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這時大帳內。

　　一干人等神色緊繃，大氣不敢一出。

　　“由我去。”胤禩突然起身，神色堅定道。

　　“不行，此行太過危險。”福全想也沒想的拒絕。

　　“正是因為危險所以只能我去。”胤禩回道：“二皇叔你必須留下鎮守總帳，大哥從十幾歲開始就上場殺敵，經驗豐富，派兵增援的任務非他莫屬，三哥和七哥也都從各自的營地出發，前往昭莫多支援五哥，可遠水救不了近火，昭莫多離我們這裏最近，不過數百里，只要殺出重圍，定能解決目前的危機，所以由我領兵聲東擊西，轉移敵人的視線，最合適不過。”

　　“可那之後你有把握全身而退嗎？”福全也起身皺眉大聲道。

　　寂靜。

　　四周一片寂靜。

　　安靜的有些可怕，所有人都盯著他倆，屏息靜氣。

　　胤禩移開目光，淡淡道：“那二叔還有更好的人選嗎？”

　　福全無話可說，胤禩剛剛說的句句在理，如果派出其他將領，蒙古軍人定不會輕易被蠱惑，如果派出的是大清朝的皇阿哥就不一樣了。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認同，偏心也罷，私心也罷，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憤怒過，全身的血液被怒火燒的直往上湧，但面上卻越發沉靜。

　　“二皇叔，侄兒也贊成八弟的意見。”這時胤褆也起身看著福全，認真道。

　　福全面無表情看著胤禩，兩側的手，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手心被指甲劃破也渾然不知。

　　啪……油燈燃燒時所發出的聲音，倉促、乾癟，使人聽了焦躁異常。

　　良久，福全轉頭，輕不可聞道：“隨你。”

　　在場眾人還是都聽到了，一清二楚。

　　“再過半個小時出發吧，那時剛好快到黎明，正是蒙古軍最放鬆的階段，而且之後天色會慢慢變亮，這是我們突圍最好的時機，我會率軍在那會兒沖出重圍。”胤褆起身拍拍胤禩，道。

　　隨即示意眾人，一起出去，又回頭看了胤禩一眼，道：“大哥去安排人選。”

　　到了帳口，沒有轉身，道：“要活著回來，我們兄弟幾個要一起凱旋而歸。”

　　“好。”胤禩回道，這是一種承諾。

　　眾人出去後，帳內又靜了下來。

　　空氣中還是只有燈油燃燒時所發出的乾癟的‘啪啪’聲。

　　一聽聲音就知道所燃的不是上好的燈芯，更不會是上好的燈油。

　　有風從縫隙中溜進，火光忽明忽暗，但並沒有黑下來。

　　福全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小的時候祖奶奶常和他們講成大事者，定要無情，若有情，便有了弱點，則大事難成。

　　當然這裏的無情並不是草菅人命，否則便是如秦始皇之流的暴君。

　　“二叔。”胤禩回身看了他許久，才道，“我出發了。”

　　隨即回身，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四周好安靜，他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每走一步好似就跳的更快一些。

　　“好好保護自己。”身後飄來福全近乎呢喃的聲音。

　　胤禩沒有回話，背對著他，燦爛一笑，因著著笑容，整個帳內好似瞬間明亮了起來。

　　掀開張簾走了出去，周圍燃著火把，帳外的空地上已經站了數百個人。

　　抬頭望天，天上沒有月亮，只有繁星點綴著天空。

　　胤禩收回目光，走到眾人身前，道：“這次任務想必大阿哥已經交代過了，勝敗就在此一舉，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大阿哥他們突圍後會發射信號彈，在此之前我們拼死也要拖著敵人，見到信號彈，能動的立馬撤退，不需要理會他人，即使是我也不必理會，總之保住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

　　他說話的語氣很溫和，只是在陳述事實。他笑起來很客氣，似乎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如不是這位阿哥之前在戰場上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軍事才能，以及那股滿清一族特有的那股狠勁，眾人完全不敢相信，像這樣仿佛只生活在江南水鄉中的人，也能出現在戰場之上。

　　他的話語，帶著難以描述的感覺，緩緩撫平了眾人心中僅有的一絲不安。

　　“出發吧。”

　　胤禩帶頭走了出去，並沒有像往常出發那樣呼聲震天，一是因為情況不允許，夜裏一點點的聲音都會被擴大化，二是，對著這樣的一位阿哥，喊打喊殺的總覺得辱沒了他。

　　胤禩帶著眾人上馬絕塵而去。

　　胤褆不曉得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替他擔心，此去必定凶多吉少，可是內心深處又有一絲絲的慶倖。

　　忽然間很是唾棄自己這樣的想法，那是自己的親兄弟，雖不是一母同胞，可在眾兄弟中，自己和他最是親厚。

　　“八阿哥前方就是蒙古軍營，突出重圍後，左右兩邊都可通往昭莫多。”猶豫了會，“據可靠消息，蒙古的主力大軍基本都駐紮在左邊的這條路上，不如我們就從這邊下手，好方便大阿哥他們突出重圍。”那人指著左邊道。

　　“不，我們從右邊過。”胤禩轉向右邊，第一個跨步出去，眾人也紛紛跟上。

　　那人沒在說什麼，只是眯眼瞧了他一眼，不知對方葫蘆裏買的是什麼藥。

　　胤禩這次帶上的幾百人是胤褆精心挑選的，是整個部隊中最優秀的人，裝備也是最完善的。

　　且胤禩吩咐眾人不得刻意引起敵人注意，因此沒過一會就穿越了敵人的各個哨崗，眼看眾人就要走出敵軍的勢力範圍，可是仍然沒有人發現他們，難道他們真的選錯方向了，目光或有意或無意的都不由得瞟向胤禩。

　　這可是八阿哥一人做的決定，他到底是無意還是有心為之？

　　越過敵人的營帳後，外面是一片平坦的草原，四周圍著稀鬆的樹木丘山。

　　就當眾人還在徘徊不定的時候，沒一會兒，四周緩緩靠近的蒙古官兵，徹底打破了他們的想法，將近兩萬餘人將眾人前前後後圍了水泄不通。

　　前面一排人拿著火把，沒一會，一群彪悍勇猛的草原兒郎自覺的讓開一條道來，從中走出一個皮膚黝黑的健碩男子，順著火光，他鄙夷的看了眼胤禩，繼而躬身讓開。

　　一笑嘻嘻的翩翩公子，從身後出現，手搖摺扇，如不是現下情況不對，還以為他們是外出郊遊的富家子弟。

　　“喲，這不是八阿哥嘛。”對方故作驚訝道：“還真沒想到會是八阿哥帶軍突圍，我以為怎麼也得是驍勇善戰的大阿哥才行。”

　　“巴圖兄真是好久不見了。”胤禩也溫溫的回道，看樣子自己料得沒錯，此刻大哥應該快突破右側，前往五哥處支援。

　　天快亮了。

　　見胤禩如此淡定，巴圖不由皺眉，明明自己才是佔據上風的人，為何在面對這人時，卻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好似在冰冷的深淵行走一般，極像……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