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由於那個高大男人是以一種十分不自然的站姿半靠在半人高的牆邊，因此提著買來早餐的黃曼惇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這一看，她不覺微愣了下，發現幾步遠的男人正是她無數次由窗口望下去、那個拄著枴杖，來回練習走路的男人，而此刻站在與他相同的平面上，她才看清他的身材比她所估算的還要來得高大。

　　咦？不對！他的枴杖呢？

　　腦中方思及，黃曼惇已脫口而出，「你的枴杖呢？」雙腳更是不由自主地直接走到他面前，「忘了帶出來了嗎？」

　　奇怪，他怎麼會在清晨五點時不帶枴杖跑到外面閒晃？

　　方逸桓心中正暗自惱著。

　　他真的太過於自信了，以為不用拄枴杖走個十來分鐘的路也不會出問題，誰知不過才走了五分鐘不到，他受傷的左腳竟然突地肌肉痙攣，讓他連想慢慢走回去都沒辦法做到！而就在他如此狼狽之際，竟還被人看見！

　　方逸桓緩緩轉頭，看向已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可以確定絕對有二十幾歲年紀的女人個子不高，因穿著寬鬆便服而看不出身材如何，她的五官秀麗，又給人一種稚嫩的感覺，不過此刻他在意的不是她的長相……

　　「我認識妳嗎？」她方才對他說的話實在很有問題。

　　黃曼惇一怔，想起自己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小臉不覺紅了起來，微赧地笑了笑。

　　「呃，對不起，我是你的鄰居，好幾次看到你和一位先生一起在花園裡……」練習走路。她猜想那位陪在他旁邊的先生應該是復健師吧！

　　她居住在一棟七樓華廈的三樓，由書房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見對面大廈前的花園，所以才會看見他在花園步道間走動的身影。

　　聽了她的解釋，方逸桓先是有點驚訝，回頭一想，臉色不自覺緊繃起來，語氣帶諷道：「妳常常看我在花園跛行？」

　　看來他在復健師陪伴下的「練走」模樣，恐怕已惹來不少「參觀」目光了！不過雖然清楚自己在那種開放空間來回跛行練走，是很難避免不引起別人的注目，可他的心中還是因她所說的話而感到有些不快。

　　她是不是閒著無聊？所以才會這麼留意一個男人跛行的模樣！

　　「你應該還在做復健吧！」彷彿沒聽出他諷刺的口氣，黃曼惇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泛著一絲蒼白且緊繃的俊臉，「怎麼沒帶枴杖出來呢？」

　　方逸桓一怔，隨即冷冷瞥向她那張秀麗的小臉，「我有沒有帶枴杖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黃曼惇瞪大眼，「你不知道在復健期內如果強迫使用未完全痊癒的肌肉，是很有可能造成二度傷害的嗎？！」

　　咬牙忍下因大腿肌肉痙攣造成的陣陣疼痛，方逸桓瞪著她，嗤聲道：「妳是復健師？懂那麼多！」

　　對他不善的語氣充耳不聞，黃曼惇連忙搖頭，「我不是復健師啦！可因為我的腳曾經骨折過，也經歷過復健期，所以才看得出來你也正處在同樣的狀況下。」

　　聽著她的解釋，瞪著她的方逸桓眼神終於有些軟化，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以為可以不拄著枴杖到外邊來走一走，誰知……」他頓住聲，眼中閃過一絲窘然無奈。

　　隨著他的話語，她的目光立刻落在他的雙腳上，「腳痛？」他的站姿很怪異，好像是以單腳站立呢！

　　「大腿肌肉痙攣。」方逸桓很不情願地出聲。

　　男性自尊讓他根本不想承認自己蠢到不帶枴杖出門而造成此刻窘狀的事實，可眼下由腿上傳來的痛楚絲毫沒有減輕的狀況看來，他是怎麼也「自助」不了，也非得「求助」他人不可了！

　　「肌肉痙攣！是使力過度嗎？」黃曼惇一驚，仔細看著他的雙腿，「左邊大腿？」

　　「嗯。」方逸桓非常非常不情願地輕哼一聲，眼角才瞥向她，便瞄到原本站著的女人聽了他的回答後，竟丟開手上的東西蹲下來，兩手朝他的大腿伸了過來。

　　「妳……」要做什麼？

　　他嚇了一大跳，驚愕地瞪著她，赫然見到她的兩隻手已然抓住他的左大腿，使勁地揉搓按摩。

　　他完全呆住了，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竟然毫不避諱地對一個陌生人「動手」！就算彼此是鄰居關係，做出這種事也實在有些驚世駭俗吧！

　　不過話雖如此，可內心深處他也無法否認她的手勁十分有力恰當，適當的力道將他腿上一束束扭曲的肌肉揉解開來，讓他真是感到十分舒適。只是這些話他是怎麼也不會對她說出口的。

　　「妳到底以為自己在做什麼？！」微清了清喉嚨，他硬著聲問，試圖阻止她繼續往他大腿根部前進的小手所帶給他的「影響」。

　　黃曼惇聞言，奇怪地仰頭看他一眼，「你沒看到我正在替你按摩肌肉嗎？」他問的話好奇怪喔！

　　方逸桓臉色一僵，咬牙切齒地迸出話，「無緣無故，妳為什麼要幫一個陌生人按摩腳？」他一點也不相信會有人如此好心！

　　「你不是告訴我你的大腿肌肉痙攣？」黃曼惇邊按摩邊回道：「若不幫你捏一捏，你又沒帶枴杖出門，有辦法走回去嗎？」

　　方逸桓瞪著她，明明對方是就事論事，可那幾句話就是惹毛了他。

　　「就算走不回去也不干妳的事吧！」

　　他那不客氣的語氣讓黃曼惇暗暗吐了吐舌頭，眼睛眨了眨才輕笑道：「大家都是鄰居，互相幫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哇，這個男人心情好像很差喔！該不會是因為她未徵得他的同意便捏他的腿吧？！

　　「那我是不是得對妳的『好意』說聲謝謝？」方逸桓嘲諷冷哼。

　　「那倒是不必。」黃曼惇搖搖頭，不是很在意他說話的語氣，感覺手下原本糾結的肌肉似乎變得柔軟許多。「你的腿還很痛嗎？」

　　方逸桓瞪著她的發旋半晌，話才從他的口中迸出，「妳可以停手了。」

　　黃曼惇愣了下才聽懂了他的意思，她鬆開雙手站起來，對他微微一笑，「你要不要試走兩步，看看大腿是不是還是那麼痛？」

　　方逸桓冷瞥她一眼，「若還是痛，難不成妳要替我回去拿枴杖來？」

　　黃曼惇瞪大眼。嘖嘖，這人的火氣一點也沒消呢！

　　她隨即笑出聲，「那也可以啊！」都不避嫌地幫他按摩大腿了，還怕到他家替他拿枴杖嗎？

　　看著她的笑臉，就知道她根本沒有被他不善的態度所嚇，方逸桓心情更加悶怒。

　　這個女人到底是脾氣太好，還是神經太大條？被人用這麼差勁的態度對待，竟然還能將一腔熱心貫徹到底！實在讓人很想罵她一聲「笨蛋！」

　　方逸桓不再看她，一聲不吭地慢慢直起斜靠在牆邊的身軀，對左腳施加力道……待感覺大腿肌肉不再像先前那般抗議罷工，他慢慢邁開步伐，一步……再一步……

　　黃曼惇看他用十分緩慢的速度開始走向前，心中不覺吁了口氣。因為能幫忙他，她臉上不覺綻開一抹愉悅笑容，也跟著邁開腳步，很漫很慢地跟在他的身後……

　　數分鐘之後，眼見男人所居大廈的大門已經在望，黃曼惇卻驚見男人的身軀突然又欲往圍牆靠過去……她心中一驚，急忙幾個快步向前，扶住他的手臂。

　　「先生，你還好吧？腿又痛起來了嗎？」

　　已經在心中將自己痛罵上千次的方逸桓，側過沁著冷汗有些青白的臉，瞪著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女人。

　　下一刻，他毫無顧忌地低咒出聲，大手從長褲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粗魯地塞進她的手中，語氣冷冷道：「現在是妳這位鄰居表現『熱心』的時候了！」

　　黃曼惇握住鑰匙，愣愣看著他的眼閃著不解。

　　「十三樓座。」

　　「嗄？」黃曼惇還是沒聽懂。

　　「嗄什麼嗄？」方逸桓不耐斥道，腿上傳來陣陣痛楚令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不是說鄰居互相幫忙是很正常的事？那就到我屋裡拿枴杖來給我！」

　　「呃？啊！」黃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終於聽懂他在說什麼了。「好！你忍耐一下，我這就上樓替你拿拐扙過來！」她抓緊鑰匙，話才落下，已朝著不遠處的大門奔了過去。

　　原來是他的腿又痛了，難怪臉色變得那麼恐怖，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想殺人哩！

　　瞪著跑走的嬌小背影，方逸桓心中又是一陣咒罵。

　　就是因為過於自信，才會讓自己落得這般窘境，甚至還得求助一個路過的鄰居，而如此損及男性自尊的事，讓他心中又是鬱悶又是火大。

　　不知當初為了閃避眾人的關懷及注目，而借住好友房子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數日後，清晨五點。

　　「先生，你又出來練習走路了啊？」

　　身後傳來有些耳熟的女性嗓音，方逸桓頓住腳步，微側轉頭便見到那日幫他按摩大腿，後來還替他到住處拿枴杖的女人。

　　「那妳呢？」方逸桓瞥了眼己走到面前的女人手上提著的東西，「是出來晨間運動，還是出來買早餐的？」

　　黃曼惇微笑起來，有些驚訝地發現他的態度要比那天來得友善多了。「不過是走到另一條巷子買早餐，不能算是晨間運動吧！」

　　方逸桓看著她有些嬌憨的笑容，突然道：「那天忘了跟妳說謝謝。」

　　那天的挫折感太重，令他情緒有些失控，態度惡劣，事後想想，他實在不該將怒氣發洩在熱心幫忙、無辜的她身上。

　　「不用了，舉手之勞。」黃曼惇笑開，很高興他今天真的變友善了。

　　看她心無城府的模樣，方逸桓表情有些怪異，再道：「我是方逸桓。」

　　「住在十三樓座。」黃曼惇帶笑接口，「我是黃曼惇，就住在你們大樓對面那棟樓房的三樓。」

　　方逸桓怔了下，「妳住對面？」那天她不是說兩人是鄰居嗎？

　　「是啊！」黃曼惇笑著點頭，「對面也算鄰居啊！」

　　方逸桓微擰了下眉，「如果妳這麼認為，我沒意見。」

　　看著他臉上怪怪的表情，黃曼惇頓覺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喉嚨，「那天你一定覺得我很愛亂管閒事吧！」他該不會覺得她自稱是他的「鄰居」，太過厚臉皮吧？

　　方逸桓瞥向她突然變得不自然的表情，「就算我真的這麼覺得，恐怕妳也不會放棄幫我的念頭吧！」他的語氣雖帶著一絲譏諷，可卻少了些火氣。

　　那天她突兀地替他按摩大腿，除了讓他心中感到驚訝又尷尬，她在他腿上揉捏的小手還意外引發他某種不應該發生的「反應」，讓他在震驚之餘，更覺男性自尊受損，對她說起話來便更加地不客氣。

　　黃曼惇因他的話又笑了起來，「你這個人好有趣，明明心裡想著罵人，可說出口的話卻變成諷刺。」

　　方逸桓僵了一下，被看穿的窘迫由胸中升起，忍不住一絲火氣上來。

　　「妳又知道我想罵人了？我的表情這麼告訴妳的？」

　　「你的表情沒有說話，可你的眼睛說了。」黃曼惇打趣道，對他的表情及語氣變化不以為忤，只覺有趣。

　　方逸桓揚揚眉，對她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黃曼惇噗地一笑，「其實不是你的眼睛告訴我的，而是你剛剛的表情實在太像我一個朋友──每次她想罵我又硬是忍下來的時候，就是那種表情，所以我才會猜想你剛才八成有點想罵我那天的雞婆行為，可又礙於某種原因而忍了下來。」

　　方逸桓扯了下嘴角，「妳的幻想力很強，連我心裡在想什麼妳都想像得出來。」而且她的笑臉也讓他感覺十分刺眼。

　　聽出他語調似乎又變得怪怪的，黃曼惇連忙轉移話題，對他嘿嘿傻笑，「你吃過早點了嗎？要不要試試『李大叔』的燒餅油條和豆漿？」她舉起拎在手上的袋子。

　　「不用了。」方逸桓眼神怪異地看著她熱切的小臉，實在不明白兩人才第二次見面，她怎麼會一副和他很熟悉的模樣。

　　「別客氣嘛！來，我們先到那邊的椅子坐下來。」黃曼惇指了指右前方路旁供行人歇腳的石椅，口中勸說，「也順便讓你的腳休息一下。」

　　方逸桓才想斷然拒絕，可話未出口，他的腳竟然已自有意識地往她所說的石椅挪了過去。

　　見狀，黃曼惇臉上熱切的笑容加大，跟著走過去。

　　待他小心地在石椅坐下，她才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方逸桓剛把枴杖放好，一隻小手已伸到面前，指尖拎著一個塑料袋，裡頭裝著被撕走一半的燒餅油條。「來，我們一人一半。豆漿我本來就有多買，一人一杯。」她邊念邊將袋子塞給他，小手再由提袋中挖出一杯豆漿，細心地插上吸管再遞給他。

　　方逸桓愣愣接下對方遞過來的東西後才發現不對。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

　　他眉一擰，正想將手上的東西丟還給她，誰知眼一抬，卻迎上她的粲笑，讓他手一頓，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趁熱吃吧！」叮嚀一聲，黃曼惇隨即專心吃了起來。

　　方逸桓睇著邊吃邊露出一臉滿足表情的黃曼惇，也默默吃了起來，心中感覺很是奇特。

　　他從來沒有碰過像黃曼惇這麼「熱心」的女人，而看樣子她似乎並不認得他，所以也可以肯定她並非對他抱著某種企圖，才這麼「熱心」對他。

　　起碼光憑她此刻敢在他面前大剌剌張大嘴巴吃東西的模樣，他就能確定她只是單純的個性熱心而已。畢竟還沒有一個女人在知道他的身份後，還能如此「大方」用餐的……

　　很快地，兩人便將手上的餐點解決了。

　　黃曼惇邊收拾塑料袋、空紙杯，邊笑著問：「好吃吧？」

　　方逸桓瞥她一眼，點點頭，無法否認方纔的美味。

　　得到認同的黃曼惇綻開一個菜笑，「『李大叔』店裡的東西都好有特色，而且這家店還賣通宵，所以有很多人慕名而來，我也是仰慕者之一啦！而且最幸運的是，『李大叔』離我住的地方不遠。」

　　「李大叔？」方逸桓側著的俊臉帶著一絲疑惑。

　　從小到大，方家都是由廚娘料理三餐，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曾有過清晨上街買早點的經驗。

　　而這些年，他忙於公事，早點總是隨著每天的晨報會議一起吞下肚，他更是不曾留意口中吃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味道。

　　「『李大叔』是店名啦！很有趣吧？」黃曼惇說著，眼中突然升起一絲困惑，「奇怪，你住在這裡，怎麼會不知道『李大叔』？」

　　方逸桓沉默一下才開口道：「我才搬來不久，十三樓的房子只是借住。」

　　「原來是這樣。」黃曼惇瞭解地點點頭，偏過頭看了他好幾眼，乾脆直接問，「那麼你是為了休養才搬來的？」

　　她會這麼猜想是有根據的，畢竟這一帶環境清靜，的確滿適合給養傷的人居住。

　　「算是吧！」方逸桓輕哼。

　　黃曼惇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看他似乎沒有不悅之意，便小心翼翼問道：「你的腳是意外造成的？」

　　方逸桓扯了下嘴角，「車禍。」

　　「對不起。」

　　方逸桓一怔，驀地失笑，將整張臉轉過來面對她，「對不起什麼？又不是妳開車撞我的。」

　　「不是那種對不起啦！」黃曼惇不好意思笑了笑，「是我不應該亂問。真抱歉，我這人就是這樣，總是管不住自己愛多管閒事的嘴巴。」

　　方逸桓看著她，眼神變得幽深，「說實話，妳真是對每一個人都這麼『熱心』，還是只是針對……我？」

　　黃曼惇的臉頰紅了紅，有些支吾，「你、你是鄰居嘛！而且先前我也已經看過你好多次了……呃，如果是在別的地方，那我就會考慮了。」

　　「這麼說來，那天妳的熱心全是因為曾經看過我拄著枴杖的樣子？」他是不是一副看起來很讓人同情的模樣？

　　「不是這樣的，方先生，我是……」黃曼惇用力擺著手，不知該如何解釋，臉上露出煩惱的表情。

　　方逸桓靜靜看著她無措的模樣一會兒，突道：「給我妳的電話號碼。」

　　「嗄？」黃曼惇愣愣看著他，有些不能適應他突然改變話題。

　　「給我妳的電話號碼，下回遇難時，我好找『鄰居』求援。」

　　「你要我的電話號碼？」終於聽懂的黃曼惇訝呼，心中的驚訝讓她小臉上淡淡的緋紅變得更深。

　　「不留也無妨，既然妳總是一大早跑出來買早點，而我也喜歡利用清晨『運動』，不如由明天起，我們就一起出來走走好了。」

　　黃曼惇聞言瞪大了眼，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上回凶得好像想將她撕碎吞下肚的男人，竟然約她日後一同走走？！她沒聽錯吧？

　　方逸桓看著黃曼惇一臉受驚呆愣的模樣，心中不知怎地竟然湧上一股淡淡愉悅，突然覺得能驚嚇到她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慢條斯理拿起放在一旁的枴杖撐直身，方逸桓再瞥一眼依舊錯愕的小臉，然後開始往住處的方向前行。

　　見他轉身離開的背影，總算回神的黃曼惇急促地叫喚出聲。「方先生……」

　　方逸桓腳步一頓，微側過臉。

　　「你……」黃曼惇遲疑一下，「我沒聽錯嗎？由明天起，你要我和你一起散步？」

　　「對。」微揚了下眉，方逸桓的嗓音帶點兒命令的口吻，「明天早上五點，我在大門口等妳。」話一說完，他轉回頭逕自離開。

　　黃曼惇盯著他，直到男性背影愈來愈遠，腦子才消化完他的話。

　　她微笑地搖搖頭，整個人也鬆懈下來。

　　這個男人長相俊美，男性魅力十足，即使拄著枴杖也無損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和他相處的壓力好大，可偏偏她又無法抑止自己想要接近他的渴望。

　　明明這種全身充滿富賈氣息的男人跟她的生活圈子不會有交集的可能，她卻為何一再地看見他、碰上他呢？

　　黃曼惇坐在石椅上想了又想，然後對自己微微一笑，決定給自己一個機會。

　　既然命運安排讓她避不開，她就去面對！她就陪他走走，當他一陣子的朋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