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此變故驟起,霍青咽喉上鉗制才松,已覺懷中一沉,便看不見也知淩飛寒出了什麼問題,啞聲道:「前輩!」丹田內好在還有些遊散真氣,當下凝氣運勁,抬起雙手將他抱住,只覺臂膀下一片冰涼滑膩的肌膚;睜目視之,淩飛寒一顆頭烏髮披散,半截身雪白赤裸地倒栽在自己胸前,四肢綿軟,竟是暈了過去。
他便是方才給掐著喉嚨的性命關頭,被一口血噴到面上,也心中一沉只為淩飛寒的情狀擔憂。此時危機解除,他卻毫無起身逃命之念,反惶急地將淩飛寒面孔扳上來,見其眉峰深蹙,牙根緊咬,蒼白頰畔濺著點點鮮血,差點便亂了陣腳,抖手輕拍著淩飛寒面孔,道:「前輩,前輩,你怎麼了?」
淩飛寒人已昏厥,殊無反應。霍青強自鎮定,想起淩飛寒原就似練功出了差錯,此刻這般,多半也是因功法有礙,恐需玄冰宮門人前來救治。
但他與淩飛寒糾纏一天一夜,期間竟無一名弟子入內發現。可見淩飛寒應有吩咐,令他們閉關期間不得來此,自是為避免被他們撞見那尷尬場面。既如此,也不便讓他們看見淩飛寒這等模樣。霍青強忍頭暈目眩,四體空虛之感,扎手紮腳地將淩飛寒放於榻上,伸手要給他取下那咬著乳首的金蓮。
他意在替淩飛寒清除歡愛痕跡,免得旁人看見毀他聲譽。然手指在那蓮瓣上輕輕一捏,竟覺蓮瓣給那只乳頭灼得發燙,被他手指一冰,顫巍巍的又挺立了些,惹得淩飛寒昏厥中亦一聲呻吟,雙頰忽升起兩抹紅暈,睫毛微顫,驚醒過來。
霍青一手正捏著他乳首,聞聲而望,剛巧對上他霧籠月罩般的兩潭秋水,不由唬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道:「前輩切莫生氣,我為你收拾收拾,穿戴整齊便請你門下弟子為你療傷。」說時蓮瓣機簧受力,「嚓」地彈開,終於將那粒殷紅如血的腫脹乳珠解救了出來。
淩飛寒鼻中輕哼,沾血的嘴唇微微翕張,似要說話,卻未發出聲音。霍青忙俯身附耳上去,道:「你說什麼?」
但聽唇畔氣流絲絲,擦著耳鼓,短促而微弱,卻是:「莫驚他人,帶我去左側冰泉寒池。」
霍青見他話語明白,神志清楚,喜悅得緊,道:「是。」將另一枚蓮瓣搓得鬆開,手臂插入他身下,小心將他抱了起來,舉目一看,卻不知他所說「左側」是在何處。
淩飛寒頭靠在他肩上,眼眸閉上,料到他的迷茫,道:「旋動左凳。」
他這密室只一榻一櫃,一桌兩凳,霍青這便明白,搶上幾步以腳抵上鼓凳底座,用力往左一踹。那只鼓凳「紮紮」轉動,左側跟著就拂來一陣清寒氣息,令得霍青不禁打了個哆嗦。他轉頭看去,左面石壁從中擘開,分往兩邊凹進去一些,形成一道門戶。門戶內光線暗淡,一股森寒之氣從中散出,瞬間便在霍青眼前凝出一片白霧。
霍青赤身露體,懷裡抱著的淩飛寒身軀也是冰冷異常,一時簡直凍得發抖,只記著淩飛寒的吩咐,才艱難邁步往門內走去,道:「前輩,此處太冷,恐怕加劇你的傷勢。」
淩飛寒沒有答話。他走進門中,卻見這也是個鑿壁而成的空間,只是粗粗開鑿,未加粉飾,稱之為「室」極其勉強,只可作「洞」。穹頂四壁均是岩石本來色澤,愈往深去,愈是墨黑難辨。但寒氣深重,隱約能聽見水聲。霍青站在門口遲疑一下,淩飛寒又道:「將我放入池中,你自行離去便了。」
他被這洞窟寒氣浸潤,精神仿佛好了些,聲音也大了不少。霍青道:「是。」自覺渾身冷得打顫,加上腹內饑餓,簡直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呆,忙踏前幾步,張大眼睛去尋水池。
這洞窟原來大約專為那座水池而建,不大的空間,黑黝黝的水潭倒占了大半。霍青走近一步,便覺寒氣從迫人肌膚至迫人內腑,盡皆由池中散出。他站在池邊,卻拿不定主意要將淩飛寒放下,不由猶豫地看著淩飛寒。
淩飛寒身軀愈發如凍徹的冰塊,冷入骨髓,似察覺到霍青遲疑,於他肩上略微抬眼,瞟了瞟他,道:「不妨事。」
霍青渾身的熱量都要給他與那池冰泉帶走了,但手臂縱已凍僵,也還捨不得放開他,停在那兒一頓,才道:「前輩……」
淩飛寒讓他自行離去,那是有意放他一馬。然他已有戀戀之心,又記起長輩囑託,心裡不樂與他分開,只不知如何提起。方說了「前輩」兩字,便陡然警醒,想到淩飛寒傷勢未愈,自己若為一己私利拖延要脅,豈非更對他不起?因此默然蹲身,雙手托著他赤裸的軀體緩緩浸入水中。那池水一挨著手背,皮膚便如結冰般幾要剝離骨肉而去。
他咬牙忍著直到將淩飛寒完全放下,見無溺水之憂,方才抽手回來,盯著淩飛寒閉目調息的面孔,低聲道:「保重。」又感雙手經脈已被寒氣侵入,再呆片刻必成僵屍一具,只得匆匆退出洞外。
密室內自然沒有冰泉旁寒冷,他撿起先時拋在地上的衣裳裹在身上,牙關還仍不住打架,雙手全不聽使喚,只好也跌坐下去調動真氣驅趕寒意。
他在淩飛寒身上幾乎耗空了所有氣力,便連真氣也所剩無幾。此時運功一陣,身上暖和,有了些精神,便即收功站起,往寒氣森森的洞窟中望了一眼。腦子靈活了許多,自然忍不住要來計較一番,如何才能賺得冰泉內那飽受自己蹂躪,又似乎被氣得走火入魔的玄冰宮主如自己所願,同意前去括蒼山為師門解一厄難。
只是他腦筋剛轉了半個彎兒,腹中便發出「咕咕」的叫聲,實在是餓得很了,亦不宜太過動腦傷神。他眼珠一轉,探手按住開啟石壁機關的鼓凳,反向一旋將之轉回原處,左側門戶隨之合攏,將淩飛寒關在了裡面。
他也不知那裡面有沒有開門的機關,但想自己出去覓食,總要把淩飛寒關著才安全些,既為淩飛寒身體不再被胡亂闖入的人看見,也為自己不必在宮內偷摸活動時提心吊膽。
這石門一關,他又速速將榻上五花八門的物什統統丟進抽屜中關上,走出門去一路撿拾起淩飛寒撕開扯落的衣裳隨意疊了疊拋到他床上,蓋住銅器,自己拿起墨玉印擦乾淨放回懷中,便放心大膽地穿出花廳,要去找些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