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這邊剪一下，不對，是右邊！」

　　　「前面的不要全剪掉，只要別遮擋視線就行了……」

　　　「後面可以剪。」

　　　「……」

　　　「袁辛，你別太任性！」正拿著一把明晃晃理髮專用剪刀的許克終於發飆了，她猛一下將手裡的剪刀插到了旁邊檯子上的一盆仙人掌上，怒目圓睜，唾沫星子亂飛，叉腰開吼，「是我剪還是你剪！」

　　　坐在鏡子前面，身前還圍著遮毛布的毛小川抖了抖小身板，抬起眼，怯怯的瞅了瞅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監督』著她的袁辛。

　　　此刻，跟大爺一樣抱著胸坐在離毛小川有半米遠的地方，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瞧著毛小川……那……半濕不干的柔軟捲曲腦毛。他整個人，除了眼睛和嘴巴，幾乎沒見其他的地方動過。

　　　「你剪！」袁辛表情動作絲毫沒有變化，只不過在他吐出倆字後的一秒鐘呢，剩下的幾給字才真是把許克給氣瘋了。

　　　「但是，怎麼剪，我說了算！」袁辛繼續說道，眼珠子都不帶眨，還是直直的瞅著毛小川，話卻是直白的沖許克說的。

　　　「你……你……袁辛……」許克高聳的胸膛劇烈起伏，「你別欺人太甚……你別……」

　　　袁辛那雙黝黑冰冷的眼珠子終於轉了個方向，直接射向了許克那張一向精緻冷豔此刻卻氣急敗壞的近乎白成女鬼的臉，不急不緩的說道，「不聽也可以，回頭我就把你上週跑澳門的機票存根給外公看看！你不是早在他老人家面前發過誓不賭了嗎？」

　　　「別……」許克翻了翻眼珠子，終於咬著牙露出似是猙獰似是無奈又似是討好的笑容，她伸手往毛小川腦袋上摸了摸，紅唇咬著白牙，笑道，「看這孩子，叫小川是吧？長的真是可愛啊！剪什麼樣的髮型都好看！」

　　　「……」毛小川使勁嚥了口唾沫，提著心吊著膽。他不是沒看出許克跟袁辛之間『洶湧的暗流』關係，這搞不好一觸即發，城火必定會殃及他這池子半死不活的呆頭魚。萬一，頭上那姐姐手上『沒個准』，一不小心把他這本來就不怎麼完美的髮型剪海了，他那可是哭都沒地方流眼淚。

　　　毛小川偷偷瞅了眼袁辛，卻見袁辛一手抱著胸，一手捏著下巴，表情動作都與之前的他大相逕庭，他說，「我也覺的很可愛！」

　　　「……」毛小川心頭一跳，什麼可愛？

　　　許克眼裡一片刀光劍影，閃著銀光的剪刀『殺伐不斷』，手下略過之地，腦毛被斬斷了稍，盡數往下掉落。

　　　只不過，毛小川現在完全不知道袁辛和許克之間到底還埋著什麼其他見不得人的過節，也不知道兩個人此時正經歷著怎麼天光失色日月無光的無聲心理大戰。

　　　袁辛不停指揮的聲音還在繼續，卻沒再聽到許克任何不同意見的發表。接下來的時光過的是如此漫長。他不光要忍受著袁辛灼灼盯著自己的目光，還要忍受著腦袋上不停的『咔擦咔嚓』的剪刀聲。

　　　他覺的那剪刀剪的不是頭髮，而是正在奮力的剪斷主人心理的那一團團鬱悶憤怒不甘心的亂麻。

　　　大約二十分鐘又或者是三十分鐘，總之挺漫長的時間，終於聽到了袁辛那句最動聽的話，「好了，這樣就可以了！」

　　　幾乎是同時立刻馬上，腦袋上不停動作的剪刀聲音停止了，簌簌往下掉的碎髮也跟關掉閥門的自來水一般瞬間止息。毛小川一口氣還沒舒完，胸前圍著的遮毛布就被摘了，跟著一聲穿透力十足的女高音吼道，「阿蠻，你在裡面孵蛋啊？還不快出來給人洗頭？」

　　　「哎……」一聲拖著長腔不男不女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向豪華闊氣該有的都不缺唯獨缺人的理髮店內的某個角落裡，一扇門開了，從裡面走出個剛才還是豔麗爆炸頭，此刻已經變成五顏六色直髮的男人，他扭腰擺臀，長指甲一伸，酒紅色眼皮子眨了兩下，「來了，來了，克姐，你就知道催，人家剛還沒畫完妝呢！」

　　　「畫什麼妝，畫什麼妝，畫什麼妝，長那麼壯還化妝？自己長什麼德行不知道啊？」許克毫不猶豫的拿他出氣，語氣尖銳且不善。

　　　「哎呀，討厭討厭！」阿蠻倒是沒生氣，估計是已經習慣了隨時隨地善變的老闆，他眼神不由自主的往袁辛那裡瞟，當接觸到袁辛同樣打量著自己的眼神時，心情便更為歡呼雀躍，心生蕩漾。

　　　交代完事情，許克馬不停蹄的跑了，連最後一眼都沒再瞅坐在神色泰然的大外甥。

　　　洗完頭再次吹乾並給自己打理完，一切收拾妥當後，許克沒有再出來過，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兩人回到車上，袁辛開車離去。

　　　「袁少，有空再來喲！」站在店面門口誇張的衝他們擺手的阿蠻戲劇性的吸引到了很多路人的眼球，面對著這樣的注意視線，他絲毫沒有任何不好意思，反而腰擺動的更勤，屁股撅的差點上了天。連他身上那身被改的五顏六色工作服都鮮豔的異常奪目。

　　　「小川弟弟，下次一定要再來哇！」阿蠻笑著沖毛小川來了個飛吻，「下次，我親自給你做頭髮，保準讓你暗戀對象神魂顛倒出門就撞牆！嘻嘻……」

　　　一邊說著，阿蠻一手捂著嘴扭捏的笑了起來。

　　　「……」，毛小川忍不住扭頭看了看阿蠻自己腦袋上那層五顏六色跟孔雀毛一樣的腦毛，心裡真的不對他說的髮型有任何好奇心。

　　　這人已經完全刷新了毛小川對奇葩的認知觀，他實在是做不到禮尚往來，只能紅著臉低著頭迅速鑽進車裡，以防止那群另類的視線會波及到自己。

　　　毛小川坐進汽車裡，臉上的紅暈還沒退去，他不時的扭頭望一眼還在對他們眉飛色舞的阿蠻，感到似乎有人往他們這邊張望時，又迅速的將頭扭回去，順便還舉起右手擋著臉。

　　　「他這人怎麼這樣呢？真是的……」毛小川邊『偷窺』邊嘀咕，會有人喜歡阿蠻這種類型的嗎？袁辛會喜歡嗎？不過，阿蠻到是對袁辛挺特別的。

　　　「繫上安全帶！」坐在駕駛座上的袁辛邊倒車邊問，「他怎麼樣？」

　　　「這樣啊，這樣，袁辛你看啊……」毛小川系好後，學著阿蠻那騷樣，伸手捏了個蘭花指，故作姿態般的往旁邊指，眼睛還挺配合的風騷嫵媚的眨了兩下，一根手指頭戳了戳袁辛的右手臂，重複道，「他……他竟然這樣看人啊！」

　　　「嗯！」袁辛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繼續倒車，「還有嗎？」

　　　「有啊！你剛才沒看見嗎？咱們出門的時候……」毛小川回憶著剛才阿蠻的動作，撿了幾個比較有印象的動作向袁辛學了學。只見伸出右手，併攏食指和中指，沖袁辛嘟了嘟粉嫩的嘴唇，然後兩指貼近嘴唇，『啵』一聲，飛吻而過附帶電眼一閃。

　　　「他竟然這樣做………簡直不像男人！」毛小川努力回想著剛才的情形，極力讓自己學的更像一些，想讓袁辛也感受一下突破他腦海中男人極限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不過顯然自己也被自己給噁心到了……剩下的動作便做不下去了。

　　　「……」袁辛突然一陣心跳加速。

　　　「……砰…………嗤……啪啦……」一聲汽車撞到硬物上的聲音霎時傳了出來，跟著汽車一個急剎車，噌一下便停住了。後保險槓應聲撞破而隨之掉落的聲音就『霹靂巴拉』的傳了出來。

　　　車上的兩人都綁著安全帶，而且車的速度並不快，所以，兩人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倒是毛小川被嚇了一大跳。

　　　「怎麼了？」毛小川心驚膽顫，剛才那聲音也太恐怖了，幸好是撞到了某個沒有生命的物體上，這要是往人身上撞，不死也得半殘。

　　　「沒事！」袁辛一向冷靜清冽的臉上，很明顯的帶著些氣急敗壞與煩躁不堪，連一向淡然風清的語調裡也摻雜了些懊惱的成分。

　　　「你先下車！」袁辛吩咐，他順手解開了安全帶，卻沒有下車，也沒有碰毛小川，而是在等待著什麼。

　　　「哦！」毛小川反應慢半拍的點頭，下了車。

　　　隨後，袁辛也下了車。

　　　汽車在倒車的過程中，剎車沒踩好，方向和速度計算失誤，而且這條街道旁邊有一剛刷了漆的郵筒。袁辛的後車屁股就撞到了郵筒上面，保險槓就這樣生生的撞碎了，後車燈撞壞了一隻。

　　　車屁股後方十幾米的地方圍了群路人，指指點點，品頭評足。

　　　「呀呀呀……這是怎麼了呀？」阿蠻憋著嗓子突兀的尖叫了起來，立馬在指指點點圍觀看熱鬧的人群裡炸開了鍋，男女老少捂著耳朵不堪忍受這折磨人的『噪音』！

　　　「袁少袁少，你撞到哪裡了？有沒有出事，有沒有？」阿蠻衝到了『車禍現場』表情極其誇張，尖叫的奇特大嗓門給他在人群開出一條筆直的『血路』，圍觀的眾人像是腦子裡安裝了一個自動報警識別器，隨著那一聲的喊出，系統自動將聲音轉化成大腦可以識別的信息傳給神經中樞，再指揮著這些人做相應的動作。

　　　這反應是自動的，是出於慣性的，是下意識的。

　　　阿蠻張著一張塗滿血紅色的大口，驚天動地的呼喊著，彷彿袁辛是他命根子一樣，「袁少，我來救你啦啦啦啦……媽呀，誰啊？」

　　　「有病啊？」一聲突兀的偏中性女音傳出。

　　　眾人的視線再次被這出人意料的聲音吸引，扭頭一看，卻見一著黑色西裝的氣質成熟美豔女郎一手抓住了阿蠻的後衣領，另一手抱著他腰猛一用力。

　　　一高個頭五顏六色的青年就像陀螺一樣被拽到了女郎身後，而那陀螺倒是一點都不覺的不妥，兩手攀爬到了女郎身前，縮著身體摟緊了女郎的肩膀，故做我見猶憐姿態，委屈兮兮道，「克姐，你怎麼能這樣對人家啊，人家真是要嚇死了，你剛是沒看見啊，幸好我……」

　　　「滾開你！」許克狠瞪他一眼，揪著阿蠻陀螺甩了甩，沒甩開，只好拖麻袋一樣往前走了幾步，「袁辛，怎麼回事？受傷了嗎？」

　　　袁辛的視線從阿蠻抱著許克肩膀的手轉到了兩人現在的體~位，眯著眼睛說道，「沒有！」

　　　「小川呢？」聽到自家外甥沒有問題，許克的表情明顯放鬆了，她抬手拽起伏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顆黑漆漆的腦袋，摸到大約是耳朵的地方，使勁揪了揪。

　　　阿蠻張著嘴巴，發出一聲無聲的『呻~吟』，表情痛苦中帶著愉悅，圍觀的路人紛紛捂起了眼睛。

　　　「我我沒事，沒事！」毛小川慌忙擺手，小眼神往那後車屁股的地方瞄了一眼，「只不過車子……」

　　　「誰他娘的有空管那車啊？又不是我給買的……」許克徹底鬆了氣，怒目狠瞪著袁辛，「沒事趕緊走，快走，別影響我做生意！竟敢在我店門口撞車，給我找晦氣嗎？」

　　　說完後，她像是毫無感覺一樣，摟緊了懷裡那縮手縮腳的一大坨，扯高氣昂的往店裡走，邊走邊使勁掐了掐阿蠻那翹挺渾圓的屁股，接著又一巴掌甩到了上面，「賤人，老娘一會不看著你，你又開始發騷！」

　　　「哪有啊？克姐？」阿蠻扭了扭柔韌的公狗腰，往許克耳朵上呼了口氣，「咱們午飯吃什麼啊？」

　　　「賤貨又餓了？」

　　　「對啊……昨晚沒吃飽嘛！」

　　　「你哪天吃飽過？」

　　　「……」

　　　兩人說著說著就走遠了，毛小川越來越聽不清兩人的對話，但是他現在卻對許克跟阿蠻的關係產生了嚴重的思維堵塞症。虧他一開始還以為袁辛是被許克那種成熟女郎包養過的，現在看來……我靠啊！

　　　不過，他之前的一點困惑現在得到瞭解釋，喜歡阿蠻這款的竟然是……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