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又是一陣雨。在清晨那迷茫的薄霧中忽忽悠悠的下著，輕輕的，柔柔的，恍恍惚惚之間，絲雨的輪廓清晰的映入眼簾。

　　一俊美的少年撐著傘緩緩的出屋外進來。

　　“九爺！”小三子驚嚇道。這回才幾點，九爺怎麼人就到了。

　　不過九爺這樣好漂亮，和爺站在一起簡直就像天上的神仙。

　　“九弟。”

　　說曹操，曹操到。聽見胤禩的沉穩的聲線從身後傳來。

　　胤禩的這一聲叫喚也換回了小三子的思緒，“九爺，您的衣服都濕了，趕緊進屋換換。”

　　“不用了。”胤禟話雖然是對小三子講的，卻一直看著胤禩道：“你去給我泡一壺上好的龍井。”

　　“這……”小三子偷偷瞄了瞄胤禩，見對方也沒有理自己，最終還是走了出去。

　　頓時安靜了下來，屋外刷刷的雨聲，在這寂靜的宮殿裏，讓人聽著格外清晰。

　　胤禩不曉得自己該做什麼反應才是最好的，其實昨天九弟離開的時候，他是知道的，但是那時他真的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想別的事情。

　　所以胤禩做了一個他曾經在胤禟面前常做的動作，愣愣的低下頭去。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對方已欺身向前，手勾住腰，唇壓了下來，胤禩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牙關已被撬開。

　　最初的震驚之後，第一反應自是掙扎，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那樣做，只是睜大眼睛看著對方。

　　然而胤禟並不介意，細細的啃噬著他的嘴唇，良久才放開，唇邊綻放出一個蠱惑人心的笑容，獨屬他的笑容。

　　握住對方垂在兩側的手，不若女子柔軟細膩，掌心略有薄繭，這雙手是男子的，然而胤禟卻想握在手中，一輩子也不放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在胤禩的耳邊輕輕的呢喃道。

　　胤禩抬眼，看進對方的眼裏。

　　九弟，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就是他將自己從黑暗的迷途中帶了回來。

　　騙人的，都是在騙我，可是為什麼。紫禁城的一角，手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丁點的聲音。

　　好難受，四哥，我好難受。

　　是胤禩，剛從胤禛房內出來的胤禩。

　　真的只是我自作多情而已嗎？我這是怎麼了，被幸福沖暈了頭腦嗎？被踩在腳下的汙石，又怎麼會變成捧在手心的磚石呢？永遠都是被腳下的的石頭而已。

　　“八哥？”

　　可我還是很難受，心痛的快窒息了，怎麼辦？

　　“八哥……”

　　誰再叫我，為什麼要叫我？我不要聽。

　　“八哥，你怎麼了？”

　　有人在搖晃自己，眼角的焦距慢慢的集中在眼前人的臉上。

　　“八哥，你怎麼啦，不要嚇我。”胤禟抬手拍拍對方的連，搖晃道。

　　“九……弟。”

　　“對，是我，我是九弟。”

　　再也撐不住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滴了下來，“為什麼要叫我，就讓我這樣呆著，不行嗎？”

　　“八哥，你到底怎麼了？”胤禟緊張的問道，白天見到的時候，雖然怪怪的，可是還是可以看的出來，他很高興。

　　“九弟，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低下頭，手捂著臉，道：“不然為什麼，皇阿瑪根本不待見我，這個皇宮根本就沒有我和額娘的立足之地。現在……”瞪大眼睛繼續道：“現在，就連唯一的他也沒有了，為什麼？”

　　唯一的他……胤禟突然明白了。

　　“還是死了好，死了就可以不用再承受，就可以幸福了。”此時的胤禩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胤禟一把揪起胤禩向前拖去，到了湖邊，放手將對方退了下去。

　　徹骨的寒意，使得胤禩渾身一哆嗦，意識逐漸回來。

　　“怎麼清醒了。”胤禟在岸邊上抱臂看著他道。

　　好漂亮的一雙眼睛。看向對方是胤禩不由得感嘆到。

　　“八哥，你應該知道我的想法。”胤禟邊說邊扶著對方的頭髮，“但是我不會逼你，你想做好兄弟，可以，我能做到。”

　　“但，我一定要讓你明白，我的想法。”

　　“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但是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胤禟的話語一直在耳邊迴響。

　　九弟從來都是這樣，任性、唯我獨尊，但又有情有義、有始有終，一旦認定的事情就會堅持一輩子。

　　那怕，萬劫不復。

　　“爺，九爺呢？”小三子端著壺茶出來，可是要喝茶的人卻不見了，疑惑的問道。

　　“留著自己喝吧。”胤禩向內室走去，該去換件衣服了。

　　紅塵俗世，本就最是無聊，但只要此生未了，你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也好；辛辛苦苦，默默耕耘也罷，總逃不脫世俗的困擾。

　　像羨情兄那樣心無所擾，笑傲江湖，是身為皇家中人永遠無法企及的。

　　但是既然已註定無法按自己心中所想而走下去，那就勇敢地走下去，作為一個男人，就要守護好自己心中所愛，這是自己所不能推卸的責任，為額娘撐起一片天，遮擋外面的風風雨雨。

　　儲秀宮。

　　“天涼，你身體不好，怎麼穿這麼點衣服，還開著窗戶。”香兒進門就見對方衣著單薄的站在窗邊。

　　上前給對方披了件風衣，順勢要關窗，卻被對方抬手阻止了。

　　她的目光落在寂靜的只剩下雨聲的荷塘上，仿佛那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似的。

　　良久，道：“暴風雨前的寧靜嗎？”

　　人生飄渺，世事無常，但是記憶中的那個點仍為我們日後所感慨。你變化，別人也在變化，你老了，大家也與你一同老。只不過是結局一樣，而過程確是不同的。

　　但已經不一樣了，胤禛看禩兒的眼光不一樣了，那不是看兄弟的眼神，分明是……

　　怎麼樣都好，只要能讓禩兒好好的活下去，怎麼樣都好。

　　我做不到的，也許他可以，我兒子可以……

　　命運的紅線一旦斷開，就再也連接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