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七: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十分鐘後,齊季在淩雲建材的樓下看到了靜靜站在那裏的李文殊。
青年手裏拎著個袋子,微低了頭站在那裏,像是在出神。他按了按喇叭,對方便抬起頭,目光落到這邊。
將車子開到他面前,齊季伸手開了車門:“上車。”
文殊一言不發的坐上去,此情此景,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在不久前,齊季提出交往的那個下午,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但心境已截然不同。
“想去哪里?”齊季看著青年一言不發的扯過安全帶繫上,微微側了頭詢問。
“……隨便。”
“那就鼎味軒吧!”齊季說了一個他們曾去過的飯店,文殊也不說話,權作默認。
一路上氣氛壓抑得很,到了鼎味軒,齊季停好車,習慣性的要去幫文殊開門,後者已經自行推門下車,拎著他的袋子站在車邊。齊季隱隱感覺得到青年發自內心的抗拒,卻不知道他在抗拒什麼。
此時店裏人不少,他們進了飯店,挑了個偏僻安靜的角落坐下。齊季點了幾個菜,揮手讓服務員下去,這才看向對面的青年:
“這幾天——我一直在忙,沒和你聯繫,不好意思。”
文殊低頭看著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雙手:“沒關係,我不在意。”
“不管怎麼說,一聲不響消失是我的錯。”
“你並沒有一聲不響。”文殊道,“你發了短信,我收到了。”
原以為青年是埋怨自己這段時間冷落了他,齊季做好了會聽到抱怨的準備,然而青年的反應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不是因為他消失,那麼就是因為遊戲?
想到青年先前三番五次提到遊戲卻被自己打斷,加上剛剛知曉的帳號被盜一事,他輕嘆了口氣:“遊戲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前段時間實在太忙,沒和你打聲招呼,這個……”他琢磨著措辭,連續不停地道歉不是他的風格,所以他儘量在語氣中帶了歉意。
這次文殊終於抬起頭,看著他:“為什麼要跟我打招呼?”
這話說得有點嗆人,齊季皺皺眉,正要說話,青年繼續開口:“帳號是你的,你願意賣掉或者送人都是你的事情,於我何干?”
賣掉?送人?
敏銳的抓到關鍵字,齊季微微揚眉:“我什麼時候賣掉帳號了?”
“不是麼?”文殊不置可否,“你不承認就算了,反正都已經結束了。”
“等等!”什麼叫結束了?齊季有些焦躁的伸手,“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這時第一道菜送上了桌,打斷了兩人之間剛剛培養出來的氣氛。文殊忽然覺得有些累,本想將這些天自己的懷疑,不安直到失望盡數講出,此刻氣勢一鬆,就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
“隨便吧,反正都過去了。”
看出青年眉宇間的疲累,齊季皺起眉,身子微微前傾:“文殊,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熟悉的焦躁再度襲來,他伸手揉揉眉心,“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沒有賣掉帳號,也沒有送人,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武當那個號被盜了。”
被盜了?
文殊看著齊季亟欲解釋的樣子,被盜了?
“確實是被盜了。”齊季強調一般點點頭,“你知道我這些天一直在忙,根本就沒上線過,打電話的時候我不是經常和你說,我忙的沒時間玩遊戲麼?這段時間沒陪你上線是我疏忽,不過對我來說,事業比遊戲重要的多,你應該明白!”
因為焦躁,這些話幾乎不經思索就說了出來,然而就在最後一個字出口時,他心中便暗暗叫糟:似乎……說錯了。
果然,青年原有些鬆動的神情再度恢復成先前有些空茫的疲累。他帶著些許不敢置信的望向他:“你以為,我現在是在跟你抱怨你不陪我玩遊戲?”
“我不是這個意思!”齊季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明明不是這麼想的,怎麼這句話就脫口而出了呢?
像是看出他的疑問,青年居然笑了:“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齊季,我很失望。”
“文殊……”
“我一直以為你我之間的距離雖然大,可是只要努力追趕,總有追上的一天。最初是遊戲,等級裝備上的差距,我努力跑商,用自己的努力去追趕;然後是現實,你已經是社會精英,我只是個小菜鳥,能做的就是一步步穩紮穩打靠近。”
“我不是說……”
“都一樣。”
文殊第一次顧不得禮儀看著他,重複道:“無論你想說什麼,都一樣。
“跟你交往的這段時間,我很開心,但更多的感覺是疲累。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因為什麼而跟我交往的,也不知道你對我究竟是友情還是愛情,是憐憫還是隨意。”
聽他此言,齊季忍不住哼了一聲:“我因為什麼跟你交往?我對你是什麼態度,你感覺不到?”
文殊忽然微笑起來:“你對我很好。”而後看到對面那人露出笑意,續道,“但是你對我的好,太過於一廂情願。
“你會幫我開車門,覺得幾天沒陪我我會寂寞,覺得不陪我玩遊戲我會生氣,覺得我體諒不到你打拼工作的事業心——你當我是哪家的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上次打電話時我就說過,我不是女孩子,你不用哄我。”
齊季皺眉:“我什麼時候說過你……”
“你沒說過,但你一直用對待胡攪蠻纏的女朋友一般的態度對待我。”
終於將心中想說的話說出來,文殊陡然有種暢所欲言的爽快,他甚至訝異的發現,此時的他居然能笑出來:“一開始我在遊戲中認識你,接近你,瞭解你,甚至喜歡上你,發展到現實,開始的卻讓我措手不及。我一直不敢問,在那樣一個夜晚後,你提出和我交往究竟是因為憐憫,還是真對我動了感情。”
聽到這裏,齊季卻不再說話了,他只是靜靜坐在那裏,看著文殊將一直想說卻不敢說的話一句句說出來。
“我曾以為對你的喜歡是暗戀。”文殊的情緒平靜下來,事實上他一直都是用淺淡的語氣表達著這些想法,此刻只是透出些許爆發後的疲累,“不管是遊戲中還是現實中我都是菜鳥,你是名師,你提點我,幫助我,教會我怎麼玩遊戲,分享給我你生意上的經驗……我會喜歡上你很正常,但對你而言,我只是個偶然,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天那一夜。
“那之後你提出交往,我覺得機會來了,二話不說抓住,可是……這樣抓住的感情透著不真實,我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去相信。這次的事情只是個導火索,我一直想看著,你有沒有在乎過我,真的將我當作平等的戀人來看待,但是不管什麼事情,你都一個人做了,沒有給我絲毫共同面對的機會。”
其實更多的還是自卑……這些話,算是將他心底最深處的感情整個剖析了一遍,讓他從頭裸露到腳,再無一絲遮擋。但也因為這樣深入的剖析,讓心底的疲憊達到高峰。他深吸了口氣:
“我累了,咱們……”
“李文殊!”
一聲飽含怒意的低吼打斷了他有些自暴自棄的話語,齊季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用力,將西裝褲按出道道褶皺:“說夠了?”
文殊無言的看著他。
“我知道你一直在追趕,一開始就知道。是,我也承認,最初見到你的時候,我很看不上你這樣的菜鳥。”他將青年之前說過的如數奉還,頓了頓,一轉話鋒,“但是你當我齊季是開善堂的麼?什麼人都去教導,什麼人都去管?你在遊戲裏認識我的時間不短了,你什麼時候看到過我像對你一樣對待其他菜鳥?”
他的聲音有些大,旁邊已然有客人側目。齊季全不管,只是道:“決定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一直看著你成長,也在等著你成長到足以與我並肩的地步。所以我才教會你那些事情,給你足夠寬鬆的環境讓你自行生長。但我沒想到,你在成長之餘,還弄出了最沒用的副產品,那種不自信與不安全感,是誰教給你的?”
服務員端著第二盤菜送上來,齊季隨手擺在一旁,揮手讓服務員下去,服務員看看他們,欲言又止道:“兩位……”
齊季瞥向他,眼中尚未消退的淩厲讓服務員有些退縮,但本著盡職的責任心,他還是低聲道:“能否請兩位小點聲?不要影響到其他客人用餐。”
聞言,齊季微微眯起眼,哼了一聲,服務員如獲大赦,逃也似的走了。見礙事的人消失,齊季這才舒了口氣,按下方才掀起的怒火,只是看向文殊的目光仍有些嚴厲。
青年卻已被他這番話鎮住,有些吃驚的看著他:
“你……說這些都是……”為了給他寬鬆的環境?所以才什麼事情都不說,不聞不問?
這是什麼道理?
齊季哼了一聲:“看來我將你保護的太好了——有件事也許你忘記了,但我還記得。第一次刷燕子塢的時候,你記不記得你都說過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說,齊總這貨絕對是最腹黑的,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