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天早晨，季琰兩眼一睜，腦海裏馬上想起昨晚的窘態。

如果時間永遠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

“季琰快起來了。”宋巖在下鋪對著上面的床板踢了兩腳。

季琰生無可戀地坐起來，磨磨蹭蹭地刷牙洗臉。

本來季琰起床就比較晚，他的動作還異常慢，宋巖等得無可奈何，抓了抓頭髮說：“你太慢了，我先走了，你吃什麼，我幫你買一下，你洗完直接去教室。”

季琰忙說：“不用了，我自己去。”

“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宋巖揮了揮手，拿著課本跑出宿舍。

“我真的沒有客氣啊！！！”季琰從衛生間出來，宋巖早跑得沒影了，“我還沒說吃什麼呢！”

即使再不想去教室，但時間不等人，再不走就要遲到了，季琰幾乎是抱著視死如歸的精神打開宿舍門。

“額……”

尹策一楞，“早。”

季琰扯了下嘴角說：“早。”

千萬別提昨天的事！！季琰心裏暗暗祈禱著，雙手抱著書正神色如常地越過尹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的自己是有多麼的僵硬。

“那個……”

季琰精神緊綳，扭過頭說：“什麼？”

“今天比昨天冷一點，你要不要加一件外套？”

就知道尹策不會放過這個嘲笑他的機會！

季琰看了眼外面耀眼的陽光，皮笑肉不笑地說：“不是有人說，我冷得時候借我外套穿嗎？”

季琰看不清尹策的表情，只看到他拿出鑰匙，走回宿舍。

到了教室，桌上放著宋巖給他買的早飯，離上課只有十分鐘，他三下五除二地扒完飯，把垃圾扔到前面的垃圾桶裏，回來的時候尹策已經坐在位子裏。身上的外套和他出門時的不太一樣。

上了兩節課，太陽被雲層遮住，天迅速陰沈起來，北風蕭蕭，把校園裏的樹吹得沙沙作響。

“好冷啊，這是要冬天了嗎？”

“都已經十一月了，天氣怎麼可能一直暖和啊！”

“中午回去要加衣服了！”

“早晨起來的時候還有太陽。”

季琰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牙齒微微地在打架。

明明出門的時候以爲是晴天的！！都是尹策這個烏鴉嘴！

“你穿這麼少不冷啊？”常輝裹了兩件校服走過來。

季琰斜著眼睛瞄了尹策一下嘴硬道：“不冷！”

“我好冷啊，這天氣怎麼說變就變！”常輝縮著脖子，在他身邊晃來晃去。

“你從哪弄的兩件校服？”季琰忍不住問。

“一件是我自己的，還有一件……”常輝朝宋巖方向擡下巴說：“他的，我看他抽屜裏塞著衣服，他不穿還不如給我穿。”

“你倆相處得不錯嘛。”季琰酸酸地說，這都開始互穿衣服了。

“什麼不錯啊，你少造謠了。”宋巖從常輝的背後冒出來，狠狠地按了下常輝的腦袋說，“還不是他一直喊著冷啊冷，給件衣服堵住他的嘴而已。”

“本來就很冷嘛！”常輝伸出雙手，把兩隻手貼在宋巖的臉上說，“你看看，我現在手還是涼的。”

宋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他揮開常輝的手惱羞成怒道：“說話就說話，幹什麼動手動腳的！”

“滾滾滾滾！！！”季琰沒好氣地說，“你倆要玩回自己位子上玩去！”

上了課，季琰正在做題，尹策撞了撞他的胳膊。

季琰嗯了一聲，頭也不擡，皺著眉頭跟眼前的題目做鬥爭。

“橡皮給我用一下。”

“自己拿。”

“你拿給我。”

季琰擡起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橡皮就在尹策的手邊，尹策想用直接拿就好了，還非要他來動一下手？

尹策攤開手盯著他不動。

季琰敗下陣來，拿起橡皮放在他的掌心，離開時突然被對方拉住。

“你的手好涼。”

季琰小聲說：“放開。”

尹策聽話地放開。隨後把剛剛拿到手的橡皮放在桌子上，解開自己外套的拉鏈，脫下衣服放在季琰腿上。

帶有尹策溫度的衣服實在太有吸引力，季琰嘴裏說不出拒絕的話語，“那……那你呢？”

尹策把椅背上搭著的校服穿在身上說：“我穿這個就好。”

季琰低著頭，穿上外套，溫熱的外套暖遍他的全身。他低頭看著桌子上的習題，彆彆扭扭地說：“謝謝。”

尹策擦掉畫歪的輔助綫，在季琰看不到的地方翹起嘴角。

早晨的課結束後，宋巖走過來，一看季琰楞了一下，“這誰的衣服？”

“這不是尹策的衣服嘛？”常輝和季琰同寢室，對尹策的衣服比較熟悉，一眼就看出來是對方的衣服，他的目光在尹策和季琰之間打轉，不悅地哼哼，“尹策你也太重色輕友了，我冷的時候你怎麼不借給我啊？”

季琰努力抑制住嘴邊的笑意，一本正經道：“你穿著這麼厚要借什麼外套啊，衣服當然要給最需要的人了。”

“行了，快去吃飯吧。”宋巖打了個哈欠，把手放在口袋裏吸了吸鼻子道，“再晚就沒菜了。”

“你們先去吧，我要回宿舍把衣服換下來。”

宋巖了然道：“要給你帶飯嗎？”

“我自己吃就好。”

宋巖和常輝走後，季琰撞了下一直置身事外的尹策說：“我一會把衣服放在你床上？”

“你穿著去吃飯吧，也不差這一會。”

季琰站起來走了兩步，返回來，用手指戳了戳尹策的背，“一起去吃吧……”

尹策詫異地擡起頭。

季琰自顧自地解釋道：“我……我只是……看你每次都一個人……那不是挺可憐的……”

尹策收起課本說：“走吧。”

兩人去的時候正趕上買飯的熱潮，食堂裏烏泱泱得全是人。

“來的時候不好，人好多。”季琰回過頭對他身後的尹策說，“早知道晚點來了。”

“你看著點前面。”尹策把他拉在自己的懷裏，避開了端著餐盤的學生。

季琰吞了下口水，萬分不情願地推開尹策，還好最近頭髮有些長，能遮住發紅的耳朵，他用怒意來掩飾害著羞，“別動手動腳啊。”季琰拉開外套的拉鏈，不停地用手對著臉扇風，“現在怎麼這麼熱啊，是不是你外套太厚了？”

尹策說：“要不然我們先去宿舍換衣服？”

“算了算了，多麻煩啊。”他還想多穿一會呢！

兩個人雖然是同桌，但平時很少說學習之外的話，一頓飯吃得異常安靜。

吃完飯，季琰回到宿舍，宋巖好奇道：“你不是說要先回來換衣服？”

“尹策說不用了，就先吃飯了。”季琰換上自己的衣服，抱著尹策的外套走到尹策的宿舍。

尹策的宿舍在他的斜對門，與他那全住滿的宿舍不同，尹策的宿舍裏還有四個空床位。尹策睡在上鋪，他的下鋪是空的，成了雜物擺放處。

常輝看到他進來驚喜道：“你還從來沒到我們這串過門啊。”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每個班級總有那麼一兩個被孤立的人，尹策的兩個室友就是這樣，他們在班上幾乎沒什麼朋友，都是獨來獨往，而尹策起初幷沒有被人孤立，才分班的時候，有不少人愛問他問題，時間久了，大家發現是尹策自己沒耐心經營人際關係，後來有人說尹策爲人陰沈，尹策順勢收下這個評價，獨來獨往起來。常輝則是從高二才住校，剛好尹策的宿舍就空床位，索性住了下來。或許是常輝神經大條，一直用熱臉貼著宿舍其他三個獨行俠，居然奇跡般地和他們相處得不錯。

“來還衣服。尹策呢？”季琰把衣服用尹策床鋪扶手處掛著的衣架掛好，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靠在鐵架床的梯子旁，打量了一下對面住著的兩個床位。

高中的宿舍是八個人一間，房間兩邊各放兩張幷列的上下鋪鐵架床，季琰的宿舍住得滿，每次東西放的非常雜亂，一進宿舍就給人一種擁擠的感覺。而這邊……居然每個人一張床，也太奢侈了，要麼是下鋪睡人，上鋪放東西，要麼就和尹策一樣。每個人都有多餘的地方放雜物。

“啪”衛生間門打開，尹策前面的劉海沾有水滴，他把眼鏡拿在手裏，看到宿舍裏多了一個人，沒在意，拿起毛巾擦臉。

就這麼被無視了？

季琰有些小小的憋悶，“我把衣服放這了。”

“季琰？”尹策停下動作，單手戴起眼睛，“剛剛沒看清。”

那股氣馬上煙消雲散，季琰無奈道：“你的視力是有多差啊。我離你還不到兩米呢！”

尹策摘下眼睛看著季琰的方向說：“這樣看不清。”

季琰前進了一大步說：“這樣呢？”

“還是不太清楚。”

“這樣？”季琰幾乎走到尹策的面前，兩人之間也就隔得不到一米。

尹策朝前跨了一部，兩人之間的距離馬上縮短到20公分。

這還是季琰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清尹策，精確到一根根睫毛。其實尹策的眼睛不小，睫毛也很長，只是常年帶著眼睛加上過長的劉海，使人忽略了他的眼睛。

尹策含著難以讓人察覺的笑意說：“這樣就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