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什麼？」符羅瞪大眼，沒好氣的低吼著。

　　發現自己太大聲會引來敵人，又馬上閉上嘴巴，改用兇狠的目光瞪著她。

　　「我在考慮要不要救你。」盼蒂一臉沉思。

　　「你還是快逃命去吧！」他也不再要狠了，因為自己等一下就要死了，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就當是臨終前做點好事吧！

　　「那你呢？」

　　「那些兄弟不比我，他們是真的連女人都不會放過的。也許我爸爸那一代還有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他很怕會沒有後代，所以收斂了不少，也儘量做些好事。」

　　這個男人是在稱讚自己是好人嗎？盼蒂冷冷的想著。

　　「我接手之後，當然就更不可能走回頭路了，而且不做壞事，我也努力要漂白，但是可能沒有什麼機會了。」

　　「如果你是黑社會中的好人，為什麼還會被人追殺？你身邊不是時時刻刻都有兄弟保護著？不要跟我說你以為自己是善良老百姓，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不會被追殺。」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這樣。」他這句話說得很感慨，「不過我的努力只能到今天為止了。」

　　她有些心軟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說這些話，她彷彿可以感受到他的無奈跟寂寞。

　　「你還是快點走吧！現在我是沒有辦法保護你的。」

　　「誰需要你保護？」她挑起漂亮的眉毛，那副高傲的模樣真像是一隻貓，令他很想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你長得矮不隆冬的，我一隻手就可以把你的頭單手抓起來。」他要狠的說，企圖逼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快點離開現場，他可不想拖累她。

　　「沒事幹嘛抓人家的頭起來啊？」她沒好氣的說，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小情人在鬥嘴。

　　這個小不點在撒嬌嗎？跟他印象中那老是冷冰冰的臉不一樣，多了點少女的嬌媚。

　　他喜歡這種感覺，喜歡這樣的她，不會老是冷漠的瞪著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她的殺父仇人。

　　他也不過是一個想跟她買房子的人，身份剛好是很敏感的黑社會老大。

　　能在死前有她陪伴，似乎也不錯。

　　他笑了一下，盼蒂這才驚愕的發現自己居然在跟他撒嬌！

　　金盼蒂，這個男人可是想要吞併美好大廈的流氓耶！你還跟他在這邊糾纏！你應該讓他在這裏流血死掉算了，居然還跟他鬥嘴！你是腦袋壞去了嗎？

　　「女人生來就是要男人保護的，當然那個男人得在沒有頭破血流的狀態下。你快點走吧！如果真要幫我的忙，就幫我找兄弟來收屍。」他注視著她的目光充滿感情。

　　他心想，他就快死了，也就不需要再偽裝自己的心情了。

　　「你沒有家人？」

　　「我只有兄弟。」他苦澀的說，似乎在這一秒才感覺到自己是這樣的寂寞、孤單。

　　早知道就該隨便挑個酒店妹妹當老婆，好歹在床上可以滿足他，還可以替他生小孩，現在也不會落得橫屍街頭的下場。

　　盼蒂挑了挑眉，娃娃臉上似乎有些許的動容。

　　不過，機會難得。

　　她拿出手機，把他流血的樣子拍下來。

　　「做什麼？」他沒好氣的問，要照相也要挑他帥一點的時候吧！

　　「當證據。」

　　「什麼證據？」

　　「救你之後，不准你反悔的證據。」

　　「救我？」他突然笑出聲，但是一笑頭又流更多血，他只好忍住。

　　「如果我不領你這個人情呢？」這個女人是標準的趁人之危。

　　「這張照片也可以當你的遺照。」

　　「你這個臭女人！」

　　男人真是不可靠，在前一秒才說女人是要來保護的，下一秒就罵她臭女人。

　　也好，她更能心狠手辣的乘機勒索，一點也不會有罪惡感。

　　「條件就是不准動美好大廈。」

　　「哼！我可是堂堂天羅幫的幫主，要是讓別人知道我被一尊會說話、會走路的洋娃娃救，我以後怎麼見人？倒不如教我死了還比較快。」

　　「就這樣？」她不以為然的說著，然後按下錄影的按鍵，「還有沒有別的話要說？」

　　她那是什麼口氣？符羅兇狠的瞪著她。

　　「不然要怎樣？」

　　「我以為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留下一條命，以後吃不下、睡不著的是你的敵人，卻沒想到你就這樣輕易放棄了。」她像是替他無限惋惜一樣。

　　他的眼睛睜得好大，彷彿在看什麼奇珍異寶一般。

　　「你躺平了，你的兄弟怎麼辦？你要你的敵人在你的喪禮上囂張、耀武揚威嗎？世界上最悲哀也是最悲傷的事情就是親者痛，仇者快，你要這樣嗎？」

　　「怎麼可以？」他激動的說著，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不想死。

　　明知道這個臭女人在用激將法，他卻還是忍不住上當，因為她說的都沒錯。

　　見到他臉上有著求生意志，盼蒂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嗯！搞定了。

　　「早點聽話不就好了。」

　　一道殺人般的目光迅速的射過來，但是盼蒂別過頭，故意不去看。

　　她優雅的在手機上按下三個按鍵，然後用著溫柔口氣的說著，「喂！請問是警察局嗎？我找你們局長，有件大功勞要報給他。」

　　沒多久，在外面找尋符羅的一百多個四鷹幫的兄弟一聽到警車的聲音，馬上做鳥獸敔。

　　「好了，不要忘記你欠我一條命。」

　　「報警，這算是哪門子的救命？」

　　「遇到壞人當然就是要出動我們偉大的員警大人啊！你沒聽過邪不勝正嗎？」她挑釁的靠近他，洋洋得意的說著。

　　她靠得太近了，那股少女的幽香蓋過血腥的氣味，迷惑住他。

　　突然間，他伸出雙手一把將她拉入懷裏，緊緊的抱住她。

　　「你做什麼？」她花容失色的驚呼著。

　　「我決定了，我要你當我的女人。」

　　◇　　◇　　◇

　　美好大廈其實是從金家爺爺那一代留下來的，那時候這裏的土地還沒有升值，四周都是一片農地跟矮房子，只有金家花了大錢蓋了一棟大廈。

　　當時美好大廈可是數一數二、美輪美奐的建築物，後來傳到盼蒂的爸爸手裏，這棟大廈就成了她記憶裏幸福的城堡，有著媽媽跟爸爸的笑聲，是一棟充滿愛與歡樂的大廈。

　　直到她的母親去世，就剩下她的父親跟這棟大樓的住戶是她的親人了。

　　美好大廈裏面住的不是什麼上流豪門，更不是什麼暴發戶、科技新貴，全部都是孤苦無依的孤兒寡母。

　　因為那些孤兒寡母的際遇很可憐，她的母親心腸又特別軟，所以把大樓用很便宜的價錢租給了那些生活困難的母親。

　　就算後來她的母親去世，她的父親也依然讓這些人繼續住在大廈裏，有個避風遮雨的家。

　　但是大廈老舊、年久失修，讓她這個新接手的房東很困擾。住在美好大廈裏的都是困苦的人，自然沒辦法幫忙出修理房子的錢。

　　樓頂的水管破了要修，不然整棟大廈會沒水用，這也要錢，還有房屋稅跟地價稅，並不會因為房子老舊就能減少，更不要提常常被積欠的房租了。

　　但是她怎麼忍心讓連飯都沒得吃的人，硬要他們擠出房租呢？

　　還好住在這棟大廈的房客都不是壞人，或是愛佔便宜的人，只要有錢，他們還是會先拿來付房租。

　　不過還是不夠。

　　盼蒂抬起頭望著自己開的小小咖啡館，生意雖然還可以，卻還是比不上連鎖咖啡店的賺錢……

　　就在這個時候，一張小小的、可愛的臉孔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她望著來人，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小寶，今天沒上學嗎？」

　　「蒂蒂阿姨，媽咪親手做了小蛋糕，她要我拿來分你吃。」

　　說完，胖胖的小手拿著比他手掌還大的蛋糕盤，看到上面的蛋糕都快要掉出來，可以想見他剛才邊走邊晃得厲害。

　　也對啦！他也才四歲，長得十分可愛，真是難以想像他的親生父親居然狠心不要他。

　　可能是因為他的母親曾經是酒店小姐的關係，所以認為這個孩子不是他的。

　　男人啊！就是這麼的賤。

　　連逢場作戲都這樣不瀟灑，敢做就要敢當啊！竟然還把快要生的女人趕出去。

　　當時小寶的媽就大著肚子，躺在美好大廈前痛苦的哀號，被她及美好大廈的婆婆媽媽發現，一起把她送到醫院，才順利生下小寶。

　　盼蒂將她安排住在美好大廈裏，也教她做一些餅乾蛋糕，現在她的手藝變得很好，盼蒂都會向她訂購十個蛋糕，在店裏當下午茶。

　　「小寶，媽咪在做什麼？」盼蒂招招手，要店裏的小弟把蛋糕放進冰箱裏。

　　走過來的年輕人也是美好大廈的住戶，叫做小豪，他跟自己的阿嬤住在一起，他的父母親因為車禍雙亡。他是個很認真唸書的資優生，卻想賺錢幫阿嬤分擔家計，所以盼蒂請他來店裏幫忙。

　　「小豪哥哥好。」

　　「小寶乖。」

　　小豪將蛋糕拿走後，盼蒂又對著小寶說：「你還沒跟我說你媽咪在做什麼？怎麼會放心讓你一個人下樓？」

　　「媽咪在跟一個叔叔打架。」

　　「打架？」

　　「對啊！那個叔叔還說是我爸爸。」

　　◇　　◇　　◇

　　「這棟鬼屋就是美好大廈？」

　　站在美好大廈外面的符羅手插著口袋，用一副看不起的口吻說著。

　　他的身邊跟了一群小弟，不過他規定他們全部都要穿白色襯衫，因為黑社會不一定就要穿黑色的來代表。

　　他要求創新，每個人都發一套制服，白色的襯衫，然後配個領帶，看起來像是公務人員，不會讓人聯想到他們是黑社會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還是很吸引人家的注意？

　　符羅的困惑對身邊的小弟們來說，一點也不會是難解的回答。

　　因為他們的老大夠吸引人。

　　白色的襯衫也許穿在他們身上是像公務人員，但是穿在老大的身上，就是有種尊貴的氣質。

　　今天那個臭婆娘可慘了，誰教她不乖乖把房子交出來，這下子勞動老大出馬，她一定會嚇到花容失色哀哀叫的。

　　來溝通要買美好大廈的小弟們全都吃過盼蒂的虧，想到快要可以出口小鳥氣，大家都不禁感覺到興奮難耐。

　　哪裡知道他們的老大一點也不是這麼想的，他來……純粹只是因為他想要見她。

　　上次托她的福活下來了，雖然是被員警抓，但是因為自己是被追殺的受害者，所以員警也只好放了他。

　　躺在床上休養的那陣子，他就展開了反撲的動作，將四鷹幫好幾個場子都給吃了，一點面子也不留給李慕白。

　　多虧盼蒂說的那些話，不要放棄，不要讓你的敵人開心，要堅持，然後站起來反擊。

　　真是看不出來這個小娃娃頗有當黑社會大姊的潛能，如果可以吸收進來更好，不過，他想要吸收她做的不是大姊頭，而是大哥最甜蜜的女人。

　　相信要是她聽到他這樣宣佈，一定會感動到昏倒吧！至少之前交往過的女人都以當他的女人為終生的目標。

　　雖然他很喜歡女人甜蜜可愛，卻沒有一個可以像這個小不點一樣，深深的撼動他的男子漢靈魂。

　　加上聽到她的父親幾年前就過世了，留下她一個弱女子守著這一棟快要倒的鬼屋，就算他不出手，這棟鬼屋再過幾年也會自己倒塌吧！

　　「確定這是美好大廈？」他實在不相信，再問一次。

　　「是的，老大。」

　　「進去。」

　　就在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準備要踏入門口時，卻看到一個小男孩從裏面哭著跑出來，一見到人也不管認不認識，便抱著符羅的褲管嚎啕大哭。

　　「臭小子，這褲子是名牌耶！」符羅抓起這顆小肉球，惡狠狠的說著。

　　「有人……有人要打阿姨……」小男孩哭得亂七八糟，連看到兇惡的壞人也都不知道要害怕了。

　　「我又不是員警，不管家務事。」符羅對於其他人的閒事懶得管，他是黑社會，不是父母官。

　　將小肉球丟到旁邊，他跟一群小弟再次浩浩蕩蕩的要往裏面走，卻聽到小男孩哭哭啼啼的開口。

　　「那蒂蒂阿姨會被打死啦！」

　　一聽到蒂蒂兩字，符羅猛然停下腳步，害後面跟著的人差點都撞在一起。

　　符羅投以一道殺氣騰騰的目光，那些手下立刻全乖乖的站好。

　　「小鬼，在哪？」

　　「我……我帶你去。」說完，小胖手抓著他的大手，急忙的拉著比他高大不知道幾倍的男人往電梯沖。

　　符羅很聽話的讓他拉著，因為他急著要去救他的蒂蒂。

　　那些小弟們當然也跟著老大往電梯沖。

　　嗶……

　　擠在電梯裏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要承認電梯超載是因為自己。

　　符羅的臉色鐵青得可以。

　　「全部給我滾出去。」他冰冷嚇人的低吼幾乎讓人雙腿發軟。

　　「是。」所有人動作迅速的退出電梯。

　　電梯終於關起來了，迅速的將符羅送上樓去救人。

　　電梯門一開，他看到一個臭男人正壓在盼蒂身上，掐著她的脖子一副要置她於死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