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I owe u something

兵荒馬亂的晚上，陸淮戈垂著頭跟著容翔二人一路狂奔。路上滿是亂竄的妖獸，順手解決掉那些不難辦的，遇到實力明顯比較強的就溜之大吉，三個人一前一後跑進一間廢棄的房屋裡，林景芝幾下子找到隱蔽其中的閣樓入口，鬆了一口氣之後大家都躲了進去。

呆在閣樓裡設了幾個簡單的結界，林景芝彈了彈手中的項鍊，一副儒雅風流的樣子笑道：“進去休息休息？”

“不去，裡面那扇門開了怎麼辦。”

陸淮戈對隨身空間裡的魔界入口心有餘悸，萬萬不敢再進去冒險。

“這個沒關係，除非你鬼迷心竅去開開那扇門，否則就是拿石頭都砸不爛。”

陸淮戈愣了一下，迅速看了林景芝一副什麼事兒都明瞭的樣子一眼，問：“你怎麼知道？”

林景芝被這樣一問，也明顯傻了，瞄了一眼容翔，呵呵一笑，把項鍊重新揣到懷裡：“我也是聽容翔說的，對吧？”

陸淮戈趕緊去看容翔，這人不管到哪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聽到林景芝這樣說也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不置可否的轉過頭，拍乾淨地面坐了下去。

屋子裡一瞬間寂靜了下來，屋子外面殺喊聲不時的傳了進來，幾人靜靜的聽了一會兒，陸淮戈還是坐不住，猶猶豫豫的問：“我們不下去幫忙？”

“你傻了？”林景芝罵了一聲，輕輕敲了一下陸淮戈的腦門兒：“他們巴不得抓住你呢，你打算下去送死？”

“哦……”什麼都不能做的情況下，陸淮戈沒辦法，只好鬆了鬆領子，身上的衣服還濕著，這樣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冷。

屋子裡昏昏暗暗的，閣樓本身不大，很暗，陸淮戈左手捂住頭，右手就去揪林景芝的袖子：“我們順著隨身空間能回去麼？”

“能是能，就是這整片空間現在因為那幫妖獸設的結界而不太穩定，我們通過通道傳送的話，很容易出現差錯。”

陸淮戈聽得似懂非懂，掏了掏褲兜，從裡面拽出一個小小的珠子。珠子發著點點的微光，正好能照亮三個人小小的空間，空氣裡有一股黴味兒，陸淮戈轉了轉珠子，看到不遠處擺著一個架子，架子下面隱約有個鐵環。

“別動，我去看看。”

林景芝當先走了過去，容翔其次，陸淮戈猶豫了片刻，也決定跟過去看看。那鐵環已經鏽死了，可惜什麼都擋不住除魔人的怪力，容翔的手腕才輕輕轉了轉，嚴絲合縫的嵌在地板裡的木門就被掀了起來。

微弱的珠子發出的光恰到好處的照亮了底下的數級臺階，光線沉進一片黑暗之中，明顯這條路很長，而且通往某個未知的地址。

“說不定我們能從這兒出去！”

木質的樓梯被人一踩就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三個人卻都帶了一點兒興奮，藏身的屋子裡如果有可以通往遠處的暗道，就不必在上面東躲西藏，他們的體力還未恢復，不敢隨便進入隨身空間的情況下，能夠悄無聲息的逃跑是最幸運的事情。

只猶豫了片刻，容翔就先走了進去。陸淮戈也想跟進去，卻被林景芝一把拽住了，容翔也攔著他：“我先去探探路，沒有問題的話，就回來叫你們。”

這種情況下誰都沒有再阻攔他的餘地，陸淮戈沒辦法，把珠子交到容翔手裡，低聲道：“那你小心點。”

“嗯……”容翔不置可否，林景芝卻立馬臭了臉，橫了陸淮戈一眼之後又看似兇猛其實小心翼翼的一把把他拽到自己身邊坐下。

兩個人坐在地板上發呆，陸淮戈坐不住，翻過身從木板的縫隙往外面望，不遠處依然火光閃閃，教堂的所有玻璃都閃著滲人紅色的光，不時的幾道閃電劈開黑暗的天空，遠遠的照亮一片天地，讓搏鬥不休的人們眼前一亮，轉而又陷入黑暗。

空氣越來越潮濕，腥腥的，臉上也有點癢，陸淮戈摸了摸額頭放到眼前，在一片閃電的光芒中看到通紅的手指。

是血。

第一個反應不是自己受傷了，陸淮戈抬頭去看屋頂，那裡什麼都沒有，血還在慢慢的順著臉頰流淌，陸淮戈又摸了摸額頭，才反應過來大概是不知什麼時候腦袋被人砸到了，跑了一路血氣上湧，才會突然又冒出這麼多血。

可是，他真的一點也不痛。

心慌氣躁下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前胸後背，可以確定自己大概斷了兩三根肋骨，腳脖子也已經腫了，但是……

失去痛覺，也不知道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陸淮戈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身邊閉目養神的林景芝，咧了咧嘴巴，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身上都是小傷，努力撐到回到安全的地方，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靠到林景芝身邊坐下，那人伸手一摟，就把陸淮戈整個人圈在懷裡，安心的靠在林景芝的胸膛上，聞著熟悉的味道，陸淮戈不禁微微一笑。

屋子裡一片平靜。

陸淮戈一直睜大著眼睛，時間長了，也慢慢可以看清眼前的事物。因為被林景芝箍在懷裡，一抬頭就剛好可以看到他的鼻子，挺直，高度適中，完美的形狀，很漂亮。還有線條明顯又柔和的嘴唇，微微有些薄，帶著奢華的貴族式的雍容華貴，現在微微放鬆的樣子，就讓人忍不住想要親上去。

“怎麼還不回來？”美麗的嘴唇微微翕動，像是自言自語。

“會不會遇到了什麼危險？”陸淮戈壓下心頭邪念，微微仰起頭凝視黑暗中那人依然有神的眼睛，略帶了些慌張的問：“我們下去找他？”

林景芝漂亮的好像遠山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陸淮戈失笑了一下，放任這個人繼續生氣，他現在根本不想照顧這個人的情緒：“底下不會出事兒了吧，我們去看看吧。”

“再等等，他是有分寸的人。”猶豫了一下，林景芝走到樓梯入口處凝神聽了一會兒，走過來把手錶上的微光鍵按亮：“再等十分鐘，他要是還不回來，我就下去找他。”

“我也去！”

氣壓低的可怕，陸淮戈挺了挺胸膛，眼神堅定的望著林景芝：“這次你別想再扔下我。”

林景芝臉色難看到極點，卻也難得的什麼也沒有說，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兒，直到手錶發出刺耳的滴的一聲，掏出電話，毫無疑問沒有信號，陸淮戈被林景芝拉了起來，兩個人順著樓梯艱難的摸索著往下走。

“啊，這級怎麼沒臺階！”

“轉彎了轉彎了。”

“兩邊都可以走？………………哦，這條是死路。”

“……”腦袋撞上某個人的後背，林景芝忍不住吼他：“你不要原地打轉了，跟著我走！“

陸淮戈糾正他：“我是在替你探路，這條路這麼黑，你萬一走錯了怎麼辦？”

“從認路的角度說，我的識別能力是滿分，而你當初沒有及格。”

陸淮戈張了張嘴，想到當初考試的時候自己悲慘的成績，沒吭聲。他總不能說自己確實是個路癡，所以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所有人都是路癡吧？

跟著林景芝老老實實的走了一會兒，陸淮戈又忍不住問：“怎麼這麼長，沒有盡頭似的。”

林景芝不理他，一門心思的往裡走，手指掠過冰冷的牆壁，空氣中的血腥味兒遲遲不散，大概是剛才打鬥時沾到衣服上，就也沒怎麼在意。

容翔這小子這次失蹤的徹底，也許是這條路太長了，陸淮戈走著走著就開始犯迷糊，眼前一片星星在天空中閃爍，他大概知道失血過多的表現有一條是暈眩，但沒想到會如此壯觀美麗，手下拉著衣服的力道緊了緊，林景芝停頓了一下，摸了摸他明顯有些失溫的手，有些焦躁的安慰：“這些天白訓練了，還這麼怕冷？這條路越來越寬了些，你看前面有點兒亮光，或許快到了，一會兒你上去再暖和暖和。”

“嗯……”

陸淮戈迷迷糊糊的答應，覺得自己全身都發軟，整個人快要崩潰了，只能緊緊的拽著林景芝的衣服往前走。

越往前走，血腥味兒就越重。林景芝的步伐明顯帶了更多的謹慎，聽了聽前面沒有什麼動靜，才帶著陸淮戈往裡又蹭了幾步。

“嗷嗚……”

腳下突然猜到某個硬邦邦的東西，陸淮戈整個人還在發暈，就聽見長刀劃過血肉的聲音，然後是容翔低沉好聽的音色：“不好意思，沒死透。”

“這片都是這玩意兒？”林景芝冷哼：“你還真是厲害，這幾個鑽甲獸就殺了這麼半天。”

容翔說：“還有一條赤煉蛇，在前面已經剝好皮了，你要不要拿回去纏鞭子？”

“可以考慮。現在不急。”

容翔笑笑：“那先存在這，不過你們真不應該跟過來，上面是教堂。”

林景芝也苦笑：“就知道跟著你不會有什麼好事兒。”

“嗚嗷……”

陸淮戈迷糊的神經被這聲嫩嫩的嚎叫驚醒，他隱約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轉眼就從微微發光的珠子後面發現容翔手底下的毛茸茸的一團東西。

“小狐狸？”

那狐狸身上的毛都被血糊成一團了，身上還套著陸淮戈的外套，尖尖的嘴從衣服領口拱出來，嘰嘰喳喳的哼唧了一會兒，才細聲細氣的問：“哇，是你啊！”

林景芝見了狐狸眼睛也亮了一下，忍不住把毛茸茸的小東西搶到手裡摸了摸，提著它的後脖子拎到眼前對視了一會兒對方淚汪汪的眼睛：“狐妖族的？還是個小東西，瞧這一身毛，身份倒是挺高貴的，估計是個小王子之類的。”

“沒錯，我就是王子！”

狐狸嘰喳了兩聲，揚了揚脖子，林景芝撓了撓它脖子，就呼嚕呼嚕的哼了兩聲，跟貓啊狗啊沒什麼兩樣。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我父王跟我說，上面那幫都是蛇鼠一窩，不是什麼好東西，讓我別理這幫蟲子動物，趕緊跑路。”

“哦……”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覺得就這麼把顯然弱勢的狐妖扔了不太地道，帶著妖獸一起跑路又不太對勁，不管狐妖族怎麼不想參與這次的戰爭，最初把陸淮戈劫到教堂的還是它們。

小狐狸卻全然不知道這幾個人的想法，看著底下一地的血肉橫流，膽子還是哆嗦了兩下，哆嗦了一會兒整個都竄到林景芝懷裡，尖叫：“趕緊走趕緊走，我怕啊~！”

沒辦法，幾個人當然不敢重新回到教堂，只好帶著狐狸原路返回，待到休息了一會兒，一邊揮舞著大刀一邊逃竄，好不容易出了所謂的包圍圈，馬路上卻一個人都沒有，雨小了一些，天也微微的亮了，屋頂上的人影就越發的清晰。

“血族？”

小狐狸哼唧著從林景芝懷裡探出頭：“別跟它們客氣，明明就是吸血蝙蝠，瞧瞧那寒酸的翅膀，哪裡有我們狐族的尾巴好看？”

幾個人被它毫無理由的自戀弄得啞口無言，陸淮戈微微帶點兒情緒的瞥了一眼林景芝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想到小狐狸變成人形的樣子還是比較清秀可愛的，心情就低落了一點。容翔站在一邊拉了拉他，又摸了摸他腦袋：“什麼時候受傷了？疼不疼？”

“不疼。”

他實話實說，聲音也比較暗啞，林景芝在他背後皺緊了眉頭，苦於無法現在就治療，外面的吸血鬼守住了大部分的街口，組織的人還在教堂附近戰鬥，三個人無法，只好儘量悄無聲息的潛進一戶人家。

也許是幸運，屋子裡沒有人在，大概是出了遠門。林景芝四處翻了一會兒，容翔已經找到了醫藥箱，替陸淮戈簡單處理了頭部的傷口，看到他的衣服和領子上全是血印子，頗為低沉的歎了一口氣。

小狐狸被放到地上就自動自覺的用兩隻後腿站立著到處找鏡子，等看到自己的樣子，哭的那叫驚天動地，抽抽啼啼的直直沖進林景芝的懷裡：“帥哥，我這麼醜，你還一直抱著我。”

容翔放下手裡的紗布，一把拎起狐狸扔到洗臉池裡沖水：“一邊涼快去。”

趁著外面沒有什麼動靜，幾個人都儘快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傷口，陸淮戈揉了揉腳脖子，又輕輕按了按胸口，簡單洗了個頭，又擦了臉，身上的血跡一時半會兒是弄不掉了，他也不想就這麼髒兮兮的躺倒人家床上，只好坐在地板上拿著冰箱裡翻出來的一個雞腿逗狐狸玩。

小狐狸年齡不詳，大概也就幾百歲，按照妖獸的壽命來看也只是個半大少年，陸淮戈瞅著狐狸，提高了手裡的雞腿不給他，一邊問：“叫什麼名兒？”

“寶貝。”

“寶貝？”嘴角抽了兩下，陸淮戈一邊努力讓幾百歲的寶貝留更多的口水，一邊腹誹，看著林景芝把自己弄的乾乾淨淨的過來搶過雞腿一口一口的喂它，胃裡就直泛酸水。什麼世道？幾百歲的狐狸還這麼無知，騙人有這麼好玩麼？

狐狸抱著雞腿啃了一會兒，可能是覺得就這麼吃不過癮，身上泛了一陣紅光，整個人晃了晃，就突然變成人形。還渾身光溜溜的，一雙圓眼睛瞪著雞腿泛著色兮兮的光。

陸淮戈整個人都呆住了，還沒有反應過來，後背衣領一直，整個人就被拎起來丟到另外一個屋子裡。門嘭的一聲關上了，陸淮戈愣了一會兒，反過身惡狠狠的拍門：“林景芝，給我開門！”

容翔坐在他身後面，聞言抬起眼睛看了陸淮戈一眼，低聲道：“怎麼？為了狐狸把你攆出來？”

“沒有！”

陸淮戈沒有辦法，只好趴在門上聽裡面的動靜，聽了一會兒只有狐狸發出的細細的笑聲，還有竊竊私語的聲音，越聽越火大，苦於別無他法，陸淮戈靠在門上，百無聊賴只好閉目養神。

昏昏沉沉的，又勉強聽了一會兒牆角之後就不可避免的有點兒困了。後來能感覺到容翔把他抱了起來放到沙發上，額頭上傳來一點輕微的觸感，溫涼溫涼的，過了一會兒又聽到林景芝的聲音，小狐狸好像被扔到了別的屋子裡，身上一暖，好似是披上了某個人的衣服，然後又是熟悉的懷抱，很小心的把他圈到懷裡。

這種被關懷的感覺，真的讓他覺得十分的舒服。即使因為胸口的傷痛而有些呼吸不暢，這麼小小的睡一覺，也足以讓陸淮戈的精神恢復了幾分。

醒來的時候好像理所當然的先是看到林景芝臉，盯著對方的睡臉看了一會兒的時候陸淮戈就開始覺得自己的臉頰發燙。陸淮戈愣了一會兒坐了起來，容翔在不遠的地方躺著，自己和林景芝兩個人窩在沙發上，小狐狸還是人形的樣子，穿著和體型一點兒也不相符的一件衣服，縮在兩個人腳邊安穩的睡著。

窗外的雨仍然淅淅瀝瀝，天卻已經大亮。不遠處的屋頂上，一個人正朝著他們，嘴角得意的翹著，眼睛裡閃著邪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