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要是鑽下去，就是犯了殺人罪，要坐牢的，這樣的話，你的奶奶要怎麼辦？沒人養的老人是很可憐的。」

　　狄容卿冷靜、清晰的字句狠狠的敲入傅靈為了報復而紊亂的心房，提醒著她不要做傻事。

　　可惡的男人！知道奶奶是她的弱點。

　　傅靈轉身將手中的「凶器」收好，不斷的磨著自己的牙齒，恨不得將他咬得碎碎的。

　　「我要下班了。」她沒好氣的說。

　　「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

　　狄容卿冷冷的看著她氣嘟嘟的臉頰，發現自己一向冰冷的心變得暖暖的。

　　每次都這樣，就算全世界的人對他多麼的熱情、尊崇，甚至是巴結、諂媚，都無法讓他冰冷的心有點溫度。

　　而她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站在他的身邊、進入他的眼裡，就可以讓他的心產生蕩漾、產生溫度。

　　傅靈等著他慢吞吞的走出診所，才動手放下鐵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冷漠的轉身走到路邊準備叫計程車。

　　「你沒車？」

　　她不想讓他知道因為自己太膽小了，所以不敢開車，考到的駕照也只是擺在皮包裡，不過她已經有在努力克服了，總有一天一定要上路。

　　「我送你。」

　　她的手剛伸出要攔小黃，卻被一把扯住，然後整個人被拖往他的高級進口房車。

　　「喂！我說過不要，你聽不懂人話嗎？」

　　「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

　　「不然呢？」她想要問清楚，卻被他塞入車座裡。

　　她準備跳下車，卻被他湊近的俊臉給阻止。

　　他冷冷的說：「你現在走在街上，會造成居民的恐慌。」

　　什麼？

　　她的腦袋因為這句話而攪成一團的時候，他已經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緩緩的上路。

　　她很努力的想著，最後，她輕咬著唇，抬頭看著專注開車的男人，「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想知道？」他一向冷冰冰的臉居然緩緩勾起一抹笑。

　　「嗯！」她不是很甘心情願的點頭。

　　真討厭自己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壞毛病，可是不問清楚，她肯定會失眠一整晚。

　　「那叫班長大人來聽聽。」他就是聽到她叫的那聲班長，才發現她的存在，因為沒有一個人可以把班長那兩字叫得這樣好聽、這樣銷魂、這樣性感卻又無邪。

　　她用力的瞪著他，久久沒有說話，最後才冷冰冰的開口，「你的形象配這句台詞很不適合。」

　　「是嗎？」他倒覺得感覺還不錯。

　　「算了，你不說，我也不一定要知道。」她根本就不想跟他聊天，怎麼又不知不覺的聊了起來？

　　「不怕晚上睡不著？」

　　可惡！真的不應該在分手之後還跟舊男友糾纏的，自己的小怪癖，對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害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這仗，還沒打就輸一半了，真氣人。

　　「哼！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你又知道我會晚上睡不好？」

　　他微笑，沒有回答。

　　她把臉別向窗戶，看著車窗外的遠處燈光，好美、好浪漫，像是閃爍迷人的星星一樣。

　　他們之前交往的時候，也常常喜歡坐在河堤旁邊望著天上的星星……

　　「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可是出來嚇人就是你的錯。」

　　她猛然轉過頭，狠狠的瞪著說話的男人。

　　「你說什麼？」她用冰冷的語氣逼問著。

　　他又只是淡淡的笑著，看起來是沒種再說一次。

　　哼！十年可不是短日子，就算是小病貓，也會長成大老虎的，少小看她了。

　　「真沒想到你居然敢笑我醜。」

　　十年前笑她笨，十年後笑她醜，這個男人是怎樣？這麼看扁她？也不想想她以前好歹也是他的女朋友。

　　「嫌棄我，不也是代表你自己選人的眼光有問題？」

　　「是啊！」他輕笑一聲，然後還用那種無可奈何的寵溺語氣說：「我當初怎麼會是那樣的眼光呢！」

　　什麼嘛！他居然回答得那樣的理所當然。傅靈幾乎要火冒三丈了。

　　「你給我停車，我要下車。」

　　他果然停車，而她也下車了。

　　她一下車就有點後悔，因為三更半夜的，要是她被丟在半路上，到時她要去哪裡攔車？而且現在的治安實在是……

　　「你竟然真的停車？你難道不知道把一個淑女丟在半路上是很惡劣、不紳士的行為嗎？」

　　「你家不是這一幢嗎？」

　　靠近車窗的臉帥得不得了，她因為生氣，猛然地探入車窗裡，差點就要與他頭撞頭了。

　　傅靈想縮回身子，腦袋瓜卻硬生生的去撞到車門，「啊！好痛。」

　　「怎麼這樣不小心？已經不聰明了，萬一撞得更笨了，那要怎麼辦才好？」

　　「我就算傻了也不關你的事。」

　　只見他那雙漂亮的眼裡閃爍出一絲的委屈，然後喃喃的道：「誰說的？」

　　「你說什麼？」

　　「我說……」

　　「算了，你一定是在說我的壞話，我不想聽人家當面說我壞話。」她毅然的決定不要聽這個男人的毒舌。

　　傅靈轉頭一看，真的已經在她的家門口了，什麼時候到家了她居然不知道？果然，她花太多注意力在這個男人的身上。

　　她的臉忍不住一陣燒紅——氣得燒紅。

　　「靈靈……」

　　一聲心動的呼喚讓她轉過頭，卻被一雙大大的手扯入車子裡，一個略帶冰冷的唇隨即落下。

　　為什麼經過了十年，他的唇依然是那樣的冰冷？

　　她本能的想用自己的唇溫暖他，沒有等到她反應，她卻已經被放開了。

　　「睡飽一點，明天我送你一個大大的禮物。」說完，他便帥氣的開車離去。

　　等到她拿出鑰匙打開大門，走進屋子之後，她似乎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

　　當她經過玄關的鏡子前面，看到自己又紅又腫的唇，才大聲的尖叫，「臭男人，居然偷襲！」

　　隔天，傅靈穿著整齊乾淨的白袍，滿心歡喜、充滿幹勁的站在她辛苦經營的牙科診所裡面，身邊還有兩個可愛的白衣小護士，三個女人本來準備要好好的迎接這燦爛的一天，沒想到一開門，就迎接了一個天大的青天霹靂。

　　診所門口圍了一群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副要來找麻煩的表情。

　　「傅醫生，他們說你把病人的牙齒醫壞了，明明那個病人的牙齒就沒有問題，可是你還故意……」自願出去瞭解狀況的小護士A皺著一張臉回來，支支吾吾的對著診所裡的傅靈還有另一個同伴說。

　　「怎麼可能？傅醫生的技術很好的。那些人我們根本沒有見過，擺明了就是那種流氓或是詐騙集團的人想要用這種方法威脅我們，看我們會不會息事寧人，拿錢打發他們。」另一名小護士B用力的點點頭，已經自己下結論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

　　醫壞人？哼！傅靈冷著臉想著，她唯一一個醫壞的人就是那個男人。

　　「傅醫生，怎麼辦？這種醫療糾紛很麻煩的，就算處理好，也會影響診所的聲譽。」小護士A擔心的問著。

　　「可是如果真的拿錢打發，以後他們會食髓知味，我們就會變成他們的銀行，想要就來領。」小護士B這樣的說著。

　　「傅醫生，快點出來，不要躲著，給我們一個交代啊！」

　　診所外面突然又傳來很大聲的叫囂，讓診所裡的三個女人覺得很不安。

　　小護士A害怕的躲在傅靈的身邊，張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傅靈。

　　「要不要報警？」小護士A小聲的問著。

　　「對啊！不然要是來看病的病人看到外面這群人，一定不敢再踏進我們診所了。」小護士B也點點頭。

　　傅靈走到百葉窗前，偷偷的往外面瞧，發現那群人她根本沒有看過，診所病人她幾乎都認識，這群人來的時機很奇怪。

　　狄容卿昨天說要給她禮物，今天她的診所就被不明人士包圍。

　　真以為她很笨嗎？好歹她也是考上了醫學院，是位牙科醫生。

　　這一切透露著一種很令人懷疑的陰謀，而背後的那只黑手，她清楚是哪位先生的。

　　真是可惡！

　　傅靈咬了咬牙，拿出一張今天一大早她在自己皮包裡發現的名片，拿起手機，按下一組陌生的號碼。

　　「是我，傅靈，請你把你的禮物收回去，我不喜歡。」說完，她馬上就掛斷電話。

　　如果事情像她所想的那樣，外面的那群人就會離開。

　　果然，沒多久，她就見到那個帶頭鬧事的人接了電話，然後馬上轉身帶領其他的人離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吩咐其他兩位小護士，「你們先回去，在這段時間你們留職停薪，等我處理好，你們就可以回來繼續上班。」

　　「傅醫生，你要去哪裡？」小護士們異口同聲的問著。

　　「解決醫療糾紛。」

　　不管狄容卿打算做什麼，他都休想得逞。傅靈在心中打定主意。

　　眼前這間豪華氣派的私人醫院，是所有醫生渴望能進去任職的醫院，不但擁有最新的醫療設備，還有很完備的進修課程、福利及年終獎金。只要能進去，就代表一種肯定，同樣也是尊貴、權勢的代表。

　　傅靈的母親總是希望傅靈以後可以跟她一樣幸福，遇到深愛自己的男人。

　　她的父母在有生之年，確實是幸福得不得了，但，也許是太幸福了遭天妒，所以他們很早就過世了。

　　死亡的原因還很瞎，他們洗完澡、做愛做的事情之後，心滿意足的相擁著入睡，卻沒注意到瓦斯外洩……

　　要不是那時候才八歲的傅靈到南部的奶奶家玩，恐怕也會跟她的父母親一起離開。

　　傅靈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跟心愛的父母親一同過世，或許也是一種幸福，這樣就不會遇到讓她傷心的初戀，然後痛苦了十年。

　　女人最精華、最美麗的時光，全都浪費在那個可惡的初戀情人身上。

　　因為當初她犯下天大的錯誤，所以這十年來，她雖然知道狄容卿在哪裡，卻還是裝作不知道。

　　她這麼辛辛苦苦的躲著他、避著他，安分守己的開了一間小小的牙科診所，既沒有礙到他大少爺的眼，也沒擋到他院長大人的路，為什麼他要如此趕盡殺絕？

　　此刻的她心中充滿了憤怒的火氣，忘了自己發過誓，只要有狄容卿在，就不會踏進這間醫院，她迅速地衝向服務台。

　　「小姐，你好，請問要看哪一科呢？」雖然有點被眼前這個頭頂冒煙的小姐嚇到，可是身為全亞洲第一流的醫院的櫃檯小姐，臉上的笑容仍是甜美得像是春風一樣。

　　「我要見你們院長。」傅靈的語氣充滿殺氣。

　　櫃檯小姐互看了一眼，然後露出有些為難的神情，「小姐，請問你跟院長有約嗎？我們院長不是隨便就可以見到的。」

　　她們每次都只能遠遠的看著俊美優雅的院長從門口經過，但大都時候他都是從地下室直接抵達頂樓的院長辦公室。

　　她們每天守在櫃檯都不容易見到院長了，更不要提這個不知道由哪裡冒出來的女人。

　　而且她是誰啊？院長大人是她這種平凡女可以見到的嗎？櫃檯小姐們在心裡OS。

　　「請跟他說我是傅靈，我相信他會願意見我的。」

　　說完，傅靈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騷動——

　　「哇！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尊貴優雅的男人耶！」

　　「對啊！像是從名酒廣告裡走出來的總裁一樣。」

　　「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當然，人家一看就是上流社會的人。」

　　「唉！我還是跟我家阿勇談戀愛就好，跟那種尊貴得像國王一樣的男人談戀愛根本就是自討苦吃。」

　　「被他看中的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同時也是最不幸的女人。」

　　那些愛作夢的女人有志一同的點點頭，決定還是跟自己的男友一起過日子才是幸福的。

　　傅靈看著那一群竊竊私語的女人，心裡想著，狄容卿那個男人真的一點都沒有改變，十年前在學校就是所有女生討論的目標，現在還是一樣。

　　只不過他似乎更厲害了，已經化身為只可遠觀而不敢褻玩的國王。

　　穿著白袍的狄容卿宛如高高在上的帝王般，他身邊的男人們同樣也穿著白袍，可是散發出來的氣質就是硬生生的比不他，一群醫生在身後簇擁著他，更是顯露出他那種獨特的尊貴與優雅。

　　傅靈轉過頭對著櫃檯小姐冷冷的一笑，略帶嘲諷的說：「這不是隨便看到了嗎？」

　　櫃檯小姐笑容僵硬，心裡也很訝異為什麼一向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大廳的院長居然出現了，而且還如此大陣仗的出現，之前院長都說不要這樣，會影響到病人。

　　狄容卿往傅靈的方向走了過來，要是在平常，她絕對會落跑，但是現在她是來興師問罪的。於是，她挺起胸膛，像個驕傲的女王一樣等他走過來。

　　「喜歡我的禮物嗎？」狄容卿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

　　四周的人紛紛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自己看到院長笑了，是出現幻影了嗎？

　　眼前的男人是那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總是擺著冰塊臉，嚴以待人、嚴以律己的院長嗎？

　　雖然院長俊美的外表與優秀的才能，讓醫院裡很多女醫生或是俏護士都傾心不已，可是他臉上的萬年冰山足以嚇退她們，就連醫院裡公認最美麗的護士都因為追不到他這坐冰山，含淚氣憤的另嫁他人。

　　結果，現在他們卻看到他正對著一個女人微笑，真是把他們都嚇壞了。

　　大家很快的把目光鎖定在讓他一笑的女人身上。

　　嗯……是個可愛型的女人，但是她卻把自己打扮成成熟型的，最重要的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號人物。

　　「你給我過來。」傅靈一把扯住狄容卿的領帶，然後就在所有崇拜、尊敬他的眾人面前，像是在扯小貓、小狗一樣，把他往沒人的地方拖過去。

　　狄容卿沒有覺得很狼狽……好吧！算是有一點點，但是他只是微笑著任由她將自己拖到角落。

　　唉！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這個女人敢這樣對待他。

　　角落有一個四周都玻璃的小房間，是銀行提款機，她將他推了進去。

　　「狄容卿，沒想到經過十年，你居然變得如此陰險狡猾，使出這種下流的手段，叫一群人去我的診所前面叫囂，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做很容易就會毀了一個醫生辛苦建立起來的名譽嗎？」傅靈雙手叉腰，神情咄咄逼人，一副「老娘跟你拼了」的樣子。

　　十年後的相遇，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毀了她嗎？如果真的是這樣，她不介意跟他來算個大總帳。

　　本來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小房間裡硬是要擠上兩個，而且她還刻意擺出茶壺的姿態，所以另一個人就只能緊靠著提款機。

　　可是狄容卿並不想緊靠著提款機，他緩緩的向她靠近。

　　「靈靈……」

　　這種肉麻死人的語調好久沒有聽到了，讓她整個人不由自主的起了個大冷顫。

　　「不准你這樣叫我……」看到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裡不再平靜，而是充滿驚濤駭浪，她的心頭猛然一驚。

　　啊！慘了，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會失去理智的把自己跟他關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雖然是透明的，但是與他關在同一個空間裡卻是事實。

　　她轉身想開門，腰卻被他從後面緊緊的抱住。

　　他灼熱的呼吸伴隨著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朵旁邊輕語著，「你對我好壞。」

　　此時的傅靈可說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犯下了不可原諒的大錯了，她忘了狄容卿這個冷漠的冰山要是願意的話，就會化身為世界第一熱情的火山，非把他想要融化的女人融化才甘心。

　　「要是你以為我不會反擊，那就太可笑了，我會報警處理……你幹嘛抱這麼緊？」傅靈努力扯掉他攀在自己腰上的大手，掙扎著想打開門，但是門才剛打開一一點，他就用她的身子把門給壓住。

　　「好痛，我快不能呼吸了……」他把她當成黏土黏在玻璃上，她的臉都扭曲了，萬一有人經過或是要來領錢的話，就會看到一張鬼臉貼在玻璃門上。

　　他卻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身為院長的高貴身份，只是將頭埋入她馨香的髮絲裡，像個委屈的男人一樣，一臉哀的指控著她，「是你故意整我，殘忍無情的任由我牙痛，害我在手術時候差點醫死人。所以你不應該氣我報復你，是你先對我不好的。」

　　他出神入化，宛如神一般可以救活垂死的病人的技術，差一點就毀在她的手上。就算她是他的初戀情人，還是不可以讓她這樣無法無天。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

　　一字一句都是她的錯，他雖然語氣哀怨卻又說得理所當然，真是讓她越聽越火大。

　　傅靈深深的吸了口氣，咬牙切齒的說：「既然我這麼壞，為什麼不放過我？我沒有你那麼聰明，輕輕鬆鬆就可以考上醫學院，也沒有你那樣顯赫的家世，可以當上自家醫院的院長，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牙醫，當初你來找我看牙齒，就不要怪我報復，是你給我機會的，不要忘了我有多恨你，只要給我一把刀子，我會毫不猶豫的刺你一刀的。」

　　呼！真痛快，她總算把多年來想講的話都講出來了。

　　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沉默時間，她才聽到身後的男人慢條斯理的開口。

　　「也就是說……你愛我愛到想殺死我？」狄容卿還稍微歪著頭，一副無辜到了極點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