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林蘇不做畫正字記肖予衡離家幾天的事,實際上每天能留給他相思的時間也不多。
秋收完了,地裡也有大把的活呢,摘了玉米的桿子要砍下來帶回家做柴燒,同理的還有高粱稈子,地裡花生收完了,地卻還要再翻一下,免得遺落在地裡的花生發了芽,長了葉,明年開春還要當野草除了去,同理的還有地瓜,黃豆。
反正這些東西都種的不多,林蘇一天搞一樣,也能全部搞定。林蘇說了不讓哼哼一隻狗在家,當真是去哪都帶著,去地裡也帶著,林蘇揮揮鋤頭,哼哼就在捆好的桿子上咬咬這個咬咬那個,有突然蹦出的土蛤蟆,還把哼哼嚇的往後一跳,認真看了許久才敢追上去聞聞。
林蘇休息時就看著哼哼玩鬧,時間也過的很快。
到了秋天,這山就變成了寶山,不是男人們吆五喝六的結伴去山裡套兔子,抓野雞,要是運氣好逮上一頭野豬,那可足足能吃上幾個月的肉。女人們也挎著籃子上山,山上野果子多,各種各樣的有,洗乾淨挽到城裡也能賣幾個錢,就是不賣,家裡人小孩也能多個零嘴兒。
村裡女人或多或少都認識些藥草,每次上山帶一點,積少成多也能去藥堂裡換些銀子。都說山裡的野菊花,曬乾了泡水喝好,女人們都憋足了勁的摘野菊花,曬乾了不論是賣錢還是自用,或者用紙包了做人情,都沒差,反正是無本的。
更別說山裡還有菇子,耳子,這些東西曬乾了可值錢。每年都有外地的行商沿著山邊上各個村子的收。些許勞動力差些的家庭,就靠姑娘秋天在山裡鼓搗一個月,也能整些餘錢來過年。家裡富裕些的,也不過是姑娘婦人來賺個體己,有時也有半大的小子來湊熱鬧。
花妞兒來叫了林蘇幾次,林蘇跟了去了三次後,就沒再去了,菇子,耳子,就是前世的木耳,野菊花,林蘇都摘的夠多。他又不指望這些賣錢,摘夠自己家吃的就是了。野果子,林蘇發現了有野葡萄,雖然個小籽大,但是甜甜的好吃,林蘇摘了一大筐的野葡萄回來,做了兩甕的山葡萄酒,封好口就只挪到地窖去就是,等肖予衡回來才開封。還摘了一種山蘋果,個頭只有拳頭大小,人人都說入口澀,不好吃,林蘇見它好看也摘了幾個回來,原想著山蘋果酸澀,擱點糖做果醬也使得,回家後也不在意,順手往地窖那麼一放,擱一段時間後發現還沒壞,皮色反而透著紅,林蘇洗了一個咬下,只覺得甜的沁人,還脆脆的,格外好吃。
林蘇愛吃這個味,喜滋滋的去到山裡,把滿樹沒人摘的山蘋果,摘了滿筐回來。林蘇還告訴花妞兒,這種山蘋果要收一段時間才有好滋味,花妞兒也去山裡摘了大半回來。
秋天上山還有個重要事,那就是砍柴。為了即將到來的冬天,每家每戶都少不得要往家裡屯些柴火。玉米桿子高粱稈子也沒人浪費。林蘇每次鋤地的時候把那些桿子用木棍挑了擔回來,頭次當挑子沒經驗,差點被挑子上的東西帶到坑裡去,多擔上幾回就好了,有時候摸摸肩膀上的破皮,林蘇也想好了,一定要留著這些證據,等肖予衡回來,讓他見了心疼,日後才不會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了。
就算是忙的腳不著地,哪裡能不想呢?想人又不要多大功夫,分分鐘間隙就能想起,就能讓林蘇失大半天神,天氣不好的時候尤其是。想他有沒有頂著淒風苦雨趕路,想他有沒有照顧自己穿衣吃飯。真要細想,真是幾個鐘頭都不夠想的。
這時也只有哼哼能拖林蘇回神了。天天這樣上山下山的走著,林蘇又時時盡心著狗食,哼哼也長成一條好狗,賣的一手好萌,讓林蘇總能被它逗笑,回了神來做別的,不想那人。
若說哼哼真有什麼不滿意的,那就是它一直沒能登堂入室。哼哼來家裡的時候,林蘇親手給他做的小窩,溫暖舒適的小窩,等到肖予衡出門去了,林蘇把哼哼的小窩就挪到床下,和他並排,林蘇一側頭就能看見躺在棉絮裡哼哼舒暢扯呼的小肚皮,就能睡的特別安穩。
哼哼和林蘇混熟後,處心積慮都想爬上林蘇的床,和林蘇一起睡。可惜林蘇什麼都答應他,就這一點不答應,這倒不是林蘇潔癖使然,哼哼每天都要擦澡,四個小蹄子要洗的乾乾淨淨才能回窩睡覺,只是林蘇笑點著哼哼的鼻子說,「現在讓你上床睡覺,等某個小心眼子的人回來,就沒你的好日子過了。」
哼哼真是不滿極了。
除了這些莊稼桿子,山上那些小樹枝也是要砍回來做柴燒的,最最經燒的木柴可是砍了樹回來,鋸成段再劈成柴。林蘇也不急,他也不用二虎叔家人幫忙,自己每天上山砍一點,每天砍一點,總有夠的時候。
少了個人在家要掛心,林蘇怎麼做都行,也沒人嫌他弱,沒人攔著不讓他做。這麼一個月活幹下來,林蘇都覺得自己高了不少。果然要長高,還是要多動啊。
傘面依舊是畫的,第一次讓村裡的車帶了傘去城裡後,後來竟然是掌櫃的趕了車到了肖家村,到了林蘇家門口。
掌櫃的不僅把林蘇拿來抵押的五十文錢退給他,還帶了二十把空白的傘過來,甚至預先給了林蘇十把的工錢。掌櫃的和林蘇說,以後只要他緊著畫,畫多少都不怕,也不用他費心來送來接,他每隔幾天就自己駕車下來,結工錢,送空白的傘,接已經畫好的傘。
掌櫃的既然如此賣好,林蘇也說自己很少畫一模一樣的,若掌櫃的有心,尋個機靈的就照他畫的樣子來畫吧,畫畫也沒什麼技巧,多畫了自然就會了。這是林蘇不介意人偷師了。掌櫃的自然感謝,匠人們手藝都不錯,只是不曾學過畫,心中沒有格局,畫自然也就落了下乘。其實林蘇不說,掌櫃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匠人要學林蘇的畫,他也不會阻攔。但林蘇這樣落落大方的說了,到底還是敞亮些,少了齷齪,對匠人來說,偷師實在也不是什麼好詞。
掌櫃的說,如果傘上畫的複雜些,工錢也能多些,最少也五十文一把。掌櫃的說他不是黑心腸做生意的人,你若真的畫的好畫,賣了高價,我也不虧待你。
林蘇神色淡淡就算應了。畫個傘面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
村裡人也有打聽這城裡的馬車來是為了什麼事,知道林蘇有一手畫畫的好本事能添補家用,大家也就羨慕的說幾句就是了,這畫畫也不是人都會的,這是人家的本事。有活泛的想送自己姑娘來學學這本事,卻想著先觀望著二虎家的是什麼行事。
林蘇自然問了花妞兒要不要來跟自己學畫傘面,初學也不用多複雜,跟著自己描的樣子填色就好,花妞兒戰戰兢兢的畫了一把傘,還是最簡單的雪中紅梅,放下筆竟丟臉的哭出來,「蘇哥兒你行行好,可別讓我學這畫傘面了,我生怕把這傘面畫壞了,心都要跳出來了。」
當時二虎嬸和大槐媳婦都在,二虎嬸戳著花妞兒的腦門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就你這出息。」
林蘇笑,「嫂子要試一試嗎?」
大槐媳婦連忙搖頭,她一輩子都還沒摸過筆呢,她怕比小姑子更丟人的,拿起筆就抖。
二虎嬸笑話花妞兒一番,就對林蘇說,「你有這個心嬸子心領了,花妞兒和你嫂子都是能拿筆的人,你就安心自己畫吧。這個營生好,只是財不露白,你自己好生把錢收著,那城裡的來人,你也拜託一句,不要四處去說,低調點好。」
林蘇點頭應下。二虎嬸也不嫌丟人,在一次閒談中就把自己女兒學畫的事給抖露出去了。這畫畫那是想的那麼簡單,就林蘇那一手也不知道是浪費多少紙筆顏料才練出的。莊戶人家能識得幾個字都算了不起了,扒拉一下算盤子就是大有作為,她家花妞兒學不來畫也是情理之中,不會有人笑花妞兒愚笨。
原本那些還想攀親學藝的人就歇了心思,花妞兒那還是和林蘇走的近,紙筆都是用的林蘇的,畫壞了也是算的林蘇的,這如果讓自家女兒去學,又哪裡來的情面可以如此。免了學藝禮就算了,若真要人家白給紙筆白教記憶,還真沒那麼大臉。
花妞兒可真不是個愚笨的,上山摘了兩次果子,花妞兒就來找林蘇說合夥做個買賣。原來花妞兒一直記得春天時林蘇送來的野果子醬,覺得香甜可口,蒸饃兌水都好吃。這秋天的果子可比春天的果子多多了,花妞兒就想,她去摘果子,讓林蘇煮,賣了錢兩人對半分。
花妞兒可是第一次自己想出這個事,興奮的臉紅撲撲的,她說她已經和二虎嬸商議好了,嬸子沒意見,只讓她自己去做,得了錢也算她的,反正現在村裡有個鋪面在城裡,不賣白不賣。
林蘇轉念一想,這也可以,只不過他說,這個買賣要掛在花妞兒名下,就是說以後要別人問起,也只道是二虎家的小妮子瞎鼓搗出來的東西,煮呢,最好也在花妞兒家煮,林蘇只去教了花妞兒怎麼煮。
林蘇笑說,我也不和你合夥,你就單給我一筆學藝錢就算了。本來這學藝錢他也不想要的,只是想到二虎嬸不會白白佔他這個便宜,就這麼一說,權當是安二虎嬸的心。
可惜二虎嬸不肯,把林蘇叫到她家去吃飯,「蘇哥兒也不要說什麼學藝錢,這野果柴火都不費錢,就你的這門煮果醬的手藝值錢,你若不肯要這一半的利,花妞兒這事也權當沒提過。」她聽花妞回來說她就明白了,林蘇把這門生意掛在花妞兒上,這是給花妞兒做臉呢。花妞兒若能鼓搗出這個東西來,可見也是心靈手巧持家有道的,這個名聲在花妞兒說親的時候可頂大用了,她不能不收林蘇這個好,更不能虧了他去。
「嬸子。」林蘇無奈說,「我想著果子放在你家煮,自己能躲個懶,日後我不常過來,就是花妞兒自己煮自己賣,我怎麼好意思收這一半的利。」
「就算你一點事不做,你把這門手藝教給了花妞兒,你就值一半的利。」二虎嬸斬釘截鐵說。「人可不能為了一點利就虧了自己的良心。」
林蘇最後無法,只能折中,拉著大槐媳婦也來湊份子,每人三分利,還有一分就當是三小的孝敬二虎叔和二虎嬸的。二虎嬸原本不想要,林蘇笑說,「嬸子別客氣了,還真把這個當個大生意不成,小打小鬧,嬸子到時候別先前這幾個銅板的一分利就好。」
二虎嬸笑著不再拒絕。
做果醬這個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不過就是繁瑣勁。大槐特意壘了個土灶給媳婦妹妹熬果醬,林蘇帶了花妞兒和大槐媳婦挑果子,說要做果醬,提前花妞兒就摘了三大籮在家裡。把壞了的,蟲咬了的都擇出去,過水洗了,一刀一個,有籽的去籽,皮厚的去皮,切成大小相等的丁丁。
除了數量比較多的山梨子,山蘋果和山渣,其餘零零碎碎的野果,林蘇就一鍋煮了,說是百果醬,大槐哥在山裡尋摸出一個蜂窩來,林蘇就只加了蜜煮,煮到丁丁都爛成了糊,一鍋分不出顏色來的。佔一點嘗到嘴裡,先甜後酸,喝一口水下去又香甜香甜的。
林蘇笑說,這就成了。在城裡批量買了一批成年男人巴掌高的小罈子,裝了八分滿,用乾淨的白棉布包裡面,外面再抱一層不太透氣的碎花布,裁成兩指寬的紙條兒貼在罈子上,林蘇俊逸的書法寫著百果醬。
最先熬出的一鍋醬,足足裝了十八個這樣罈子,最後一壇,林蘇紙裁的寬一點,寫著百果醬,試用。「明天花妞兒自己去一下城裡,和店舖裡的小哥說好了,這個試用的,若有人問就用勺子挑了點給人試吃了。」
「蘇哥兒,咱們這一小罈子,可以賣多少錢啊?」花妞兒咽嚥口水問。
「你覺得呢?」林蘇反問。
「我不知道,只覺得這樣好吃的東西賣多少都不算貴。」花妞兒說。
「那就三十文一壇吧。」林蘇說,「花妞兒明天去說的時候也要告訴小哥怎麼賣這個東西,可以生吃,也可以包在包子裡吃,還可以兌水吃,香甜開胃,女士吃多了還能口舌生香,汗都是香的。」
「真有這麼神奇?」花妞兒奇道。
「往誇張了說嘛。」林蘇笑說,「只是你也要提醒,這東西雖好,不能過量,過量就該長胖了。」
花妞兒點頭,「三十文雖然不便宜,但若真想買了嘗鮮,也不是拿不出這個錢,我得先算算,這十八壇,最後得收多少錢啊。」
「你算什麼,明日拿去賣,明晚上便知道了。」林蘇笑說,「我明天再去山裡採些山梨子,山蘋果,和山楂去,再做個三大鍋,倒是能賣好一段時間了。」
當時林蘇和花妞兒都沒料到,這果醬能賣的那麼火。第一個進店的客戶嘗了點果醬,就帶走兩壇,等到第二個客戶上門,這是個大主顧,端看店面小二的慇勤勁就知道,花妞兒緊張的捏緊自己的衣角,見小二把人引到自己身前來,小心用勺子舀了一點給人品嚐。
那人個子高,又胖,往花妞兒面前一站,花妞都覺得天都黑了些,那人直接拿過勺子放進嘴裡津津,還發出嘖嘖的音。
「這個店裡還有多少?」那人問。
「還有十五壇。」花妞兒戰戰兢兢的說,她也是第一次和外男這樣近,還是談生意上的事,沒有暈倒,都算花妞兒給肖二虎家爭氣了。
「都給我包了。」那人慢條斯理的說。花妞兒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就全買走了,明明石頭哥還說這果子醬貴,怕沒那麼容易賣掉,石頭倒是回過神來,連忙說好就去搬運了。
那人輕輕巧巧的拿起花妞兒捧在手裡的罈子,「試用?嗯,我一次買這麼多也不讓你給個優惠了,這罈子試用的就送給我吧。」
花妞兒還沒回神,那人又輕輕巧巧的轉手往外走了,一邊走還要用勺子舀著吃。
花妞兒還沒回神,石頭過來搬罈子的時候撞他,「傻了,碰上這麼一個主顧還不好。趕緊的,也幫把手。」
花妞兒才想回過神來,急急忙忙的又衝出門去,那人還沒走遠,立在馬車旁用勺子吃的正有味,花妞兒跑過去,匆匆福個禮說。「這個東西不能多吃,多吃長肉呢。」
那人舉高而下的看著花妞,花妞也不知哪裡來的膽子,還說,「若這位公子喜歡,盡可以兌水喝,這樣吃的多,也不會那麼長胖。」
作者有話要說:朕是不是很粗長,各位愛妃可有欲仙欲死啊~~~咩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