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個天師
天師府的出行靠什麼,沒有威武的魔獸,也沒有玄乎其玄傳送陣,不過那一排擺在天師府門前的馬車,足以吸引市井小民的眼光。
在這個馬匹都彌足珍貴的明城,十幾匹駿馬可不是那麼好拿出來的。
當然,對於天師府們尊貴的天師們而言,這還是輕車簡行。
張靈康分到了一架馬車,不過車裡頭得坐下四個天師,雖然馬車裡頭十分寬敞,但幾個人平時關係冷淡,這會兒各做各的,絲毫沒有熱絡感情的意思。
最豪華的馬車裡頭坐著的是明城府主夢青天,張靈康進入天師府也有滿滿三年,統共只見過他三次,都是在一年一度的祭祀盛典上,還是老遠的距離。
夢青天看起來年紀並不大,頗有幾分仙風道骨,整個人冷冰冰的難以接近,但他有一身的修為在,即使不太管事兒,幾位院主也絕對不敢小看了他去。
馬車內一直安靜著,但到底都是年輕人,坐在張靈康身邊的年輕人先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張師兄,你知道這次京城盛典到底是為了什麼嗎,以前從未聽說過。」
他口中的張師兄卻不是張靈康,而是坐在最靠車門位置的青年,他梳著道士髻,穿著道士袍,偏偏腰間掛著一塊金鑲玉,看著有幾分不倫不類。
聽了這話,張師兄笑著說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
說這他故意看了一眼其餘兩人,見他們漠不關心的模樣心中暗罵了一句裝模作樣,只對著發問那人解釋道:「聽說是宗主已到百歲壽誕,皇上都言要慶賀一番,這才下令讓晉朝下屬的天師府都派人上京賀壽,非得是天賦出色的才有這個資格。」
張靈康旁聽著,心中忍不住冷笑一聲,天師府在晉朝的地位特殊,話語權有時候遠勝過皇權,雖說不參政,但曾有過幾次皇子因為宗主一句測言就失去繼承權的事情發生。
張靈康可是親生經歷過皇室與教會的爭權奪利,如果不是光明黑暗兩屆的戰爭爆發,恐怕這事兒還不能善了。
不是東方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皇室那些人恐怕並不會盼著天師府好,這次進京如果真是皇帝下的命令,那是福是禍也說不清。
無論如何,不過是兵來將擋,他終歸不會怕了就是。
張靈康索性閉目修煉,那沒被捧場的張師兄冷哼一聲,對著對面的師弟說道:「雖說修煉重要,但行萬里路讀萬卷書,閉門造斧不可取,咱們既然出來了,這一路上不忙著修煉,多走走多看看才是正理。」
這話顯然是衝著不賣他面子的兩人去的,只可惜張靈康看也不看他,另一人倒是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卻顯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倒是學了張靈康閉目養神。
這可把張師兄氣著了,這次能跟著出來的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子,頓時冷哼了一聲只顧著跟那人說話,心中卻盤算著讓他們吃個苦頭,才知道他的厲害。
前頭府主的馬車裡頭,卻坐著一個年輕人,如果張靈康在這裡的話,不難發現這個人正是三年不見的溯遠。
此刻的溯遠早已經是青年人的模樣,長開了的他容貌更是出色,坐在馬車裡頭蓬蓽生輝。
溯遠正在泡茶,他的手及其穩當,馬車的顛簸似乎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他慢慢的倒出一杯茶,推到了府主的面前。
夢青天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也不知道是功法導致的,還是他本性如此,接過茶杯也不品,一飲而盡,倒是牛嚼牡丹。
不過溯遠似乎毫不在意,又給他斟了一杯茶,這才笑著問道:「夢府主,你可想明白了?」
夢青天又喝下了第二杯茶,忽然嘆了口氣,抬頭朝著溯遠看去,不得不說,溯遠的容貌極具欺騙性,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的建議,夢青天只怕也以為這位是傳說中溫文儒雅的首座。
溯遠似乎沒看見他打量的眼神,悠悠然的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茶,他先是聞了聞,這才慢慢的喝下去,品了一口才道:「果然是好茶,這般的茶水也只有明城能出產。」
這茶葉卻不是普通的茶葉,而是那棵四季不敗的桃花樹上的花瓣兒做成的花茶,隱含著淡淡的靈氣,勝過許多所謂的靈茶。
他的動作也是悠然,夢青天心中越是猶豫,可想而知,讓一位府主猶豫不決的事情,背後肯定有著可怕的原因。
溯遠也並不接觸,竟是在車廂內慢慢的品起茶來,閒適的模樣倒像是在自家。
夢青天似乎終於下了決定,皺眉問道:「你真的確定?」
溯遠笑了笑,抬頭說道:「這件事,其實各位府主都是心中有數,不是嗎?」
夢青天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臉色竟露出幾分畏懼:「即使如此,我們也絕對不是宗主的對手,更何況那些人豈能靠得住。」
溯遠笑了起來,點頭說道:「夢府主擔心的有理,其實各位府主都有所擔心,所以,府主不如看看這個,再下決定如何?」
說完這話,溯遠從懷中取出一個捲軸,在看見捲軸的同時,夢青天的臉色就變的凝重起來,修道之人鮮少立誓,更何況是動用靈符簽訂盟誓,一旦落下自己的名字,再難更改。
捲軸上頭已經隱約露出許多人的名字,夢青天原本跳動不安的心倒是慢慢沉靜下來,他忽然抬頭問了一句:「溯遠,你今日親自前來,若我不答應,會如何?」
溯遠挑了挑眉頭,笑問道:「怎麼,府主擔心我對你不利?我還是個弟子,旁人誇一句天賦出眾,也是看著師傅的面子,又怎麼能對府主不利。」
夢青天似乎也這麼想,溯遠是厲害,但畢竟才二十歲,即使從出生就修煉也不該是他的對手,這麼想著,他倒是有些佩服這個年輕人,這次前來倒是把自己生死度至於外。
「皇帝到底給了你什麼,居然讓你倒戈相向!」
溯遠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夢青天似乎也沒有追問的意思,只是飛快的接過捲軸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名字落下的那一刻,他才看清楚上頭其餘人的姓名,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天師府各地的那些府主,甚至京城天師府的許多人都是榜上有名。
這一刻夢青天倒是慶幸自己的當機立斷,看來那位已經犯了眾怒,雖然修為高強,也擋不住有心人的算計吧!再者,那個人最信任的人,可就是眼前的溯遠。
夢青天冷眼看向溯遠,雖然要合作,但他顯然是有些看不上這個人的。
溯遠也不在乎他的態度,今日他前來的目的已經達到,其餘的就都不重要了。在離開之前,溯遠抬頭朝著張靈康的方向看了一眼。
像是有感應似的,張靈康也驀地睜開眼睛,但等他撩開簾子朝外看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張靈康皺了皺眉頭,手指忍不住摸索著懷中的龜殼。
既是趕路,這一路上天師府的馬車幾乎停也不停,前幾日還好一些,等後頭這些身嬌體貴的天師們就叫苦不迭起來。
平日裡在天師府裡頭,他們一個個只顧著修煉,以至於身體跟文弱書生也差不離了。
只是礙於府主院主們也都在此,即使不舒服也只得忍著。
張靈康倒是不覺得累,實在是他上輩子已經習慣於趕路,最誇張的時候一年功夫大半年都在車上,走的還都是鄉間小路崎嶇不平。
這般趕路自然是容易錯過投宿,當然,一群子的天師壓根不怕野外的孤魂野鬼,只怕真有野鬼的話看見他們這支隊伍早就忙不迭的逃了。
這一日也是如此,等到晚上,他們唯一能借宿的是一個野廟。
說是野廟,是因為這個廟宇之中供奉的居然不是天師道的神靈,這在天師府盛行的晉朝還是十分少見的。
廟宇顯得有些破落,大門上頭都是灰塵,可見是長久沒人來過了。
那張師兄一進門就嚷嚷起來:「這供奉的是什麼勞什子野神,看著凶神惡煞的,倒像是個惡神,也就是這種荒郊野外的會有野廟,要是在明城早就被人剷平了。」
宗教這東西很難一統天下,即使光明聖教最旺盛時期,也不敢說天底下都是自己的臣民!
當然,在一群天師道的弟子眼中,這種野廟的存在簡直就是對自身的侮辱,像是張師兄這般出口惡言的還不算頂厲害。
李子清向來做事出格,居然直接走到神壇之上,抬腿就是一腳朝著那佛像踹過去。
那佛像看似高大沉重,卻被李子清一腳就踢翻了,當下有幾人哄笑起來:「原來是個泥塑的惡神,估計是鄉下人家愚昧,不過是自己胡亂拜拜罷了。」
李子清從台上跳下來,撇嘴說道:「就當給我們騰地方,待會兒咱們去台上吃東西。」
張靈康皺了皺眉頭,從進入這座野廟開始,他心中就覺得有些不安,那是刻畫在他骨髓之中的,對於危險的感知。
偏偏進入之後,他看不出絲毫不對勁的地方來,甚至是那座被踹倒的佛像也毫無動靜。
看了眼已經安置下來的府主院主等人,張靈康略微安心了一些,畢竟有這幾位在,即使遇上了什麼麻煩,想必也能安然度過。
再說了,這野廟或許有些不對勁,但見他們人多勢眾還是專項對口的,恐怕也不會繼續。
只是張靈康的安心還是太早了,一群人生了火開始烤乾糧,他拿著屬於自己的那份才吃了一口,身邊就有一個人坐了下來。
張靈康抬頭一看,是一起坐車子不太討厭的那位,便友好的笑了笑。
那人微微一愣,也跟著笑了一下,伸手將自己烤好的後腿肉遞給他:「我認得你,你是張靈康,是新弟子裡頭,僅有能跟來的兩人之一。」
張靈康接過肉咬了一口,雖然硬了一點,味道還挺不錯:「我也認得你,朱訓,聽說你的陣法十分不錯,很得趙院主的青眼。」
朱訓笑了笑,只說道:「你很對我的胃口,今日一日都跟那兩個傻蛋坐在一輛馬車上,實在是憋得慌,真是恨不得把他們踹出去!」
張靈康也把自己的玉米卷餅分享給他,聽了這話笑道:「我看你倒是自得其樂。」
朱訓哈哈一笑,搖頭說道:「我那是苦中作樂。」
說著這話,他瞥了眼那邊的張師兄等人,吃個飯也不安分,滔滔不絕的模樣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厲害,跟這種人同行實在是考驗他的耐心。
那邊的張師兄可不知道自己被吐槽了,他一臉驕傲的跟身邊人解釋道:「像是這種野廟,大部分沒啥來頭,不過是鄉野村婦私底下拜拜求個平安,通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給忘了。」
聽他的口氣,對這野廟是萬萬看不上的,跟著李子清去供桌上吃東西的就有他一個。
府主夢青天一直沒有離開馬車,似乎就打算駐紮在上頭了,幾個院主倒是下來鬆快鬆快,但對此也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壓根不在意。
張師兄越說越起勁,竟帶著幾個人朝著被踢倒的佛像而去,研究似的把它貶的一文不值!
張靈康皺了皺眉頭,旁邊的朱訓這時候湊過來,低聲說道:「總覺得這座廟怪怪的,一走進來就渾身不舒服。他們也真是閒的慌,別人的佛像哪裡礙著他們。」
張靈康順著他的話朝著佛像的方向看去,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張師兄,野廟也是廟,萬務將事情做絕了。」
他原本是不打算開口的,但見那幾人鬧的越來越不像樣子,竟是要把佛像的腦袋直接斬下來。心中隱隱約約的不安讓張靈康出口阻止。
只是張師兄原本就覺得他不給自己面子,如今更是覺得他故意為之,當下冷笑一聲,踩著佛像的腦袋說道:「你既是天師府的人,怎麼還幫著他們說話,我看你是心不誠。」
說完這話,他腳底下一用力,居然直接將那個泥塑的菩薩踩做了兩截。這菩薩看似十分脆弱,斷口的地方居然還露出稻草的痕跡來,可見這佛像的粗製濫造。
張師兄幾人哈哈大笑起來,似乎自己幹了件什麼有趣的事情。
張靈康的臉色卻已經綠了,見過不要買的,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