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又再一次被拋棄了！而這一次可以說是痛徹心扉啊！

　　他以為他已經得到她，兩人發生不可告人的關係，她應該會要求他負起責任，而他也準備好要負責，保證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過得像公主一樣。

　　為什麼她卻似乎一點也不在乎？還大聲的說不愛他。

　　難道她不愛榮華富貴？還是不喜歡他？

　　沒有女人不愛金銀財寶、綾羅綢緞的，她一定是不喜歡他的外表。

　　唉！如果他白一點、瘦一點、斯文一點就好了，就像文雄那樣秀秀氣氣，像個書生貴公子，定香肯定會二話不說答應跟他了。

　　他依依不捨的望著房門，其實心裏還很想進去努力彌補自己的失誤。這一次他絕對會找對地方，但是她一定會生氣。

　　而且她剛剛在他的懷裏邊吃還邊打瞌睡，看起來的確是累壞了。

　　讓她睡飽一點好了，他心想，也許她睡飽後，火氣就不會那麼大了。

　　唉！

　　尚德像個失魂落魄的小夥子一樣唉聲歎著氣，轉身走沒幾步，便聽到身後的門打開了。

　　「大地主！」

　　他連忙回頭，看到她笑得好美、好美。

　　「我去你家好了。」

　　「什麼？」

　　「不可以嗎？」她嘟起小嘴。

　　「好。」只要她還願意理他，願意待在他的身邊，不管有怎樣的阻礙，他都會努力的搬開。

　　「不成！」

　　「為什麼？」尚德從來沒有對自己的母親這麼大聲過，他一直以來都是個孝順的小孩，連長大接管整個司馬家，對辛苦拉拔自己的母親，依然順從聽話。

　　「你為了別的女人對你娘大小聲？」

　　「兒子不敢。」

　　「你剛就敢了。」

　　他低頭不語，但臉上的神情卻顯示著他在忍耐。

　　嫣紅從未見過兒子這樣在意過一個女人，之前就算有一些不長眼也沒長智慧的千金小姐說了傷人的話，嘲笑尚德太過粗獷的外表及不入流的談吐，也沒見他多在乎。

　　如今卻為了她反對那個女子進門而生悶氣，雖然他表面上沒抗議，但她可以看出他頭上在冒煙了。

　　「千金小姐、黃花閨女那麼多，你不去喜歡，偏偏看上別人的妻子，你真是變壞了，一定是那個不守婦道的女人誘使你的，對吧？」

　　她越想越不放心，所以便叫來小李問個究竟，卻發現那個叫做定香的女人不只是單純的小貧女，還是自己佃農的妻子。

　　堂堂大地主跟自己佃農的妻子私通，傳出去多難聽！

　　「不是，她才沒有勾引我。」

　　「她沒有，難道是你自己去糾纏她？」

　　尚德漲紅了臉，低頭不語，形同默認。

　　「天底下沒有女人了嗎？你偏偏就是要有夫之婦，她是人家的妻子，你要怎樣娶她？」

　　「我會找到文雄，然後給他錢求他寫休書。」

　　「如果文雄不同意呢？如果人家夫妻很恩愛呢？你要橫刀奪愛嗎？」

　　「必要的話。」

　　「怎麼奪？」

　　「我會派人殺了文雄，然後乘機安慰定香。」

　　嫣紅聽到這裏差點昏過去，「殺人奪妻這種事情你也做得出來？」

　　「如果這是得到定香唯一的方法。反正我們有的是錢，可以買通縣太爺。」

　　「總之，我反對她入門。」

　　「娘……」

　　「什麼都不用說了。」

　　「娘……」

　　「如果你不聽話，我就出家當尼姑。」

　　頓時，母子兩人就在屋子裏大眼瞪小眼。

　　「還不出去。」最後嫣紅開口了。

　　尚德冷著臉，一臉不甘願的離開。

　　他一踏出房間，便遇上洪正天。

　　「怎麼？被你娘罵了？」

　　「洪叔……」

　　「來，陪洪叔喝杯茶。」

　　「洪叔，我實在沒什麼心情。」

　　「那更要喝上一杯好茶，不但可以消除油膩、生津止渴，更可以消除煩惱憂鬱。」

　　尚德想了一下，然後拖著無力的腳步走到涼亭石桌邊坐下，面前馬上擺上一杯香氣襲人的好茶。

　　「謝謝洪叔。」

　　「不客氣。」

　　尚德端起茶杯，有一口沒一口的輕啜著，看起來像掉了魂似的。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那位姑娘。」望著他一臉落寞，洪正天開口。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她，我可能早就被毒蛇咬死了，也不會活著在這裏和洪叔說話了。」

　　「那個姑娘就是你找了很久的救命恩人？」

　　尚德點了點頭，「而且她很可憐，被文雄那個負心漢拋棄，留下她一個人不知去向，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這麼氣憤？」洪正天含笑著問。

　　「當然，要是她是我的妻子，我一定會……」

　　「一定怎樣？」

　　尚德發現洪正天笑得很曖昧，這才發現自己說得太多了，頓時，一張黑臉紅得不得了。

　　洪正天笑容更大了，他又替尚德倒了一杯熱茶，然後緩緩的說：「我已經命人把她接來，不過為了不讓你娘知道，你得讓她乖乖待在你身邊當丫頭伺候著，畢竟她是人家的妻子，不管是不是棄婦，也該先觀察一陣子，你做得到嗎？」

　　「可以。」尚德堅定無比的說，只差沒宣示了。

　　「她應該在大廳了，你要去看看嗎？」

　　「好。」尚德立刻要衝往大廳，但像是想起什麼，連忙停住腳步。

　　「洪叔，我先告退了。」他雙手對握，禮貌的向洪正天行了個禮，等到他點頭，才敢放心而且迫不及待的沖去見自己的心上人。

　　這個小子的內在跟外表真的相差太大了，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禮貌、規矩是從小嚴厲教出來的，還會誤以為他是個大剌剌的魯男子。

　　而且他從小只知道聽他娘的話，乖得不得了，久而久之，便少有自己的主張，這早就令他擔心不已。

　　男人，該多點自己的想法才對。

　　這個特別的女子出現未必是件壞事，至少她引起了尚德想要的欲望。

　　而人，要成長、思考，剛開始都必須先從想要延展。

　　再說，如果尚德真的這麼想娶她，他也會鼓勵尚德強搶民女。

　　光是想到尚德那個被世俗禮節悶到要石化的石頭為了愛要去強搶民女，就一定超級有看頭。

　　他，等著看好戲。

　　尚德興匆匆的跑到大廳，果然看到定香，也看到母親。

　　「娘。」

　　「我不是反對她進來嗎？你居然讓她出現在這裏，你是不是被這個女人下蠱了？連自己娘親都可以忤逆了？」嫣紅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不是。」尚德低下頭不敢造次。

　　「我看就是了。這個女人有什麼好？看她笨手笨腳的樣子，怎麼懂得伺候人？」

　　「娘……」

　　定香看著眼前對她敵意十足的婦人。

　　不管是為了什麼，她就是不想看到有人罵尚德，就連他的母親也不行。

　　所以在她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便聽到自己說：「誰說我不會伺候人？我可以保證他會被伺候得像個大老爺，快樂得不得了。」

　　原本她只是想來這裏工作，因為外面的人都歧視她是女人，不給她工作的機會，而且她也不想讓尚德誤會她是為了錢才接近他，更不想讓他認為自己需要對她負起責任。

　　「你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連自己都弄不好了，還要伺候少爺，我看是在床上伺候吧！」

　　定香原本還在為自己沖口而出的話有一點後悔，但是嫣紅的話刺激到她了，這下子不把尚德伺候成大少爺，她就丟臉丟大了。

　　「如果我愛到床上伺候他也是我的本事。」

　　「你！」嫣紅氣極了。

　　「害怕的話就跟我說對不起。」

　　「哼！好。我就看你這個臭丫頭要怎樣伺候少爺，要是受不了的話，你可以趁現在投降，跟我說對不起。」嫣紅也不甘示弱的說。

　　「定香……」尚德擔心的望著她。

　　定香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啦！不就是伺候你嗎？」

　　會有什麼難的？

　　在偌大精緻復古的飯廳裏，圓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比起司馬家以前常吃的更加的豐盛，明顯有著嗆聲的意味。

　　雖然對方是尚德的母親，可要是和她的靠山作對，她一定會力挺到底。

　　而嫣紅也規定不准其他人伺候尚德，他所有一切全交給定香一個人處理，擺明瞭是要跟定香說，沒丫鬟伺候，只有她一個人絕對做不來的。

　　真是太好笑了，不過就是個男人，而且個性超好，絕對比現代那些男人好伺候的。

　　仗著尚德疼她，沒有人知道他什麼都自己來，根本不需要她伺候。

　　不過吃的方面，他倒是有些困難，因為君子遠庖廚，卻讓定香有了機會可以發揮自己學到的廚藝料理。

　　定香臉上揚著超有自信的笑，然後拿了一副刀叉放在尚德的面前。

　　「定香，好多支。」

　　本來她是想安排在後花園用餐，那裏是最美麗、最有氣氛的花園餐廳，四周百花搖曳，樹上小鳥鳴叫，空氣中又有迷人的芬多精。

　　下一次好了，今天就讓這些食古不化的古人知道不要狗眼看人低，她不會任由人莫名其妙的欺負她的。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叫阿鐵幫打造三副嗎？」其中一副是她要的，另一副就當作備用的。

　　尚德拿了叉子左看右看，「這是鏟草給牛吃的鏟叉嘛！」

　　定香聽到身邊傳來一陣竊笑，就連嫣紅臉上也露出一抹嘲笑的神情。

　　對啦！鏟給你這只牛吃啦！氣死她了，這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笨蛋。

　　不過她還是忍著氣說：「這是叉子，外國人專用的，他們不會用筷子。」

　　一聽外國人，大家眼神裏的嘲笑似乎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好奇、是崇拜、是懷疑。

　　「等一下，我先上菜。」

　　定香像蝴蝶一樣的飛了出去，然後在眾人睜大眼期盼下，端了一個大盤子進來。

　　她嬌小的身子和大大的盤子十分的不相襯，宛如小女孩在搬大人的東西似的。

　　尚德想站起身幫她，卻被她用眼神制止，於是他又坐回原位，繼續當他的大少爺，享受著她的伺候。

　　「這是前菜，傳統尼斯沙拉。」

　　「殺啦？殺什麼？」

　　殺你啦！定香心想，不過還是微笑的介紹著，一如她在替客人介紹一樣。

　　「這是法國南部尼斯地區的菜色，可以當成前菜，也可以成為中午的輕食主菜，裏面有豐富的生菜、魚、番茄，還有起司粉。別光看啊！吃吃看。」她殷勤的推薦著。

　　尚德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色彩豐富的食物被分在白色的瓷盤之中，更加引得人胃口大開。

　　見到他臉上那抹訝異及滿足的神情，她便明白他被美食俘虜了。

　　旁邊的人依然瞪大眼睛看著主子在吃草，而且還吃得津津有味，都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滋味？似乎不難吃的樣子。

　　嫣紅靜靜的看著，臉上端莊的神情沒變，唯一洩漏的是她吞了一口口水。

　　「再來是主菜，法式烤春雞。」

　　「不過是烤雞，還故弄玄虛的用竹籠蓋著，會不會太好笑了？」嫣紅終於忍不住出聲，雖然故意說反話，事實上，她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猜測著半圓形的竹蓋子裏是何種驚喜。

　　打從她懂事以來，從沒有見過有人用這種方式上菜，真是吊人胃口。

　　而且不同於一般油膩的烤雞味，竹籠裏透出來的是一股清新開胃的香氣。

　　尚德一打開竹籠，便見到一隻烤得呈現金黃色的小春雞放置在白色無瑕的瓷盤中，旁邊還放了一朵青翠的綠花。

　　「吃吃看。」定香笑著說。

　　尚德本來想整只雞抓起來啃，卻看到定香拿起刀叉替他把雞肉分好，剛好方便一口吃。

　　濃烈迷人的香氣一下子彌漫了整間飯廳，定香還替尚德倒了杯酒。

　　接著又看著她端上其他的菜，豬排炸馬鈴薯。他愛極了整份豬肉可以這樣做處理，又好吃又可以吃得飽。

　　如果是牛肉會更好吃，定香心想。不過古人幾乎不吃牛的，因為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牛是替他們辛苦耕種的，哪里允許她吃。

　　肉販阿朱聽到她說要買牛肉時，手中的大刀差點握不住，所以她只好用豬肉代替了。

　　但是別擔心，她一樣能做到美味得連舌頭都會吃下去。

　　尚德也不辜負她的心意，每吃一口那種心滿意足的模樣已經告訴全部的人，他吃到人間美味了。

　　嫣紅見到大家都望著那怪異的菜吞口水，連忙輕咳一聲，然後偷偷的擦擦自己嘴角的口水，也拿起筷子用餐。

　　不知道是不是外國菜有什麼魔咒，害她吃入口的菜全都沒了滋味，連烤雞吃起來也似乎不怎麼好吃了，感覺兒子吃的那一隻比較好吃……

　　可惡的女人！嫣紅原本想罵人，卻看到兒子臉上的笑意及滿足。

　　一直以來，她都希望太拘束的兒子可以放輕鬆一點、可以開心一點，畢竟他並沒有像其他孩子般有著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他年紀輕輕便得肩負司馬家的重擔。

　　她已經好久沒見到兒子有這種輕鬆自在的笑容。

　　不只是那怪異的菜色，不只是那香得不可思議的味道，最主要的是創造這一切的女子。

　　看著她開心的伺候著尚德用餐，還替他倒酒，一點也不畏懼或是不安，不同於一般丫鬟遇到主子時總會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

　　她，的確是個很奇特的人。

　　不過，再怎樣奇特。也是人家的妻子，司馬家絕不可能允許強搶人妻占為己有的事情發生，所以她絕對會反對到底的。

　　接下來幾天，在尚德的房間裏三餐都會飄出不同的食物香味，引得每個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垂涎三尺，就連嫣紅也忍不住喚僕人過來詢問今天的菜色。

　　「少爺今天吃什麼菜？」

　　「義大利菜。」

　　「沒聽過。」

　　「總說是一個國家的菜，主要是以紅燴、燒烤的食物為主，還有用麵條煮成的義大利面。」

　　「嗯！退下吧！」

　　她也好想吃。

　　吃了快一輩子的中國菜，壓根兒也沒吃過什麼外國菜。可是如果她說她想吃，不就代表自己妥協了？

　　「夫人，有空嗎？」定香笑咪咪的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