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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記》第318章
第318章 北昌行之六

  何子衿去與竇太醫請教了回紅參的事,知道是難得的上等成色紅參,參這樣東西,補元氣是極好的,但也不能亂補,物極必反,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容易出事。何子衿拿了兩支給竇太醫,請竇太醫在給邵舉人的藥裡使,剩下的分三份,孝敬了朝雲師傅一份,餘下的何子衿留一支自己做面脂時用,另外還順道請竇太醫給阿念把把脈,得知阿念不必滋補,何子衿就將餘下的紅參收起來,想著待以後給她娘她祖母送去,或是自己吃,或是送人,都是極好的。

  竇太醫給邵舉人正骨那日,何子衿沒去看,她是聽阿念說的,阿念都道,「邵舉人當真是硬骨頭,布巾子都咬出血,也沒吭一聲。連竇大夫都說,縱是武將,有這般忍性的都不多見。」

  何子衿道,「邵舉人這要生活在三國時,這就是關公第二啊。」

  阿念亦十分讚歎,「真大丈夫也。」

  夫妻倆感慨一回邵舉人,阿念給何涵寫了封信,準備差余鏢頭送去了北靖關。還與子衿姐姐道,「咱們來這些日子了,家裡定惦記著。子衿姐姐給祖母、岳父岳母寫封信,我讓余鏢頭順道走一趟北昌府。還有,把前兒得的紅參給祖母和岳母捎幾根去。」

  何子衿道,「這也別急了,給阿涵哥送信,好歹也得備份東西呢。自上回在帝都相見,阿涵哥這好幾年沒見,興許又得兒女了呢。還有給阿涵哥媳婦的東西,薄厚的總得預備一份。」

  阿念笑,「還是你們女人家心細。」倆人商量著給何涵備了東西,其實,東西啥的,何子衿真不缺,當初何家就是把家搬過來了。更兼江仁一向是個精明的,自帝都販了不少綢緞過來,在北昌府,皮毛參葺這樣的東西不稀罕,江南的絲綢卻是難得。何子衿細心挑了幾樣得用的,花色也是細心選的,有男人用的穩重顏色,也有年輕婦人的雅致花樣,更有孩子們用的色調活潑的料子。再者,銀子打的手鐲腳鐲長命鎖三套,都分類備好了。反正是走一趟,何子衿還裝了兩罎子打帝都帶來的酸筍。何家人都愛吃這一口,以前在蜀中時山上山下都是竹子,每年都醃好些。改不了這口味兒,到了帝都,氣侯緣故,帝都本地的筍不多,但帝都這樣的繁華地界兒,總不會沒了筍吃。只是價錢上要比蜀中貴許多,可吃慣了的東西,縱是貴些,何老娘那樣的心疼銀錢,也要買些來泡了酸筍吃的。後來是胡文想的法子,本身家裡有烤鴨鋪子,待到春天,也有春筍的菜色,更兼吃慣了酸筍,乾脆也做些酸筍在鋪子裡賣,什麼酸筍魚酸筍鴨的,也挺受歡迎。酸筍這東西,沒吃過的,剛一吃可能有些不習慣,但吃慣了的,還真離不了。所以,每年何家是要做不少酸筍的。何子衿還帶了許多筍乾過來,裝了兩袋子一併給何涵捎了去。

  給家裡的就是紅參,何子衿把自己用紅參做的面脂,給她娘裝了兩盒,一盒給她娘,一盒給她祖母,還在信上說了,一個月之內要用完了。另外,紅參怎麼吃,也在信裡注明了。家裡出身小康,自小吃穿是不愁的,但這樣的貴重物兒吃用也是極少的。

  待何子衿把送東西的事兒忙活清楚,江仁同余鏢頭一道去的北靖關,江仁道,「我去北靖關看看,那裡到底是個什麼樣兒。」此次來北昌府,江仁深覺開了眼界。

  何子衿笑,「小心無大錯,阿仁哥路上一定要小心,北昌府別個都好,就是路上叫人不放心。」

  江仁笑道,「只管放心,我們跟著馬家運糧的商隊一起走。」

  何子衿眉毛一挑,「馬縣丞家?」

  「他本家兄弟開的商號,說是裡頭有閻太太的份子。」江仁道。

  何子衿笑,「這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仁倒是一笑,「人之常情麼。」江仁出去跑生意,見多了世面,自來做生意的,倘與官府的關係處不好,這生意能做大的少。如馬縣丞家這樣的,倒是常見的。

  何子衿想了想,「這也是。」主要是這馬縣丞說是二把手,卻是把她家阿念給架空了,何子衿看他不爽罷了。何子衿道,「阿仁哥你留些心,馬家這家子人,人品就不正常。」

  江仁道,「我曉得。」

  待江仁走後,阿念就開始操持書院的事兒。

  阿念一直很關心書院的事。自從邵舉人開始治腿,阿念就順道把書院裡裡外外的修整了一回。沙河縣雖不是富庶縣城,卻也是個大縣,這裡地方大,就拿縣衙說,遠比碧水縣縣衙寬敞,就是沙河縣的書院,亦是極寬敞的。阿念先時就給書院修了修房屋客舍的,如今就開始了書院的招生。

  阿念完全是照搬了芙蓉書院那套對學生的獎勵辦法,每次年考,第一名獎五十兩銀子,班級分甲乙丙丁四個年級,每個年級前五名都有獎。就是第五名也有十兩銀子的獎勵。再者,家裡窮的也無妨,可以在書院幹活兒以代束脩。

  另外,還有每年對秀才試的獎勵,考中一個秀才,也是獎五十兩。

  連書院先生的月銀也漲了,以前是每月二兩銀了,這夠做什麼。阿念直接給漲到了每月五兩銀了,把書院教書的老秀才高興的顛顛兒的。

  在這上頭,阿念頗捨得出錢。

  阿念把書院條例拿出來跟邵舉人商議,邵舉人給江小縣尊提醒道,「大人,四個班級,每年光第一名支出就有二百兩了,書院哪裡來得這麼些銀子呢?」

  阿念渾不在意,道,「眼下也沒有四個班級,就一個班。待來得人多了,束脩自然也多起來了,再者,介時倘真有出息的,自縣學裡補貼一二也不算什麼。連帶著馬川縣的學子,一樣可以過來念書,我一般看待。」

  邵舉人目露感激之色,要知道,這年頭,哪個縣裡出了有功名的學子,戶籍在哪兒,便是哪兒的主官的功績,並不管這學子是在哪個書院上的學。阿念說一併看待,邵舉人就知阿念不是個心腸窄的,邵舉人道,「大人這法子雖好,也得叫人知道才行,不然,百姓們不曉得,也不能送孩子們過來念書。」

  阿念頜首,準備把文書發到各鄉各村去,將事與馬縣丞一說,這麼一點小事兒,馬縣丞自不會駁縣尊大人的面子。只是,如今馬縣丞氣色不大好,同阿念道,「還有件事,須得縣尊大人做主。」

  阿念很放權的道,「倘是尋常瑣事,你只管去辦。你做事,我還是放心的。」

  馬縣丞揉一揉泛青的眼底,道,「大人,許縣尊一案,知府大人又下文來催了,眼下可怎麼著呢?」

  阿念道,「去拿人啊。」

  馬縣丞心說,這可真是個不通俗務的,要是能抓到楊大谷,他還用這般愁苦麼。馬縣丞心裡急的不行,還得耐著性子,苦笑道,「倘有那楊大谷的消息,屬下早就著人去捉拿了。」

  阿念這就明白了,道,「這麼說,是找不到楊大谷啊。」

  馬縣丞雖覺著有些沒面子,還是點點頭,且自歎一聲,「屬下無能啊。」

  阿念擺擺手,「哪裡,縣裡多虧馬縣丞撐著,要說你不無能,本縣令成什麼了。」想一想,阿念道,「眼下抓不著人也沒什麼好法子,這事暫緩吧。」

  「可是,知府大人那裡……」

  「我給知府大人回函,就說咱們縣人手不足,請知府大人派些能人過來就是。」阿念道。

  馬縣丞又面露猶豫之色,阿念問,「怎麼了?」

  馬縣丞道,「怕是有損縣尊大人的英名。」

  阿念大度一笑,「這有何妨,能先把凶徒捉拿到案才最是要緊的。」說著,阿念道,「你把三班操練起來,別到時府裡來人,瞧著咱縣裡不像話。對了,莊巡檢那裡,讓他過來一趟。」

  馬縣丞道,「莊巡檢?我正要與大人說呢,上次本是能抓到楊大谷的,皆因莊巡撫與楊大谷本是結拜的把兄弟,私下為楊大谷通風報信,才致楊大谷聞信脫逃。」

  阿念心下已知馬縣丞之意,或是要把莊巡檢自巡檢之位拉下來,或是要讓莊巡檢做個替罪羊什麼的了。阿念仍是問,「依馬縣丞意思如何?」

  馬縣丞道,「當調離巡檢之位。」

  阿念自不會一口應下,他道,「莊巡檢官職雖不高,卻是正經從九品,朝廷命官,你我皆不能免莊巡檢之位,馬縣丞有將此事稟予知府大人知道嗎?」

  馬縣丞連忙道,「這等大事,自然要等縣尊大人做主。」

  阿念卻是不接這話,問,「莊巡檢給楊大谷通風報信之事,馬縣丞可有證據?」

  馬縣丞道,「倘大人允准,令莊巡檢過來,一審便知。」

  「當時沒拿到證據,眼下怎麼審?拿到公堂上三木伺候?是啊,三木之下,要什麼口供沒有呢?」阿念道,「在咱們縣讓人招供容易,只是莊巡檢定了罪,可就要押解到府裡去了,介時到府裡他翻了案,要怎麼著呢?且眼下,楊大谷沒消息,又有莊巡檢與犯罪私通有無,叫知府大人知道,本官沒什麼,知府大人看我是個新來的,也會多加包容。只是,馬縣丞你也不是無名無姓之人,叫知府大人如何作想?」

  阿念略緩一緩口氣,繼續道,「還有一樣,眼下拿下莊巡檢,也只是打草驚蛇,倘他與楊大谷這般情義,有一次,難道還怕沒第二次?到時將兩人一網打盡,才叫漂亮。你不是一直沒頭緒,眼下莊巡檢,不就是現成的頭緒嗎?」

  馬縣丞心下一動,「大人的意思是……」

  「引蛇出動,總好過打草驚蛇。」

  馬縣丞一派欣喜的應了,阿念問一句,「巡檢司,除了莊巡檢,還有哪個是當用的?」

  馬縣丞連忙道,「許皂吏倒還機伶。」

  阿念命馬縣丞下去了。

  馬縣丞想著先時他想借這不通俗務的縣太爺除掉莊巡檢竟未能成功,馬縣丞暗地思量,這江縣尊委實不像個不通俗務的啊。看他年歲不大,說話卻是一套一套的,難不成是在我面前裝出來的不通俗務?

  這般想著,馬縣丞不由愈發謹慎三分。

  不論新縣尊裝不裝,只要他安安生生的做個牌坊,就好。

  阿念不曉得馬縣丞又把他給尋思了一回,他同邵舉人商量著,又給書院裡規劃了個蹴鞠場,他有空時,還會去同小學生們一道蹴鞠。這裡要說一句,阿念蹴鞠的本領頗是不錯。

  大概是出於對蹴鞠的熱愛,阿念在縣裡單劃了個空地,建了個蹴鞠場,專門給百姓們蹴鞠的地方。然後,阿念還能巡檢司也建了個蹴鞠場,馬縣丞與閻典史都覺著,這新縣尊是不是年紀小的原因啊,咋這麼愛玩兒啊。還有,新縣尊對巡檢司也夠偏愛的,還沒給三班建蹴鞠場呢,就給巡檢司建了一個。

  馬閻郎舅二人便又陰謀論了一回,想著新縣尊是不是要借著抬舉巡檢司來對付他們啊。但很快,在沙河縣衙諸人都以為莊巡檢要得勢的時候,阿念縣尊就把莊巡檢狠狠的訓斥了一通,還罰了莊巡檢倆月薪俸,很是叫莊巡檢沒面子。

  且,莊巡檢被訓的原因,頗是令人有些無語。

  倒不是莊巡檢差使上出什麼差子,先時馬縣丞說莊巡檢與楊大谷通消息之事,因沒著證據,阿念縣尊未在莊巡檢面前多提一字,此次莊巡檢挨訓,原因麼,嗯,是因為,嗯,打媳婦。

  這事兒吧,阿念縣尊是如何知道的呢?

  那個,是縣尊太太告訴縣尊大人的,據說,訓莊巡檢的主意,也是縣尊太太出的。縣尊太太的原話是,「這沒出息的東西,看把莊太太打的,眼都青了。你必要好生訓他一回,叫他知道,媳婦不是給他用來出氣的!」

  那麼,縣尊太太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是莊太太上門兒說話時,縣尊太太瞧見莊太太臉上的傷,問出來的。

  其實,倒不是莊太太上門兒告狀。

  莊太太上門兒,是來打聽書院的事兒的,如今書院實行新規,莊太太聽說書讀好了有銀子拿,頓時就上了心,不知外頭宣傳的是真是假,莊太太索性親自過來問問。

  莊太太來時,丫環進來回稟,何子衿還與丸子說呢,「莊太太這好幾日不曾來了呢。」

  丸子笑道,「可不是呢。」

  結果,莊太太一進來,主僕二人都有些傻眼。

  那啥,莊太太一隻眼睛是青的,半邊臉也有些腫,不過,能瞧出來,這已是漸漸消下去的。何子衿請莊太太坐了,問,「嫂子這是怎麼了?」

  莊太太摸摸自己臉,也有些沒面子,氣乎乎道,「跟我們當家的幹了一仗。」

  何子衿兩輩子都見不得這種打媳婦的男人,當下便道,「這還了得!莊巡檢竟敢打你!你們是為什麼動手啊?」

  莊太太眼珠轉轉,卻是不說原因,只道,「哎,我也就該著這麼個命,遇到這麼個混帳了一輩子的!」

  莊太太明顯不樂意說自己挨揍的事,她過來是來打聽別個事兒的,就是書院的事兒,莊太太道,「我聽說,以前念書費錢,現在念書賺錢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何子衿知道莊太太家六個兒子,想著,莫不是莊太太要以此致富,何子衿就把學裡的規矩說了一遍,與莊太太算了一筆賬道,「倘真是念書念得好的,一年束脩不過十二兩,只要拿第一,一年學裡就獎五十兩銀了,淨賺三十八兩。」

  莊太太兩眼放光,道,「比我們當家的賺得不少。」

  「可不是麼。」何子衿道。

  儘管是從縣尊夫人嘴裡親口說同的事兒,莊太太仍不敢大信,喃喃道,「世間竟有這樣的好事,念書還能賺銀了?」

  「那也得念好才成。」何子衿覺著自己得給莊太太說明白了,不然,依著莊太太這模樣,可別誤會了。

  莊太太又問,「這,不會反悔吧。」

  何子衿將臉一板,「看你說的,衙門說的話,豈能朝令夕改!」

  莊太太樂顛顛兒的心下盤算著,自家六個兒子,都攆來念書,隨便一算,一年就能賺上百銀子。莊太太就仿佛看到一條金光大道在自己面前鋪就,她雙手合什直念佛,道,「果然縣尊老爺賢明非常,想出這樣好的主意來。」

  何子衿也便沒有戳破這主意完全照搬老家書院的,何子衿就順嘴問起莊太太家孩子的學習狀況來,用莊太太的話說,「以往學裡沒這些好規矩,孩子們念著不來勁,如今都能賺銀子了,如何能不用心呢。明兒我就都叫他們過來念書。」

  何子衿幫書院招到了六名學生,晚上沒忘同阿念說了說莊巡檢家暴的事,何子衿道,「莊太太有理沒理的先不說,估計她是辦了什麼不占理的事兒,不然,依莊太太的性子,早就該抱怨開了,但,不論如何,有理沒理都不該動手。打女人算什麼本事,莊巡檢不就是會點子武功麼,要是武功好沒處使怎麼不去上陣殺敵啊,打媳婦算怎麼回事?阿念你定要說說莊巡檢,這叫個什麼事,把人打得鼻青臉腫的!」

  阿念得了他家子衿姐姐的枕頭風,可不就說了莊巡檢一回麼,還扣他倆月薪俸。莊巡檢一向是個脾氣大的,若是往日,媳婦背後告他狀,說他的小話,怕是早發作了。這回因挨了縣尊大人的批評,莊巡檢壓著火,回家說媳婦,「你咋嘴這麼碎,還把家裡的事拿縣尊太太跟前兒說,這回好了,我被扣倆月薪俸,下頭倆月,咱家就喝西北風吧。」

  顧不得丈夫的抱怨,莊太太一聽竟然扣了薪俸,一下子就急了起來,連聲道,「如何能扣你薪俸,這是什麼緣故?」

  「什麼緣故?」莊巡檢臭著臉坐下,「還不是你到縣尊太太跟前告刁狀,說我打你欺負你。」說來,這縣尊太太也忒會吹枕頭風了吧。

  莊太太倍覺冤枉,「我哪裡有說過一字!」

  莊巡檢不信,「你要是沒說過,縣尊大人如何會因此訓斥於我。」

  莊太太張著嘴,不可置信,「就因咱們,咱們幹仗,縣尊大人就訓你,還扣你俸祿啦!」

  「可不是麼。」

  「這不成,我得找縣尊太太說明白,這不成!咱們可沒打架啊!平白無故的,這怎能扣你俸祿呢,家裡銀子本就不寬裕。」莊太太拍拍身上裹裙,就要去縣衙找縣尊太太解釋。

  薪俸什麼的,莊巡檢能忍,但有一樣,他是不能忍的,他跟在媳婦身邊叮囑道,「你可與縣尊太太說明白,我可沒再碰你一下。」

  莊太太擺擺手,「知道,我說自己磕的。」然後,與丈夫道,「你別將這事兒與咱爹娘說啊。」怕公婆挑她理,之後,自己拔腿嗖嗖跑了。唉喲,這怎麼說的,怎麼能扣她當家的俸祿呢。

  莊太太急吼吼的跑去解釋此事,莊太太一口咬定的與何子衿道,「您實在是誤會了,我這臉上這傷,是我自己磕的,不是那啥,不是被我當家打的。」

  何子衿心下歎口氣,還真有許多家暴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其實,何子衿當初見莊太太說話那陣仗,就知莊太太是沒拿挨男人揍當回事的。何子衿倒不是聖母非要給莊太太出頭,只是,她自己見不得這個,才同阿念說了幾句。看莊太太這麼火急火燎的過來,何子衿裝出一幅驚訝模樣,道,「不是啊?」

  「不是。絕對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莊太太一臉討好道,「您就跟縣尊大人說說,別扣我們當家的薪俸了。您也知道,我家裡六個小子,還有小姑子這就要嫁人了,上頭公婆都在,家裡用銀子的地方委實不少。」

  何子衿面無表情道,「我剛跟老爺商量了,說讓老爺把扣的莊巡檢的倆月薪俸悄悄給你做私房算作補償,既你這般說,那就不必扣了的。」

  莊太太甭看別的事情上不大機伶,這事兒上機伶的了不得,她立刻就轉了彎兒過來。原來扣他家男人薪俸是要悄悄給她的,唉喲,莊太太忙又改了口,道,「別別!其實,是他打的!」

  何子衿:……

  何子衿板了臉道,「我不信,你這今兒個東,明兒個西的。」

  「真的。」莊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生怕縣尊太太不信,便把起因也說了出來,道,「其實,這事兒也有些我的不是,我家裡的情況您也知道,先前我當家的給姓馬的欺負,他在衙門的日子不好過,又挨了板了,看傷抓藥的就花了不老少。就是,就是邵舉人來了的事兒,那是婆婆給我的叫給我娘過壽置辦壽禮的銀錢,叫他拿了買了半扇豬給邵舉人。其實,我知道,他那人,重情義,當初邵舉人是因著我家小子才罰了閻家少爺,邵舉人後來傷了,他就十分自責,覺著對不住邵舉人。我,我也覺著對不住邵舉人……他背著我偷拿了銀子去花銷,我再去跟婆婆要銀子,婆婆就不肯給我了,我就多念叨了他兩回,這不,就幹起來了。」

  莊太太很誠摯的同何子衿道,「您只管把那倆月薪俸交給我就是,我一準兒好生存著,絕不亂花亂用。」

  何子衿知道她在家做不得主,就是莊巡檢的俸祿也是交給父母的,莊太太手裡沒什麼銀錢。再者,本就家境一般,莊父莊母又是個均貧富的,莊巡檢的銀子,哪裡存得下喲。便是存下了,也不在莊太太手裡。

  可想而知莊太太對於私房銀子的看重了,莊太太再三懇求,何子衿方應了把莊巡檢那倆月薪俸私下交給莊太太的事。

  莊太太原是心急火燎的來的,告辭時卻是眉開眼笑,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回家,待得進家門時,莊太太才換了幅哭喪臉,回家與丈夫道,「我說我是地上跌的,縣尊太太問我啥地能跌成這樣,我也說不出來了。縣尊太太還說,你要再敢動我一下,她就告訴縣尊大人,還說明兒個叫我過去陪她說話哩。」

  「囉嗦這許多,不就是要說以後我不能打你了麼。」莊巡檢道,「你可真行啊,這就找著靠山了。」

  「對!」莊太太響亮的應了一聲,然後,就風風火火去廚下忙活了。

  莊老太太聽聞兒子被扣薪俸一事,也很有些不痛快,飯桌上就念叨了一回兒媳婦嘴碎的毛病,莊太太憑婆婆如何說,硬是一點兒不氣,風風火火吃過飯,下午就帶著針線活要出門。莊老太太問她上哪兒去,莊太太道,「縣尊太太說叫我過去說話。」

  莊老太太不大想兒媳出去,覺著這個兒媳不機伶,笨,容易招事兒,這不,剛連累得兒子損失倆月薪俸。但,縣尊太太相召,又不能不去,於是,莊老太太再三叮囑,「把你那碎嘴管牢了。」

  「知道了。」莊太太帶著針線活就奔縣衙去了,然後,頂著那張淤腫未消的臉,一整天在何子衿跟前都是樂顛兒樂顛兒的,還跟何子衿打聽什麼時候來拿他男人的薪俸。

  何子衿看著莊太太,也不知要說什麼了。

  經此一事,江縣尊原就不大響亮的名聲又添了個耳根子軟的毛病,倒是何子衿,大家知道這位縣尊太太吹枕頭風頗有水準後,一時間,來何子衿這裡說話的太太們的數目大為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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