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就算再怎麼失常,此刻林蘇裡的芯子還是那個二十歲冷若冰霜的妖孽學長,而不是真正十三四歲青澀懵懂的林蘇。
林蘇壓下心底的紛亂雜思,仰著微笑和花妞兒聊天,反正現在年紀小,不繃著也沒關係。只短短幾個回合,花妞兒就對他的好感倍增,林蘇要告辭時,她還拉著林蘇捨不得他走,「那就這麼說定了,以後要經常來我家玩。」
林蘇點頭,二虎嬸也交代說過兩天和她一起去挖新長出的竹筍。
林蘇回到家中,端起滿盆的衣物又往外走,就算心裡再糾結,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完,這些衣物再不洗,晚上就幹不了了。之前和花妞聊天的時候已經問清楚了那條小河的位置,就是在他之前走的那條路的反方向,林蘇走了三百米的樣子就聽到水流聲,再轉過一個彎,下一個坡就看到了緩緩流淌的小河。
林蘇小心的走近河灘,隨手撿了根木枝,往前戳著深淺。林蘇選了一個比較平穩的地段落腳,把木盆放在地上,林蘇不由甩了甩手,盆子真重。林蘇四下看了看,又撿了一塊扁平的石頭,壘高了放,當做凳子。
林蘇蹲坐下來,怕把鞋子弄濕,就把鞋子脫了放在身後,穿著襪子踩在石頭上,幸虧今天的太陽熱力十足,這樣照著也不覺得冷。再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擺開來,好的,準備工作做好了,現在開始洗衣。
林蘇搓著衣服,心裡卻在走神。契兄弟,明中晚期男風盛行的社會風氣導致的一種特殊婚姻觀,福建沿海一帶尤其盛行,「閩人酷重男色,無論貴賤妍媸,各以其類相結,長者為契兄,少者為契弟。」「契兄入弟家,弟之父母撫愛之如婿,弟後日生計及娶妻諸費,俱取辦於契兄。其相愛者,年過而立,尚處寢處如伉儷。」(注1)
林蘇青春期時讀過很多有關同性戀的書,對這一段特別印象深刻,因為這是光明正大的夫夫關係,是被父母親朋認可的夫夫關係,「若使世上的龍陽個個都像尤瑞郎守節,這南風也該好;若使世上的朋友個個都像許季芳多情,這小官也該做。」(注2)古時候就有寬容的人們,可惜現代反而視男風為洪水猛獸,如果男男之間也能像男女之間有一份平等,能求一份長久,那被人詬病的貴圈真亂,也不會那麼亂了。
如今自己和肖予衡就是這樣的契兄弟關係!這種契兄弟是那種契兄弟嗎?林蘇說不上心裡什麼滋味,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實,現在卻輕而易舉的變成現實。肖予衡又是個什麼意思,林蘇不敢想一經穿越,肖予衡就代入身份,愛上自己。
那為什麼肖予衡經常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從前他可不會那麼露骨。難道他像自己一樣,在過去的歲月裡一樣的暗戀著自己?林蘇搖頭,這太荒謬。肖予衡可是有一年換過五個女朋友的記錄。
林蘇曾經無比接近真相,可惜他的勇氣在面對肖予衡時全面潰退,導致兩情相悅的那一刻延遲了許久才到達。
林蘇換了一件衣服搓,大概原主對自己的身體是有些感情的,肖予衡既然繼承了原主的記憶,那麼對這具身體的喜愛自然也會有有點。大家現在都年輕,不要考慮娶親,或者說家徒四壁,娶不起親,林蘇想到那五十個銅板又有點頭疼了。
既然肖予衡不說,他也就當不知道吧,這樣相依為命的相處下去,若到了有一天要分別,那也是天注定,不能強求。
林蘇做了決定,很快就振作起來,認真仔細的把衣服全都洗趕緊,站起來時還要甩甩手,這樣搓衣服真是太累手腕子了,看電視劇大家都是用一根木棍打,也許自己也應該備上一根。林蘇穿上鞋,端著愈發沉重的木盆,往來時路走。
正在晾衣服的時候,花妞上門來了,「蘇哥兒。」
「嗯,你怎麼過來了?」林蘇有點驚訝。
「剛才我哥回來說,我爹和衡哥都不會回來吃中飯,待會我哥把飯帶過去。」花妞說,「我哥面皮薄的很,不敢來和你說,我就來跑一趟了。」
「哦哦,那謝謝你了,什麼時候去送,我現在馬上就去做,待會我送到你家裡來。」林蘇連忙說。
「不急不急,我娘也才剛做呢,那你忙,我先走了。」花妞說。
林蘇送花妞到門口,轉身先回廚房把米飯燜上。添了幾塊大柴,林蘇才又到院子裡把剩下的衣服扯撐晾好。
林蘇只煮了肖予衡一個人的飯,菜就用今天摘回來的水芹菜切段炒昨天的剩下的肉,肖予衡口味重,林蘇放了不少辣椒面,又弄了一個涼拌蕨菜,帶飯的話不好帶些湯水,林蘇就沒帶湯了,只是早上燒開晾涼的白水裝了一水囊帶過去。
灶火燒的旺,林蘇手腳麻利一會就弄好了飯菜,熄了灶火,林蘇用大海碗裝好了飯菜,和水囊裝在籃子裡,提到肖二虎家,二虎嬸還在裝菜,一個十七八的少年正在狼吞虎嚥的吃飯,見林蘇進來還被噎的咳嗽了幾聲。
「這就是大槐哥吧。」林蘇微笑著和肖大槐打招呼,肖大槐點頭算是應了招呼,黝黑的脖子都透出紅色。
「你做飯還挺快的。」二虎嬸說。
「也沒做什麼,隨便吃點吧。」林蘇說。
「白天在地裡幹活累,多點油脂才抗的住,最好用豬油。」二虎嬸說著經驗。
林蘇點頭,示意自己是用的豬油。「好了,把東西放這就是,你自己也快回去吃飯吧,別冷了。」二虎嬸囑咐林蘇說。林蘇點頭,轉身回家。
林蘇自己吃就吃的很簡單,早上剩下的麵糊,和這野菜末煎個野菜餅就算對付一餐了。正午的太陽正烈,林蘇把塞著的被褥翻了個邊,那根木頭不停的敲打,有灰塵瀰漫在陽光裡。做完這一切,林蘇做了很久就想做的一件事,那就是用熱水洗了頭髮。
拆開髮髻,才知道頭髮的長度到背了,林蘇囧囧有神的想到那句『待我長髮及腰,少年娶我可好』的神句。再加上用梳子梳長髮總有種很娘的感覺,林蘇打個寒顫,被自己雷到不行,好奇的一低頭,把長髮甩下來,熱水澆在頭髮上面,很舒服,林蘇十個手指飛快動作著,好好的疏通一番頭皮,洗完頭髮後只覺得全身都舒爽到不行,人都輕了幾斤。
頭巾包著頭髮,陽光曬的人懶洋洋的,林蘇坐在椅子上,身邊就是被曬的暖烘烘的被褥,不知不覺中,林蘇的眼皮一眨一眨的,直到熟睡。
這一場午覺林蘇睡的非常舒服,醒來時甚至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要知道,就算是昏迷剛醒來,林蘇也沒有這種感覺,這種全身懶洋洋的感覺。
林蘇站起身做了幾個伸展運動,睡意完全清醒,鬆開抱著頭髮的頭巾,頭髮還只是半干,林蘇搖搖頭,用手指梳兩下,就用布帶把頭髮扎個馬尾在後腦勺,林蘇晃晃腦,覺得自己的手藝還不錯。
林蘇把曬著的被子再一次翻了身,用木棍敲打幾下。就去雜物間尋摸出一個小鋤頭出來,他準備在家附近開點菜田出來。他原本是想在院子裡開菜田的,但是上午去二虎嬸家,發現他們沒有在院子裡開菜土,反而院子周圍有小塊小塊連起來的菜土。
這樣子最好,要不然完整的院子被東一塊西一塊的劃分,想想就覺得不爽。
林蘇幹勁十足的挖土,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挖多大,要種什麼菜,只憑一腔熱情挖土,也讓他挖出一塊不小的地來,林蘇站直了身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又悶著頭把四方都挖齊了。握著鋤頭的手心發熱脹痛,林蘇也不以為意,看著四四方方散發著泥土氣味的菜地,笑的十分開心。
欣賞了好一會自己的成就,林蘇才心滿意足的打道回府,豪氣的把鋤頭一揮抗在肩上,卻因為鋤頭太小,險些碰到他才洗乾淨的頭髮,林蘇連忙把鋤頭放下,用手在頭髮上拍了拍,後知後覺想到自己的手也不是很乾淨時,林蘇為自己的笨拙哭笑不得,看來穿越影響智商的不是肖予衡一個。
回到家中洗了手後,林蘇才把曬了一天暖烘烘的被褥拿回房去鋪好,椅子也背回屋放好,燒起火先燒一鍋熱水給肖予衡回來後清洗用,林蘇才動手準備晚餐。
「蘇蘇寶貝兒,看我拿了什麼回來?」院子裡響起肖予衡興奮的聲音。林蘇悄悄吐槽肖予衡的好活力,但還是放下手中的菜刀,出去給他配合一下。
只見肖予衡右手扛著鋤頭,左手抱著一隻雞,臉上掛著蕩漾的笑容,見林蘇出來,忙獻寶似的把左手往前送送,「看,才開始生蛋的小母雞,一天能生一個蛋呢!」
林蘇看見雞當然驚訝,「哪來的?」
肖予衡短暫的停頓一下,又誇張的笑著對林蘇說,「有這只會下單的戰鬥雞,以後每天都有葷菜吃了,蛋的一百種吃法,哈哈,蘇蘇兒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肖予衡的表現讓林蘇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再一次問道,「這雞怎麼來的?」
肖予衡好像萎縮了一下,但還是正義凜然的說道,「我換來的。」
「用什麼換來的?」林蘇追問。
這下肖予衡也沒辦法表現出我有理的表情,怯怯的說,「五十個銅板換來的。」
林蘇聞言只覺得眼前一黑,「你早上告訴我家裡還要多少現錢?」
「五十個銅板。」肖予衡弱弱的說。
林蘇眼睛都像要冒出火似的瞪著他,他還有臉說,肖予衡衝著他討好的笑,林蘇只覺得氣的肝疼,但最後也只扔下一句,「以後你休想再管錢!」
肖予衡忙不迭點頭,想跟著林蘇進廚房,被林蘇瞪走。肖予衡摸摸鼻子,轉身找地方安置他的小母雞去了。
「小母雞乖乖,每天都要生蛋哦,寶貝兒的營養就靠你了。」肖予衡摸著雞頭鄭重其事的囑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