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絕人路
戰天下微微擰起眉,鶴子成是根老油條,油到一般人根本啃不動,他實在是不敢相信鶴子成會這麼死了。所以戰天下的第一反應是鶴子成在算計些什麼。
但很快他便不這麼想了,在看到鶴子成的屍體以後。
華山派弟子抬進來一口棺材,這口棺木從華山一路抬到這裡真是費盡周折,所以連戰天下壽辰的開始時間都錯過了。但與之相比,更難以平復的是華山弟子那義憤填膺的心情。
花梅令剛往前走一步,一華山弟子便立刻攔住了他,“你過來做什麼?!你個殺人幫兇!”
花梅令定睛一看,那弟子正是當日給他們帶路的程樊。程樊雙目通紅,看著花梅令的目光恨不得沖上來一口一口將他咬死。
花梅令心裡多少有些不大舒服,但他遭人唾棄早就習以為常,只是整理了一下思緒便問道,“鶴掌門如若真的是死在我們手上,也要開棺看看,讓我倆知道知道,到底是傷到了鶴掌門哪裡!免得被有心之人設計栽贓!”
花梅令說這話時目光毫不掩飾地看向孟三千,孟三千卻毫不避諱地回望向他勾起了嘴角。花梅令忽然心裡沒了底,他很瞭解孟三千,再加上現在知道了孟三千與自己的血緣關係,他更確定他們兩個都不會做那種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你不用狡辯了!”程樊哭喊出來,“就是你和神刃害死了我師傅,我們華山弟子親眼所見,當時少林方丈和峨眉師太也在場!”
“這……”少林方丈一愣,他和峨眉掌門對視一眼兩人皆是有些困惑,最後還是少林方丈問道,“這位小兄弟,說話可要說的清楚,我和師太並沒有看見花莊主和劍宗神刃殺害鶴掌門啊!”
程樊哽咽一聲喊道,“開館!”
接著幾名弟子將棺木放到地上,打開了棺蓋。一股屍臭味頓時傳來,花梅令上前一看愣住了。
棺材裡躺著的的確是鶴子成,而且死相極其難看,身上大面積的腐爛,臉更是已經變成了黑色,很明顯是中了毒。
花梅令退一步道,“小兄弟你可看好了,這明明是中毒。”
“沒錯!”程樊的眼眶更紅了,“當日我師傅好心收留你們,可你們卻恩將仇報挾持我師傅!我師傅的愛才之心江湖人盡皆知,你們竟然利用這一點,在劍上萃了毒,憐我師傅對你們毫無防備之心就這麼慘遭毒手!”
華山派弟子說著便圍著棺木跪下哭了起來,花梅令愣了,“萃毒?不可能!如果有毒為什麼當時沒發現,如果是慢性毒藥也不至於無藥可醫吧?!”
“這就是你的陰謀!”程樊喊道,“起初師傅只是不停的咳嗽,他以為是傷風,後來便開始咳血,我們找來了大夫卻完全看不出是哪裡有毛病。師傅以為自己是內功不調所致,可沒過多久他便開始全身腐爛,可這時找大夫也來不及了,才十天不到師傅他……他就去了……”
花梅令一滯,他忽然想起浮堯的劍是孟三千給的。轉頭,就見孟三千勾著嘴角笑盈盈地朝他揚起了下巴,花梅令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孟三千會下這種毒,他本想到那劍有蹊蹺,還專門拿老鼠來試劍。可他萬萬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孟三千竟然會這麼果斷的在浮堯的劍上萃毒,浮堯的定向根本不可能預測,這簡直是對全武林的無差別攻擊!
似乎是看懂了花梅令在想什麼,孟三千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對於他來說這江湖上死了誰都是一樣的,只要他自己知道那劍上有毒就好,若真是不小心死了哪個大人物反倒順了他的心。
花梅令看著他忽然覺得一陣心寒,心寒的可怕,這個人是自己的兄長,他們擁有共同的母親,可他們的道路恐怕永遠都只能背向而行。
花梅令又看到了浮堯,那一瞬間兩人目光相對似乎流露出許多情感,可恐怕最多的就是那種即將亡命天涯的惆悵。浮堯其實很單純,花梅令想,只可惜造化弄人上天根本不給人活路。
花梅令轉頭平淡地問道,“鶴掌門是何時去世的?”
“十日前。”程樊哭道,“我師傅足足被這毒折磨了三個月!”
三個月,但又是什麼時候傷到鶴子成的呢?
花梅令的腦中回想起那日的情形。當時浮堯劫持著鶴子成下山,鶴子成為了將好人演到底便主動貼上了浮堯的劍刃割傷了自己的脖子。
呵!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到最後竟然是死在自己的道貌岸然之下不可不謂是可悲。
可就在他陷入沉思時人群中突然一陣嘈雜,花梅令轉頭望去只見任謙雪一口鮮血吐出來染紅了前襟,緊接著便不停地咳血。
花梅令一怔,眼睜睜地看著東陽白鳳彎心急地拍著任謙雪的後背,目光轉向浮堯,他忽然想起來了。這期間有三個受害人,第一個是華子通,第二個是鶴子成,第三個便是任謙雪。
任謙雪的毒期算晚,中毒只有一個月。
浮堯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被孟三千利用了,劍尖向前一探抵上孟三千的後背冷聲道,“解藥。”
“沒有。”孟三千笑,但那笑容卻讓人恨得牙癢癢,“這毒只有一顆解藥,已經被我吃了。”
“當然也還有一個法子。”孟三千忽的又道,東陽白鳳早已面若冰霜,那冷冽的雙眸忽然讓人想起了十年前稱霸天下的劍神。孟三千看向他笑道,“九色琉璃珠,可解百毒,當然,也包括你身上的毒,神刃。”
花梅令的臉瞬間冷的有如掉入了冰窟之中,他完全沒想過置任謙雪於死地,更沒想過與東陽白鳳為敵。而武功對浮堯的重要性根本不言而喻,如此卑鄙的一招隔岸觀火竟然讓人明明知道都毫無反擊之力!
浮堯轉頭看著東陽白鳳眯起了眼睛,前幾日孟三千來找他時便將他的武功為什麼一直沒有恢復反而在不停的流失的原因告訴了他。但那時他只是跟他說,“解藥就在東陽白鳳身上,而且是被花梅令當做禮物送給他的”。
浮堯看向花梅令,後者卻朝他搖了搖頭。那一瞬間浮堯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死了,他明知道那解藥對自己的重要性,可他寧願送給東陽白鳳也不肯給自己。
這就是他們之間所謂的感情!這就是花梅令口口聲聲說讓他安分幾日的原因!
浮堯忽然笑了,是冷笑,冷到連自己的心都覺得冷了。花梅令把他當做什麼,他一直沒問卻在這一刻似乎忽然明白了。他要的只是一顆聽話的棋子,花莊主愛看戲,而自己剛好給他看了一出最精彩的戲,哪怕是用盡了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
花梅令有些不知所措,他怔怔地看著浮堯但很快便聯想到孟三千一定是又在浮堯面前說過什麼。
“別聽他的!”花梅令難得焦急地喊出口,“事到如今,孟三千難道還有任何可信度嗎?”
“你的確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對你說的卻從來沒有假話,事情的發展也都證明了這一點。”孟三千道。
東陽白鳳竟然扶著牆慢慢地站了起來,在人群中格外搶眼。他目光如冰,伸手拔出了腰間的劍。那一瞬間花梅令便明白了,這場戰爭已經不是他所能阻止的了。
華山弟子泣不成聲,最後連連跪在戰天下腳邊喊道,“求戰盟主做主,手刃劍宗神刃以慰吾師在天之靈!”
戰天下看了他們一眼,無言。鶴子成倒是死的乾淨,帶著他留給世人的光明磊落和俠義之道的形象,鶴子成在江湖的地位無可動搖,就算明知是孟三千的設計神刃也難逃其咎。
風沙沙的吹,碧柳山莊的院子中人山人海,卻偏偏寂靜的可怕。
許久,戰天下才轉向花梅令,一字一頓地說:“武林盟撤回對神刃的赦令,即日起誓死追捕劍宗神刃以及孟三千,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幾個字如同聲聲悶雷在花梅令的頭頂炸開,幾乎是同時他一把拉過浮堯的手扭頭便跑。
身後華山派弟子窮追不捨,花梅令帶著浮堯沖進了戰天下的廂房。他來過這裡很多次,對碧柳山莊的暗道甚是熟悉。隨手轉開一旁的花瓶,一個暗門便立刻出現在了床底下。
由不得細說,花梅令帶著浮堯便爬了下去,密道的門剛關上便聽見追兵而至。考慮到暗道不是久留之地,花梅令拿出懷中的火摺子帶著他往前走。
“你怎麼知道這個密道?”浮堯皺眉,他忽然覺得花梅令瞞著他的事越來越多了,這種感覺無疑讓他覺得很不爽。
“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但我保證等這場風波過去,我會找個地方好好跟你解釋。”花梅令信誓旦旦地舉起三根手指。
出了隧道已是郊外,一輛馬車赫然停在門口。見他們過來,白撫立刻撩開簾子。
浮堯挑眉,“你早就料到了?”
“沒有。”花梅令搖頭,想起孟三千又忽然歎息一聲道,“我只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罷了!”
馬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