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殺戮之夜

殺戮永不停歇，揮舞的刀劍和飛濺的鮮血。陸淮戈隱約覺得自己是在夢中，匍匐在自己腳下的屍體堆積成一座小山，教堂裡像是裝滿了各種顏色的妖魔，殺不盡，除不完。

他的刀子上綁了法力最強大的寶石，護體咒和大片的火焰需要的大量能量都來自隨身空間的各種能量石，項鍊在他的頸間蕩來蕩去，不遠處同伴們紛紛向他的方向靠攏著，他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睜大了眼睛，把沖到自己面前的怪物斬殺。

活著。

這或許是他現在唯一最主要的任務。

只有這樣那個空間才是真正安全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妖魔頭領們被暴躁的低級怪物們擋在後方，朝著他不斷的發出各種怒吼，還有一道一道的火光或者毒液。陸淮戈覺得自己仿若風雨中搖曳的燭火，稍有不慎就有熄滅的危險。尖利的爪子和無窮無盡的攻擊，他能看到餘光中沖著自己飛奔過來的那個人，那個人在眾人面前一本正經，到了自己面前就像是一個孩子。

或者他們本來就還未長大。這一切本不該讓他們承受。

打鬥中暴雨從天而降，塞滿了這個世界上一切多餘的空間，狂躁的敲擊聲甚至要蓋過妖獸們的嘶吼，雷鳴閃電發了瘋一樣的鋪天蓋地，神聖的教堂變成煉獄，鮮血塗滿了地面，骨頭斷裂的聲音，血肉撕裂的聲音，哀嚎和怒吼，狂亂和迷失。

唯一能夠掌握的，只有那樣衝破了血脈和神經的殺意。

月光已經被烏雲遮擋，一切都被黑暗籠罩。搖曳的火光在不遠處閃動，抹了一把幾乎遮住視線的鮮血，大力的將匕首刺進身後想要偷襲的妖獸身體中，陸淮戈的力氣幾乎耗盡，十分努力才將匕首拔出來，卻躲不開噴湧而出的大量鮮紅。

他抬起頭，無數頭顱聳動著朝著他擁堵過來，而不遠處那個人也剛剛好在斬殺中望了過來。

佛說，上輩子的五百次回眸，才會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

這或許是被許多人說爛了的情話。

可這一瞬間，陸淮戈覺得確實如此。他看不清眼前的很多事情，唯一專注的，只有這個人。

回首前塵，他已然無法盡數。或許這一生即將在這裡結束，陸淮戈卻覺得自己仍有太多遺憾，他犯了很多的過錯，儘管老天又重新給了他一次機會，這一切依然被他浪費了。

最錯的，莫過於懦弱。以至於自己與他失之交臂，擦肩而過。

一切或許已經無法挽回，他已經沒有力氣，徒勞的站在原地等著被無數野獸吞噬。

“陸淮戈！”

仿若從黑暗中撕扯出的刹那光明，容翔在側翼的窗戶裡向他伸出手：“跟我來。”

陸淮戈陡然轉過頭，剛剛潑到他身上的鮮血隨著動作劃出一道圓弧飛灑在空中，電光火石之間，容翔已經緊緊握住了陸淮戈伸過來的手。

“小心後面！”

一道迅疾的鞭影將某個想要衝到陸淮戈身後的妖獸半空中截成兩段，在重重高級妖獸中殺出血路的林景芝渾身浴血，卻依然沖著回過頭來的陸淮戈露出終於放心了的笑容。

“讓一組斷後，我們走！”

他們挨個從這個勉強打開的結界出口逃了出去，林景芝在自己躍出的同時又卷掉了一個企圖跟過來的巨獸腦袋。

一切都像是一場夢。甚至讓人回想不起各種過程，陸淮戈記得的，只剩下微末的細節。比如說飛濺的血點在空氣中滑動，或者林景芝護著他被血染紅的肩膀，還有容翔狹長目光裡一閃而逝的擔憂。

他茫然的奔跑，揮動手中的匕首，做出最努力的逃亡的姿態。雨水毫不留情的撲面澆來，四周的場景模糊，陸淮戈只能看清身前身後的兩個人，他們擇出小路和妖獸較少的方向，不顧身後震天的殺喊，一心一意的想要逃離這場可怕的廝殺。

三個人終於站定的時候，陸淮戈脖子一痛，看到自己的項鍊不知何時已經跑到林景芝手上，又被他鄭重其事的收好，對方看著自己的目光帶著悔之不迭的某種痛惜。

“這個，太危險，我先替你收著。”

陸淮戈不置可否，他也知道這種東西根本不是自己的能力可以保住的，簡略的和兩人交待了自己在大廳聽到的妖獸動向，雙腿一軟，就忍不住跌坐到滿是泥水的地上，情緒和肌肉都繃的太久，他急需休息。

所幸容翔和林景芝也並沒有力氣把他揪起來，妖獸們可以一波一波的車輪戰使出來，他們兩個卻因為心急，從開始拼到現在，體力著實消耗掉太大。何況現在打探出了妖獸們的主要目的，陸淮戈又被救了出來，連隨身空間都掌握在自己手裡，心裡面的大石頭就像終於落地了一樣，儘管還能依稀聽到風中傳來的間斷的嘶喊，三個人卻怎麼也提不起力氣重新回到戰場。

反正奮戰在那裡的不僅有最精銳的同胞，還有源源湧來的大部隊，雖然這次妖獸的數量也著實驚人，相比之下也並不是那麼難以對付。

“淮戈，受傷了沒。”

陸淮戈一手支著地，半倚在地上，容翔抓著他把他的頭放到自己膝蓋上，雨水簌簌的落下來澆打在三個人身上，陸淮戈本來懶懶的，聽到林景芝這樣問自己，想到他肩頭的那道血紅，猛地一驚坐了起來。

“你還好麼？你……受傷了？！”

他這樣和容翔親熱不避嫌的樣子，林景芝看到眼裡本來就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努力吸著氣關心了他一句，看到陸淮戈這樣緊張自己的樣子，又忍不住覺得鬆了一口氣。

對面緊張的扒著自己肩頭看的人沒再開口，一邊扯著自己的衣服，眼睛有些發紅，過了一會兒從自己胳膊上卸下卷好的繃帶纏到林景芝的肩頭，偏著頭的側臉看起來好欺負的很。

林景芝一抬手就抓住他的胳膊，眼角看到容翔默默低著頭站起來走到一邊的樣子，心情又好了一些，看著陸淮戈連鼻頭都紅了一些，好歹忍住了沒有變成低下頭去親這個可憐兮兮又對自己一片真心的缺心眼男人：“又不疼，你倒是有自覺，提前準備這麼多繃帶。”

“訓練的時候養成的習慣，盡可能的將物資帶在身上。”陸淮戈動作略微遲鈍，濕透了的繃帶雖然不怎麼頂用，但聊勝於無：“一會兒我們就回去吧，你需要上藥。”雖然看著林景芝的眼神帶了緊張，一綁完卻也立刻準備抽開手離開。

“淮戈，你看著我。”

林景芝扣住他的手，使了使勁，胳膊上的傷口的確有些痛，他卻故意將那疼痛誇大了幾分，抽著氣的聲音也明顯大了許多。

“怎……怎麼這樣，你受傷了就不要動！”

身下掙扎著要離開的人果然因為他的嘶痛立刻停止了掙扎，只是仍然固執的低著頭，不肯看他。

林景芝扣著他的下巴，拼命抓著他讓他抬頭看著自己，陸淮戈努力的掙扎了一下，瞥到那道鮮紅的傷口，馬上又放棄了任何抵抗，認命一樣被男人死死的扣著，面對著面，眼神委屈的互相對望。

他緊閉著嘴唇，只是一眼看過去，就好像整個人都暈掉了一樣，表情竭力的想要維持正常，鼻頭卻已然紅了，眼圈也整個是紅的，淚水像是有生命一樣瞬間充滿了他的眼眶，在雨水中混落下來，將他本來就濕成一片的臉弄得更加狼狽。

他這幅樣子落到林景芝眼裡，剛才還悶的自己難受的那股急躁和失落一瞬間就散落的乾乾淨淨，林景芝連忙鬆開手，用沒受傷的手緊緊摟住他，心疼的安慰：“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哭。”

“我，我沒有哭。”陸淮戈難堪的眨了一下眼睛，聲音低啞，為自己見到他就一瞬間的失神和傷痛愈發難過，卻也不想從這樣溫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

“好，好，是我看錯了，我們淮戈最堅強，怎麼會哭。”

林景芝彎了一下嘴角，這次摟的他更緊了一些，臉上也不由自主帶了些享受和開心：“淮戈，我肩膀痛得很，你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陸淮戈窩在這樣溫暖的懷抱裡，背後和頭頂被雨水澆得冰涼，胸口卻熱乎乎的，衣服因為濕了緊緊的黏在身上，這樣和林景芝緊緊的抱在一起，就尤其能夠感受到對方緊致的肌肉和美好的身材，腦袋裡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竄出上次自己被林景芝擁抱的場景，火熱的動作和那樣的激情，一下子就讓他從脖子紅到耳朵，連林景芝都覺出懷裡的人更加熱了些。

“淮戈，我喜歡你。”

鬼使神差的，林景芝覺得自己的嘴和心連在一起，連腦袋都不用過，就說出了這句一直悶在心裡的話。

懷裡的人抬起眼睛眨也不眨的一派猶疑和吃驚，林景芝忽然覺得委屈，忍不住低下頭在他嘴角親了一下：“我喜歡你，真的，這次並不是隨便說說，我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