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停止了掙動,回過頭來,哀哀地看向白練離。練離幾乎在她痛絕無望的眼光下退縮。
那麼絕望那麼絕望的眼睛,練離這長長的幾百年裡,從未見過。像冰棱般冷,像錐子般尖利,刺得練離神思支離。
到地府前,黑無常說,“練離,我去向閻王覆命。你把她送入十八層殿吧。”
練離慢慢地揭開面具。與那女子對視一眼。
那女子怔住了。
眼前的無常,除去面具,露出一張少年精緻的臉,眼中有柔軟與哀傷,水一般地流泄出來。
練離道:“你,跟我來。”
練離跪在正殿上,看向前方的閻王薛允誠。
薛允誠道:“你,把那女子發往枉死殿了?”
練離咬咬牙道:“是。”
薛允誠內心千頭萬緒,聲音卻依舊刻板生硬:“胡鬧。”
練離黯然道,“我知道。”停一下又抬起頭,眼睛滿滿的熱切,“但是,但是她真的真的是很冤枉很可憐的。她……”
薛允誠打斷他的話:“送她進十八殿。”
練離急切之下,一躍而起,沖到案前,半個身子撲在案上,切切地語無倫次地說:“你聽我說,聽我說,你知道的,她的小女兒被人拐走奸殺,暴屍垃圾場,可是兇犯卻行賄而得以逃脫懲罰,至今還在療養院中逍遙。她殺的都是收了錢做假證的人,他們是罪有應得,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的。“
薛允誠依然是波瀾不起的聲音,一字一字地說:“送——她——去!”
練離的淚在眼眶中滾動,卻瞪大了眼不讓它掉下來:“我知道,有律條。可是,她生前受了那麼多痛苦,死後還要下十八層地獄,那做惡的卻在人間享樂,請問這是什麼律條?這是什麼律條?”
薛允誠看著練離眼中繚亂的淚影,心裡也是一點亂意縈繞,想起燭光裡他問的一句:“你的心,可會為什麼人或是事而亂?”
放低了聲音,薛允誠道:“練離,送她去吧。”
一聲練離,叫白練離把下面的話生生地咽進肚子裡。慢慢地從案上退下身來,後退兩步,拜了一拜,走出了正殿。
那女子被鎖了雙手,一路被小鬼牽著,往十八層地獄的方向走去。白練離默默地走在她身後。
路過望鄉台的時候,練離問:“你在人間,可還有放不下的人?我領你去臺上看一看他。”
女子輕輕搖頭,“放不下的人麼?我在那裡沒有,我放不下的人,在這裡啊。”女子突然回頭,在練離面前跪了下來,“求你,讓我跟我的孩子見一面吧。她也在這裡的對不對?”
練離伸手把她扶起來,說“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