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挨打風波

　　翡翠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活了上百年頭回體驗這種鑽心的痛苦，他覺得自己好像要死了，想爬起去找爸爸媽媽求救，卻渾身無力。

　　就在他要絕望時，房門砰的一聲被踹開，黑暗裡依然亮眼的金色匆匆來到床前，熟悉的低沉聲音讓他立刻安心，更多的委屈向此人哭訴：「嗚嗚嗚……老師我疼……我不想死……」

　　白噗嗤笑了，敲打他的腦袋罵道：「不想死還貪吃，活該肚子疼。跟你說過多少次不准吃人類的肉食，現在病了吃到苦頭吧？哼，你最好躺半個月，明天我喊你媽媽過來照顧你。」白亮出手心，驟然出現一小顆嫩綠發光的葉子，掀開翡翠的衣服，將葉子往他肚子上一摁，葉子帶著光暈一起融入肚腹，消失不見。這時，翡翠的疼痛消失，慢慢止住了哭聲。

　　「先給你止疼，哎，吃壞東西很麻煩，乖，明天你媽來就沒事了，睡吧。」

　　翡翠含淚點頭，見白要走了，忙道：「老師，你幫我請假吧。」

　　第一天開張的收益情況多多少少讓勞裡等人吃了定心丸，或許真如轉讓他攤位的前攤主所說，在這條街上賣吃的，除非是很沒水平的會虧本，其他都是淨賺的，附近人流量大，光是兩所魔法學院的學生就佔據了主導，只要你弄得稍微像樣點，不愁賣不出去的食物。前攤主若不是因為家裡原因也捨不得轉讓攤位，不然勞裡即便出錢，在這個時候也買不到好位置。

　　第二天幾個人精神奕奕的出攤，一大早晨人流不多，勞裡愜意的坐在攤位後面抱著一本書看，沒過多久，人群裡忽然傳出異樣的呼聲，被打擾的勞裡訝異抬頭，目光所見之處，晃眼的太陽刺得他眼睛痛，勞裡眨眼，再看去時果然見那披著太陽的傢伙是熟人，他似乎在找什麼人，在人群堆裡四處張望，醒目的外表使得他鶴立雞群，如貴族進入了髒亂的貧民窟。

　　勞裡起身，心情很好的朝他招手大呼：「大叔大叔，這邊這邊。」

　　白順著聲音怒目瞪視勞裡，大步流星衝過來：「蛋糕，不准叫大叔！」

　　勞裡不以為然的呵呵笑：「大叔來這裡找誰？不怕弄髒了你的衣服？」他皺眉瞪著白的白衣服，白不吭聲，好奇的打量勞裡的小攤位，左看右看邊看邊好奇的追問：「翡翠說你開了小攤賣烤雞烤鴨，你缺錢花為什麼不答應貝森去做廚師？那裡比擺攤舒服吧。」

　　「呵呵，攤位雖然小，不過我是老闆啊，不用看他臉色。」

　　「你很怕貝森嗎？」白困惑的問。

　　「切，我怎麼可能怕他，我又不惹他。」

　　「哦，蛋糕小子，你昨天讓翡翠吃肉了，知道後果嗎？」白收斂笑容，抱著雙臂哼哼的對勞裡說。

　　勞裡一驚，訝異道：「吃肉會有什麼後果？翡翠怎麼呢？」

　　「哼，虧你是他主人，連這都不瞭解，妖精類幻獸不能吃肉，吃了會生病，嚴重的甚至死掉，他必須休養半個月，這半個月裡沒事別召喚他。」

　　勞裡愣住，沉默點頭應了。昨天翡翠只吃了烤鴨的皮子，因為脆脆甜甜，裡面的肉沒吃一點就丟給勞裡，最後勞裡和埃克等人分了。

　　但是沒想到就那樣一點葷食，翡翠卻病得嚴重，而身為翡翠的主人，自己不僅對此毫不知情，還要等到人家找上門來才知道。想到這，勞裡心中似堵著一團火，又有著埋怨，之前看了那麼多幻獸書，怎麼就沒看到寫妖精幻獸不能吃肉的信息！翡翠那傢伙也沒說，平時就說討厭吃肉，聞到就討厭。

　　勞裡忘記一點，別人家幻獸都是吃蔓花草飼料的，吃蛋糕的恐怕全大陸不出幾個。至於妖精能不能吃肉，又有多少人知道。

　　翌日白出門，有人送給他一盒小蛋糕和一封信，打開看，是勞裡托給翡翠的水果蛋糕。

　　白不禁一笑，看來這小子還是挺關心翡翠的嘛。

　　於是白樂滋滋地拎著美味的小蛋糕，去慰問可憐的小翡翠了。

　　半個月後翡翠從幻獸界快樂地回歸，本以為主人會想念他，說不定還會做特大特大的美味蛋糕迎接他！翡翠想著那天老師帶給自己的小蛋糕，忍不住抹了抹口水，小翅膀揮舞得更歡快。

　　只是，可憐的小翡翠沒想到當他回到主人家後，等待他的不是主人溫柔的問候，而是……

　　「連自己不能吃肉都不知道？」勞裡手裡拿著竹條子，慢慢逼近翡翠。很好，氣色和之前沒有不同，看起來正常健康，身體應該恢復了，勞裡幾日懸著的心終於得以放下，但是卻又生出另一股怨念……

　　翡翠不知道他要幹嘛，老老實實回答：「我知道啊，但是我以前又沒吃過。」

　　勞裡咬牙陰測測的笑：「很好，知道不能吃還要去嘗試。」讓我擔心自責了半個月，想著白說的嚴重的話還會死掉，勞裡就覺得後怕……

　　翡翠卻不明白勞裡的擔心，彷彿理所當然似的報告當天情形：「不是主人要我吃嗎？而且那天的肉聞起來不討厭，甜甜的……」

　　勞裡頹然吐氣，挑眉問：「你的病好了？」

　　「嗯，全好了喲，主人不用擔心。」翡翠笑嘻嘻的飛兩圈展示，小翅膀特別精神。

　　「真的全好了？」勞裡又問，會飛會跳肯定沒事了。

　　翡翠大力點頭：「是啊，完全好了，主人我要吃蛋糕。」

　　「吃蛋糕當然可以，但是在吃蛋糕之前……」剛剛病好的小傢伙還想著吃蛋糕，好，真好，勞裡終於抬頭笑了……然後在翡翠還沒反應過來，勞裡一竹條子便抽在他屁股上，翡翠尖叫，捂著屁股跳開大喊：「主人？」翡翠淚眼汪汪的看著勞裡：「為什麼打我？」

　　勞裡追上去抽打，翡翠慘叫連連，眼淚啪啪滾落，神情迷茫而受傷，但是他挨了幾下後就不逃了，由著勞裡抽。其實勞裡力道不重，根本不怎麼疼，但是疼的是心裡。主人一直對他那麼好，為什麼忽然要打他，越想越是傷心。

　　勞裡見狀神情一動，但是想想還是繼續抽了幾下，一直抽完十下，才丟開竹條子拍拍手坐下，罵道：「明明知道不能吃老鼠藥的小孩子，卻因為好奇非要去吃，吃完中毒活該挨打。」

　　翡翠哭的眼淚汪汪，哇哇辯解：「嗚嗚沒吃老鼠藥……」

　　「我是說肉！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幻獸不能吃肉，為什麼知道不能吃肉你還要吃？」

　　「嗚嗚主人要我吃……」

　　「……我是讓你吃，但是幻獸不能吃肉你怎麼不說，算了……這也是我的疏忽，那我下次再讓你吃肉，你還吃不？還敢不敢吃？」真是不受教的小傢伙，勞裡簡直哭笑不得……但是聽到翡翠叫痛還是沒忍住擔心，勞裡繞道後面拉開翡翠捂著屁股的手，扒開褲子看上面有些紅色痕跡，但是並沒有造成傷痕，勞裡眉頭一鬆下一刻又豎起來。

　　「那你說，下次還敢不敢吃肉了？」

　　「嗚嗚嗚……不敢了……不吃了……」翡翠終於意識到自己錯了，可憐兮兮的停在半空，兩手斂在背後一直撫摸屁股，擔心屁股會不會流血爛掉。

　　得了保證，勞裡這才哼一聲站起來：「行了，你屁股好好的沒破，自己回家去休息。」

　　聽了這話，剛才心裡還偷偷埋怨勞裡的翡翠頓時心慌起來，雖然長輩多次告訴他不能吃人類的肉食，但是那次的肉有甜味，看起來那麼好吃……誰知道才吃那一點點就病了。而且主人還生氣了，翡翠鬱悶的哇哇哭著回家去。

　　勞裡的攤位半個月來已經上了正軌，平均每天都有固定的收入值，相當可觀的數目，只要不是下雨天，生意不用操心。

　　這天將近收攤時，晃眼的白第二次出現，勞裡還沒吭聲，白主動靠過來，臉色不善道：「你居然打翡翠。」他本來以為勞裡是個關心翡翠的好主人，沒想到會動粗。

　　果然是來興師問罪，勞裡懊惱自己多管閒事，有時候的確忍不住將翡翠看成惹人喜歡的孩子，看他吃蛋糕很快樂，看他乖巧的模樣很欣慰，看他什麼都為著自己很感動，也許正因為如此，所以才忍不住衝動的揍他，但現在人家的正牌老師找上門，他才頭疼起來，認真計較的話，他只是翡翠的契約主人，完全沒必要去管教什麼，這叫自尋煩惱。

　　然而面對眼前需要拚命仰視的白，勞裡卻忍不住道：「幸虧他不是我兒子，如果是，我非抽死他不可。」翡翠不是他的兒子，也不是兄弟，更不是朋友，他的衝動超越了理智，真不應該。

　　「……」白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頓時覺得無語凝咽，看來這人毫無悔改之意。為什麼一個小鬼要像個大人樣去教訓另一個小鬼？

　　白氣急敗壞：「雖然你是他主人，他不得反抗你，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欺負自己幻獸的主人，最後都沒幾個好下場，幻獸界跟你們人類訂的是『合作』契約，不是隨便由你玩弄的『奴隸』契約。如果你一直這樣下去，我會採取保護他的行動，我不想看到我心愛的學生被你欺負。」

　　這話裡有話，勞裡深信白說的確有其事，幻獸界有幻獸王，每個幻獸還有自己父母兄弟，如果自己的親人朋友被主人虐待了，他們不會眼睜睜的放過。

　　可勞裡背不起虐待幻獸的『美名』，當然他也理解白的生氣，因為寵愛翡翠，所以翡翠即使受一點傷害也是不可原諒的事。反過來想，如果翡翠被其他人類欺負，勞裡也會和白一樣生氣，不管是不是翡翠的錯，他都會站在翡翠這邊。

　　「如果覺得我故意欺負他，你可以領他回去。當然，你不爽可以揍我一頓。」勞裡仰面看著臉色鐵青的白，銀色的眸子毫無悔改之意，看在白的眼裡，簡直就是挑釁自己的耐心，倔強，固執，死不悔改的人類小孩！

　　白憤怒的伸出手，單手蓋著勞裡的頭頂，神奇的將勞裡提了起來，勞裡騰空，不一會變成與白平視。街上的人皆好奇的看著一人一獸。有識貨的群眾驚呼：那個妖精是貝森大人的幻獸！

　　白眨眼，再次問：「你將翡翠當成什麼？」

　　勞裡揮著四肢掙扎，惱火回話：「放我下來！」

　　白不放，繼續問：「你為什麼打翡翠？就因為他貪吃不該吃的東西，所以你就生氣？生氣了就要打他？難道你的父母也是這樣教育你？」

　　掙扎的勞裡不動了，惡狠狠的對峙白的眼睛：「是！」

　　「……」白無言，他知道有些人類父母喜歡用這種方式教育孩子，但是沒想到勞裡也是，不對，他記得翡翠說過勞裡是孤兒，他應該沒有父母才對！

　　白反笑：「你說謊，你根本沒有父母，爺爺也去世了。」

　　「我的確沒見過我父母，他們也不可能打我。」

　　「那你承認撒謊？」

　　「不承認。」父母沒打過他，但是奶奶打過。上小學的時候有次忍不住一天花了五毛錢，後來回家就被奶奶生氣的揍屁股。當時很害怕很傷心，但是記得更多的還是奶奶的好。勞裡並不覺得打幾下屁股就是虐待，或許是人與人生活的環境不同，他生活的村子，小學，中學，哪個孩子沒被父母沒被老師揍過，有時候是打屁股，有時候是抽手心，像他被打得最慘就是小學三年級，考試總是不及格，每次發卷子就被數學老師狠狠地的抽，抽完以後，他繼續不及格，直到換了老師。後來長大了，時代也變了，素質要求提高了，經常看到電視上說老師罰站學生被告體罰，他有次還開玩笑對同事說，不曉得被老師打破腦袋算不算兇殺。

　　明明撒謊卻死不承認，明明做錯了卻死不認錯，服個軟不就好了，小鬼頭頭一個幹嘛這麼倔強。他只想聽到勞裡一句保證，保證以後不再對翡翠動手，然後和翡翠恢復以往，他今天來一趟也不算白費。

　　白直接切入主題：「你保證以後不打翡翠，能做到嗎？」

　　勞裡只看著他，不吭聲。暗道他保證不打了，該幹嘛幹嘛去，翡翠以後會不會做錯事自有他的父母師長去教訓。至於他，還是長大以後抽自己兒子吧。

　　白的耐心快用盡了，吭一聲也不樂意？

　　既然溝通失敗，那就用最簡單的辦法去說服。

　　白放下勞裡，右手攤開，一根滕綠竹條赫然出現，勞裡剛站穩，白一條子便抽在他屁股上，勞裡疼的嘶叫，白又一下抽下去，勞裡終於意識到白是在『回報』自己。

　　「大人大人，你你你這是幹什麼？我家主人哪裡得罪你了？為什麼要打他？」旁邊的大媽著急撲上去阻止，路人盡數圍觀看熱鬧。

　　白一邊抽一邊回答：「這叫等價交換。」

　　被抽的淒慘的勞裡噗嗤笑了，白見狀一愣，手下沒停，一直抽了十下，不多不少和翡翠持平才停止。

　　白收起竹條，看著捲縮在地上的勞裡不輕不重地警告：「既然你有打人的嗜好我也奉陪，以後就這麼來，你打他一下我就打你一下，你打他多重我就回你多重，所以下次下手前，先摸摸自己的屁股疼不疼。」

　　「還有，你應該多讀點書，最起碼應該瞭解自己的幻獸。」

　　白教訓完走人，勞裡被大媽送回家，勞裡打翡翠是十下，力道不重，傷口沒有，只當時有青青紅紅的痕跡，稍微有點腫疼。白回報勞裡的十下一模一樣，勞裡連藥都沒擦，只敷了熱水躺一天繼續回到街上擺攤，好似那天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

　　大媽一直嘮叨白的凶殘，勞裡卻毫不在意的說：「我每次數學不及格老師都抽我，打得很疼，有次連我的頭都被打破了。我當時年紀小不懂反抗，也不敢告訴奶奶。後來我初中畢業跟別人混，有天想起來很惱火就衝回小學把那老師揍了一頓。那老師還記得我，被我打了也沒反抗。」

　　為什麼不敢也不願反抗？因為其實，他已經知道自己當年錯了。

　　有種人，做錯了事立即乖乖道歉，但是下次繼續犯錯，因為犯錯了只要道歉就OK。

　　有種人，犯了錯寧可被別人反報回來，也不願意開口道歉。但是下次，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翡翠根本不知道勞裡也挨了一頓揍屁股，白告訴他可以放心回去，他立即歡天喜地的回來找勞裡，還帶了各種各樣好吃的水果以及一盆太陽花。

　　他回來的時候，正趕上勞裡在家裡做午飯，翡翠眼巴巴站在廚房門口小聲說：「主人……我以後不貪吃了……對不起。」

　　勞裡笑了笑，指著烤爐說：「蛋糕也不吃？」

　　翡翠頓時口水漣漣，連連點頭：「吃！我要吃蛋糕！主人做的蛋糕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