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離緊摟了他的脖子,側過頭貼著他,頭髮掃到了嘴裡,他咬住了含含糊糊地低聲道:
“好象去了很久似的。”
薛允誠沒有聽清楚,問:
“說什麼?”
練離其實也並不十分清楚自己說的是什麼意思,只單純地覺得在不見他的這兩日裡,心裡有無邊的想念,及至見到了,這想念卻又變得遙遠迷蒙,許多的話風吹雲散似的,不知從何說起。
練離停一歇答:
“快到了,讓我下來自己走吧。”
薛允誠道:
“再走兩步吧。”
終於到了離地府正殿不遠處,薛允誠停住腳步,讓練離慢慢地從背上滑下來。
有一抹紅暈飄然上了練離的臉,他的眼睛看著薛允誠,清澈無辜的,動人心魄而全不自知。
薛允誠別過臉去,這樣的眼神,明知他是天真的,他是無意的,但是還是招架不了。
薛允誠道:
“你,去吧。”
練離道:
“哦。”
突然又拉住他的衣袖,“我……我有一件事,要對你說。”
薛允誠問:
“什麼事?”
練離有些吞吞吐吐,“是這樣……前一天,有一對,情人,生前殉情而亡。如今判官將他們發往投生去了。可是……那生死簿上,寫明瞭,兩人,必將生生世世生隔著千山萬水或是世仇,還是無緣……我想……我想……他們……太可憐了……就……就……就偷偷地,改……改了一下,將……將他們……發往投胎至一對……一對鄰居的家中,可以……可以……青梅竹馬……求你……求你……”
練離的聲音隨著薛允誠臉色的漸漸暗沉而越來越小下去。
薛允誠只覺一顆心往下沉去,直沉到底,漫漫的涼意沖刷上來。
薛允誠道:
“這種事,是可以胡鬧的嗎?”
那不是練離認識的薛允誠的聲音,那是地府最高權力者十殿閻王薛允誠的聲音。
練離鬆開了拉住他衣袖的手。
薛允誠又道:
“叫判官來。”
練離囁嚅:
“求你……”
薛允誠暮然拔高了聲音,一字一字地道:
“去—叫—判—官—來!”
練離愣住了。慢慢行了禮,後退。
突然聽薛允誠在身後問:
“你等我就為這個?”
私自修改鬼魂的投生記錄,是很重的罪,練離來的時日太短,他少年心性,他不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如今薛允誠心裡的惱,不僅為了練離的莽撞,也為了另一份情緒,其實若是仔細想想,不至於誤會至此,只是近情時的人,有時,真的是特別地糊塗,特別地計較吧。
未及練離回答,那人便進了大殿,只餘陰沉薄霧中的一個寬闊卻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