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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逝琴寥秋水寂》第14章
13

離開明州後,尚未抵達揚州,就聽到宋皇帝並未死亡,已經從海中返回了陸地,且糾集了軍隊。國難當頭,生死存亡之際,宋人奮起反抗,即使是稚氣未脫的孩子也去參與戰爭。

金兵遇到的襲擊也越發的頻繁,而且規模都不小,連日來,金兵疲憊不堪,且由於離家多時,金兵的厭戰情緒也逐漸的濃烈。

抵達揚州時,國論左勃極烈的軍隊遇到了補給困難,出現在他眼前的揚州,只是一座死城,不見人跡,自然也無食糧。他是否後悔過屠殺一座極度繁華的城市的平民?恐怕是沒有的,他大概在後悔的是為何沒有將宋人屠殺個乾淨,也就不會在歸途遇到抵抗。

不過國論左勃極烈並不焦慮,他帶領的大軍仍舊是所向披靡的,而宋人再多,也是散沙,即使真的被糾集在一起奮起反抗,可宋人又何曾在金人手中贏過勝仗。

完顏阿魯罕的軍隊與其他幾位將軍帶領的軍隊都遭遇過襲擊,為了威震這些反抗的宋民,一但抓到武裝抵抗的宋民,便殺掉陳屍於路口。

這一路的撤軍之路,不時可以看到路邊金人士兵的屍體以及宋民被懸掛的殘破不全的屍體,血腥的一路。

徵羽自從上路後,就一直是沈默的,而完顏阿魯罕也甚少與之交談,即使兩人同處一間帳篷露營過夜的時候。

徵羽不曾去問完顏阿魯罕他是否下令部下殺死、陳屍那些攻擊金兵的宋民,因為他知道完顏阿魯罕這一路上都在做,就如同其他金國將軍一樣。

完顏阿魯罕有時候會去國論左勃極烈的帳篷和其他將軍一起商議,徹夜不回自己的帳篷;而有時候是一回帳篷,倒頭就睡。他們幾乎不再交談,即使是同床共枕的時候。

那是抵達揚州的夜晚,完顏阿魯罕佔據了一座富家府邸過夜,這座曾經繁華無比的城市,有著的是空蕩無人的富家府邸。

揚州城空蕩的仿佛是死城,空中彌散著死亡的氣息,街頭偶可見無人整理的高度腐爛屍體,白骨依稀可見。

徵羽連日的趕路下,疲憊不堪,而且一路的所見亦讓他悲慟,每日都是恍恍惚惚的。

夜間,徵羽低頭吃著碗中的稗子飯,一言不發。身邊,完顏阿魯罕亦是一聲不吭的喝著酒。

一碗飯,徵羽吃得很緩慢,他沒有食欲,且一臉的疲倦。

完顏阿魯罕沈默的喝著酒,一杯又一杯,他總是喝不醉,因為他太腦子太清晰了,酒量亦過佳。

以前的徵羽,即使憎恨完顏阿魯罕,但目光總是跟隨在這個金國蠻子身上,然則,現在卻是再不曾看一眼。

兩人沈默無語,用完餐後,便上了床,背抵著背各自睡去。

對徵羽而言,他無法面對折磨、殺害宋人的完顏阿魯罕,他知道戰爭的規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過他是個宋人,一路上不時見到被懸掛在城門的同胞那殘破不全的身體,他如何的不感到悲慟與悲憤。他在痛苦,因為他不像以前那樣擁有下手殺完顏阿魯罕這個入侵者、這個劊子手的決心與仇恨,他無法正視的是自己的抉擇,他選擇了混混沌沌,敵我不分。

而完顏阿魯罕瞭解徵羽,他的所作所為絕對不是徵羽所能接受的,他們的對立,頭一次如此的鮮明與純粹。

在揚州,金兵停歇了一晚,一個死城該有的是死寂的夜晚。

淩晨時分,完顏阿魯罕的部下卻來稟報,隔著一堵門,烏野的聲音十分的激動。徵羽基本上能聽懂金語了,所以他約略聽明白了完顏阿魯罕駐紮在城內過夜的士兵遭到了襲擊,死傷了百來人,而襲擊金兵的宋民被抓到的共有四五十人,是些平民。同時,駐紮在城外古乃的軍隊亦遭到襲擊,損失嚴重。

完顏阿魯罕赤裸著上身,坐在床上,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臉隱匿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表情。

他就這樣坐著,直到烏野離去。

徵羽爬起身子,坐在完顏阿魯罕身邊,醒著,他本就睡得不塌實,而烏野的聲音又很洪亮。

“這是第幾回了?”徵羽問,他的聲音很低緩,很平淡。

“已經無法清數。”完顏阿魯罕冷笑,聲音冷戾。這一路上,襲擊不曾斷過,即使每次也只是損失一小部分人,但卻足以引起軍心的動搖,現在他的軍隊已經有了惶恐之心了,這是以前從未曾有的。

“鎮壓只是引起更為激烈的反抗,倒是有意思。”完顏阿魯罕冷冷的說道,口吻中帶著幾分淩虐的味道。宋人著實令他吃驚,他還以為只是極少數宋人會令他刮目相看。

“徵羽,你認為該如何才能起到殺雞警猴的效果?”完顏阿魯罕問向徵羽,他正在嗤笑著。他是有意的,是惡意的。一旦想到,當他在遭受挫敗的時候,徵羽卻可能是完全另一幅相反心態,這個金國蠻子的心理便無法平衡。

“將軀體支解懸掛在城門口?吊在路邊的林叢?”見到徵羽緊擰著眉頭,露出驚愕的表情,完顏阿魯罕卻繼續殘忍的說道。

“你不會認為我沒幹過吧?不用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完顏阿魯罕低吼了一聲,猛得推開了徵羽,徵羽身子撞向了床角。

徵羽的身子猛烈撞在了硬木的床板上,痛得低低呻吟了一下。

“徵羽。”見徵羽始終彎著身子,不動彈,完顏阿魯罕有點慌了。

側身去看徵羽,徵羽抬起一張蒼白的臉對著完顏阿魯罕,他的眼中只有深深的哀傷。

“阿魯罕,你要我用什麽樣的目光去看你?”徵羽低緩的說,很憂傷。

“我是個宋人。”徵羽低低地說,他無法忍受金人對宋人所做的那些暴行,更無法忍受身邊的這個人竟是如此的殘忍沒有人性,竟是一位金國將領。他本該知道這個金國男人一直是這樣的一個人的,他曾對他有過改觀?或是幻想?

“宋人,宋人,你是個宋人。”完顏阿魯罕冷戾的說著,眼神竟有些陰鷙。

“你可以用憎恨的目光再次對著我。”完顏阿魯罕丟下這句話,下了床穿起了衣服,他得去視察下自己的軍隊。

徵羽看著完顏阿魯罕離去,他緩緩躺回床上,將被子拉上,睜著眼睛望著窗外暗淡的月光,一對眸子仿佛蒼穹。

************************

清晨,徵羽離開帳篷,不遠處撕心裂肺的咒駡聲,讓他心神不安。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徵羽見到了捆吊在營地木樁裏的十幾位血肉模糊的宋人。金人正在處決這些戰俘。有不少被割了喉,血從喉嚨的斷裂處湧出,染紅布衣,正被處決者,一隻手臂早已被砍掉,血流如注,袒露的胸口縱橫交錯著刀痕,血肉模糊,卻仍舊在叫駡,於是一把利刀乾淨俐落的劃開了他的咽喉。

血的味道,徵羽很熟悉,也很恐懼,即使他並不少見。

臉上已經全然失去了血色,雙眼也呆滯了,兩行淚水卻劃落了。

晨風帶著腥味吹拂著徵羽的衣帶,死者的發絲,死亡般的寂靜,除了血液汩汩流淌的聲音。

勇士已經噎氣,一雙虎眼卻瞪得滾圓,帶著無盡的憎恨與不甘。

徵羽越過手持血刀的金人,死屍走去,最後走到那斷臂勇士面前,他抬起顫抖的手,輕輕合上了對方的眼睛。

伸回手,蒼白的手指上沾了血跡,徵羽捏住了那只手,將它藏在了袖子下,緊緊握住。

手剛放於袖下,便被抓起,將拳頭拉平,被指甲紮出了血跡的手心,有著鮮豔的紅色。

“有張琴,你應該認識。”冷戾的聲音,不用抬頭也知道站在他身後的是何人。

完顏阿魯罕不知道於何時出現在了徵羽的身邊,他一手抓著徵羽的手腕,一手抓著張沾滿血跡的琴。

徵羽抽回了手,冷冰的眸子看向了這個金國將領,看著他抓著的那張琴。

是九霄環佩──他當時留給表哥董蘭的祖傳琴。

琴上的血跡尚未幹,觸目驚心的猩紅。

徵羽的身子猛烈的顫抖著,他抬起頭小心的打量著面前那一排排的死屍,他認不出哪一個是他的表哥,這些被殘忍殺死的宋人都蓬頭垢面,一身的血跡,無法辨認。

“這琴你給了誰?你的表親?”完顏阿魯罕冷厲地問,他似乎知道這把琴是徵羽心愛之物,也是父親遺留之物,卻給了他人。

“你殺了他?”

徵羽臉上竟沒有了表情,他看著向完顏阿魯罕,卻又仿佛透過他,看著的是更遙遠的某一點。

完顏阿魯罕一雙鷹眼有著暴戾的痕跡,但隨後又散去,同時他將琴丟在了地上。

徵羽彎腰,揀起了它,抱在了懷中,血液將他素色的衣服都染紅了。

“他人還活著,在後面那堆正要行刑的人裏。”

完顏阿魯罕冷冷的說,徵羽适才那瞬間露出的絕望到了極至的表情,讓他感到很不快。

在處死戰俘的木樁後面,是圈坐在地上等待處決的其餘戰俘。都是些受了傷,一身血跡的男子,有年輕有年老,有的面無表情,有的表情帶著不屑。

徵羽走到了其中一位頹然垂頭的年輕男子跟前,他認出了年輕男子腰間的佩玉,他低低喚了句:“蘭哥”。

年輕男子有些驚愕的抬起了頭,看著徵羽,許久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徵羽?你沒死?”董蘭顯然很驚愕,他一直不清楚最初在船塢,徵羽被人帶走後的形跡,他還以為徵羽恐怕已經不在人間,畢竟這是亂世。

徵羽點了點頭,看著兄長一臉的憔悴與滄桑,心裏滿是酸楚。

“叔父他們呢?”自從叔父一家離開了船塢,徵羽便沒有了他們的消息,他心裏是希望他們能逃過戰爭的劫難的,但現在卻獨獨見他表兄被俘,不知道其他人又如何了,是否還活著。

“徵羽,我們離開船塢後,我又被金人抓去挖渠溝,與他們失散了。”董蘭哽咽,他那一臉的憔悴與滄桑並非只是因為被捕抓被處決,然則深深的悲痛之下,那眸子卻突然泛起了冷光,死死盯著徵羽。

“徵羽,你怎麽…會在金人裏邊?”董蘭的目光先是質問,最後竟如同一把刀子,他眼前的徵羽穿著一身整潔的衣服,站在他的面前,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是金大軍的軍營。

“蘭哥,我會救你出去,好好去找叔父他們,別再參與抗金。”徵羽低聲呢喃,彎身欲解表兄身後束縛的繩索。

“滾開!”董蘭怒喝一聲,撞開了徵羽,他雙手被縛,卻因為太激動騰然的從地上站起來。

“你…”董蘭咬牙切齒的看著一臉平淡地徵羽,一對眉頭擰得死死。是的,他早該想到,在金兵進入明州,在那孤島上,能與金兵用金語交涉的徵羽;在船塢,被帶走的徵羽,還有被突然釋放的他和家人,一切都有原因。他從沒往那方面去想,徵羽竟然屈服於金人之威,當著金人的走狗。

“你到底為了什麽?!”董蘭的憤怒最後也轉變為了不屑,他坐回了地上,再也不看徵羽。是被威逼也好,怕死也好,人沒有不怕死的,可是他們讀的是聖賢書,應該懂得廉恥,他們是大宋的子民,不該賣國,更何況親人百姓遭受的那些苦難,那些由金人帶來的苦難,又如何能遺忘。

董蘭沒有再說什麽,他與徵羽交往不深,但卻一直是認為徵羽是個懂禮教,正氣的人。

徵羽他仍舊是一臉的平淡,聲音甚至也平靜得詭異。

“蘭哥。”徵羽喚了一聲,走到董蘭身前,屈膝跪了下去。

董蘭聽到喚聲,本氣惱的想斥開徵羽,抬頭卻見徵羽跪在了他面前。

“我知道,我死後必然無臉見家人。”

徵羽將頭埋沒於風塵之中,雙肩微微的顫抖。

“我知道你已容不得我,也不屑為我搭救。可是,蘭哥,你得活下去。”

徵羽緩緩抬起了頭,用著懇求的目光的看著董蘭,他不在乎被蔑視被仇恨,他知道這裏這些等待被行刑的人都會唾棄他,何況是有血緣之親的表兄。他不奢望原諒,但他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走吧,我就當你在船塢時死了,我大伯沒有這樣的兒子。”董蘭冷冷地說,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你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又能證明什麽?”譏諷的聲音,出現在了徵羽的身後。

完顏阿魯罕冷冷地,充滿蔑視的用金語質問徵羽,他看也不看徵羽的表兄。

“證明你一身的清白?”完顏阿魯罕居高臨下的看著徵羽,殘忍的嗤笑,他惱怒,為徵羽那屈下的膝蓋。

“與你無關。”徵羽站了起身,與完顏阿魯罕對視,眼裏滿是憎意。

“那我殺了他,是否也無關係?”完顏阿魯罕冷戾的看著徵羽,他真想往他那張蒼白,冷冰的臉上揍上一拳,徵羽眼裏的憎意,讓他起了肆虐的心。

“你殺吧。”徵羽露出了一絲慘笑。

“你殺的人還不夠多嗎?”徵羽絕望的看著這個金國將領,看著他那一身火紅的披風,然後仰臉看著那些吊在木樁上鮮血淋淋的屍體。

“你何曾憐憫過,就像修羅一樣。”徵羽眼裏滿是濃濃的恨意,冰冷的淚水卻又不知不覺爬滿了一臉。

“那麽,我應該將你也吊在這裏,割開喉嚨,流血致死?”陰鷙的聲音,從完顏阿魯罕的雙唇吐出。

“這樣,你只能在地獄裏恨我吧。”完顏阿魯罕冷冷一笑,竟只是轉身走了。

他或許真的想過,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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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只會讓人麻木,惟有愛才會讓人痛苦非常,這點徵羽或許並不明白。

徵羽不是個輕易流淚的人,他的淚水除了悲傷外,便是絕望與不甘。然則,他希望這個金國將領如何呢?讓他放下屠刀,讓他不殺任何一個宋人?這可能嗎?這是個戰亂時代。是的,這些金人本就是無惡不作的入侵者,那麽完顏阿魯罕呢,他也是。

徵羽只是可笑於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將這個金國將領從金人中分離了出來,他對他產生了好感,對他有了感情,所以他痛苦於他殘害他同胞的罪行,而這本就是這些殘忍沒有人性的金人一直在做的事情。

冷著臉,獨飲的完顏阿魯罕,徵羽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一晚,卻覺得越發的給人寒冷徹骨的感覺。

想起這個金國將領白日說的那句話,徵羽輕澀一笑,不自覺的抬手去觸摸咽喉。被割開咽喉,流血致死是什麽樣的感覺?他沒有嘗過。

將食指與另四個指頭壓住咽喉,施壓了力氣,輕輕的合上眼睛,窒息的感覺他嘗過,非常的痛苦,卻也讓人感傷。

“你做什麽!”怒斥一聲,徵羽輕扼住自己咽喉的手,猛得被拉開。

睜開眼,對上完顏阿魯罕那憤怒的表情,徵羽懵了一下,有些癡癡地看著眼前的人。

“阿魯罕。”徵羽抬手想撫平金國將領那緊擰的濃眉,他輕輕的啟唇呢喃。

“你…完全可以殺了我。”徵羽冷冰地說,他知道,至少白日裏,他知道這個金國將領是真的有恨不得殺了他的心。

“啪”一聲,一掌猛揮向徵羽,徵羽從椅子上墜下,被打倒在地。

“你瘋夠了沒有!?”衣襟又很快被大力揪起,這個金國將領已經失控,只是在怒吼。

徵羽茫然的看著這個因為憤怒仿佛猛獸般的男子,他張開嘴,蒼白的臉上,一縷紅色的血液從嘴角劃落。

徵羽被丟開了,金國將領丟開了身下的人,起身繼續坐在桌上,冷冷的飲酒。

徵羽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絲,從地上爬起,同樣坐回桌上,將未吃完的晚餐吃完,穀粒摩挲著破了的口腔,滿口的血腥,徵羽只是面無表情的將之咽入腹中。

用完餐,士兵進來收走了餐具,完顏阿魯罕也走出帳篷離開了,帳篷裏只剩徵羽。

完顏阿魯罕去了國論左勃極烈的帳篷,這些日子,每到夜晚,金國將領們就會聚集在一起,商討著對策。

完顏阿魯罕回來時,已經是深夜,徵羽早已解衣入睡。

完顏阿魯罕脫去了袍子、靴子,揭開被子,躺上床。身子剛挨近徵羽,徵羽醒了,伸出雙臂輕輕攬住了身邊人厚實而溫暖的肩背。

“徵羽,我可以留你的表兄一條命。”完顏阿魯罕轉過身來,與徵羽對視。

“至於其他被俘的宋人,我不殺他們也有其他人殺。”金國將領殘忍一笑,注視著徵羽。

“你可以左右我的,不會有更大的範圍,你該知道。”金國將領抬手撫摸著徵羽青紫的嘴角,撫摸徵羽柔軟的唇,他欺身壓上徵羽,粗野的吻著徵羽的雙唇。

徵羽沒有說什麽,雙唇被粗魯的對待,牽扯到被打傷的嘴角與口腔內部的傷口,很痛。

徵羽只是抬手環住了掠奪他身體的金國將領強健而結實的腰身,緊緊抱住。

徵羽知道,他這一生可能將無法去抱女人,每次被激烈佔有的時候,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男是女,這個金國將領,對他所做的,又怎不是他該對他結髮妻所做的。到底是自己沈淪了,還是這個金國男子沈淪了,徵羽已分不清楚。

淩晨,徵羽赤裸著身體下了床,他隨手拿了完顏阿魯罕丟在地毯上的寬大袍子披上,他從袍子的銅腰帶上取下了一串鑰匙。

徵羽走到桌前,端了油燈,朝帳篷角落裏的一口木制箱子走去,蹲下身,將鑰匙插入木箱外的鐵鎖,鎖開了,然後是木箱也被打開了。

徵羽將油燈放在地上,拿起了木箱裏邊的文書一一翻閱,然後他取走了一份。

最後,徵羽將木箱重新鎖好,將油燈放回了桌上,再從掛在帳篷木支柱上的一張琴取下,將文書折成一細條,翻過琴身,將文書從琴的縫隙裏塞進了琴箱。

徵羽有條不紊的做完這一切,回身朝床走去,完顏阿魯罕仍舊在熟睡。

徵羽脫下這個金國將領的袍子,揭了被子,鑽回了溫暖的被窩。

******************************

天未亮,徵羽就抱著琴出帳篷,走到昨日的刑場。

昨日,他的表兄只是被捆上了木樁,並沒有被行刑。

董蘭身體本受了些傷,又被捆在木樁上與死屍呆了一晚,神情已全然恍惚。

徵羽走過去,與看守的金兵對話,叫金兵放人,然則,那金兵並不理會徵羽,他沒有聽從一位元宋囚命令的需要。

“放了他!”一聲低沈的聲音,在徵羽身後響起,冷戾而威武。

完顏阿魯罕出現徵羽的身後,他一直就跟在徵羽的身後,顯然他是知道徵羽放不了人。

既然是將領的命令,金兵二話沒說,立即給捆在木樁上的宋戰俘鬆綁。

被長時間的捆綁,董蘭渾身麻痹,況且身體又十分虛弱,一被鬆綁,身子竟直直的倒下。徵羽趕緊趕過去,扶住了他的表兄,將其放平在地上,跪下身,低聲輕喚蘭哥,話語裏有著急切。

“徵羽?”董蘭緩緩睜開眼睛,艱澀的聲音從乾裂的雙唇吐出。

“蘭哥,你有力氣走動嗎?”徵羽關切的問著,他沒有得到回答,董蘭顯然太疲憊了,被捆吊了一夜,讓他倦得不想開口。

徵羽抬頭用眼睛尋覓著完顏阿魯罕,卻已不見他的身影,顯然是已離開,而此時那位看護臨時刑場的金兵則冷冷的注視著徵羽。

徵羽知道他沒有辦法將他的表兄留下,哪怕只是休養一個時辰,他必須得在天亮前將他送走,在金兵未完全醒來的時候,若不到時釋放身為戰俘的表兄,即使有完顏阿魯罕的口令,也不會順利。一再遭遇到宋人偷襲死傷過不少人的金兵是痛恨這些襲擊他們的宋人的,一旦逮到從不手軟。

“蘭哥,你站得起來嗎?”徵羽攙扶著表兄,他的身子是單薄的,扶起一個遠比他沈重的男子是十分的吃力的。

徵羽咬著牙,任由虛弱的表兄將體重都交付在了他的肩膀上。

舉步為艱,但徵羽還是將他的表兄搬運到了金兵駐紮營地附近的一條溪流旁。

將表兄放在濕潤的溪畔上,徵羽幾乎是癱在地上,痛苦的喘息著。

“徵羽…你別管我了。”董蘭的聲音雖是虛弱,卻夾帶著感情。

“蘭哥,我不能不管你,我救不了其他人,也只能救你了。”

徵羽苦澀一笑,他並不在意他的表兄將他看成是怎樣的一個人,賣國賊也好,走狗也好,如果他知道他在金營裏的真正生活的話,那麽…徵羽已無法想像。

“蘭哥,我扶你過橋,過了橋,你藏在對面的樹林裏就安全了,金兵今早就要撤離這裏了。”

徵羽起身,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消磨,天邊已經泛白了,一旦天亮後,金兵就會出現在這條溪流上梳洗了。

董蘭動彈了下身體,艱難的想從地上爬起,但是雙腳並不聽使喚,徵羽拉起了董蘭的手臂,攙扶著董蘭,朝溪上的一條石橋走去。

兩人的身影最後緩緩消失在了溪岸的樹林。

完顏阿魯罕遠遠站在溪邊,冷著臉看著徵羽竭盡所能的帶著董蘭逃生,他看著這一幕,卻並沒有去阻攔,只是冷冷看著。

就如同,淩晨,他知道徵羽取了他的鑰匙打開了他的木箱,取了裏邊的文書的時候,他沒有制止一樣。

完顏阿魯罕只是冷冷的看著,那對鷹眼裏沒有一絲情感。

※※※烏鴉的小科普※※※

稗子(ㄅㄞˋ ˙ㄗ)是一種一年生草本植物,稗子和稻子外形極為相似。稗子長在稻田裏、沼澤、溝渠旁、低窪荒地。形狀似稻但葉片毛澀,顏色較淺。稗子與稻子共同吸收稻田裏養份,因此稗子是稻田裏的惡性雜草,敗家子中的“敗”就是稗子演變過來的。但同時也是馬牛羊等的一種好的飼養原料,營養價值也較高,根及幼苗可藥用,能止血,主治創傷出血。莖葉纖維可作造紙原料。稗子是稻子的祖先,經過人類的影響進化成了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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