麼？”

　　毛小羽呆了一下，有點不相信，目光卻倏然亮了起來，“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梁爽看了他一會兒，不知所謂地冷笑了一聲，“我不喜歡你了，你就這麼高興嗎？”

　　毛小羽抿了下嘴巴，沒吱聲。梁爽忽然伸手點了點他的嘴唇，恨聲道，“少用這張嘴勾引我，沒事兒老抿什麼抿，勾著我親你是吧？”

　　“沒、沒有啊……”

　　梁爽哼了一聲，甩開手，退後一步，叫他，“……傻小子。”

　　毛小羽跟著局促地起身，手腳不知道怎麼擺似的，有點無措。

　　梁爽默默看了他半晌，終於是轉過身，留下一句，“笨蛋，祝你幸福吧。”

　　說罷沒有再回頭，挺直脊背慢慢走了。

　　毛小羽看著他的背影，像是又看到很久以前那人放開自己離開，卻又回頭依依不捨地說“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啊”的樣子，可等我回來最終變成了祝你幸福，七年的時光，終究還是辜負了他的深情。

　　可他還是不後悔，他自己獨自守候的漫漫十年，不管是多痛又多苦，他都從來沒後悔過，那個讓他守候了十個春秋的人，從始至終，都是他心底最明淨，也最純粹的陽光。

　　“哎，你果然在這兒，娜娜剛跟我說有人找你……”

　　毛小羽覺得眼前這個逆光而來的高大身影，像是夢一樣讓他不敢相信，他忽然忍不住，站起身朝他撲過去，用盡全力抱住了那人溫暖的身體。來人驚了一下，卻沒有推開他，反倒是笑了笑，溫柔地摸摸他的頭髮，笑著哄他，“怎麼啦？想我了？”

　　毛小羽抽了下鼻子，小小唔了一聲。

　　王子聞捏捏他的耳朵，湊到他耳邊說，“這人來人往的，你想上頭條嗎？”

　　毛小羽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王子聞笑道，“靠意念力啊。”

　　“……嗯？”

　　王子聞抬起一隻手臂向天，深沉道，“我向天祈求，大聲問它，‘父皇！我的愛妃在哪裡啊！’然後上天就打了個雷，我就找到你啦～”

　　毛小羽：“……”

　　王子聞哈哈一笑，低頭抵在他額頭上，哄道，“怎麼了？誰找你的？臉色這麼差？”

　　毛小羽抬起頭來，看著那雙思念了整整十年的溫柔眼睛，認真問，“學長，你會一直喜歡我嗎？”

　　王子聞愣了下，眯眼笑道，“當然啦。”

　　“……真的嗎？”

　　王子聞嚴肅道，“你要知道，天子向來說一不二，一言九鼎的。”

　　毛小羽：“……你真有病。”

　　王子聞哈哈大笑，摟著他往懷裡抱了抱，說道，“就在你面前犯病，你是我的感染源哪。”

　　毛小羽深深吸一口氣，更用力地抱住他，窩在他懷裡終於淺淺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