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延並無殉節從葬的先例,因而明德帝的後宮,除去已育有公主的幾位後妃,大多被送去皇寺。
明德帝葬入皇陵後不久,元王趙殷被召入宮。
又三日,登基大典。
趙貞身著龍袍,頭戴龍冠,率領眾大臣一道前往太廟,祭告列祖列宗、社稷百姓。
新君繼位,太子妃丘氏賢德具備,溫麗靜婉,得封皇后。
並封元王趙殷為攝政王。
改年號永安。
登基大典之後,新帝趙貞大宴群臣,殿中殿外擺了兩百餘桌,幾位王爺雖未得詔回宮,卻都像慶王一般命世子回來燕都。此番宮宴,眾王世子皆在席間。
因明德帝才剛出殯不久,即便宮中設宴,樂坊依舊不敢縱情絲竹。入殿的舞姬們姿容雖美,舞姿翩然,大臣們也都只管低頭喝酒,不敢往這些舞姬身上看太多眼。
如今的太皇太后只坐了一會兒,吃了幾口酒,便命嬤嬤扶著離開。太后也喝了幾杯,便將殿內留給了新帝。
“到底是宮裡的舞姬,這容貌技藝都是一絕。”有大膽的世子看著當頭領舞的舞姬,舔了舔嘴唇,“這番姿色,想必到了床上,也有別樣風情。”
丘鑫坐在一側,聞言輕嗤一聲。趙氏一家似乎偏愛胡女,這些年關外小國摸著趙氏的喜好,陸續往宮裡送了不少高鼻樑藍眼睛的美人。大多是做舞姬,也有賞賜給他人的。
“此女身姿曼妙,既然齊王世子喜歡,不如求陛下將此女賞賜給你?”
丘鑫的聲音不高不低,幾位世子都聽見了,瞧著被身側的世子妃掐住腰的齊王世子,一個個都憋著不敢笑出聲來。
趙篤清坐在一旁,掃了眼舞姬,低頭喝酒。
酒過三巡,殿內不少人已喝得有些半醉。趙篤清揉了揉額角,借著換衣服的功夫,出去吹吹風。
新帝身邊的太監銀華此時上前。
“陛下要見本王?”趙篤清有些詫異。
趙貞還是太子時,趙篤清與他的關係就不顯得有多親近。諸王都有封地,子女也多在封地,與趙貞交好的大多是丘家的人。聽到趙貞要見自己,趙篤清多少覺得意外。
“世子,陛下不能離開太久。”
銀華催促兩聲,趙篤清頷首緊跟其後,很快就見到了帶著幾個太站在遠處的趙貞。
年輕的太子甚至來不及脫去身上的稚氣,就被狼狽地推上了帝位。
如今龍袍加身,依舊是一副不適合的模樣。
“陛下。”
趙貞在出神,聽到聲音,驀地背過身去,抬手擦了擦眼角。
趙篤清有些意外:“陛下在哭?”
趙貞搖頭:“有小蟲飛進眼睛裡了。”
趙篤清了然:“可要擦擦?”
“無礙。”趙貞擺手,“堂兄,朕找你來,有件事想委託堂兄去辦。”
趙篤清不語,只看著趙貞等他說話。
“堂兄放心,朕不是要你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朕……朕想知道,父皇他究竟是……因何而死。”
明德帝的死因對外說的是暴斃,而只有太后他們知道,他死于極其不光彩的虎狼之藥。
趙貞自回宮之後,日夜難安,一想到父皇的死,就覺得那張龍椅可怕的讓他不敢坐下去。
“朕要知道,父皇究竟是因為虎狼之藥,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突然駕崩。”他怕死,更怕被身邊的人害死。自從回宮後,趙貞就連太子妃都不敢再親近,即便回東宮,也只能留宿在其他幾位和丘家並無關係的側妃良娣房中。
甚至,他連唯一的兒子也不敢觸碰。
那個孩子留著丘家的血,他怕極了。
看著面前怯弱的努力強撐著的趙貞,趙篤清有些不忍心地點了頭。
“陛下,此事我會去查。陛下在宮裡也需得當心一些。”他頓了頓,低聲道,“陛下可以多信任元王殿下,無論如何,元王殿下不會害你。”
趙貞發抖,良久終於鎮定下來,抿了下嘴唇重重點頭:“好。朕,信皇叔。”
和宮裡的氛圍不同,歸雁城處,因著新君登基,集市又重新張羅了起來。
百姓的生活要繼續過,只要新帝登基,過去的就都過去了,至多不過是感歎下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從牢裡放了不少人出來。
楚衡近日也有些忙碌。
歸雁城的天氣日漸冷了,再過不久就要入冬。換季的時候,得病的人越發多,慶王府的下人們隔三差五就有人咳嗽病倒。楚衡一面跟著城中的大夫們為百姓開藥,一面還在教幾個因戰失去父母的孤兒讀書識字。
陸庭夜半回慶王府,提燈的庶僕正要往前走,一個回頭,身後跟著的陸庭已經沒了蹤影。
“郎……郎君去哪兒了?”
“去西廂院找楚大夫了吧。”一旁的親衛摸了摸鼻尖,“將軍隨王爺出城巡邏,今日才歸,想必有些想念楚大夫了。”
西廂院中,楚衡果不其然還未睡下。
燭光搖晃,他在燈下撥著算盤,正核對老陳頭親自送來的帳冊。老陳頭最先發覺陸庭進院,忙起身迎了出來。
陸庭見老陳頭,有些意外:“陳管事?”
這一聲“陳管事”叫楚衡聽了個正著,他抬頭瞧見人,忙撥下最後的算盤子:“剩下的明日再說,陳管事也早些回去睡吧。”
陳管事知曉二人的關係,當下告退。西廂院的下人則很快燒好熱水,將水和浴桶送到屋裡。
楚衡收拾桌案,回頭時,陸庭已脫光了衣服,坐進浴桶裡泡澡。
男人的肩膀很寬厚,上頭還有幾道明顯的淤痕。被曬成古銅色的身體泡在水中,別有誘惑。
楚衡眼前一亮,按了按自己的十指,走到浴桶旁,伸手替他揉捏肩頸,揉散淤痕。
男人靠著浴桶,抬手按住在肩頭揉捏的手:“一起泡?”
楚衡含蓄地咳嗽兩聲,剛打算客套,男人卻突然從浴桶裡站起來,伸手一把將人直接撈起,放進了水裡。
楚衡:“我還穿著衣服……”
浴桶很大,完全足夠容納下兩個人,而且還能做些別的。楚衡現如今才想起來,前段時間下人莫名去買新浴桶後,看他的眼神怎麼那麼怪……
水漫過了肩頭,衣裳在水中緊緊貼在貼身,楚衡無奈地推了兩把陸庭,半推半就地由著他把脫下的衣裳丟出浴桶。
髮髻被解開,散開一頭烏髮,濕噠噠的披在胸前身後,楚衡伸手就要去挽,腰身卻一下子被人箍住,壓在浴桶邊上,唇上落下一個滾燙的吻。
“我想你了。”
陸庭離開慶王府幾日,濃情蜜戀的,別說他想,就是楚衡自己也有些想。
“它也有些想你了。”
誰?
楚衡被吻得有些愣怔,下一刻,那雙用來張弓握劍的手,抓住他的手,按上了對方那處生機勃勃的地方。
“它想你了,很想你。”
低沉的嗓音說著動情的話語,楚衡燒得渾身發燙,忍不住握了握手心裡的東西,聽到耳畔男人的喘息,終究把持不住,徹底沉淪。
翌日天明,晨曦的光照入屋內,楚衡堪堪轉醒。
他還沒清醒,半睜著眼,只朦朦朧朧聽到房門外有些熟悉的聲響,微微動了動腦袋,左手邊的半張床上,已經不見了男人的身影。
他從床上爬起來,抓了抓睡了一夜,散亂的長髮,視線掃過攤在桌上的中衣,腦子裡劃過昨夜從浴桶裡出來後,被壓在桌子上做第二輪的畫面,當即徹底精神過來。
從床上下來,楚衡抓過被用的皺巴巴而且還沾了東西的中衣,咬了咬牙,丟到床底下,自己另外從櫃子裡找出一身穿上。
門外的聲音已經歇了,他穿好衣服,出去喚人端水,一開門,就瞧見陸庭大馬金刀地坐在院中石桌旁,一手握刀,一手拿布,正仔仔細細擦拭著。
“楚大夫醒了。”下人恭敬地道了一聲,忙轉身去端水。
楚衡看了眼陸庭手裡的刀,知道方才門外那點動靜是他在練功,問:“今日不當差?”
陸庭回了歸雁城,做的便盡數都是營地裡的事。早出晚歸,不比在曲玉代理刺史時輕鬆。
“義父允我三日假。正巧,這幾日是此地簪花節,我陪你逛逛。”
大延男兒無簪花的風氣,之所以歸雁城會有這個簪花節,卻是從關外部落經過長年累月的貿易往來,傳入城中的。後來就漸漸演變成了歸雁城的一個節日,同其他節慶差不多,最熱鬧的便是集市、花燈,及各類手工花簪的熱賣。
楚衡從他人口中聽說過簪花節,卻沒想到陸庭竟打算陪他在簪花節上好好逛一逛,心頭一熱,當著來往下人的面,伸手勾住對方下巴,揚唇一笑:“好呀,回頭我跟你買根花簪,你戴予我看。”
玩笑歸玩笑,楚衡到底沒有要買花簪給人戴的舉動。
他和陸庭都是男人,誰也不需戴這些東西。只是意外瞧見幾隻做工異常精緻的花簪,楚衡忍不住驚歎:“這工藝巧奪天工,不若送一支回靖遠侯府,你阿娘她興許會喜歡。”
陸庭本站在他的身後,替楚衡擋開來往人流,聞聲朝他手上拿的花簪看了一眼,眼底流過驚豔,卻很快伸手從攤位上拿起另一支簡單樸素卻意外清雅的花簪。
“阿娘她喜歡這類的。”陸庭遞了遞手中的簪子,問,“這支要多少錢?”
賣花簪的小販是個胡人,能勉強說一口彆扭的官話,老實地報了個價格,倒是實實惠惠賺點手藝錢。
陸庭多付了一兩銀子,囑託小販找個盒子包好,又瞧見攤位上還擺了一支模樣不大出彩的笛子。他正打算去問,人群中忽然傳出驚呼。
“有人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