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允誠低低叫道:“小鷗!小鷗!”
也有時候,練離看一會兒卷宗,會悄無聲息地湊過來,拉一拉薛允誠的衣袖,要他陪他下一盤棋。這棋名為慎思棋,是天宮老君幾個老仙家創出的,在天界十分盛行,類似圍棋,但更為複雜,難為練離小小年紀怎麼學會了,而且下得還不錯。與薛允誠當然不能抗衡,勉強堅持了半個時辰,練離諾諾地問,“我可不可以悔棋?”
薛允誠道,“落子無悔。”
練離道:“哦。”
又走了兩步,練離突然趴在胳膊上,說,“要輸了,要輸了。”
薛允誠暗暗發笑,也不理他,三下五除二,贏了這一盤。
練離頗不服氣,拉著他非要在來一局。
這一次,只片刻之間,薛允誠便把練離殺得片甲不留。如此連著三局,到最後,練離的下巴磕在桌子上,呆呆的,突然腦袋砰地磕在桌上。薛允誠連忙抬起他的頭來看時,額頭已然紅了一片。
練離扯一扯薛允誠的衣袖,“我拜你為師好不好?”
薛允誠道:“不好。”
練離說,“我倒茶給你喝。”
薛允誠道:“不渴。”
練離又說,“我給你捶背呀。”
薛允誠道:“我還沒老。”
練離說,“收我吧,收我吧。收我吧。”
說話間,練離絆了椅子腿兒,咕咚就要摔倒,薛允誠連忙扶住他,練離拍手道,“好了好了,你受了我的拜了,那你就是我師傅羅。”從此背人時便師傅長師傅短的叫起來。
好在,練離是個識大體的孩子,公務上從不因熟生懶,薛允誠也就由著他去,聽他叫師傅,不笑,也不惱,偶爾從鼻子裡應一聲。
這一天,練離與黑無常又接到一個新的卷宗。
練離讀完,掩卷長歎一聲,問:“君黎大哥,我們今天,便在去捉拿這個女子嗎?”
黑無常說,是。“在人間,這個女子的死刑今天執行。”
白練離道,“她真是可憐。她這樣做,真的是錯的嗎?”
黑無常道,“是。她手上有五條人命。”
練離道:“但是她殺的,的確是該死之人。”
黑無常道:“無論在人間或在地府,沒有人能夠枉定別人的生死。即便是閻王本人,也不能。人間有人間的法律,地府有地府的律條。”
練離點頭,“我明白的,只是……”
黑無常微笑起來,“你這孩子,實在是不該在這裡做這個差事的。”
練離鼓起了嘴,“君黎哥哥你也這麼說,怎麼跟他一個樣兒!”
黑無常摸摸他的頭,“這地府裡,放眼望去,也只有你,敢跟他‘他’呀‘喂’呀的。果然待你是特別的。”
練離道:“特別的嚴肅。”停一歇又道,“其實有時也不是。”
想起他送的被子毯子,想起坐在一起讀書下棋的情狀,背過身去不由得笑起來。
那女鬼一身囚衣,面色慘白,眼中濃重的怨氣,把一雙眼染得血紅,對著黑白無常道:“我不服,死了也不服。為什麼?該死的人沒有死,該死的還在逍遙,你們閻王殿的人,難道也徇私枉法?你們不是勾魂的使者嗎?為什麼不去勾了他的魂?為什麼?為什麼?”
她的掙扎十分瘋狂有力,練離與黑君黎合力才將她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