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客廳裏，尹策和尹媽媽各占據了沙發一角。

這種事上，尹媽媽如何也沈不下氣來，“尹策，你那時候年輕，我可以當你不懂事，但現在你已經大四了，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打算和季琰這麼不清不楚下去嗎？”

尹策鄭重地說：“我們倆從來都沒有不清不楚，打從一開始就是認真的。”

“這條路有多難你不知道嗎？你——”

尹媽媽話沒說完，被尹策打斷道：“我當然知道，現在不就是嗎，我最親的親人正在向我發難。”

尹媽媽一時語塞，她移開視綫，“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你好！還有那季琰，他不適合你，更配不上你！”

尹策自嘲地笑道：“所以就該被您在高考之前喊出去談話嗎？那是高考啊！對一個學生有多麼重要您不知道嗎，一旦他受了影響，毀得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一生！”

尹媽媽冷著臉說：“他和你在一起之後就應該有這種覺悟，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那爲什麼這個代價應該由他來承受，感情不是單方面的，您真有不滿，也沖著我來啊！”尹策握緊了拳頭，一想到如果季琰真的受到尹媽媽的影響而發揮失常，他就後怕不已，“媽，您知道我有多喜歡他嗎？我希望我能給他幸福，讓他快樂，但您呢？您是我最親的人，卻在我最愛的人身上狠狠捅了一刀。”

尹媽媽氣紅了眼，她騰一下站起來，“我這都是爲了誰！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爲了你好嗎？我告訴你，季琰沒那麼簡單，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可爲什麼偏偏挑這時候說出來，不就是爲了讓你來戳我心口嗎！”

“媽，先不說季琰不是你口中那樣的人，就算是，這也不能改變您對他所做的事是錯誤的。”尹策同樣一絲不讓，“而且，我非常不喜歡您打著爲我好的旗號做一些我無法認同的事情。”

“如果我繼續做下去呢？”

“那就對著我做，我是您兒子，您不高興了，打我駡我都可以，但是季琰沒義務接受您的侮辱和發難。”

“你怎麼就是不懂呢！你現在還沒出社會，把情愛看得比天都大，等你被生活磨平了菱角，你就知道什麼情啊愛啊，在現實面前簡直不值一提。”尹媽媽軟下態度，苦口婆心地勸道，“你想想，十年後，你周圍的人都組建家庭有了孩子，你還要繼續和一個男人糾纏在一起嗎？”

尹策順著尹媽媽的話想了一下說：“除了沒孩子，我們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

“這季琰到底有什麼好，你就非他不可了？”

“沒有什麼好或者不好，就因爲他是季琰。還有，他無論好與不好，這都不是您傷害他的理由。媽，季琰他爲了和我在一起，一直很努力的學習工作。我和他都很認真地經營著我們的感情……”

見實在說服不了尹策，尹媽媽態度強硬道：“兩個男人的感情我不認同，季琰，我更不會認同。”

“看來今天我們不能達成一致了。”尹策站起身，走回臥室，關門前說：“那只能以後再談了。”

“尹策，這事拖到什麼時候，我的態度仍然不會變。”

“我也是。”尹策關上門，躺在床上，打開手機聯繫人，他手指在季琰的名字上摩挲，不小心把電話撥了出去。

季琰做了一整天的大掃除，他已經有幾年沒回來了，看樣子他媽媽也從沒回來過，家裏的床品太久沒用，季琰全拿出來用洗衣機洗了，結果沒有鋪床的床單，晚上打算在沙發上將就一夜。剛躺下沒多久，尹策打電話過來。

昨天電話裏，尹策的情緒不太對，他聽出來了，後來也沒敢說太多，匆匆掛了電話。

季琰故作輕鬆地說：“想我了？”

這一次，聽筒裏只傳來尹策重重的呼吸聲，季琰小心地問：“尹策，你怎麼了？”

“對不起……”尹策壓抑著情緒低聲說：“季琰，對不起……”

季琰把頭蒙在蠶絲被裏，咬了一下下嘴唇說：“你……”

“對不起……對不起……”

季琰吸了吸鼻子說：“你哪有對不起我。”

“很多很多，讓你受委屈了。我一定會讓我媽接受你。對於我媽之前對你做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雖然這種事道歉也沒用，我現在只要一想到你高考前遭遇了這種事，我就……你明明可以發揮得更好，如果不是我媽，你也許也能跟我考一個大學……”

這是第一次尹策在他面前說話帶點語無倫次，現在尹策有多難受，季琰可以想像的到，他突然有些後悔，雖然一直打定主意在尹策家出櫃這個問題上，全交給尹策自己解決，可看到現在這個局面他又不忍心。這種不忍心甚至化作負能量影響到了季琰。如果尹策沒有和他在一起，現在會不會就沒這麼痛苦了？

心裏這麼想的，季琰不知不覺這麼問出來了。

“季琰，我說過，我們倆在一起不是錯誤，請不要隨便否認我們的感情！”

這一言驚醒了季琰，他忙補救道：“我當然沒覺得是錯誤了，咱們倆簡直是天作之合，命中註定就應該在一起的！”

尹策嘆道：“我知道是我媽給了你很大的壓力吧，以後不會了。”

“沒關係，這種事一開始阿姨肯定難接受，我們慢慢來。”季琰軟著聲音說，“尹策，我們好久都沒見了，你寒假有時間來我家嗎？”

“我明天去。”

季琰對尹策的明天來表示非常不相信，但他還是打掃好家裏，做好準備工作。在整理書桌時，看到放在最上面的奧數練習題。打開其中一頁，有尹策和自己的筆跡。那還是填誌願兩人發生爭執時做的題。一晃他都要大學畢業了。

門鈴響起，季琰看著奧數練習題，做了個決定。

“我還以爲你今天來不了。”季琰打開大門，尹策頭髮淩亂，衣衫不整，短短一周沒見，變化太多，“你這是出去搶劫了？”

尹策一看到他，就把他擁入懷中，季琰退後兩步帶他進來，手拉了一下門，大門終於關上了。

季琰拍了拍尹策的背說：“先坐著吧。”

尹策依言坐在沙發上，季琰想去倒杯水給他，結果廚房裏的用品都還沒洗，他就把自己的杯子推到尹策的面前，“喝水吧。”

尹策拿起來喝了一小口。

季琰捏了一下衣角猶豫地開口：“你和阿姨還好嗎？”

尹策搖了搖頭，放下水杯，疲憊地說：“她完全不聽。”

季琰低著頭沒有說話。

尹策握住季琰的手說：“但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委屈，等我說服我媽了再讓你們見面。”

季琰抿著嘴沈思了兩分鐘。掙開尹策的手，頂著他詫異的目光從臥室裏拿出剛剛那本奧數題。

尹策狐疑地等著他開口。

“這個先給你。”季琰把奧數題遞給他，不敢直視尹策的眼睛。

尹策翻了一下奧數題，與季琰交往這麼久，奧數題已經是他們生活中的必備品。如果季琰在談話前把奧數題給他，那麼就意味著兩種可能。一是接下來的談話尹策會生氣，給奧數題就是讓他做兩道題冷靜一下。二則是季琰做錯了事，季琰每次做錯事尹策都是用做題來懲罰他，根據錯誤的大小決定他做多少道題。

“有件事，我打算跟你說清楚。”季琰走到尹策的對面坐下，“你媽媽來找我那件事，是我讓江卓告訴你的。”

尹策翻書的手一頓，心裏一時五味雜陳，他抹了一把臉，把奧數題放在茶幾上說：“你爲什麼不親自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