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3︰卡卡VS金思城（4）

　　卡卡明顯一驚，因為金思城的語氣太平靜了，平靜得她聽不出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也懷疑秦姌了嗎？還是因為自己對秦姌的懷疑，他生氣了？

　　卡卡站在那裡，屋裡明明沒有開燈，彼此卻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的眉目，那樣地清晰。

　　「千尋……」他一步一步走來，看得出，他因為受傷，已經有些搖搖晃晃，「傻瓜，我怎麼會信不過你呢？」

　　你都願意為了我隻身回來，我還有什麼信不過你的？

　　他一遍遍地在她耳邊呢喃，縱然鐵石心腸，此刻亦是滿心溫柔。

　　外面不知何時槍聲滿天，卡卡卻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安安靜靜地呆在房間裡，為那個已經昏迷的人，處理傷口，止血包紮。

　　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沒喊過半句疼，也不知道他到底多痛。

　　有條不紊地處理好一切，停下的時候卡卡的手才顫抖起來，才發覺自己有多擔心，有多害怕。

　　明明知道面前躺著的這個人不是自己的良人，明明知道為了他回來，如果喪命，是多麼地不值得。

　　可是那顆為他跳動的心，哪裡受得了自己的控制？

　　門被推開的時候，卡卡沒有回頭去看進來的是什麼人，那一刻，她的心裡甚至衍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能與你生死與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金思城，我居然允許你成為我此生的劫難。

　　＊＊＊

　　昨夜一場大雨，今天的空氣特別地清新。

　　醫院的草坪上，有幾張桌子是供人休息喝茶的，秦非同和卡卡面對面坐著，牽著看著後者，後者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一抬頭，看到秦非同一直盯著自己，卡卡笑了笑，「怎麼了？我臉上沒洗乾淨麼？」

　　她還記得，昨晚秦非同看到自己時的眼神，彷彿看到了怪物一樣，那眼神震驚無比。

　　其實她哪裡知道，秦非同當時的眼神的確是震驚，但並不是因為她一身泥濘，而是因為她一身是血，他怕受傷的人是她啊？

　　「他差不多要醒了。」秦非同答非所問。

　　卡卡莞爾，「你妹妹也快到了。」

　　也許他醒來第一個想看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秦姌。

　　那麼不如就成全他，讓他睜開眼，就看到心裡想的人。

　　秦非同夠了勾唇，「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麼，我敢打賭，他醒來第一個想看到的人，一定是你。」

　　「那你是叫我回去？」

　　「不。」秦非同笑容更大，「我是怕他醒來看不到你，出來找，一來會牽動傷口，二來－－要是看到你和我在一起，我怕他會對付我。」

　　「你會怕他？」卡卡往後靠了靠，臉上似笑非笑。

　　昨晚最後她想到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容遲、秦非同。

　　但是可惜的是，容遲不在國內，所以不得已，她才給秦非同打了電話。

　　秦非同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趕到了，卡卡當時擔心金思城擔心得一塌糊塗，根本就沒注意到時間上的問題，而他自己，當然不會告訴她，這件事也許和自己妹妹有關。

　　就算再喜歡一個人，那個人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啊。

　　背著一整片陽光，秦非同在卡卡的對面站了起來，「我先回去，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隨時打我電話。」

　　卡卡微微點頭，在他轉身的剎那，忍不住叫他：「秦非同－－」

　　那人轉過臉來，清晨的光線溫暖明亮，她聽到他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怎麼了？」

　　「沒事。」卡卡飛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臉上的表情恰到好處，「昨晚謝謝你及時趕來。」

　　這一句謝謝一定要的。

　　秦非同點點頭，當做是接受她的道謝了。

　　朝著醫院門口走去，心裡漸漸地就覺得有些苦澀。

　　離千尋，每見你一次，我的忍耐力就又少了幾分，下次－－千萬、千萬不要再讓我見到你，更加不要讓我有機會幫你，否則就不是一句謝謝這麼簡單了，因為我好像就要忍不住了呢？

　　＊＊＊

　　金思城中槍住院，雖然消息封鎖得很好，但是因為昨晚卡卡給容遲打過電話，即便是沒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容遲也能猜出一兩分。

　　如果不是事情緊急到逼不得已，那麼她絕對不會給自己打電話。

　　所以第二天，在卡卡回病房的時候，容遲也來了。

　　兩人是在病房門口遇到的，一個從這邊的樓梯上來，一個從那邊的電梯出來，四目相對的時候，容遲有些詫異：「你走樓梯上來的？」

　　卡卡點頭，隨口說：「最近胖了許多，當減肥了。」

　　容遲的目光倏然變得深邃，她分明瘦了許多……

　　卡卡鎮定地忽略了他的目光，上前一步手握住門把，回頭對他說：「進去吧，他就在裡面。」

　　當然不會告訴他，從上次和金思城在電梯出事之後，她坐電梯都覺得害怕。

　　在身邊沒人能保護自己的時候，除了假裝堅強，還能做什麼？

　　容遲跟在她後面，兩人一同進了病房，那個時候金思城還沒醒，沉沉睡著，臉色有些蒼白。

　　「知道昨晚的人是誰嗎？」

　　卡卡搖搖頭，「我不清楚，也許他知道，等他醒來，你問他吧。」

　　容遲盯著她的目光越來越緊，彼此也算是熟悉的人，她剛剛搖頭的瞬間有過遲疑，所以他肯定，卡卡心裡有了猜測，但是故意不說。

　　這個時候床上的人就醒了，輕輕地『哼』了一聲，似乎是因為牽扯到了傷口。

　　卡卡轉身的動作很快，卻硬生生停下了自己上前的腳步，於是金思城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幕就是－－

　　離自己最近的人是容遲，他最想第一眼看到的人站得離自己遠遠的，看著自己的目光也很平靜，沒有半點焦急。

　　原本就傷口疼，這會兒心理上也覺得疼了，眉頭緊皺，一臉的痛苦。

　　容遲和他多年兄弟了，這點把戲還能看不出來，對著金思城暗暗一笑，故意問：「哥，怎麼了？傷口很痛嗎？」

　　金思城就差滿床打滾了，「是啊，傷口很痛，就是沒人在意。」

　　卡卡剛剛別開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他臉上，但也只是一眼，就不看了。

　　金思城胸口憋了一口氣，奈何容遲在這裡，又不好當場發作，而且自己身上有傷，真怎麼了也不划算啊？

　　兩人分析了昨晚的事，容遲顧著他身體剛做完手術，差不多時間就說：「哥，我明天再來，你先休息，昨晚的事，我會調查清楚。」

　　雖然因為卡卡暗戀過他五年而對他有些吃味，但是對這個表弟的辦事能力，金思城還是很欣賞的，於是就點了點頭。

　　客人要走，卡卡自然是出於禮貌送一送，就說：「我送你吧。」

　　容遲正要點頭，床上的人眼神如同刀子一般砍過來，於是他的點頭就變成了搖頭，「不用了，你看著我哥吧。」

　　卡卡撇撇嘴，直接無視床上那個眼巴巴盯著自己的人，率先走了出去，「這裡空氣悶，我送送你，順便出去透透氣。」

　　容遲差點笑出聲來，連忙跟著走了出去，只剩身後病房裡，氣得要暈過去的某人。

　　下樓的時候自然是隨著卡卡走樓梯，整整八層，兩人肩並肩走下去，彷彿回到了舊時大學時光，最青澀的暗戀，最純真的情感。

　　沒有利用，沒有陰謀，因為喜歡，所以覺得和他一起下樓梯都是幸福的。

　　但是現在心情已經變了，幸福不在，總是忍不住去擔心樓上病房裡的人，下樓的時候幾次差點踩空，心不在焉那麼明顯。

　　而她身邊的容遲卻有了當初的心情，他們一樣的步調，踩在同一步階梯上，沒有誰快誰慢，比肩而立。

　　可是、可是……

　　這八層樓梯是要走完的，他和她的比肩而立，也不過是幾分鐘，最多十幾分鐘的事情。

　　沒有一輩子，甚至沒有一陣子。

　　什麼時候開始苦笑的容遲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到了最後面一兩層的時候，有人從身邊經過，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於是，他就故意放慢了腳步，走在她後面，看她的背影，看她一步一步走下去。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她從不曾把暗戀說出口，卻已經天下皆知。

　　他也知道，卻再沒有回應的資格。

　　金思城當初的那一句『這是你表嫂』，輕輕鬆鬆地就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像他說的，如果要說機會，你比我早那麼多年，她當初整顆心都是你的，你沒抓住，失去了就沒有回頭的機會。

　　到了醫院大廳，卡卡恍惚地看到了當初自己決定割捨一切的那一次－－

　　她一步一步往外走，在心底默默地對這個男人說：容遲，再見。五年，再見。

　　回頭看，容遲也正笑著看她，迅速地收起自己眼裡的那些遺憾，口氣輕鬆道：「就到這裡吧。」

　　就到這裡吧，錯也就錯到這裡。

　　再貪婪下去，也是沒有結果的。

　　卡卡在心底細細地咀嚼那五個字，最後輕輕一笑，「好，就到這裡，我上去了。」

　　容遲點頭，兩人一個向外走，一個往上走，如同兩條線，相交之後各自遠行，交點永遠存在，卻再沒有第二次相交的可能。

　　離千尋，我可真不想……就、到、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