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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一斜,寶船披著朦朧的月光,繼續前行。杆上的旗被風吹得獵獵聲響。
夜殊三人逐一登上了道天寶船,道天門與其他的修真門派無異,不分進門先後,只以修為丁常有次序。
岳雲嵐飛收起飛劍時,站在甲板上戒嚴的幾名外門弟子眼中齊閃過一陣豔羨,嘴上都是恭敬地叫了聲:「岳師兄」。
岳小鳴見了,臉上露出了幾分嫉恨。陳琅和岳雲嵐交談著,夜殊則是旁觀起了道天寶船的內部構造來。
遠觀巍峨如一座小山丘的道天寶船,內部卻是精雕細琢,船上的每一處角落都是設計的頗為巧妙。
船頭舷板上鐫刻了幾個微型的聚靈法陣和大量一品的採光石,整艘船上儼然一座小型的洞府,靈氣充裕,隔絕了夜寒,光線亦是很充裕,絲毫不會有天黑入夜的不適感。
寶船船體寬敞,比起符鳥來,更加舒適,在雲間穿梭,並無顛簸之感,人行在上頭,如履平地。
夜殊嘖嘖稱著奇,心中暗想,不知何年馬月,她也能購到這樣的一艘寶船,想想袋中的負重鶴,這距離還真是差了不止一丁點。
岳雲嵐就帶了夜殊三人,進了內艙,拜見了李長老。
李長老是個面黑短須的精壯男子,凝神期初的修為,看著外相,也就四十開外。不過聽岳雲嵐說,李長老今年已經七十多了。他突破築基後,買了顆定顏丹,這副相貌,就是那時候保留下來的。
修真能延年益壽,這一點還真不假。練氣期的修者,壽命與人族中的長壽者無啻。
築基有成的修者。壽元不過一百,凝神期間的修者,至多活不過一百五十歲。
待到突破了金丹,才有希望壽元一次躍進至三百歲。照著如此的演算法,這位元李長老如今正值修真的鼎盛年齡。
道天門是劍修門派。門下弟子多修習劍術。
以琅天界的稀薄靈氣而言。這位李長老能在七十餘歲就突破凝神,也算是個天賦了不的了。他也是道天門下第二高手,金水木三屬靈根,一手天罡劍名震琅天界。
修者都知道。練氣到築基是最基礎的門檻。而凝神到築基又是一段門檻,七十餘年,彈指即過,道天門的掌門年屆百歲。也才是凝神中期的修為。
顧慮著很多修者可能終身都停留在凝神期,李長老為了早日突破。這幾年費了人力物力頻繁出入七星山,為的就是早日尋覓到進階的法子。
夜殊等人進去拜見時,見李長老端坐在了內艙的席位上,聽岳雲嵐稟明了三人的來歷後。
李長老頷了頷首,透著精光的眼忽的一轉,看向了夜殊:「方才在外頭,行了神引之術的可是你?」
陳琅和岳小鳴俱一驚,齊齊看向了夜殊。
糟糕,竟是被這長老看出了端倪,夜殊心忖,這長老也只猜測是神引之術。
事實上夜殊卻是在練習神魂胄。夜殊的神引術雖是習自易百樓,這門術法卻並非是什麼獨門心法。琅天界不少修習神識的門派和修者,都是人手一套神引術。
神魂胄卻是妖族才有的神魂禦法,琅天界是人族和修者混居的弱小界域,界中的修者鮮少有和妖族交手的經驗,所以看錯了眼,也是常理中事。
夜殊不動聲色,稍頓了片刻,才回道:「前輩好見識,小的是易百樓的人,神引術是樓裡傳下的。」
「易百樓?」岳雲嵐細量了下夜殊,以陳琅的性子,竟會和一名酒樓小工打交道。
「隋雲的易百樓?倒是個天賦不錯的。一手神引術已達化敵驅物之境,假以時日,易樓又會多一名掛牌級庖者了。」李長老所說,別說是其餘三人聽不懂,連夜殊也是聽得一知半解。
她看似傻愣地撓了下頭,「前輩所說,夜殊不是很明白,還請前輩賜教。」
陳琅聽了,心裡暗暗發急,這夜殊也太不識相了,得了李長老的誇讚,謝了幾聲,退下就是了,竟還敢發問。
「你是易百樓孰人門下?」李長老倒是個好脾氣的,換成了其他傲慢脾氣的凝神期修者,只怕立時就要將人轟出去了。
「算是齊大師的掛名弟子。」她也就成了齊大師的門下十幾天而已。
「那就難怪了,齊正那老頭也已經一百多了吧,尚未突破凝神中期。他壽元將至,這些年也是四處遊歷,怕是沒心思管門下的事。神引之術,分為神引初成、化神禦敵,神引大成。初成就形成神識,禦敵即可防禦敵擊,至於大成,那可就對敵自如,能攻能守。」李長老之所以對神引術有些瞭解,也是因為練劍這種,也有劍意神通之說,劍法若是到了高階,也是化成無形之劍,可對敵禦敵,和神引術有幾分相似。
夜殊一直以為神引術只是庖者入門法訣,想不到神引術竟也是一門攻守兼備的心法。
「師父,徒兒聽著,怎麼覺得神引術和本門的劍意化境有幾分相似。」岳雲嵐練劍時間還短,乍聽之下,就覺得兩者很相似。
「雲嵐,你卻是錯了,劍者,是天地間最剛正不阿之物,其強韌性,又豈是區區一抹神識所能媲美的。神引之術是有些妙處,可也只是一門取巧的小術法而已。否則也不會落到了只在庖者中盛行,適用於控火烹煮靈珍饈的下場了。」李長老言語間,傲氣外露,很是明顯地流露出了看不起庖者的意思。
在他眼中,齊正雖是修為不錯的凝神期修者,可也已經是老邁之年,更何況他只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散修。
易樓聲勢不小,卻也不過一群貪於口舌之欲的散修的不學無術之舉而已。
岳小鳴聽罷,睥睨著斜了夜殊一眼。
夜殊聽出了他話裡的鄙視,雖是有所不滿,可也只是在腹中暗暗誹罵。
「斷章取義,神引術又豈止這麼幾處用處,劍修竟是些剛愎自用,徒有傲氣的自大之輩。哼,人族,你也不用氣餒,神魂胄和神引術是有異曲同工之處,它們的前三個階段,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不過神魂胄是妖族上等妖術,大成之後,還有一門技藝,叫做分神神通,待到你學成時,自會領悟各種的玄妙。」白彌並沒有告訴夜殊,妖猴就是他的分神神通。
分神神通?離她差了數階的事,夜殊自然不會太放在心上,不過今日的化神禦敵,倒是讓夜殊嘗到了神識的厲害,她決意這幾日在趕往七星山的途中,要緊鑼密鼓地修習神魂胄。
拜見了李長老後,岳雲嵐又帶了三人往位於船腹的膳間行去。
「已經入了夜,陳兄幾人趕了一天的路,必定是轆轆饑腸了,船腹之中,是專供練氣修者和築基初階的師門弟子進食的地方。」岳雲嵐邊走邊講解著。
方才一路行來岳雲嵐已將道天寶船內的大致情況都說了個遍。
寶船既是寶船,就能容納了吃穿用住,李長老本次帶了五六十名弟子外出,其中五十名是外門弟子,內門弟子又有十人。
外門弟子中,大多數是練氣的新修者,岳雲嵐本人也是練氣高階,練氣階都還需要靠飯食來充饑。
「師父考慮周到,他顧及外門弟子此番遠行舟車勞頓,光是食用辟穀丹未免太乏味了些,就請了一名靈庖隨船同行。說起來,請來的這名庖者還是和夜兄一樣,都是易樓出身。」岳雲嵐向夜殊點了點頭。
此時四人已經行到了船腹下方,與船上的舒適溫暖不同,此時船腹中,微感熾熱。
沉悶的空氣中,還帶了一股焦味。
「這股焦味?」岳雲嵐察覺到了些不對勁來,隨性的這名靈庖是師父從鄰近的城裡找來的,按說廚藝該是不錯,怎麼會…
才剛走到膳間的門口,就聽到了一陣鍋碗瓢盆的砸爛聲。
「嗨,你這個死丫頭,還說是什麼掛牌庖者,你是在跟本大爺過不去是不,讓你料理一隻雁嘴鴨,你直接把它烤焦了。」說罷,一陣痛呼聲傳了出來。
「師兄,這是怎麼一回事?」岳雲嵐快步走了進去,只見膳間裡站了七八人,為首一名正在教訓人的,是名三角眼高瘦身材的男子,那人是岳雲嵐的三師兄。
他的手上,正扭著一個女庖者。
看到了那名少女時,陳琅和岳小鳴都古怪地看向了夜殊。
夜殊剛看到那名少女,還覺有幾分眼熟,仔細一想,她身上穿著的不就是易百樓的庖者服嘛,可不是說,她的衣襟上還繡著易百樓的樓標。
膳間裡已經是一片狼藉,灶上躺著只烏漆漆的雁嘴鴨,地上的籠子裡還關著一隻。
一時間,鴨子亂叫,少女哭嚷,船腹裡好不熱鬧。
那少女十三四歲,比夜殊稍長一些,個頭不高,身上著得是易樓的庖者服,腰間位置,掛了一枚青銅制的銅牌。
「我…你快放手,我都說了我在易百樓時,沒有學過烹煮大雁。」那少女扁起了嘴,兩眼泛著淚光,見了岳雲嵐等人後,她叫嚷地更加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