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北昌行之二十七
何老娘見著江贏很是高興,這把年紀的老太太,就喜歡小姑娘小小子,尤其江贏還是對何家有恩的江夫人的閨女的,何老娘就更高興了,拉著江贏的手直道,「好閨女,你娘生得就是個好模樣,你比你娘更俊。」
江贏笑,「好幾年沒見老太太了,您還是那般硬郎。」
「不行啦,不比以前啦,你看我這頭髮,都花白了。」何老娘摸摸自己用桂花油梳好的鬢角,笑呵呵地同江贏打聽,「你娘可好?」
江贏自然說好,待得何老娘見著紀大郎,更是愛的了不得,抱他在懷裡贊道,「看這眉眼,原本我想著阿曄興哥兒相貌就好的,要不是見著大郎,我還不曉得有比他們生得更好的。」覺著紀大郎非但生得好,還是江夫人的兒子,何老娘一高興,很是大手筆的自荷包裡掏出倆小銀錁子給紀大郎,道,「拿去玩兒吧。」
紀大郎原就給何老娘誇得怪不好意思的,見何老娘給他銀錁子,他也不曉得要不要接,就扭頭去看他姐。江贏笑,「何祖母不是外人,只管接著。」
紀大郎這才道謝接了,阿曦拉一拉紀大郎的袖子,紀大郎忙自何老娘懷裡跳下去,阿曦踮著腳尖在紀大郎耳邊嘀嘀咕咕的,紀大郎笑著點頭,何老娘問,「說什麼呢?還得悄悄的說。」
阿曦包子臉上一幅福秘樣兒,「不能說。」
何老娘哈哈直樂。
阿曄拉著小舅舅和紀大郎,給他們彼此介紹,阿曄還問小舅舅,「怎麼,這會兒,才來?」意思是,怎麼這麼晚才來。
興哥兒道,「我早就想來了,父親母親一直說天兒冷,不叫我跟祖母動身,我在家憋快倆月了,就惦記你跟阿曦哪。你們又打架沒?」
阿曄跟舅舅告狀,「她打我好幾回。」
興哥兒就開始嘮嘮叨叨的給阿曦洗腦,什麼「打架不是好孩子」什麼「君子動口不動手」什麼「有理講理,沒理也不能打架」,總之,興哥兒還沒嘮叨完呢,阿曦就拉著紀大郎跑出去玩兒了。興哥兒急的直著脖子喊,「阿曦,你可不能喜新厭舊啊!」因為家裡只有阿曦一個小女娃,興哥兒表示,他也挺喜歡小外甥女的。
興哥兒拽著阿曄追阿曦紀大郎去了,何老娘還不放心的往外瞅一眼,何子衿道,「放心吧,有小沙小河小雪小花跟著呢。」
何老娘這才放下心來,又同自家丫頭片子道,「我看咱們家裡添了不少人。」
何子衿道,「孩子們眼瞅就大了,家裡原本使喚的人就不多,咱們當初在帝都時就想買些人使的,皆因來北昌府,這才耽擱了沒買。年前不好買人,年後我就買了幾個丫頭小子,自小調理著,以後就能使喚了。」
何老娘點點頭,「你娘也買了兩個丫頭兩個小子,非要我帶一個來,我嫌麻煩,沒帶。」
何子衿道,「我這裡人足夠使,祖母跟余嬤嬤過來就行了。」
何老娘是二月初到的,何子衿二月二的生辰,正好一家子給何子衿賀生辰,朝雲師傅打發人送了套翡翠首飾過來,自從朝雲師傅的身份見了光,朝雲師傅再不掩其大戶作風,但凡出手便都是能傳家的寶貝,鬧得何子衿都不曉得該不該收。又很怕家裡好東西多了招賊惦記啥的。
江仁送的一匣上等紅參,既可配藥,也可自己食用。何老娘還帶了沈氏給何子衿備的生辰禮。沈氏親自給閨女做了身衣裳,何子衿直道,「費這個事做甚,我有衣裳呢。」
「這如何一樣。」何老娘道,「你娘針線比你好。」
何子衿辯一句,「我做衣裳快。」
這點兒何老娘承認,她家丫頭片子那速度,快是真的。也就難為阿念生得好胚子,穿啥都好看。江贏備了一對極精緻的蝶戀花的金釵賀何子衿,何子衿直說貴重,江贏笑,「姐姐也知道我家,以前沒有,現在這個是不缺的,姐姐只管收著就是。」
阿念的禮物,早在昨晚就送了的。難得的是,四個孩子也有禮物,他們去外頭買了縣裡最好吃的蜜糖糕給何子衿做生辰禮,何子衿也都笑納了,還問,「你們哪兒來的銀子啊?」
興哥兒嘴快,「是阿珍的銀子,我們挑的糕點。」
阿曄道,「珍舅舅還請我們,吃桃花酥了。」
阿曦最實在,一句話,「珍舅舅有錢!」
何子衿黑線:你們這是在吃大戶麼。
何老娘不愧何子衿親祖母,直接與自家丫頭片子心有靈犀了,與興哥兒幾個道,「合著你們一個銅板沒出,都是大郎花的銀子啊!」
興哥兒拍著胸脯道,「我的錢就是阿珍的錢,阿珍的錢,也就是我的錢。我們誰跟誰啊,是不是?」
紀大郎點頭,「嗯,我們好兄弟。」
阿曦跟著有樣學樣,拍著小胸脯,「好兄弟!」
阿曄覺著有些懵,覺著不是要給紀舅舅叫舅舅麼,兄弟是怎麼一回事喲。但大家都認好兄弟了,他也不能落下,於是,阿曄也跟著拍胸脯,「好兄弟!」
何子衿笑道,「什麼兄弟,輩份怎麼算的?」
有孩子在,就熱鬧。哪怕是一包蜜糖糕,何子衿也很高興。何子衿這生辰沒大辦,也沒給外頭派帖子,就自己家裡一家人吃了頓長壽麵,讓一些等著過來吃縣尊太太生辰酒的太太奶奶們好不遺憾。其後,莊太太過來請安時就說了,「聽聞您生辰在二月,我生辰禮都備好了,只是不得孝敬了。」
何子衿笑,「我生辰一向不大辦的,何苦大張旗鼓的折騰,咱們又不是外人,嫂子也莫要如此客氣,什麼孝敬不孝敬的,很是外道。」
莊太太笑,「我是想著過來討杯水酒喝呢。」
「水酒何時喝不得,嫂子今兒別走了,中午我設宴請你,咱們好生喝幾杯。」
莊太太聽得直樂,與何老娘道,「老太太喲,我就時常說,咱們縣裡有了江小縣尊和咱們縣尊太太,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我也活了好幾十年,頭一回遇到您老人家和咱們縣尊太太這樣的好人咧。」莊太太又不傻,何子衿不大辦,她們都能省下一份禮。不然,憑阿念現下手握實權的縣尊身份,如莊太太這樣家裡男人做典史,且是被阿念一手提拔起來的,這壽禮定不能薄了的。何子衿沒往外派帖子,他們就省下了。莊太太家也就是自從莊典史升了官兒,這才好過些,到底比不得那些富戶。今不必給何子衿送壽禮,莊太太很是慶幸,也念何子衿一聲好。莊太太道,「老太太最喜歡吃我烙的麵餅煎的小魚,今兒急著過來給老太太、太太請安,明兒我烙些麵餅煎小魚來。」
一提這個,因好些日子沒吃,何老娘還真有些饞的慌,道,「甭說,多少人烙的餅煎的小魚都沒你做的味兒好,可是有什麼訣竅?」
莊太太笑,「有訣竅也不能跟老太太說哪,要是說了,給人學會,老太太再想這一口豈不是想不起我了。」
何老娘又一陣笑。
莊太太與何老娘性子相投,連忙又問侯起何老娘過來一路上可辛苦可順遂的話來,何老娘道,「家裡大孫子要考秀才,原想著等他秀才試的結果出來我再過來,偏生興哥兒等不得了,非要來他姐這裡念書,這不,就來了。」
莊太太奉承道,「您家的孫子,我雖沒見過,也知道定是聰慧的了不得的。秀才試肯定問題不大,您等著聽喜訊就是。」
何老娘呵呵笑,她自是盼著孫子出息的,只是考科舉這事兒上,何老娘極有經驗,斷不能把話說得太滿,何老娘道,「那孩子今年才十六,先下場積累些個經驗,我也跟他說了些考試的技巧,讓他試試吧,中了自然歡喜,中不了也沒啥,他爹也是二十上才中了秀才。」
何老娘難得謙虛一回,卻叫莊太太聽了心下十分敬仰,莊太太含笑道,「我的老太太喲,二十上中秀才還晚呢,要是我家小子不要說二十上,就是三十上能中了秀才,我也得念佛。」想著,到底是書香人家的老太太,眼界委實不一般。說二十中秀才就是個很尋常的口吻,殊不知二十中秀才多難得哩。
何老娘笑,「叫你家小子好生念書,秀才好中的。丫頭她爹、她舅都是二十來歲中的秀才,阿念最早,阿念十二上就中了案首。」
「誒!誒!誒!」莊太太一聽就驚歎起來,因同何老娘比較熟了,遂打聽起來,「以前不好說,現下說說倒無妨,我就是聽說咱們縣尊老爺是探花郎來著,老太太,可是真的?」
何老娘笑呵呵地,一臉自豪,「自然是真的,阿念中探花那年十六歲。當時天街誇官,我們都去看了,所有的新科進士老爺們,一甲裡狀元、榜眼、探花騎著高頭大馬,鬢邊簪花,其他的進士老爺走著,在帝都城朱雀大街上,那叫一個熱鬧,全城百姓都出來觀仰。唉喲喂,那景象,那氣派,我跟你說,能瞧一眼,這輩子都沒白活!」
莊太太聽得入神,拍著大腿感歎道,「甭說一眼了,我能聽您老說這麼一耳朵,也沒白活!」
何老娘愈發被莊太太奉承的眉開眼笑,其實,莊太太倒也不全是奉承,莊太太的確是覺著大開眼界,回家還對自己婆婆莊老太太顯擺了一回,莊老太太亦是感慨道,「江小縣尊果然不愧是自帝都來的,是有大身份見過大世面的文曲星哩。」
莊太太抓了把葵花籽來嗑,道,「我也這樣說。要不說馬閻兩家是找死哩,那文曲星,都是天上神仙托生的,跟神仙做對,可不就是嫌命長麼。」
莊老太太很是認同兒媳婦的這個說法,與兒媳道,「老大老二老三都大了,這會兒再用功怕是來不及,老四老五老六還小,正是念書的時候,好生叫他們念書,咱不求他們能考探花,要是將來能中個進士,也是你的福分哩。」
莊太太道,「我也想哪,這不都把他們送書院去了。哎,這我也不識字,也不曉得他們功課如何?」
莊老太太想了想,道,「等你男人回來,問問他。」
莊太太一攤手道,「他也不識字哩。」
莊老太太有些不高興,拉長了臉道,「他雖不識字,人卻比你有見識。」
見婆婆不大樂,莊太太這才不說啥了。
何子衿生辰宴一過,江仁帶著余鏢頭等人要去趟北靖關,先時馬財主的軍糧生意,後因馬家勢敗,這生意卻是難得,阿念就給了江仁去做。這軍糧生意好做,利也不小,只是江仁剛接手,前幾趟必要自己親去跑一跑路子的。
江仁要去北靖關,江贏如今在沙河縣也住了將將一個月,亦準備告辭了,倒可同行。她來這裡就是為了看看弟弟適不適應沙河縣的生活,如今看著弟弟簡直是適應的了不得。江贏卻是掛念家裡,一則母親江氏身子漸笨重,江贏很有些掛念;二則,江贏定親的日子在六月,她也得回去略做些準備。
何子衿還特意給江贏備了份定親禮,笑道,「你不是個扭捏人,我這也不是打趣你,而是正經賀你的。咱們離得遠,你定親時我不一定趕得上,待親事定了,成親的日子給我個信兒,我必到的。」
江贏謝過何子衿給的定親禮,於成親什麼的話並不羞澀,點頭應了。
江贏說要走,紀大郎還是有些捨不得姐姐的,好在這裡何姐姐、興哥兒也很好相處,更有阿曦妹妹超級可愛,紀大郎很喜歡宣宣軟軟的阿曦妹妹,好吧,紀大郎對輩份不是很計較啦。故而,雖有些捨不得姐姐,紀大郎也沒鬧,反是很乖的叮囑姐姐路上要注意身體不要累著,還把姐姐托給了江仁哥哥照顧一二。
江仁笑眯眯的應了,江姑娘肯與他們同行,完全是照顧他們一行好不好。不說別人,軍中上上下下還不是要看紀將軍的臉色,江姑娘雖不是紀將軍親女,也是正經繼女,江夫人又一向說得上話,他們與江姑娘同行,別個不說,以後軍糧生意不知要順遂多少。
待送走了江贏江仁一行,阿念就要準備著一年的秀才試了,考秀才也要經縣試、府試、院試三關,縣試是第一關,因沙河縣是大縣,阿念身為縣尊,就得同教諭訓導準備出題考試的事了。
阿念這裡準備出題,阿冽那裡預備著下場,因著阿冽今年要考秀才,何老娘雖不能在北昌府給寶貝孫子加油,還帶著自家丫頭片子分去城煌廟和沙河寺裡給阿冽燒了兩回香,盼阿冽秀才試順順利利的。
何子衿道,「放心吧,有您寫得那科舉秘笈,一準兒沒問題。」
何老娘哪裡放心的話,念叨道,「來前我叮囑你娘給阿冽做件大紅褲頭,也不知她做沒做?」
「別的能忘,這還能忘?」
何老娘想著兒媳婦沈氏素來是個靠得住了,不禁點點頭,「只要按著我說的來,估計阿冽問題不大。」
阿冽考秀才問題大不大不曉得,倒是幾個小傢伙之間的外交關係變得微妙起來,起因是這樣的,因阿曄這小子素來有些心眼兒,自打會爬了就有的毛病,尿床之後必要悄不聲的把他妹頂到尿床的地方,把尿床這事兒推他妹頭上,他裝乖寶寶。阿曄幹這事兒有小一年了,從沒被他妹抓到過,當然,這也側面反應了,雖是龍鳳胎,阿曦這神經也實在夠粗。
可如今不是四個小的在一個床上睡麼,阿曄這事兒就露了餡,倒不是阿曦發現的,阿曦都被陷害這麼久了,以前沒發現,現在也不可能突然就敏感纖細起來。其實,阿曄夜裡有動靜,何子衿都會起來給他換乾暖的被褥,如今他們不在父母身邊兒的,何子衿就交待丫環警醒著些。結果,這事兒啊,是紀大郎阿珍發現的。阿珍是個正義感十足的孩子,半宿見阿曄爬起來跟睡得正香的阿曦換地方,就覺出不對來了。這小子機伶,支起身子一摸阿曄的被窩,當下嚎了出來,因為他摸了一把濕乎乎熱乎乎的童子尿。
可以說,阿珍真是趕上了趟熱乎的。
興哥兒給阿珍嚎醒了,見阿珍跟丫環要水洗手,問清咋回事,遂揉揉眼睛故做一幅老成樣兒道,「沒事兒,童子尿,藥材哩。」
藥材不藥材的,阿珍洗手足洗了三遍,間或瞪阿曄一眼,說他,「你尿濕了床,怎麼能叫曦妹妹去睡,那該多涼啊。」
阿曄裝夢遊,「不嘰道喲。」
阿曦睡寶寶:zzzz~
最後,丫環給阿曄換了乾軟的被褥,阿珍還是不放心阿曄的壞心眼兒,就讓丫環把阿曦抱自己被窩這邊睡了。阿曄氣的直哼哼,把自己小被窩移到小舅舅身邊,他以後只跟小舅舅好,才不理紀舅舅呢。
紀舅舅也不缺他理,紀舅舅比較喜歡圓圓軟軟的小姑娘,人家跟阿曦好著呢,見天哄著阿曦玩兒,還教阿曦念書來著。阿曦這一向念書不大成的,跟著紀舅舅,竟學會了好幾句千字文。更把阿曄氣的夠嗆,妹妹是他的好不好,他跟妹妹打娘胎裡就在一處了好不好!紀舅舅這是什麼意思,要跟他搶妹妹麼!於是,阿曄小小年紀就感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