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猶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別雲山莊,在楚衡徹底脫離揚州楚家後,日子過得越發紅火。
哪怕楚衡離開山莊,山莊裡的消息和生意依舊會時不時送到楚衡手邊。白術和五味幾次在信中表示想要過來伺候,都被楚衡拒絕,還經常在信中佈置作業。
邊關的太平永遠只是暫時的,楚衡自己能做好丟掉性命的心理準備,卻從沒打算讓身邊無辜的人也受傷。
更何況,白術和五味從一開始,楚衡就沒打算讓他們兄弟倆一輩子只能當個尋常的小廝,在他身邊侍奉。兩個人日後,不是要接替老陳頭的位子,就是要做另外的管事。這比當小廝要好太多。
這些,是楚衡的打算。
但他的打算裡,還沒有說為了避險,就離開歸雁城回山莊過太平日子的。
要是膽小怕死,他當初去曲玉是為了什麼?
“我不走。”楚衡鳳眼一挑,反手利索地扣住陸庭的手腕,手指順帶劃過男人掌心,“我瞧見城裡好多濃眉大眼的小娘子,個頂個的漂亮,萬一我一走,你被人帶跑了,誰賠我一個合心合意的男人?”
他說著玩笑話,一手扣著陸庭的手腕,另一隻手摩挲著男人的脖頸:“我這輩子,沒打算找個男人過日子,你招惹我了,就別想丟下我一個人走。”
陸庭望著楚衡鬢間垂下的烏髮,沉默了很久,終於抬起一隻手,勾住他的脖子,將人拉進抬頭吻住唇,溢出唇間的話雖然簡單,卻動人心弦。
“我後悔招惹你了。我不想你被捲入這些事情當中。”
楚衡啞然失笑。他還沒後悔自己當初想抱個大腿,結果把自己貼出去的事呢。比起後悔,他更多的是慶倖。慶倖自己幸好沒能因為遲疑,失去了這個男人。
“怎麼辦?陸成檀,我一點都不後悔。”
他享受著陸庭的親吻,眼中帶笑,注視著男人深藍的雙眼,久了漸漸泛起澀意,連呼吸也灼熱起來。
“你,不回……”
“我不回我那院子。”兩人舌尖相抵,陸庭一隻手已經扶上了楚衡的腰,“這裡是慶王府,是我家。你是我的人,無人可以指摘。”
楚衡被吻得欲罷不能,整個人已經只能靠在了陸庭的懷裡。他閉著眼,呼吸越來越急促,心如擂鼓。只是一個喘息的功夫,身體就被放倒在了床上,胸前一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解開了前襟。
房門外,有下人經過的腳步聲。
耳垂被人吻住,楚衡敏感地一哆嗦,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剩,敞開了整個身體。
陸庭的聲音沙啞而迷人:“燕堂……”
“嗯,我在……”
“燕堂,我只想你活著。”
“……”
“燕堂……”
男人的聲音沙啞的叫楚衡全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因為各種原因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得到過紓解的身體,幾乎滾燙得要燃燒起來。
“我會活著。”楚衡的語調帶著顫抖,伸手按在身前男人的胸膛上,胸腔下的心臟隔著皮肉,砰砰直跳,“你不要我來,我會來。你要我走,我不會走。”
他看著男人眼中的情欲,忍不住抓了一把掌心下的胸肉:“我這人,就是這麼倔……”
那最後的音才剛落下,男人身體一沉,頃刻間身體上的愉悅席捲了彼此全部的神智。
遠隔萬里的燕都,在日夜顛倒,風雨兼程的趕路後,由慶王世子與親衛護送的馬車進了神武門。
太子趙貞下了馬車,改乘轎輦,被一路送去了太后的宮中。
太子妃與幾位東宮側妃都在太后宮中,眼底微微泛青,顯然睡得不太好。
太后剛剛睡下,太子進宮,太子妃忙張羅宮人去東宮將孝衣取來。不多會兒,東宮太監銀華送來孝衣,太子張開手臂讓銀華替他將孝衣穿上,轉頭看了看太子妃:“這幾日辛苦了。”
太子妃眼角泛紅,搖搖頭:“父皇過世,做兒女的自然要守著。”
太子點頭,囑咐太后身邊的老嬤嬤照顧好太后,而後帶著太子妃轉身去了明德帝的寢殿。
白綾系在額上,年輕的太子看到寢殿裡的白燭燈火,忍不住出神。
先帝駕崩時,他尚未出生,先帝后宮中的幾位育有子女的後妃,跟著王爺去了封地,不曾生育的則剃度出家,去了皇寺。這些年也陸陸續續有太妃過世,但太子從未與她們中的任何人打過照面。
滿殿白燭燈火的場面,對於他來說,還是頭一次見到。
而這一次,躺在殿中棺槨內的人,是他的父皇,不久之前,還是身著龍袍的大延皇帝。
“殿下,得跪下。”太子妃見太子始終愣愣地站著,忙低聲提醒。
太子回過神,當即跪了下來,太子妃跟著跪下拜了兩拜。
“你說,父皇這時候有沒有見到皇祖父?”
“應該……見到了……吧?”
聽著身側太子妃的回答,想起那以死明志的小太監說過的那些話,想起丘家、太后還有那張龍椅,太子忽的一顫,生出懼意。
他只想自由自在的活著,不用過問政務,不用忙於爭鬥,提筆山水,起手縱琴。
可是為什麼他的父皇,卻只有他一個兒子……
如果有兄弟該多好,或者隨便誰,隨便誰來當這個皇帝,只要不是他……只要不是他來就行。
太子心裡的想法,旁人無從得知。
不多時,嬤嬤扶著太后過來了。饒是太后已多次見過明德帝的遺體,此時也止不住滿心哀慟。太子慌忙起身去扶住太后:“皇祖母……”
“先帝過世時,哀家為了皇帝苦苦支撐,如果不過才幾年,皇帝竟然也……喪夫又喪子,哀家……哀家這是造了什麼孽……”
太子妃紅著眼眶,伸手就要去扶太后。太后側身握住太子的手腕,順勢避開她身來的手:“太子,你回來後,可別再往外頭跑了。你過去是太子,如今,皇帝駕崩,你就是心裡難受,也不能辜負了你父皇,要早日扛起大延江山,切莫再任性了。”
“皇祖母,孫兒……孫兒實在是擔……”
“太子,你擔得起。”太后的聲音忽然變得鎮定而具有威懾,見及太子哽咽地點了點頭,才道,“皇帝是守陳之君,這些年雖不曾為大延開疆擴土,但好歹守住了江山社稷,太子,待你登基之後,哪怕不能如你皇祖父那般,能做到你父皇這樣也足夠了。”
太子的手腕被抓得有些疼了,低聲吃痛。太后忙不迭鬆開手,輕聲道:“太子,你得快點長大了,哀家能教你的不多,你得自己學,不然很快就要被人抓住,到那時朝廷中……”
太后說著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太子有些慌張,不知該如何勸慰,太子妃幾次想要上前,都被身側的嬤嬤若無其事地擋開。這時,外面一個宮人進來低聲道:“稟太后,稟太子,丘大人來了。”
太后驀地收住眼淚,看向忍不住臉上浮出喜色的太子妃,冷眼道:“請丘大人進來。”
太子妃想要去迎,聽得嬤嬤兩聲輕咳,忙停下腳步,有些躊躇:“皇祖母……”
太后並未理睬太子妃。
當年太后與丘家合作,做主聘下丘壑之女為皇后,這些年又如何沒有發現丘家的動作。尤其是皇后竟然鼓動明德帝,為太子娶了丘壑孫女為正妃,更是覺得丘家的野心越來越大。
當年的合作關係,到如今,也差不多是分道揚鑣了。
她不會讓丘家繼續控制太子的,但也不會允許當年其他賤人生的兒子,壓過她的孫子一頭。
丘壑進殿,身側還跟著他的長子丘鑫。
見到太子,丘壑徑直道:“太后,太子既然歸來,可是能召見群臣,宣讀遺詔,好讓群臣知道,太子身為皇上獨子,應當立即登基。”
太后點頭:“哀家知道,此事萬不可耽擱,沒得讓那些有心人做些別有用心的文章。”
說到別有用心,太后的臉色沉了幾分。前半輩子,她在防人爭寵,防先帝疼愛其他兒子勝過她的兒子。後半輩子,她在防皇后,防丘家,防那些已經長大對兒子有威脅的王爺。
明德帝並未留下什麼遺詔,更不曾見過皇后。
皇后手中的那份遺詔,不過是丘家早早準備好的假貨。明德帝年紀尚輕,且又是難堪地死在了宮外胡女的床上,怎麼可能留下遺詔。
假遺詔中,不光有太子登基為帝的旨意,更有冊封丘家長子為護國大將軍,掌皇城護衛兵權等一系列的旨意。
這樣分明偏向丘家的遺詔,的確可能出自於明德帝之手。太后雖一眼就認出了其中的不妥,可為著唯一的孫子,她只能先令諸王留在封地,待太子回宮,繼承大統後,再行下一步棋。
“攝政王?”
太子回宮的第二日,太后懿旨,召群臣覲見,宣讀遺詔,並特地請來了燕都第一皇家寺院的主持。
那是遠近聞名的高僧,無人不瞻仰。
“太子年少,帝星暗淡,需有天魁星輔助,方能逢凶化吉,江山永固。不妨立攝政王,輔助太子,直到太子及冠。”
主持突然來的這一下,叫群臣愣怔。以丘家馬首是瞻的眾臣,更是直接將目光轉向國丈丘壑,想從他的臉上看出幾分與太后合作的端倪。
然而,丘壑的神情顯然在告訴他們,所謂的帝星暗淡,將星輔助,都和丘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太后閉眼,群臣的議論聲過了很久,終於漸漸平息。
她要那些賤人生的兒子,當她孫子的刀與盾,誰來都好。
“那麼大師認為,這攝政王當選哪位王爺?”
“太后!”
丘壑出言,主持雙手合十,躬身道:“西北有天魁星,太后不妨看看,西北是哪位王爺。”
西北有歸雁城,慶王帶著西山營就在西北。
那不是天魁星,那是將星。
殿中群臣紛紛討論,提起慶王,個個都是滿臉驚詫。
“要是讓慶王做攝政王,日後會不會……”
“只怕攝政王一立,太子再難坐穩龍椅……”
“太后,西北不光有慶王。”丘壑看了一眼太后,咬牙道:“與慶王同母所出的還有元王,從輿圖看,元王的封地就在西北附近。慶王乃天生將星,大延的邊陲離不得慶王。”
丘壑的話,一是試圖以元王換慶王,二則暗示太后,比起毫無兵權的元王,讓慶王攝政後果極有可能是得不償失。
而且,元王少時便離開皇宮,與朝廷老臣的聯繫最少,封元王為攝政王,遠比讓慶王站在太子身側更適合。
畢竟,丘家能製造出一個傀儡皇帝,也能架空一個沒有實權的攝政王。
“太后,就請召元王回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