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夫為貴　１

　　妳身上清新迷人的氣息

　　宛如能銷魂蝕骨的香氛

　　滲入心魄　令血液沸騰

　　第一章

　　嗚嗚嗚……

　　在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的街道上，一聲小小的哭泣聲傳來，可是很快便被人們的談話聲及攤販的吆喝聲淹沒了。

　　仔細一看，原來是街邊有個披麻帶孝的少女正哭哭啼啼，在她面前躺著一具屍體，是她的父親。

　　「爹，我哭不出來……」少女小聲的對地上的「屍體」說，並扯扯「屍體」的袖子。

　　只見蓆子微微的掀開一個小縫，傳出老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哭不出來也要哭，不然妳爹我就要悶死了！」

　　「喔！」少女連忙努力硬擠出幾滴眼淚。

　　她叫柳知知，躺在地上裝死的是她相依為命的爹。他們父女倆一路流浪到這個城鎮，本來是要來沒靠她的未婚夫的，可是對方嫌她又瘦又扁又小，只給了一點錢便把她們父女倆趕走。

　　爹爹為此生氣得緊，差點就要吐血，可是因為他們都瘦到剩皮包骨了，所以爹說血還是留著，別浪費了。

　　後來因為欠客棧錢，所以他們父女又被丟到大街上。幸虧爹爹聰明，想出了他裝死、她賣身葬父這一招。

　　因為現在世道不好，爹說路人只會去點錢來表達同情，她不會真的被買走的。

　　所以她不怕。

　　可是……爹爹又沒死，說實在的，她不太哭得出來呢。

　　「爹，我口渴了。」她嘟起小嘴。

　　「不行，要先湊到今晚的住宿費才可以休息，不然咱們又要睡破廟了。」

　　啊！不要不要，她不想再睡破廟了！她都被蚊子圍攻而且蚊子像是跟她有深仇大恨似的，老是咬她，就是不去咬爹爹。

　　「不要就認真點！」柳大元咬牙切齒的說。

　　「喔！」

　　於是她又用力的哭。

　　嗚嗚嗚……

　　啊！有人丟錢了。

　　「好可憐的小女孩啊。」路人甲同情的說。

　　對！她好可憐喔，所以快點丟錢，多丟點也沒辟系，她一點地不介意。

　　「真是孝女呢……來，給妳一點錢。不多，別介意。」路過的大娘充滿同情心的說。

　　不會不會，她一點也不介意。一毛錢也是錢，積少可以成多，所以還是感恩啊……

　　突然有個人丟了個銅板，可是沒丟准，只見它一直往外滾──

　　柳知知目不轉睛的看著銅板一路滾啊滾，滾到了一個人的腳邊。

　　呼！終於停住了。

　　她朝那枚銅板的方向移動，正想伸手去拿時，那隻腳動了──

　　不會吧？！被踩住了……

　　柳知知咬咬唇，抬起水汪汪的大眼希望這位好心的大爺能高抬一下貴腳，可是對方背對著她正在和人家說話，專心得很。

　　那……她還是不要打擾他好了。

　　於是柳知知便趴在他的腳邊，等待他的腳移開──

　　就算這個踩住銅板的人沒注意到他的腳邊趴蹲著一個披麻帶孝的孝女，坐在他對面的朋友，還有整間客棧的人都注意到了。

　　「你……最近家中有事嗎？」劍無心靜靜的問，目光落在好友的腳邊。

　　「家中一切平安。」對方溫文有禮的響應。

　　「那……最近有得罪人嗎？」他的目光還是落在他的腳邊。

　　「沒。」對方簡單的回答，然後又輕啜一口醉風樓有名的女兒紅。

　　沉默了一會兒，劍無心又面無表情的開口了，「上官兄，要是再有什麼宵小覬覦上官家的財富，想再來勒索，憑我們兄弟的交情，你可要爽快說出來，否則我此次遠行，一時半刻間，恐怕無法趕回。」

　　上官少雲看著眼前高大英挺的劍客。十年前他被歹人綁到深山中，是劍無心救了他，此後兩人便成了生死之交。這十年之間，劍無心遇到了一個退隱江湖的名師，學得一身高超的劍術，如今他在武林上已是赫赫有名。

　　上個月他的小妹被歹人綁架，多虧劍無心及時相救，小妹才平安獲救。現在黑白道上皆知天山雲莊有劍無心保護，動歪腦筋前會三思而後行。

　　「無心兄放心，這些小事我應付得來。」

　　劍無心當然明白眼前的男人可以應付許多事，雖然上官少雲並未涉足江湖，但在商場上，上官少雲的名號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靠著高人一等的生意頭腦，上官少雲將租傳的米店擴展成數一數二的大商行，造就商界一大傳奇。

　　不過上官少雲行事低調，除了重要場合很少出現，所以一般人很少能親眼目睹這位商界奇才的真面目，於是外界對這位天之驕子便有許多幻想及猜測。

　　「但……為何會有個披麻帶孝的女子趴跪在你腳邊？」七月早就過了，怎麼還有鬼在外面亂跑？

　　「什麼？」

　　上官少雲冰冷的黑眸瞄了腳邊的少女一眼，近似歎息的說：「為了一個銅板，妳可真是不輕言放棄啊。」

　　此話一出，其它人都一陣驚訝。原來上官少雲早已知道身邊所發生的一切，他居然可以如此不動聲色……光是這一點，就令劍無心甘拜下風。

　　柳知知僵在原地。她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覺，拿了銅板就偷跑的，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她緩緩的抬起頭──她本就不是什廢天仙美女，加上剛剛哭過，小小的臉早已淚花斑斑，像只可憐兮兮的流浪狗。

　　兩人四目交接，柳知知睜大眼，心中暗自一讚──從沒見過長得如此漂亮又乾淨的男人！那雙清冷無垢的暉中有一種令人不敢抗拒的威儀及高傲……

　　看他的穿著及談吐，肯定是好人家出身，跟她這個天涯流浪的小花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所以，她知道自已拿回鋼板的機率十分大。

　　「那錢是我的，你不可以搶喔。」

　　她話一出口，所有人全都狠狠倒抽一口氣，活像見到椅子在走路一樣。

　　柳知知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大驚小怪，不過流浪江湖的豐富經驗告訴她，錢重要，她的小命更重要。

　　「那……你要就給你好了。」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說，轉身便要落跑。

　　「等一下。」

　　上官少雲伸手一扯，竟把她頭上的麻帽扯掉，被她隱藏在帽下的長髮似瀑布般披瀉下來，包裹住她嬌小的身軀。

　　雖然她一身白衣，長髮披散，小臉像只小花貓，可是有眼光的人便看得出來，她是一塊被塵土掩蓋的璞玉。

　　而上官少雲一向是個有眼光的生意人──

　　他伸出手想攔住她，她卻像看到毒蛇猛獸一樣，驚叫一聲，拔腿就跑。

　　「你看你多可怕，把人家嚇跑了。」劍無心促狹的說。

　　上官少雲沒有回答，只是自腳下拿起銅板，俊美的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逕自陷入沉思。

　　劍無心也沒再開口。

　　因為他明白當上官少雲陷入沉思時，表示他腦海中有計畫正在成形，不適合打擾他。

　　「無心兄，我有事先走。」上官少雲說完便往外走。

　　「喂……」

　　哇，他也跑得這麼快？

　　要去追誰嗎？

　　不會是追那個不孝女吧？

　　　　※※※※　　

　　呼呼呼！跑快點……

　　柳知知回到原先爹爹躺著的地方，卻沒有見到爹的影子。

　　「爹？你跑到哪裡去了？爹啊」她對四周大喊，卻一點響應也沒有。

　　方才目睹整個事情經過的人不解的道：「妳爹不是死了嗎？」

　　「啊……他……對啊。」慘了，總不能說她剛剛是騙人的吧，那她的下場一定會很慘的。

　　「可是奇怪，屍體怎麼會不見了呢？」路人甲皺起眉。

　　「啊……這……」柳知知一下子慌了。她原本就不是說謊的料，這會兒沒有爹在身邊，她只能像只迷路的小貓，縮在角落發抖。

　　「我……我才離開一下下，爹爹就不見了……」她嗚咽幾聲，落下幾滴害怕的淚水。

　　「那妳就是沒有盡到看管父親遺體的責任，妳就是不孝！」路人甲生氣了。

　　「對，不孝！」四周圍觀的人也生氣了。

　　好可怕……柳知知又瑟縮了一下。

　　爹，妳到底在哪裡？

　　「是爹說他會乖乖在這等我，不是我弄丟了……啊！」

　　天啊！她說了什麼？這下不是自找死路，不打自招了嗎？

　　果然，四週一下了安靜下來，無數對眼晴瞪著她，大家的臉上不再充滿同情，而是充滿猙獰。

　　「難不成你們父女是騙子？」

　　眾人一步一步的接近，柳知知只能拚命往後縮，拚命的搖著腦袋。

　　「沒有，沒有！我沒有……」

　　「沒有？那妳爹怎麼會不見了？一個已經死掉的人怎麼可能不見？」

　　「對啊！」

　　眾人又逼近了一步，她已經縮到沒有地方可以躲，再退下去就要黏到牆壁裡了。

　　嗚……爹！快來救我啊……柳知知拚命在心中呼喊。

　　就在此時，救命恩人出現了。

　　「這位姑娘是賣身葬父對吧？」

　　好聽又充滿磁性的聲音自人群中傳出，柳知知張著不安的大眼，拚命找尋出聲的人。

　　「對啊。」眾人回答道。

　　「那就對了，她爹我已經派人埋了。」男子邊說邊自人群中緩緩走出，來到柳知知面前站定，由上往下的注視著她。

　　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宛如至高無上的君王注視著一個卑小的奴隸。

　　他說什麼？柳知知眼睛瞪得老大。

　　「原來如此。」

　　眾人全都相信他的話這個年輕人一副正派威嚴的模樣，應該不會說謊。

　　既然沒好戲可看，人群便一哄而散。

　　上官少雲微俯下身注視著那蒼白的小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現在，妳該跟我回去了。」

　　「為什麼？」她自語似的問。

　　「妳不是要賣身葬父？剛剛我已經命人把妳父親埋了。」

　　「你的意思是……你埋了我爹？」

　　「對。」上官少雲笑得很瀟灑。

　　「可是他還沒──」

　　柳知知來不及把話說完，雙腳一軟，昏死過去……

　　　　※※※※　　

　　天山雲莊位在京城外寧靜、清幽的地點，設計十分精緻又不失氣派，四周有松樹包圍，微風吹拂而過，樹影搖曳，更增添一絲神秘感。

　　一個堅定穩重的腳步聲一路來到西苑──此地除了主子和小姐之外，閒雜人等不得隨意進出。

　　因為上官老夫人就住在這裡，性喜安靜、長年禮佛的老夫人可不喜歡嘈雜。

　　輕敲下門，上官少雲恭敬的說：「娘，您找我？」

　　「進來吧。」老夫人出了聲。

　　上官少雲踏進房門，看見娘親坐在椅子上笑咪咪的看著他，小妹也在一旁──

　　有問題。

　　「娘，您還沒睡？」娘一向是早睡早起的。

　　「小乖啊……」

　　聽見娘親這麼一叫，上官少雲馬上皺起眉。自從他懂事，他就再三重申，希望娘不要再叫他的小名。尤其見到小妹臉上的竊笑，他更是感到沒面子。

　　「你……」糟，她忘了要說什麼……老夫人腦袋一片空白。

　　「娘，您快說啊。」上官少舞拉拉娘親的袖子。最近娘老忘東忘西的。

　　「小乖……」

　　「娘，我長大了，別再叫我小乖了。」他語氣雖溫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

　　「喔。」老夫人點點頭。「可是你這麼一糾正，我又忘了要說什麼了……」

　　上官少雲愣了下，也只能無奈的歎口氣，看著娘親。

　　他的娘親出身望族，當年嫁進上官家時，外人都說這只是兩家的利益聯姻，毫無感情基礎，但他和小妹都很清楚，這並不是事實。

　　從小他就看父母親恩愛得過頭，知道父母親相愛甚深；也因為如此，所以當爹過世時，他和小妹還以為娘會撐不下去。

　　誰知哭了幾個月後，有一天娘卻一反往常地一副無事的樣子，說爹去外地收帳還沒回來，彷彿忘了爹的逝去。

　　本來他很擔心，可是見母親過得安心快樂，他也就放心了。

　　只是這一陣子，娘親的失憶症是越來越嚴重了……

　　「娘，我先說好了。」上官少舞等不及了。等娘想起要問什麼，大概她都老了。

　　她走到兄長面前，「大哥，聽說你今天抱了一個賣身葬父的不孝女回山莊……這可是天大的事呢！誰不知道天山雲莊的莊主一向愛錢不愛女人，現在居然會抱著一個少女回來，我──」

　　「所以妳就跑來和娘說了一大堆？」上官少雲坐下來，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個少女是個騙子。」

　　「什麼？！」

　　母女倆一下子傻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騙子？！」

　　「對。她和她爹假藉賣身葬父的名義騙錢，她還為了一個銅板趴在我的腳邊……」想到她那堅持的樣子，他不禁感到好笑。

　　「一個銅板？」上官少舞看著大哥嘴角的那抹笑，心中直覺大哥並沒有鄙視那個小騙子，相反的，似乎興趣很濃……

　　「小乖，你喜歡人家喔！」

　　老夫人一句話令上官兄妹都愣了一下。上官少雲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一臉沉思的注視著娘親。

　　「娘，妳怎麼能確定大哥喜歡她？那女的可是個小騙子呢。」上官少舞對騙子沒有什麼好感。

　　老夫人笑咪咪的看著兒子。他跟他爹一樣出色，而且很負責任，是個好孩子……雖然他從小就不愛說話，只愛用那雙電死人不償命的眸子盯著人，但兒子是她生的，他腦子裡想什麼，她不難猜出來。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上官少雲又喝口茶。

　　「大哥，你別故意吊人胃口……我是認為你一定對那小騙子有好感，否則你才不可能把她抱回家，還命人好生照顧。」

　　上官少雲微勾起一抹笑，原本冰冷的臉孔乍然柔和許多。更是教人傾

　　啊，如果不是血緣的羈絆，搞不好她也會不顧身份，在三更半夜偷偷把大哥給吃了……

　　「小妹，妳在流口水。」上官少雲柔聲提醒。

　　「啊！」她連忙擦擦自己不小心流下的口水。好丟臉啊……

　　上官少雲不再理會小妹，望向親愛的娘，「娘，妳不是一直要我早點娶妻，好讓妳抱孫子嗎？」

　　聽到抱孫，老夫人笑得更開心，「對啊……小乖，難不成你有對象了？」

　　「有啊。」上官少雲笑得很開心，彷彿終於尋到了此生的真愛。

　　「誰？」

　　「小騙子啊。」

　　他一說完，老夫人開心的點點頭，上官少舞卻是眼前一陣黑，身子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