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王霄習慣早起，醒來的時候還不到七點。他剛一睜眼就看到梁爽歪在自己胳膊上，呼啦呼啦流了一大堆口水。

　　王霄：“……”

　　十分嫌棄地想把人推開，但還是忍住了。

　　昨天打了那麼一場激烈的比賽，累暈了也能理解……

　　王霄心裡歎氣，探手抽了一張床頭的抽紙，擦淨了流在自己胳膊上的哈喇子，又擦了擦他的嘴角，繼續保持著抱著他的姿勢靜靜看他。

　　梁爽看起來實在疲憊，臉色也不太好，焦黃焦黃的，王霄看得有點心煩。他耐著性子等他醒，一直等到了十點多肚子都餓得咕咕叫，大少爺才可算是醒了。

　　梁爽一睜眼看到王霄盯著他看，嚇了一跳，下意識就罵，“看個毛……唔！”

　　王霄低頭吻他，伸手摸摸他的臉，邊吻邊說，“喉嚨還疼嗎？”

　　梁爽腦袋斷片了一下，突然就想到他昨晚說的話，有點彆扭，難得沒懟他，“……還行吧。”

　　王霄嗯了一聲，抬起頭又看了他一會兒，說道，“今天跟著我，不許亂跑。”

　　梁爽瞬間又怒了，“能耐啊你，還敢限制我人身自由了？！”

　　王霄沒吱聲，坐起身，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問道，“你這兒有舊傷吧？疼嗎？”

　　梁爽直接拍了他的手，煩躁道，“滾滾滾，別找藉口摸我！”

　　王霄擰著眉毛，瞪著他說道，“你今天一整天給我好好聽話，否則決賽別想上場。”

　　梁爽猛地一震，氣憤道，“你瘋了？！決賽對戰華能！我不上場能贏嗎？！”

　　“你們球隊贏不贏，關我屁事，”王霄板著臉道，“反正你不是慶功完了麼？慶完了就當這賽季結束了吧。”

　　梁爽一股氣憋在喉嚨裡，又想罵娘了，好用力才忍住，咬牙切齒道，“聽你話幹什麼？”沒等王霄說話，他又惡狠狠補充一句，“幹我麼？來啊！”

　　王霄看他氣紅了臉，想說點軟化，但還是說不出口，慢慢起了身，說道，“穿衣服，出去吃早飯。”

　　梁爽氣得磨牙，可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從了他。他打了三個月比賽，到最後決賽不能上場，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於是滿腹委屈地穿上衣服，王霄也一直沒說話，沉默地洗了漱，又等他也洗完了，只說了一句“走”就把人拎出了門。

　　早飯吃的是梁爽很喜歡的粵式茶點，不過梁爽心情不好也吃不出個啥來，氣哼哼地一直拿叉子戳小包子，戳得稀巴爛，弄得盤子亂七八糟的。

　　王霄靜了一靜，不想他生氣，生氣也傷身，於是勉強說了一句，“你臉色很不好。”

　　梁爽翻個白眼，冷笑道，“你這麼綁著我，我還得笑臉相迎唄？”

　　王霄抿了下唇，給他夾了個蝦餃，遞到他盤子裡，慢慢說，“你自己不覺得累，可身體得休息。”

　　梁爽剛要把那個蝦餃夾了扔了，聽到這話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一會兒我帶你去個會館，按摩很舒服，去放鬆一下。”王霄仍是面無表情，一板一眼道，“中午吃你愛吃的川菜，下午看個電影……你不是一直想看那個諜戰片麼？我陪你去看。晚飯你自己想想吃什麼，吃完了去泡個溫泉，泡累了就在會館裡休息，差不多是這樣的安排。”

　　說完了，他又夾了個香芋卷遞過去，垂著眼，緩聲道，“就管你一天，明天你愛幹什麼幹什麼，我也懶得管你。”

　　梁爽呆了一會兒，瞪著盤子裡的東西，瞪了好半天，最後十分煩悶地夾起來，哢擦哢擦咬了吃了。

　　之後一整天就和王霄安排得一樣，到最後泡完了溫泉，梁爽從頭到腳都舒服得要成仙，昏昏欲睡地靠在池邊打瞌睡。王霄側頭看他臉色好了不少，不慘黃慘黃的了，總算透出點紅潤的色澤來，心裡舒服了一些，伸手抱住他的肩膀搖了一下，輕聲道，“困了麼？去睡覺吧。”

　　梁爽聽到聲兒又精神了點，抬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你丫這嘴比我還討厭。”

　　王霄拿起一旁的毛巾給他擦擦頭髮，“你也知道你嘴巴討厭？”

　　梁爽切了一聲，感受著他稱得上溫柔的動作，默了一會兒，才說，“你上次鎖我在家一天，也是為了讓我休息？”

　　王霄嗯了一聲，平靜道，“我那天太忙，沒時間顧你，不鎖著你又要跑出去喝酒。”

　　“……喝酒怎麼了？我就喜歡比完賽出去喝點兒，你能不能別管那麼寬……”

　　王霄打斷他的話，毛巾擦到他的臉頰上，說道，“你就仗著年輕作吧，過幾年一身傷痛冒出來你就開心了。”

　　擦乾淨了，把毛巾扔到一邊，滿意地摸了摸他的臉，“臉色好多了，走吧，睡覺去，泡多了也不好。”

　　梁爽彆彆扭扭地被他拉出了溫泉池，換好衣服出來了，又悶聲說，“今天週三，你不上班啊？”

　　“請假了，沒什麼重要的事，”王霄看了看表，問道，“累不累？回家還是在這兒睡？”

　　梁爽停了腳步，頭一回認認真真看了他一會兒。

　　這個人真的挺討厭的。

　　就知道逼他做這個做那個，從來也不說理由，他就得被要脅著心不甘情不願地照辦。

　　鎖他在家裡，逼他吃早飯，沒收了手機強制他睡覺，做飯鹽放多了也要管，管得比他媽都寬。

　　梁爽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什麼心思，忽然就說了句，“我吃飯口味重。”

　　王霄知道他想說什麼，木著臉道，“重就改口味，你本來運動量就大，吃那麼鹹，心臟還要不要了？”

　　梁爽忽然就有點明白他了，但還是不開心，跟他講道理，“我跟你商量啊，我正經跟你商量。”

　　梁爽還是頭一回跟他說商量這兩個字，王霄愣了下，但沒表現什麼，只嗯了一聲。

　　“我二十多年口味重了，你讓我改口味，你不如殺了我呢，”梁爽抿了下唇，哼哼唧唧地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了，但是我告訴你啊，讓我少活幾年和讓我一輩子嘴裡淡出個鳥兒來，我選前面的，明白不？”

　　王霄皺著眉，顯然很不贊同。

　　梁爽瞅瞅他，又說，“我要是惜命，我就不會打球了，大大小小的傷這麼多，惜命的人能幹這行？”

　　王霄下意識反駁，“那你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外傷都多了，內裡再不注意，找死麼？”

　　梁爽頭一回看他不悶葫蘆了，還愣了一下，忽然噗地一笑，說道，“嗨，搞半天，你都是為我好啊？”

　　王霄，“……”

　　梁爽靜了一會兒，慢慢斂了笑，說道，“以前……也有個人對我挺好的。”

　　王霄立刻皺眉。

　　梁爽又哼了一聲，說道，“可是比你會做人，說話也好聽，你就整個兒吃力不討好型的，你長著嘴幹什麼的？你不說我特麼知道你想什麼。”

　　王霄還是那個死德性，冷著臉說，“我也不用你知道我想什麼。”

　　梁爽看他梗著脖子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好玩了，難得朝他笑了一下，“你要不是性格這麼爛，這點還挺可愛的。”

　　王霄沒吱聲，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嘴角的笑容，梁爽被他盯毛了，又板起臉道，“看個毛！”

　　王霄忽然把他推到牆上，和上次不一樣，本能地伸手護住了他的後腦，沒等梁爽有什麼感想，又開始低頭要了命地強吻他。

　　梁爽皺著眉，也習慣他突然這麼耍橫了，有點無奈，任他吻了個爽，才沒好氣地瞪他，“我嘴巴早晚得被你脫層皮，親個人跟啃骨頭似的，你瘋狗嗎你？”

　　王霄低頭看著他，手指摩挲著他的唇，又親吻了一下，這回很輕，只點了一點，沉沉說，“你剛才……第一次對我笑。”

　　梁爽一愣，眼皮眨了兩下。

　　王霄看著他好一會兒，又說，“我發現，我挺喜歡看你笑的，比瞪我好看。”

　　“……廢話，誰瞪人比笑著好看。”

　　王霄嗯了一聲，又低頭親親他，輕聲道，“你以後多笑給我看。”

　　梁爽翻白眼，“那得看心情。”

　　王霄還在摩挲他的嘴角，戀戀不捨似的，梁爽把白眼翻回來，沉默了一下，說道，“你別再逼我。”

　　“……嗯？”

　　“你不逼我，別老管著我，我就看心情賞你兩個笑。”

　　王霄盯著他，嘴唇動了一動，心思像是猶豫了一下，最後卻還是說，“該管還得管，你自己太隨便，都由著你不行。”

　　梁爽氣得踹他，“你他媽是我媽啊！我媽都不這麼管我！”

　　王霄任他踹，伸手掀開他的劉海兒，親了他額頭一下。梁爽被他親得動作一頓，煩躁道，“你真的是煩死人了。”

　　王霄又是嗯一聲，看著他和早上完全不同的紅撲撲的臉，低聲說，“梁爽，我喜歡你。”

　　“……”

　　“我喜歡你才會管你，我也沒想太管你，你不作死，我就再不管你。”他仍是沒有表情，念報告似的，“我不會說好聽話，也不會哄人，可我沒你想得那麼專制。你今天肯跟我說商量，我很高興。”

　　表情可半點看不出你哪裡高興啊謝謝！

　　梁爽心裡吐槽，可見鬼地仍是乖乖聽他說，“你不喜歡口味淡，可以，以後我多放點鹽，可是你原來那樣兒還是不行，油太多味道也太重，是真的不好。”

　　王霄又想了一下措辭，慢慢道，“以後有什麼不滿的，都告訴我，”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我酌情考慮。”

　　梁爽，“……屁咧。”

　　王霄看他那彆扭的模樣覺得可愛，不由微微笑了下，側頭親了親，“回家吧。”

　　梁爽忽然呆了一下，直到被王霄牽著手去停車場，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

　　這個冰山臉……居然笑了。

　　‘你第一次對我笑。’

　　‘我挺喜歡看你笑的。’

　　‘我很高興。’

　　梁爽沉默了一路。

　　忽然覺得胸口有個地方嘎滋嘎滋響，像是什麼零件運行失常了似的。

　　吵得他一夜都睡不安穩，悶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