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穿去異界
夕陽西下,七歲的勞裡百無聊賴地趴在燈塔的窗口上,從那全村最高的地方他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東西,前方波光粼粼的海浪,路邊搖曳的太陽花,地裡成片的蔓花草,村子四周忙碌的村民,還有悠閒晃蕩的家禽。
太陽沉下海平線,預示暗夜已經來臨,勞裡的目光慢慢從遠方收回,專注的投放在燈塔下那條蜿蜒的小路,夜風輕輕吹起,緩緩的,小路上出現勞裡最為熟悉的身影。
勞裡嘴角泛出放心的微笑,小心翼翼從高高的窗台跳下來。轉身拐過幾道樓梯,勞裡回到燈塔的第三層,若爾曼小村的燈塔一共七層,以一年為單位,村民輪流交替守護,輪到誰,那一年就得住在燈塔裡。如今這一年勞裡和爺爺便暫時住在燈塔第三層。勞裡很喜歡這裡,堅實的石頭砌成的燈塔,不懼風雨,有寬敞的窗戶,有最亮的燈,有最高的眺望台以及探首便能全攬的最美日出和夕陽,風中最清新的海水味道。
「爺爺,歡迎回家。」老頭凱恩斯提著空空的籃子進屋,迎接他的便是孫子勞裡的擁抱。孩子天真的笑容一瞬間掃去老頭所有的疲憊,奔波勞累一整天,只要安穩回到家裡便沒有任何怨言。
「勞裡,今天玩得開心嗎?」老頭微微喘息,撫摸孫子飽滿的額頭。走了將近一整天的路,他的腳底板有點發麻,衣褲全都汗濕了。
勞裡搶過老頭手裡的空籃子放下,又麻利的給老頭倒了杯溫水遞上去,指著小木凳說:「爺爺,你先休息,我可以給你做晚飯。」
老頭一坐下去就僵著臉咧牙,腰疼得厲害,真是要命。但他還是很吃驚的對勞裡微笑:「勞裡,你才七歲,只要會玩就可以。」勞裡是老頭唯一剩下的親人,他有點嬌縱勞裡,其實村子裡其他人家的小孩,五六歲就開始分擔家務了。
勞裡一邊搖頭一邊搭著凳子從櫃子裡翻出晚餐素材,頭也不回答道:「爺爺,我已經七歲,下季開學可以去讀書了。」
讀書的事情凱恩斯早就知道,正是因此凱恩斯最近才不辭辛苦早出晚歸賣麵包,目的就是為了給孫子勞裡賺取以後的讀書費用。爺孫倆生活在若爾曼小村,政府按照人口分佈土地給各個村子,村長又以此類推分給村民。凱恩斯一家只有兩口人而已,得到的土地不過三畝,除了生活用度,剩不了多少。凱恩斯積攢多年,也不過積齊勞裡三年的學習費用,這點錢遠遠不夠,凱恩斯希望勞裡能學到更多知識。
老頭沒有心思去阻止勞裡為他做飯,他靜靜坐了小會便忍不住打起瞌睡。直到撲鼻的香味竄入胃裡,勞裡輕輕推動老頭的肩膀:「爺爺,醒來吃飯。對不起爺爺,我的手藝可能不合你的胃口,可是我只能作出這個……」
勞裡指著桌上兩碗熱騰騰的面疙瘩,非常愧疚的對老頭道歉。甦醒的凱恩斯飢餓難耐,只要是熟東西哪裡會挑剔,雖然碗裡那團東西看起來的確糟糕,但是他沒弄錯的話這是勞裡第一次做飯,嗯,凱恩斯有點感動欣慰。摸摸勞裡的腦瓜,拿起勺子便呵呵笑著用餐。吞下第一口面疙瘩,凱恩斯有點吃驚的對勞裡說:「勞裡,我必須讚揚你,雖然不好看,可是味道挺好。」
被表揚的勞裡呵呵一聲傻笑,低下頭消滅碗裡的面疙瘩。他可以做出廚師的水準,只是還不敢嘗試而已。他現在是勞裡?凱恩斯,一個七歲的普通小孩。
一夜好眠,翌日天濛濛亮,勞裡從床上爬起,正看到恢復精神的凱恩斯將才出爐的新鮮麵包小心翼翼裝進四方四正的籃子裡。桌邊放著牛奶和一個煎雞蛋及小漢堡。
凱恩斯看到勞裡起來,立即笑道:「勞裡快點吃早餐。我必須出門了,記得照顧自己。」
勞裡乖順的點頭,看著老頭提著麵包走出了家門。
老頭走沒多久,村長爺爺來到家裡,看到只有勞裡一個人,微微蹙眉道:「勞裡,你爺爺出去賣麵包?」
「是啊。」
「勞裡,你應該清楚蔓花草比麵包值錢,可是你爺爺已經好幾天沒去照顧蔓花草,它們必須澆水了。」村長鄭重的告訴勞裡這個道理,事實他自己的小孫子已經懂得幫家裡做事,因此一點不喜歡懶散悠閒的勞裡。七歲的孩子,可以做很多家務,最起碼應該開始學習照顧蔓花草。
勞裡天真無邪的沖村長微笑,摸著腦袋保證:「我可以去照顧蔓花草,村長爺爺放心,我馬上就去給蔓花草澆水。」
村長聞言老臉露出滿意的笑,從衣兜裡掏出一顆糖果給勞裡:「你要是向麥克哥哥那樣勤快,以後可以得到更多波波糖。記住,你爺爺已經不年輕了。」
「嗯,謝謝。」
蔓花草,一種矮小可愛的籐蔓植物,盛開時節一片白色的小花,有點像草莓。蔓花草只開花不結果,花開後齊根收割,成堆成堆的拖出村外加工成飼料,這種飼料唯一的作用是餵養幻獸。是幻獸的主要糧食來源,亦是若爾曼村的主要經濟來源,周圍幾個蔓花草養殖村都靠它們去換取人們所需要的口糧。
若爾曼前後幾個養殖村的土地都偏向濕潤,是蔓花草最佳養殖場地。幻獸是整個大陸力量的來源,種植蔓花草的村民還可以享有政府殊榮,譬如稅收減半,譬如可以獲得光明榮耀,譬如它們的孩子可以享有更好的學習條件等等。甚至畢業後根據成績分配工作。
養殖基地的村長相當於是個小官銜,比那些普通村裡的村長富足得多,帶動村民養好每一季蔓花草便是村長的首要責任。
勞裡拿著工具來到一望無際的綠色田野,差不多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田裡忙碌的村民。有的在除草,有的在施肥,有的在澆水。
勞裡走了很遠很遠,在一片綠色裡找到屬於自家的一畝三分田,對於他來說已經很大很大,他想完成今天的任務基本沒可能。無疑,做農活是很辛苦的。
勞裡戴上手套,從草叢裡找出自家的水管頭子,揭開塞子打開閥門就有水噴出來。勞裡最後背上一對紅色的翅膀,整個人立即緩緩升空,種滿蔓花草的地裡泥土如沼澤,沉不住人的體重,這種翅膀是魔法大陸常見的魔法道具『七色翅膀』,若爾曼小村家家戶戶都有。下地農活必需品。
騰空大約兩米的高度,勞裡一手抓著水龍頭,一手控制翅膀的調節開關,從田埂開始一點點朝前飛行澆水,看到某些新生出的雜草,勞裡就控制翅膀降低伸手將雜草拔掉。『七色翅膀』飛行速度緩慢,高度不可超過三米,一個翅膀最多用四個月就得換。
帶著翅膀飛在空中澆水似乎輕鬆有趣,其實不然。勞裡飛了大概一刻鐘便覺得脖子僵硬,手腕發酸。他想起自己上輩子大概十歲的時候幫奶奶澆水,要從菜園邊的水溝裡用水桶提去菜園,然後用大勺子潑,和潑糞施肥一樣,除了比較乾淨以外,全是體力活。
堅持半個小時,勞裡受不住疲累落在田埂上休息。隔壁左右的田地裡那些叔伯阿姨們看到勞裡都大聲的誇讚他長大了,懂事了。勞裡聞言失笑,二十二歲,能不大嗎?最起碼比原本七歲的勞裡要成熟的多,儘管他面對凱恩斯爺爺還必須裝成小孩子。
凱恩斯出去賣麵包到晚上才回來,勞裡因此獨自在蔓花草田裡忙了一整天,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匆匆回到燈塔,算著凱恩斯差不多回來的時間將晚飯煮好了,一鍋土豆餅和兩份煎蛋。
疲憊的凱恩斯回到家裡,聞到熱騰騰的飯香激動的眼睛發酸,這孫子真的長大了,懂得孝敬他了。不枉費他一個老頭子孤苦無依將他拉扯大。
「勞裡,爺爺為你驕傲。」
勞裡天真傻笑,心裡一抽一抽的難受,真正的他曾經其實一點不懂事,同樣被孤老奶奶帶大,卻一直惹奶奶生氣,書不好好讀,偷雞摸狗打架的事沒少干,直到與他同歲的孩子們都風風光光的上了大學,他才茫茫然的被舅舅逼去廚師技校學做菜,幸好有點天分,學了後興趣倍增,因此便沒有再走歪路,成了乖乖畢業乖乖工作的成年人。
他還記得在第一年學廚的暑假去一家小飯館兼職,每天呆在不足十平米的小廚房裡忍受艷陽和爐火的高溫,烤成黑包公賺兩千塊工資何其不容易,欣喜的換了新手機,買了新衣裳新鞋,最後回家的時候隨隨便便給奶奶買了一包酥糖,不足十塊錢,卻喜得奶奶眼淚啪啪掉。
爺孫倆這頓飯吃的特別香,儘管凱恩斯應該很累,他卻看起來很精神,一直哈哈笑著跟勞裡說些有趣的事。勞裡這才曉得凱恩斯出去賣麵包竟然要走到附近唯一的學校,那裡很有點遙遠。村裡的孩子讀書都是寄宿制。
這一夜勞裡沒怎麼睡深,聽到動靜後就爬起來,看到廚房裡凱恩斯正哼著歌兒在烤麵包。勞裡沒學過做西餐,何況是這種古老的烤爐更是沒用過。他靜靜站在一邊欣賞,遇到不懂的工序就問凱恩斯,最後以幫忙的借口跟著凱恩斯試驗起來。
凱恩斯天亮後出門去了,勞裡卻一直在家裡練習烤麵包,家裡有奶油,等把握十足時可以烤美味的蛋糕了。學成一樣東西是件快樂的事,只是過程沒有那麼容易。
炎熱的七月是學校新學年開課的時候,村長多次來提醒勞裡七月一號之前到校報到,今年村裡和勞裡一起去報名的新生有三個。凱恩斯為此激動了很久,拉著勞裡去請裁縫大媽做了兩套嶄新的衣服和書包,比勞裡還顯得開心。
其實勞裡對讀書真沒多大興趣,他更喜歡去哪裡找個廚師的職位賺錢,要不努力做個糕點師也行。
然,事實七歲的小孩子,去學校是最合適的。
勞裡穿著一身嶄新的衣裳,背著花花的斜邊布書包,銀色短髮被爺爺梳得油光可鑒,露出飽滿的額頭,勞裡很想說小孩子梳西裝頭很老成啊……爺爺。
深邃的銀色大眼睛,挺直的小鼻子,圓圓的臉蛋,小小的嘴,像個西方小天使,可惜了,小小年紀有抬頭紋,勞裡暗裡較真西方人聽說老得都很快的。
隨著村長和爺爺一起去學校報到,這所由蔓花草種植基地合建的小學校不過六百學生而已,全校分為三個年級,初級、中級、高級。
索瑪奇亞大陸是名副其實的魔法幻獸大陸,基本上每個人在五歲以後都有幾率召喚出屬於自己獨有的幻獸。但是這並不代表可以成為一名魔法師。譬如勞裡的爺爺凱恩斯他也有召喚獸,是一隻很普通的小母雞幻獸,唯一的區別似乎就是下雞蛋比較多,不會死掉。若爾曼村裡這類普通人特別多,因此他們成不了受人尊敬的魔法師。
勞裡認真想過,魔法師類似大學生,說多真的很多,但是對於窮鄉僻壤的農民來說考上大學很不容易,是一種光榮。
每個新生去學校報道後第一件事就是在老師帶領下去召喚台召喚屬於自己的幻獸。這是一種重要的儀式,如小學生去學校要戴紅領巾,要在升旗台敬禮唱國歌。
今年的新生大概三十個,來自周邊各個村子,勞裡不高不矮站在中間,非常興奮的看前面那些學生一個個召喚出自己的幻獸,有雞有鴨有狗有貓……有意思得很。
勞裡觀察得出,幻獸與普通動物的區別是額頭的標誌,類似咒文的奇怪符號。主人可以隨意將幻獸收進幻獸空間,隨意放出。主人死了,幻獸才會從這個世界消失。然後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又被新的主人召喚出來。
輪到勞裡的時候,勞裡已經熟練的掄起兩手袖子直挺挺伸到召喚師面前,召喚師和藹的在他兩手臂上滴兩滴水,瞬間,勞裡的右手臂便起了反應,白皙光潔的皮膚上冒出深綠色的蔓籐紋路,延伸半條手臂直手掌心出現一朵類似花苞的圓點。召喚師解說此蔓籐紋路便是蔓花草的形象,那花苞也是蔓花草的花苞,蔓花草無時無刻都和幻獸緊密聯繫。
紋路顯示成型,召喚師拉著勞裡站在圓形的召喚法陣,召喚師閉目喃喃念叨咒語,頃刻功夫,勞裡身旁綠芒閃耀,一隻與勞裡同等身高的人形幻獸閃亮登場。順直的瀑布銀髮,翠綠晶瑩的眼睛,精緻的面孔,透明翅膀,雙腳騰空浮著,是一隻中等級別的妖精幻獸。
饒是如此,下方還是傳出陣陣驚呼,這種小地方有著遺傳性,很少出現中等級別的人形幻獸,大多都是低級無用的普通幻獸,出挑的是少數。
召喚師哈哈大笑,撫著勞裡的肩膀道:「勞裡要好好學習魔法基礎,說不定以後能成為不錯的魔法師。」
勞裡心情激動,一直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幻獸,小幻獸同樣巴巴的望著他,召喚師忙提醒:「勞裡你得給它取個名字,認真想想,先下去吧。」
勞裡點頭,帶著小幻獸退下,他後面還有十多位同學等著召喚。勞裡退到最後的位置,卻被一片陰影吸引得抬頭,大家都是七八歲的孩子,這最後頭的小鬼卻比他高一個半頭,像個初中少年。一頭熱情的紅髮,皮膚黑黑的模樣,眼神凶狠,勞裡想起了流氓。勞裡正嘀咕,『流氓』的眼睛則一直盯著他的幻獸看,眼裡有著羨慕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