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雖然是春天，卻依然帶著一絲冷意。

　　司馬尚德坐在書房裏，沒有像往常那般投入於書本之中，他注視著窗外一朵妖豔嬌嫩的玫瑰，恣意綻放著紅黠的美麗，一如那個神秘的女子一般。

　　自從那天晚上那個善良的姑娘救了他之後，這個救命之恩就一直放在他的心中，久久不曾忘懷。

　　他派了手下去找那個姑娘，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彷佛那天晚上只不過是一場夢，而那位怪異的女子也只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

　　那個晚上她用櫻桃小口替他吸出蛇毒，他居然很沒禮貌的起了反應，丟臉的挺著男根在人家姑娘的面前，連他都覺得很尷尬。

　　但是他卻有股衝動想跟她說，可以吸別的地方嗎？

　　司馬尚德，停止這種淫亂的想法，人家姑娘好心救你，你怎麼可以對她有這種不良的幻想？

　　雖然她是因為要救他，不得已才這樣做，可他還是要負起責任。

　　她靠近他時那股少女的幽香、柔弱又美麗的小臉，還有伸手摸他的頭，溫柔哄著他的模樣，深深的撼動他的心。

　　一直以來，他都不得女人緣，連唯一一次的婚約也失敗得一塌糊塗。

　　雖然他是江南一帶鼎鼎有名的大地主，可是這些全是祖先辛苦得來的，他只不過好運的做了他們的子孫。

　　他雖然也很努力，但是頂多博得一個不是敗家子的好名聲而已。他沒有俊秀的外表，只有下田時被大太陽曬個黑不溜丟的黑皮膚；他沒有一般女子喜歡的瘦削身形，只有因為勞動而鍛鏈出一身的肌肉；他沒有滿腹的文采，因為他連個秀才也考不上，惹得娘不開心。

　　娘還說他長得像是種田的，一點也不像是收錢的大地主。

　　這樣的他還可以奢望那個仙女會喜歡他嗎？

　　「少爺，你又一整夜沒睡了？」

　　一個清朗的男人聲音打斷尚德的沉思。

　　「嗯！想些事情。」

　　「在想那個救了你的仙女？」

　　「什麼事情都逃不過洪叔的眼睛。」尚德一臉靦腆。

　　「當然，我可是從小看著你長大。」洪正天笑著說。

　　尚德看著視若親父的中年美男子，這個外表俊逸，知識淵博的白面書生正是時下女子喜愛的類型，溫文儒雅，看起來就是優雅出眾的上流人。

　　而他，雖然一身華服，卻沒有貴族氣息。

　　「我已經有派人四處打聽，不過似乎沒有你口中那個善良女子的行蹤，而且你說她的服裝怪異，也許不是本地人。」洪正天分析著。

　　尚德心想，是啊！她肯定是外地人，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子穿著男人的長褲，而且她的上衣緊貼著曼妙的曲線，讓人見了想入非非。

　　她的頭髮也沒有像一般女子那樣綁著或是盤起來，而是披散在身後，呈現出迷人的卷度。

　　只可惜當時逆光，不然他就可以看清楚她的模樣了。

　　「再說，你連人家姑娘長得怎樣也不知道，搞不好長得很嚇人，這樣你還要找她？還要娶人家？給她一筆錢不就好了？」在洪正天的心裏認為，半夜會出來遊晃的女子一定不單純，如果她是煙花女子或是不正經的姑娘，怎麼可以當司馬家的夫人？

　　「洪叔，我一定要娶她，這是身為一個男人該負的責任，況且我也絕對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膚淺男子。」她已經跟他有過「肌膚之親」，她這輩子不能再嫁其他男人了。

　　聽到尚德這麼說，可見那件事情還是讓他很受傷。

　　洪正天望了尚德認真的面容一眼，只好點點頭，「也對啦！這才是身為司馬家主子該有的氣魄，更何況那個女子還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們做人一定要知恩圖報，洪叔會全力支持你。」

　　「謝謝洪叔。」

　　他相信有洪叔的幫忙，一定可以很快找到他的仙女，然後他會用盡一切方法讓她喜歡他，兩人長相廝守一輩子。

　　「哈啾！」定香忽然打了個噴嚏。

　　奇怪，是有人在想她嗎？還是自己終於抵擋不了寒風颼颼，感冒了？

　　「怎麼了？」小三好心的問。

　　「可能感冒了。」定香可憐兮兮的回答，還模摸自己的額頭，溫度好像高了些。

　　「被子蓋好一點。」小三說了這樣一句，就沒有聲音了。

　　就這樣？

　　沒有任何實際的動作？

　　像是說要給她溫暖的被子或是讓出床給她睡？

　　定香瞪著窩在屋子裏唯一的一張床上和心愛的男人抱在一起睡的小三，恨得幾乎忘記她變大時可怕的模樣，很想把她拖下床痛扁一頓。

　　這是古人的待客之道嗎？她千里迢迢從超方便、超現代、超溫暖的家裏被拖來，只落得在地上鋪了個草席的下場，連被子也是用自己的外套充當蓋著。

　　明明就是鬼，跟人家睡什麼睡啊？抱著你冰冷的身體，蓋十條棉被都不會暖和的，不如將寶貝的棉被給需要的人，比如說……我。定香沒好氣的想著。

　　但是抗議無效。因為主人家窮斃了，翻遍整個屋子，也只有一百零一條棉被，而重色輕友的小三當然把這一百零一條的被子給她的文雄蓋。

　　這個文雄喔！真是不可取，一見到心愛的未婚妻，什麼事情都不管了，什麼話都聽小三的。

　　是都沒有看到你的未婚妻、壞心的小三在淩虐可憐的她嗎？眼睛都被愛情蒙蔽了嗎？定香真的很想沖到他的面前咆哮。

　　只可惜，小三擋在前面。

　　唉！都怪自己太好心了，說什麼要讓她考慮幾天，不然自己早就可以安心的睡在自己的被窩裏，溫暖到天明。

　　「什麼人不好愛，居然愛個農夫，而且還不是地主，是替人賣命的佃農……」定香忍不住碎碎念著。

　　「噓！」

　　不會吧？她悲苦的碎碎念也不行，還要被一隻螞蟻噓？

　　「噓什麼噓，討厭。」定香翻了個身，感覺全身骨頭嘎嘎作響，她心想，今天晚上絕對睡不著的。

　　但是沒一會兒，她就已經睡到打起呼來了。

　　隔天一大早。

　　「我要回家。」定香對著小三說。

　　「不行。」小三搖頭。

　　「你別太過分喔！」

　　小三突然跪了下來，嚇得定香睜大眼睛，「做什麼？」

　　「定香姑娘，我知道你好心，我知道你會願意幫我。」

　　喔！居然叫她定香姑娘，這樣有禮貌……不過禮多必有詐。

　　「我不是已經幫你了嗎？讓你可以跟你的男人說了三天三夜。你還說不完啊。」

　　那個文雄也聽不煩耶！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我還想陪文雄哥回去老家走走。我們生前必須為了生活忙碌，根本沒有辦法回去老家。」

　　「當初為什麼離開？」

　　「文雄哥家裏反對我們的婚事，因為我只是個小孤女，而他家是大戶人家，為了我，他寧願拋下一切，如今，我命薄，無法和他長相廝守，只能陪他回家，重新擁有他原本該有的一切。」

　　原來大少爺愛上小孤女，然後為了真愛，兩人不顧一切的遠離家鄉，來到千里之外……

　　這是傳說中的私奔耶！

　　「要我幫你們看家？」定香瞄了一眼這間破房子，肯定連小偷看了都會忍不住捐錢給他們，還怕人家闖空門嗎？會不會想太多了？

　　「嗯！直到我們回來。」小三點點頭。

　　「我不可以跟嗎？」

　　「要走很遠的路，如果你要跟，也是可以。」

　　「算了。我最討厭走路了。」古代人沒機車真是太不方便了。

　　「我也擔心。」

　　少來，小三最壞了，哪里會擔心？她早就看透小三了。

　　「然後我就可以回家了？」定香問著。

　　小三再次點點頭，「嗯！」

　　定香本來想說不的，可是看到文雄在屋外擔心的往屋內探，活像小三不是在跟她打商量，而是在裏面生小孩般焦急萬分。

　　不過這兩個古人真的很勇敢，在這麼封閉、保守的時代，居然搞私奔，她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勇氣。

　　為了給這對為愛不顧一切往前飛的小情人一點愛的鼓勵，她點頭了。

　　「好吧！我等你回來。」

　　看家她最厲害了，因為在現代，她根本就是個宅女了。

　　「謝謝定香，你人真好。」小三笑著說。

　　嗯！好人卡一張，本小姐收下了。

　　「文雄哥，Ｏｋ了。」

　　小螞蟻居然也跟上潮流，學現代人說Ｏｋ，真是神奇。定香忍不住睜大眼。

　　「Ｏｋ了嗎？」

　　定香更加睜大眼。不會吧？這個文雄古人也學上這一句了，代表他這三天三夜沒白聽小三講古了。

　　「嗯！」小三嬌羞的點點頭。

　　「那——」定香想繼續說話，卻被小三打斷。

　　「那再見了喔！」

　　「啊，」定香愣住了，見到文雄手上早就拿了一個小包袱在外面等了，和小三兩人開心的手牽手便要離開。

　　「等等，沒留錢我要怎麼吃飯？」定香對著他們喊著。

　　「櫃子上有銀兩，省點花喔！」

　　小三都快走遠了，還來個千里傳音，真是太神了。

　　「有錢好辦事。」定香立刻準備拿錢出去買東西吃。

　　「少爺，這些是佃農們收成之後的盈餘及秧苗的成本帳目，請您過目。」在沉靜的書房裏，一個年輕的家仆拿著一疊帳目呈給尚德。

　　「嗯！」尚德仔細的翻閱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帳簿，一點也不馬虎。

　　「不過最近文雄那一塊田地都沒再栽種了，要是再這樣放任下去，恐怕不光是會造成我們的損失，其他辛勤工作的佃農也會抗議的。」

　　尚德雖然身為大地主，掌管整個好漢城方圓百里的良田，卻也明白沒有那些勤勞的農民幫忙的話，也不會年年大豐收，所以對那些農民都是盡力照顧。

　　「是生病了嗎？〕

　　「不清楚。」這些日子大家都忙壞了，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看看文雄那個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去看看好了。」

　　「是。」他早就知道少爺會這麼說，要是他像少爺這樣富甲一方，才不會這麼辛苦的去關心那些卑微的農民。

　　帶著小李一個人，尚德走在充滿著泥土香氣的土地，看著一畝畝剛栽種的小苗，心裏有種看著自己的孩子出生，然後認真長大的感動。

　　他愛這一片土地。不光是因為它帶給司馬家財富，更是因為它養活了好漢城裏的大大小小。

　　農民們努力的耕種著自己分到的農田，一家同心協力，充滿著幸福寧靜的氣氛。

　　他走到一畝異於其他青翠的田地，那是文雄的田地，雜草叢生，可見已荒廢一段時日。

　　「少爺，您看，真是太過分了，要是再不插秧，一定會趕不上生長季的，到時候看他拿什麼東西來繳錢。」小李忿忿不平的說。

　　「我相信文雄不會是這種人。」

　　「少爺，您太好心了，才會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外地人也可以分一塊田地耕種，我看文雄那個小白臉一副吃不了苦的樣子，根本不是種田的料。」

　　「我相信文雄不是這種人。」尚德依然堅持自己的立場及想法。

　　「少爺，是您太心軟了，都不知道人心險惡。我們這些下人都在外面奔波，看的人多，怪事也多，所以聽我的絕不會有錯。」

　　尚德突然停下腳步，冷著臉看著小李，沒有多做什麼表情或是斥責的話，便已經讓小李嚇得嘴巴張得開開的，像魚一樣，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到了嗎？」

　　「少爺。就是這裏了。」小李恭敬萬分的回答。

　　「裏面黑漆漆的，似乎沒有人在。」

　　「不可能啊！沒聽說他出遠門……」小李話說到一半，然後像是想起什麼般和尚德對望著。

　　尚德臉一沉，也覺得不對勁，「快去敲門！」

　　「是。」小李連忙沖過去敲門。

　　「喂！文雄，你在嗎？」小李大聲呼喊著。

　　尚德靜靜的走進屋裏，撲鼻的是空氣中潮濕的氣味，而且四周雜亂不堪。

　　看來屋裏的主人已經不在一陣子了。

　　「少爺，我就說他一定吃不了苦逃走了。」

　　尚德這下子也無法替文雄說話了。看來必須儘早安排其他人接手耕種文雄的田地，萬一錯過播種期就不好了。

　　就在兩人準備離去的時候，卻聽到小貓咪的哭聲。

　　尚德立刻走向聲音的來源。

　　小李忍不住搖搖頭。少爺又來了，雖然少爺的外表看起來是那樣威武挺拔、勇猛壯碩，可是有時候他的心卻軟得像豆腐似的。

　　他們見到一隻剛睜開眼的小貓咪正四處亂竄，小小的身子不停顫抖著呼喚著自己的母親。

　　尚德伸出大大的手掌抱起那只小幼貓，還不斷的輕哄著它不要害怕，然後把它放到一處較隱密的草叢裏。

　　其他的小貓也探出頭，安慰著這只小貓咪。

　　「小心不要再跑出來了，不然可就危險了。」尚德臉上充滿著慈祥的微笑，溫柔的對著回家的小貓咪說。

　　小李快昏倒了。少爺居然跟一隻畜生說話，難怪好漢城的千金小姐們都看不上他。

　　如果看到他跟貓說話，連種田的阿花也會逃之夭夭吧！

　　就在小李心裏的咕噥多到快可以演出一出大戲的時候，卻聽到一個似銀鈴般動人的女子嗓音。

　　「你真善良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