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次見面個鬼

　　可話是這麼說，開學以後毛小羽才發現，大學跟高中竟然完全不一樣。隔著專業又跨了兩個年級，倆人之間根本就沒有交集，更何況王子聞現在也不打球了，連去球場給他加油的機會都沒有，毛小羽每天只能乾著急，可急也沒辦法，只能自己悶著。

　　新生入學例行軍訓，毛小羽想到高中軍訓那時候，方隊裡的男生總要差遣他做這做那，不聽話就揍他，惹了禍就讓他扛著，所以對軍訓這兩個字他心裡有點抵觸，也挺怕的，可是出乎意料，竟然和當年截然不同，不僅沒人欺負他，還有不少人過來和他搭訕。

　　惶恐地接下標兵的任務，帶著隊伍在前面一二一踢正步，毛小羽整個人都有點蒙，他一蒙起來就面無表情，眼神發直，看起來特別嚴肅。毛小羽就算胖的時候也是白胖白胖的，他天生皮膚白皙，鼻樑很高，一雙杏仁眼，眼眶的形狀極為好看。又因為習慣性總愛抿嘴唇，給人印象就是一個清秀白淨，性格內斂羞澀的小男生，男孩子們還挺願意罩著他這樣的，還有不少女生明著暗著送秋波，毛小羽倒是沒注意到，只發現自己不惹人嫌了，偷偷就開心起來，不再那麼小心翼翼，漸漸也能融入新集體了。

　　所以軍訓結束的時候，雖然連王子聞的面都沒見到一次，倒是和宿舍其他三個人關係融洽了許多。

　　“嘿，小羽，聽說了麼？社團要招新了！”一個身材魁梧的俊朗少年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揚眉笑道，“你打算選什麼社團？要不要跟我一起進籃球社？”

　　這傢伙叫梁爽，人如其名，為人特別爽快。他家裡好像挺有錢，就軍訓這一個來月裡幾乎天天都在請他們吃飯。其實也算不得請，就是寢室四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他總過去付錢，剛開始彼此都會謙讓，只是後來梁爽總慫恿他們去校外高檔的飯店吃，其他兩個人又饞，聽他說完就忍不住去了，然後一到付錢時候梁爽搶著去付，漸漸就開始裝死地不出聲。毛小羽覺得這樣不好，但又搶不過梁爽，回來後就總想做點什麼謝謝他，於是就承包了梁爽一個月的臭襪子，後來乾脆連內褲也順手給他洗了，所以就這麼一來二去，倆人也就熟了。

　　梁爽人長得帥氣，出手又大方，人緣本該不錯，只是脾氣不太好，別人不惹他還行，惹他一下就跟觸地雷似的，一點就著，霸道得很。所以能忍他的也沒幾個，除了吃人嘴短的寢室裡這幾個人，班裡其他人就處得一般，不過他倒也不怎麼在乎，就是挺愛黏著毛小羽的。

　　毛小羽聽到籃球社三個字耳朵抖了一下，意外地看著他，有點小高興，“你愛打籃球嗎？”

　　梁爽挑挑眉，一臉驕傲，“那當然了，我高中時候可是我們那兒的名人，四中的梁哥，誰不知道啊？”梁爽說著就拉著他往外跑，“來來，一起打球吧，哥教你！”

　　毛小羽對他的好感度瞬間就直線上升，高高興興答應下來，倆人結伴去社團招新處報名。

　　可走到一半猛地頓住腳步，毛小羽啊了一聲，登時就目光閃亮。

　　梁爽回頭看他，“怎麼啦？”

　　能讓毛小羽高興還能因為什麼，自然是看到王子聞了，他匆匆留下一句“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去找你。”就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沒了。

　　梁爽不明所以，倒也沒跟過去，只瞪了他背影一會兒，哼了一聲，氣悶地走了。

　　毛小羽激動地跑到一個長桌子前面，看到上面拉了橫幅，寫著“電影社”三個字。王子聞就在桌子前發著傳單，一邊發還一邊放電，不少姑娘就因為他的笑容圍了上去，場面還挺熱鬧。

　　毛小羽站在人群外，傻呆呆盯著王子聞看，他開心得要命，就這麼看著就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似的，眼睛都發起光來。許是他的目光太熱烈，王子聞下意識回頭朝他看過去，本能就衝他笑笑，遠遠問了一句，“這位學弟，要加入電影社嗎？”

　　毛小羽木偶似的一晃一晃走過去，手足無措，高興得都磕巴了，“想、想加，有什麼要求嗎？”

　　“沒要求，我們社的宗旨就是……”王子聞忽然伸出左臂朗聲道，“海納百川，”又伸出右臂，“博採眾長，”雙手又一起向上舉高，“上知天文，”最後又一起甩下來，“下知地理！所以學弟，加入吧！和我們一起，為祖國的電影事業貢獻一份屬於你的力量！”

　　毛小羽：“……”

　　為什麼……覺得有點尷尬_(:3」∠)_

　　王子聞自己說完自己就在那兒哈哈樂，樂完又過來拍拍毛小羽的肩，塞給他一支筆，說道，“來來，寫這兒就行，名字，班級，電話，性別……哦，男的，反正就都寫寫。”

　　毛小羽呆了一呆，忽然覺得不對勁，反問了一句，“學長你……不記得我了嗎？”

　　王子聞跟著一愣，眨眨眼問，“呃，我們見過？”

　　毛小羽咬了下嘴唇，自我安慰地想，那天王子聞接待的人那麼多，記不得他也正常，自己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再說又不是女的。

　　於是他只好鬱悶地重複一遍，“我叫毛小羽，英文專業的。”

　　王子聞熱情地再次伸出手來，複讀機似的，“哦，你好啊，我叫王子聞，大三編導專業的，也是電影社的社長，初次見面，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啦。”

　　毛小羽默默吐槽，都初次見面兩回了好麼？能不能漲點記性啊……

　　被王子聞帶著登記完，對方又去招呼別人了，毛小羽看著厚厚的一遝報名冊，覺得自己和這一遝紙裡的其他人也沒什麼不同，心裡忽然就有點悶，也不知道王子聞什麼時候能注意到自己。不過他很快又給自己打氣：這不加入社團了麼？不就算有交集了麼？才剛剛開始，不要急啦……

　　可想像是美好的，現實卻很操蛋。毛小羽滿心期待地等到了社團的第一次萌新宣講會，王子聞慷慨激昂地演講完畢，所有人一起鼓掌，毛小羽的掌聲最為熱烈又持久，一直到稀稀落落沒人鼓了，毛小羽還在那兒啪啪啪鼓得來勁兒，王子聞在臺上嘿地一笑，說道，“那位同學看來很有熱情嘛，來讓大家都認識一下，你叫什麼呀？”

　　毛小羽：“……”叫你妹！

　　毛小羽也有點小生氣，站起來自我介紹完，就聽王子聞又說，“毛小羽啊，好名字啊，多好記，小羽毛兒呢。”

　　毛小羽：“……”呵呵噠！

　　於是招待會結束，毛小羽發誓要讓這貨記住自己，就抱著書包一直在角落坐著，直到社團的其他部長們都開完會撤了，他才悄咪咪挪過去，在王子聞身後喊了一聲，“學長。”

　　王子聞最後一個留著收拾那些道具，冷不丁聽到有人叫他還嚇了一跳，回頭笑道，“怎麼還沒走啊？”

　　毛小羽說，“剛才你說，你正在籌拍一個小電影是嗎？”

　　王子聞點點頭，笑道，“怎麼？你要投資嗎？”

　　毛小羽呃了一聲，撓撓頭，“我、我沒什麼錢……”

　　王子聞哈哈一笑，“開玩笑的，我自己拉了贊助，投資額已經差不多了。”

　　“那……是什麼電影？是你們的作業嗎？”

　　王子聞看他挺有興趣，也樂意栽培學弟，便乾脆靠坐在桌子上，耐心解釋，“我要帶整個社團參加一個微電影比賽，也是業內針對大學生的一個電影文化節，評委都是國內著名的導演，你要是加入的話還是很有意義的。”

　　毛小羽的腦殘粉勁頭又上來了，星星眼道，“學長你好厲害啊，做什麼都這麼厲害。”

　　“還沒參加呢，厲害什麼呀，”王子聞笑笑，說道，“電影裡需要幾個小龍套，你要是感興趣，可以來報名哦。”

　　毛小羽立刻來了勁頭，開心道，“好的好的，我報名！”

　　王子聞看他那模樣忽然覺得有點熟悉，心思溫柔了些，說道，“那你找副社長沈淩報名，他負責徵集演員，角色也是他分配的。”

　　毛小羽哦了一聲，想了想，還是又強調了一句，“學長，我叫毛小羽，你可別忘了。”

　　王子聞嘿嘿一樂，點點頭，“好，忘不掉。”

　　回去的路上毛小羽總算又高興起來，他默默在心裡畫勾勾，心想這第一步讓王子聞認識自己，看來是做到啦，於是高高興興地在心裡打了個勾，一路都蹦躂噠地跳回了寢室。

　　為了第二步要和王子聞熟悉起來這一目標，毛小羽做足了功夫，找副社長報了名，要了劇本，成天在宿舍裡練習那幾個龍套的臺詞。某天梁爽湊過來看他念念叨叨，特別不給面子地大笑，“哎喲喂，就這一句你天天練，你是能練出花兒來嗎？”

　　毛小羽瞥他一眼，小聲哼了一聲，說道，“不要笑，我這是敬業。”

　　梁爽覺得他這表情實在可愛，戳了戳他白嫩嫩的臉，笑道，“也是，你這樣的乖寶寶，還是說臺詞做翻譯合適，別跟我打球了，省得受傷。”

　　毛小羽被他戳得一愣，但也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便笑了笑，握住一個拳頭給他加油，“聽說你們要和經管院比賽了？加油啊！”

　　梁爽看看他，忽然問道，“你來看不？後天下午比。”

　　“當然啦，你比賽我當然要看。”

　　梁爽嘿地一樂，忽然伸出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往懷裡帶了一下，低聲說，“謝了啊。”

　　毛小羽被他滿懷的男性氣息沖得有點暈，急忙把人推開，縮進床頭瞪了他一眼。

　　梁爽卻是哈哈一笑，故意又抱了他幾下，惹得毛小羽滿臉通紅，才喜滋滋地爬下了床鋪。

　　毛小羽也沒往心裡去，仍是認認真真練習那三兩句的臺詞和表情，可到了試演的時候還是緊張，看到王子聞在那兒站著就更緊張了，就那麼幾句話也磕磕巴巴，肢體動作根本放不開，副社長有點不耐煩了，讓他下去培養情緒，試別人去了。毛小羽在樹蔭下捧著劇本，整個人都打了蔫兒，無精打采地抽鼻子。

　　他想：還沒怎麼熟悉呢，印象就差成這樣，學長會不會不待見我了……

　　正自怨自艾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人叫他，“毛小羽。”

　　毛小羽聽到這聲音渾身一震，小心回過頭，忐忑地開口，“學長……”

　　王子聞走過來坐在他邊上，安慰道，“沒事兒，沈淩就是要求嚴格，沒別的意思，慢慢來，會演好的。”

　　毛小羽沮喪道，“沈學長說，我再調整不好就不讓我演了……”

　　王子聞看看他，說道，“你很想演戲嗎？”

　　毛小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句話，沉默了一下，才說，“反正……我很想在這個劇組待著。”

　　王子聞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借你幾本書，講怎麼調節心態自然表演的，寫的不錯，也許會對你有幫助。”

　　毛小羽驚喜道，“你要幫我嗎？”

　　王子聞笑笑，說道，“你這麼努力，我幫你也是應該的。”

　　毛小羽實在是喜出望外，他又開始覺得王子聞實在是太好了，對一個陌生學弟都這麼溫柔又耐心，還特意過來安慰自己，還要幫助自己，他就幸福無比地想：哎，這個人怎麼就能這麼好呢？

　　毛小羽對自己喜歡王子聞這件事都感到自豪起來，高高興興應承下來，和王子聞約定好取書的時間地點，興高采烈地走了。

　　第二輪試演是在下週一，兩人約定了這週六上午十點在圖書館見，結果天公不作美，外頭下起了瓢潑大雨，毛小羽和王子聞還沒熟到彼此留電話的程度，所以這天快到十點的時候毛小羽有點猶豫，不知道王子聞會不會去，畢竟雨太大了，潑水似的，帶傘也沒用，肯定要淋一身的。

　　可不管王子聞去不去，毛小羽還是去了，提前十分鐘到了門口，焦急又忐忑地等著。

　　圖書館平時座無虛席的，此刻裡面都沒幾個人，毛小羽越發沮喪，覺得王子聞不太可能會來了。

　　一直等到了十點過兩分，毛小羽歎了口氣，鬱悶地準備打道回府。

　　可剛要轉身，就聽身後有人笑著喊了句，“毛小羽！”

　　毛小羽微微抖了一下，那一瞬間他就覺得，這三個字像是什麼動人音符似的，美妙得像首歌。

　　王子聞走近了，把用塑膠袋包好的幾本書遞給他，笑著說，“喏，一點沒濕，好好看，加油啊。”

　　背後是傾盆大雨，王子聞身上都在滴水，可明明如此狼狽的模樣，在毛小羽眼裡卻比平日還要帥氣萬分。

　　那時候他就覺得，這個人真的太好了，太好太好了，好到他就算一輩子這麼偷偷喜歡著，也覺得非常值得。

　　約在圖書館，當然也是順道來學習的，毛小羽和王子聞一起進了門，挑了一處沒人的地方坐下來，挨著自習。

　　毛小羽剛開始有點坐不住，時不時瞥一眼王子聞融在燈光裡的側臉，覺得心裡甜絲絲的，特別滿足。王子聞比高中時候還要好看了不少，身形變得更加挺拔，五官也更深刻了，穿衣品味也上了個檔次，毛小羽怎麼看怎麼喜歡，越看越喜歡，就覺得這麼坐在他邊上看著，都死而無憾了似的。

　　他是中了這個人的毒，很早時候就清楚了，他是明明知道，可從來也沒想過要掙脫。

　　托了這幾本書的福，再加上第二周也沒那麼緊張了，毛小羽的二次試演超常發揮，總算通過。可那天王子聞有事情，沒來，而龍套的戲份又不重要，後來幾天的拍攝竟然都是副社長執導，一直到把他的戲份拍完都沒再見到王子聞。毛小羽糾結了好幾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句，“沈學長，王學長不親自導演嗎？”

　　沈淩挺瞧不上他的拙劣演技，翻個白眼回答，“他拍主角的戲，你這樣的他還親自來，他還上不上課了啊？”

　　毛小羽看出他的鄙視，訥訥哦了一聲，默默地走了。

　　和預想中不一樣，毛小羽有點難過，可就算是龍套，畢竟也是幫了王子聞一個忙，毛小羽心裡安慰了些，想著下次再找機會接近他好了。

　　可之後卻沒了什麼機會，電影社一整個學期都在忙著拍這個參賽作品，他作為新入社的新人已經露了臉，自然不會再有別的活兒，也沒人再搭理他了。可毛小羽實在是想念王子聞，三個月後的某天終於是忍耐不住，幾番托人打聽出了王子聞的手機號，滿心忐忑地發了個短信給他：【學長，我是毛小羽，你明天有時間嗎？】

　　毛小羽拿著手機等啊等，等了一整天，總算有了回復，整個人都從床上彈起來，期待地查看消息。

　　可對方回的卻是：【不好意思，你是不是發錯人了？我是王子聞。】

　　毛小羽呆了一呆，恍然反應過來：這傢伙……不會三個月沒見，又忘了我吧！

　　毛小羽的好心情一落千丈，傷心地打字解釋：【我是那個，三個月前你借了我幾本書，我就想問一下你有沒有時間，我把書還給你，我看完了……】

　　過了好一會兒，對面才回復過來：【哎，是你啊，對不起，前段時間太忙了，腦子有點不好使……書先放你那兒吧，我跟著導師到外地取景來了，暫時不在學校，你留著看吧：）】

　　毛小羽好不容易想到個理由能聯繫他，結果人沒見到，還惹得自己很不開心。

　　所以期末考完試梁爽提議帶他出去嗨一下，他只猶豫了一會兒便同意了。憋屈了一學期，出去散一晚上心也是應該的，他不想再和過去一樣消沉，想著要和王子聞一樣每天都樂觀向上才行。

　　可他萬萬沒想到，梁爽帶他去的那個地方，竟然是他從沒想過會存在在這世界上的——Gay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