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嫂嫂,妳真的沒事嗎?」霍依茵熟練地將方向盤一轉,紅色跑車駛入高級住宅區,邊注意路況邊觑著身旁女人的動靜。
「真的沒事。」楊思穎勉強牽起嘴角,心情還余波蕩漾著,始終無法平複。
「啊,好像有客人。」霍依茵停好車,發現庭院裏停了另一輛奔馳轎車。
看清了車牌,楊思穎放松的心又揪緊,原就不怎麽好看的臉色刷得更白。
「謝謝妳今天陪我,回去路上小心。」拉開門把,楊思穎轉頭對霍依茵強顔歡笑。
「妳的臉色好難看,是討厭的人嗎?」霍依茵指了指院子裏另一頭的奔馳轎車。
「不是……應該是我爸媽來了。」楊思穎虛弱的說。
「噢喔,那我明天再Call妳。」霍依茵尴尬的做了個鬼臉。
送走了霍依茵,楊思穎一推門進屋,迎面就看見沙發上臉色鐵青的楊明旺,旁邊抱著雪莉的高雅婦人,是她的母親張莉雯。
「爸……媽。」喉頭彷佛噎著異物,她梗了一下才困難的喊人。
「我打了妳手機一整天,爲什麽都不接?」楊明旺瞪著從小捧在手心的寶貝明珠,表情像剛刮過暴風兩。
「我在逛街,可能百貨公司裏太吵了,沒聽見。」放下包包,她在沙發另一側坐下,余光掃了一眼蠢蠢欲動的雪莉,內心拼命祈禱牠不要撲過來。
「雪莉乖。」張莉雯拍了拍雪莉的頭,眼角凝向近來與自己關系疏離的女兒。
「你們怎麽會過來?」
「再不過來行嗎?打妳電話也不接,連娘家也不回,女兒都快變成別人的,我們兩個能不親自過來嗎?」楊明旺氣惱的說。
楊思穎臉色發白的咬緊下唇,放在腿上的雙手揪緊,指節泛著白。
「寶貝,妳老實告訴媽,是不是霍梓桀對妳說了什麽,還是做了什麽,強迫妳跟我們疏遠?」張莉雯問。
「沒有。」她立刻搖頭。
「可是,維文怎麽告訴我們,說妳跟霍梓桀關系親密,感情好得就像夫妻。」張莉雯盯緊女兒的臉,觀察她每一瞬的眼神變化,卻怎麽看怎麽陌生,要不是確定眼前人實實在在是自己的女兒,真要以爲女兒是別人假扮。
「我跟梓桀本來就是夫妻啊。」她不解的低語,卻因爲從母親口中聽見許維文的名字而心頭一驚。
天啊,就連楊思穎的父母都曉得自己的女兒對婚姻不忠,私下與其他男人來往,卻反過來質問女兒怎會與丈夫親密。
這就是豪門世界的醜陋面嗎?連婚姻都只是利益鬥爭的一環?
不期然的,親密相依的雷氏夫妻身影,從鬧騰騰的腦海浮上,她怔忡,一直不明白自己當時爲何落淚,卻在這一刻恍然解悟。
她羨慕那樣的愛情,羨慕到整顆心發酸泛疼。
當雷光恒注視著「換了另一個人」的夏恬馨,彷佛全世界都消失了,眼底只有她,入了魔似的專注。
那個男人用他全部的生命,毫無保留的愛著現在這個夏恬馨。
別問她爲什麽,透過那男人的眼神與一舉一動,她就是看得出來。
梓桀……也會像雷光恒那樣嗎?
「思穎,妳到底是怎麽了?自從出院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連爸媽都不親了,妳是不是病了?還是有什麽困難?我們是妳最親的人,難道妳連我們都信不過嗎?」張莉雯不解的看著她。
楊思穎只能茫然的回視。要怎麽跟他們說,其實她根本不是他們的女兒?說出來,也只會被當作神智失常吧?
「爸、媽,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們。」整整心緒,她決定吐實。
「有事就說,別瞞爸媽。」楊氏夫妻臉色稍霁,盤算著女兒應該會透露一些與霍家有關的事情,諸如霍梓桀私下的商業動向。
「爸、媽……我……」她吞吞吐吐的垂下嬌顔,雙手握緊膝蓋。
「說啊。」楊明旺不耐的催促。
「我愛上梓桀了。」吐出一口大氣,她怯懦的揚起雙眸。
隨之而來的,卻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
一個粗厚的手掌甩落,她的臉被打偏,僵住的身子往沙發裏側倒去,往昔被繼父毒打的陰影,一瞬間籠罩了她。
「你發什麽瘋?!」張莉雯尖叫,趕緊抓住氣瘋了的丈夫。「你當她是菲傭還是你在外面的女人?她是你的女兒!」
「就是因爲她是我女兒,我才更氣!」楊明旺甩開妻子,胖碩的身體散出源源怒氣。
楊思穎捂住腫脹變形的右頰,閉緊雙眸,淚水從眼縫滲出,滑過慘白的玉頰,顫抖著雙肩,害怕的縮起身子。
「你看你,女兒被你嚇壞了!」張莉雯扶起無助的她,擋在她身前,不讓丈夫再有機會動粗。
「我之前就一直覺得奇怪,每次我打來,電話每回都被那臭小子接走,原來霍梓桀就是算計好了。」楊明旺簡直氣炸了,指著倒在老婆肩上的慘白嬌顔破口大罵:「當初我是怎麽跟妳說的?幫爸爸的忙,暫時嫁進霍家,幫我盯住霍梓桀,妳也一口答應我,還幫忙出主意怎麽整霍家,結果妳現在跟我說什麽?」
好可怕……好可怕……楊思穎閉緊濕潤的眸,越發往張莉雯懷裏縮。
眼前的楊明旺,已與從前動辄暴力相向的繼父做連結,過去深埋于心的種種陰霾,化成張牙舞爪的惡魔,無情襲向她。
「好啦!你要逼死自己的女兒不成?女兒出院後,你來看過她幾次?說什麽疼女兒,結果還不是只顧生意,才讓霍梓桀有機會獻殷勤。」
「妳——」楊明旺氣急敗壞還想痛斥,手機卻突然響起。
「接電話吧,楊大老板。」張莉雯冷冷的說。
楊明旺哼了一聲,忙接起手機,對方不知說了什麽,他臉色駭變,又是勃然大怒。「王八蛋!」
手機被狠摔在地上,下一秒鍾,楊明旺已經甩開張莉雯,抓起楊思穎的手腕,逼她擡起頭。
「霍梓桀那臭小子去哪裏了?」楊明旺整張臉都快爆血管似的,青筋爆浮。
「……台東。」她發出細不可聞的啜泣聲。
「他找外商銀行的人去台東洽談合作案,妳早就知道,卻沒跟我說?媽的,妳真的開始給我吃裏扒外了!妳還算是我楊明旺的女兒嗎?」
「楊明旺,你瘋了是不是?」看丈夫氣到失去理智,張莉雯真的嚇壞了,就怕一牽扯到事業就六親不認的丈夫會真的一時氣不過,又對女兒動粗。
「我瘋?」楊明旺粗聲怒吼。「是妳生的好女兒在發瘋!居然說什麽她愛霍梓桀,分明是想吃裏扒外!我不是早就警告過妳,別跟霍梓桀搞上,妳真把我的警告當耳邊風是不是?」
然後又是一巴掌下來。
然後她感覺一陣耳鳴,只聽見張莉雯的尖叫,其余的什麽也聽不見。
那些人不是說……楊明旺很疼女兒?把她疼到無法無天,性格刁蠻,對人態度惡劣……
爲什麽傳言跟事實不一樣?還是,有錢人的世界就是這樣殘忍,前一秒慈愛珍護,等到妳沒有利用價值,便是拳腳相向。
楊思穎害怕的抱緊自己,用恐懼將自己裹起,努力縮成一顆蛹,嘴裏無意識默念著一個名字。
梓桀,梓桀,梓桀……快來救她……她好害怕……梓桀……
時間像是凝止了,聆聽著心跳聲,她維持著瑟縮的姿勢,不知過了多久。
期間,似乎聽見張莉雯強拉楊明旺離開的碰撞聲響,還有楊明旺破口痛斥的咆哮聲。
然後,陳大姊靠過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她都恍若未聞,只是緊閉雙眸,任由一顆顆透明的淚珠滑過臉頰。
「太太,我幫妳撥個電話給霍先生好不好?」又過了片刻,不放心丟她一個人在空蕩蕩豪宅的陳大姊,好心的拿著話筒靠過來詢問。
縮在沙發上的脆弱人兒終于有了反應,面向外邊的腫脹右臉睜開一條眼縫,焦距渙散的看著陳大姊。
「梓桀……」啞透的嗓子只吐出這個名字。
陳大姊心一緊,不再猶豫,趕緊撥出男主人洽公用的聯絡手機。
「霍先生,我是陳大姊,對不起,打擾了。」線路一接通,陳大姊也緊張得差點舌頭打結。
「家裏有什麽事嗎?」霍梓桀的嗓音很冷淡,背景聲相當吵雜,音樂與人聲交錯著,偶爾穿插莺莺燕燕的媚嗓。
是傻子都該曉得那頭正在尋歡作樂,識相一點也該快點道歉收線,陳大姊不安的看了一眼沙發上的女主人。
「霍先生,家裏這邊出了點狀況……」
「等我回去再說。」
聽見彼端預備收線,陳大姊趕緊開口:「是霍太太!剛才楊先生跟楊夫人來過家裏……他們好像起了一點衝突,楊先生情緒有點失控,就動手打了霍太太。」
那端一陣沈默。
「霍先生?」陳大姊屏著氣輕問。
「她怎麽樣了?」霍梓桀的嗓音沒太大起伏,像是不意外。
陳大姊趕緊將話筒轉給楊思穎,一手幫扶著她發抖的肩膀。「太太,是霍先生。」
一聽見那能帶她遠離恐懼的關鍵詞,楊思穎握緊話筒,壓住發腫的臉頰,顧不上痛楚,哽咽一聲就哭出來。
「梓桀……」她好想他。這世上唯一對她好的人,大概只有他了。
從前,她總是不懂,繼父明明是個糟糕透頂的爛人,母親卻依然深愛著他,甚至願意拖著病弱的身軀,打零工或是在家熬夜做手工,卻把努力掙來的每一分錢,輕易的給了繼父去賭博。
每當提起這些,母親只會掉眼淚,然後不停的對她道歉,說什麽等她長大後就會明白。
她一直都不明白,卻在這一刻突然懂了。母親太愛繼父,才會心甘情願被傷害。
愛情不會使人盲目,而是陷入愛情的人,催眠或強迫自己必須盲目,只有愛過的人才懂。
「梓桀,你在哪裏?」她好想現在就見到他,一秒鍾都不能再等。
「思穎,妳冷靜一點。」
那端傳來一聲淡淡的低歎,莫名揪緊她的心。爲什麽他一點也不驚訝?好像早就猜到會有這種事發生似的……
「我爸……以前也會像這樣打我嗎?」她突然這樣問。
「楊明旺是個披著文明外衣的野蠻人。」他拐彎抹角的回答她。「但他是妳父親,他不會做得太過分。」
是嗎?剛才那一副想撕了她的模樣又是怎麽回事?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我父親是這種人。」也不管陳大姊就在旁邊,她怔然的說。
「我不可能一一對妳說明楊家的情形,我不姓楊。」霍梓桀的聲音聽起來沒太多情緒,他身旁傳來模糊的笑聲,而且,那是女人的嗓音。
心頭像被尖銳的巨物輾過去,濃嗆的酸意從身體深處湧上來,她突然覺得好冷。
「你在哪裏?」垂下眼睫,她低低的問。
「台東。」他一回答完,幾道模糊的男人聲音便跟他交談起來。
對了,剛才楊明旺說什麽?梓桀跟外商銀行的高層到台東,就地勘查度假村的地形。
這些商人白天裏西裝筆挺,一個比一個還光鮮亮麗,夜裏一進了高級俱樂部或是安排好的飯局,又是另一種德性。
美酒和女人是談生意不可缺少的一環,不久前她就曾經親眼見識過。
只不過,那時候她還沒愛上他,心思全放在努力適應楊思穎的生活模式上。
她可以無動于衷的,看他與別的女人摟摟抱抱……但現在,她光是想象,光是透過話筒,聽見一個女人倚在他身上媚笑,心就痛得快撕裂。
度假村是一筆很了不得的生意吧?大到可以讓楊明旺不惜吼自己的女兒,還甩她一巴掌泄憤,只因爲她沒及時通風報信,告訴他霍梓桀帶了投資人去台東。
而霍梓桀,忙著在台束應酬,哪有多余心思管在家的老婆好不好。
對他們這種利益優先的人來說,女人只是一種消遣,或者放在身邊的裝飾品。
至于妻子……只是擁有合法關系的同居者,沒什麽了不起。
被許維文纏住的那一次,又該怎麽說?霍梓桀像個英勇的騎士,在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難道不是因爲在乎她?
或許是那時候剛好不忙?手邊沒大生意在談?商人最拿手的不就是傷人?眼中只有利益,利益當先,愛情親情都是其次,或者排在最後。
這個領悟,像一桶冰水淋了她一身,寒心徹骨。
「抱歉,打擾你了。沒什麽事的話,我先挂斷了。」單方面說完,楊思穎便將話筒挂回去,切斷通訊。
陳大姊錯愕的看著她,才想開口說點什麽,就見那張半腫的臉擡起,面無表情的道謝。
「謝謝妳特地留下來陪我,已經很晚了,回去吧。」她的嗓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清冷冷的。
「可是,妳一個人……」
「我會照顧自己的。」說話的同時,方才一直縮在沙發上的薄弱嬌軀已經站穩腳步,轉過身往樓上移動。
陳大姊打了個哆嗦,怔了好一會兒,才將客廳稍做收拾,離開靜得嚇人的豪宅。
「老婆查勤?」看霍梓桀收起手機,對座一個男人嘻嘻哈哈的問。
「家裏有點事。」霍梓桀淡淡的帶過去。
「嗳,看不出來霍總是個愛家的男人。」男人一手揉著懷裏女人的大腿,一手端著酒,紅光滿面的笑。
「林董,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霍總的老婆可是大有來曆。」
「我知道,不就是楊明旺那只老狐狸的女兒。」林董啧了一聲,隨即又看了一眼霍梓桀的臉色。「啊,失敬失敬,不小心說了霍總嶽父的壞話。」
「無妨,大家私底下確實都這樣稱呼我嶽父。」霍梓桀輕松一笑,重新執起酒杯,穿著輕薄的美女立刻幫他倒滿,順著勢靠向他懷裏。
霍梓桀眼角輕掃,也沒推開美女的投懷送抱,只是一派慵懶的舉杯,邀請在座衆人一起共飲。
尋歡作樂就是談生意的一環,酒喝多了,女人在抱,很快就卸下心防,大家稱兄道弟搏感情,才能魚幫水水幫魚,共謀最大利益。
梓桀……那聲委屈的泣喊,冷不防地鑽入心頭。
霍梓桀目光一凜,握住酒杯的手心也一緊,冰涼的酒液入喉,化作灼燒的火焰。
沒事的,楊明旺能怎樣?了不起就給她一巴掌,畢竟是親女兒,能狠到哪裏去?只是由此可見,這只野心勃勃的老狐狸是真想介入度假村開發案、共享一杯羹,才會發這麽大的脾氣,遷怒到女兒身上。
那是楊家的家務事,她早該習慣。「以前」的楊思穎也是這樣過,她自然也不能避免。
度假村開發案茲事體大,投資資金高達數百億,父親連在中國香港投資的收益都砸進去了,關系著凱華集團的成敗,他必須確保每個環節都萬無一失。
所以從頭到尾,他都不曾對枕邊人提起過,關于度假村開發案的只字片語,她對霍楊兩家的明爭暗鬥也只知一二,並不清楚近來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那天,他在父親面前,因爲她而失態,雖然父親不知道電話中的女人就是她,但也對他做出勸誡。
不過是個女人而已,要疼要寵都可以,先決條件是不能誤事,會讓男人誤事的女人也就沒存在的必要。
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從小到大父親灌輸給他的觀念,在心底冷冷的回響。
「霍總怎麽發起呆了?」林董的笑叫聲,拉回了霍梓桀沈浸在思緒內的心神。
「不會是想老婆了吧?」旁邊有人取笑道。
「家花哪有野花香,一定是小姐伺候得不夠勤快。來來來,幹脆換一個。」
「討厭,霍總,人家不走啦。」身材火辣的美女緊緊巴住霍梓桀,目光渴望的瞅著他。在場男人就屬他最英偉俊挺,其他的都是禿頭肥佬,她才不想碰咧。
霍梓桀挑唇微笑,再次向衆人舉杯。「沒事,大家喝酒,今天玩得快樂點,由我買單。」
大掌握緊酒杯,往嘴邊送,一團液態的火焰滾落咽喉,在衆人的吆喝喧鬧聲中,他揚起一抹浪蕩慵懶的笑,完全融入這場糜爛肉欲的狂歡派對。
可是這一整夜,耳邊總會時不時響起,一道細弱的啜泣聲。
梓桀……
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楊思穎皺了下秀眉,下意識翻身往另一邊窩,右半邊腫脹的臉頰順勢朝上。
一只大掌撫上紅腫的臉頰,清晰的痛楚隨即喚醒了她。
楊思穎睜開蒙蒙的眼,還來不及對焦,只看見一團龐然黑影在床邊,過往的陰霾鑽入腦海,她驚呼一聲,立刻把自已縮成一團。
「別過來……不要過來……」她縮到床的另一頭,抓緊被子將自己包裹成一顆白色的繭。
霍梓桀濃眉一皺,上床抓人,兩手按緊她聳起的肩,聲嗓卻極是輕柔。「別怕,是我。」
預料中的飛撲,並沒有在下一秒鍾發生,她只是將臉從被子裏擡起,臉色越發蒼白,一雙眼眸宛若浸潤在水裏的黑水晶,靜靜的看著他。
那一眼,令他胸口感覺窒息。
好片刻他說不出話,她也沒開口,就只是那樣木然的看著他。
「妳的臉擦藥了嗎?」最後投降的人竟然是他,嗓音還有點不自在的沙啞。
「嗯。」她出奇的安靜,也出奇的冷靜。
出于一種奇怪的情緒,霍梓桀忍不住開口,提起前天晚上的事。「咳,那天晚上我在忙……」
「我知道。」細柔的嗓音打斷他,她的反應完全出乎他意料。「抱歉,那天打擾你工作了。」
「過來讓我看一下妳的臉。」霍梓桀對她的冷淡感到莫名心煩,大掌一扯,便將她緊揪在手的絲被拉開。
這回,她沒抗拒,用著非常緩慢的速度靠過去,睫毛怯怯的眨動,似乎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夠了!霍梓桀突然煩躁起來,眉頭擰上無數個結,決定攤牌。「妳在生我的氣嗎?」
她仰起纖細的頸子,更安靜的看他,晶澈的眼底依然有著一絲慣見的怯弱,但是那些濃密的依賴與信任,似乎變淡了。
「沒有。」她搖搖頭。
「那妳爲什麽——」他氣急敗壞的開口,卻又倏然止聲。
他在幹什麽?在乎什麽?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不管她身體裏裝著誰的靈魂,她的身分就是楊思穎,一個他根本不該在乎的女人!
說不清自己暴躁的火氣從哪裏而來,大手爬過濃密的黑發,冷硬的俊臉往旁邊一偏,不再看她。
「梓桀。」當他氣惱的安靜下來,反換她揚起嬌細的嗓音。
他轉頭看向她,臉色陰沈得駭人。
「之前……你說的協議還有效嗎?」她有些怯怕,但還是逼自己將話問出口。
協議?
他想起了一開始對她說的那些話,不過問雙方的生活,只在需要的場合扮演好一對夫妻,私底下的行爲也互不幹涉。
霍梓桀挑起一抹冷笑。怎麽,她想鬧脾氣,所以就打算搬出他提過的協議,畫清兩人的界線?
「我說過的話,當然算數。」他冷冷的看著她。
「我們以後……就像以前那樣一起生活吧……可以嗎?」美眸微微低垂,她的音量小到快被他粗重的呼吸聲淹沒。
「那夫妻義務呢?也要一起結束?」他態度惡劣的問,大掌扯過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嬌軟的身子倒向他胸膛。
「我……」她咬住下唇,睫毛在顫動。「只要你願意,我們還是可以……」
她喜歡他,她愛他。
可是經過那一晚,她也真正見識到豪門人的自私無情,心底有一部分的感情涼了,但還是無法抵擋對他的強烈感覺。
可能她潛意識裏還是遺傳到軟弱的母親,明知道這份愛情不好,不值得把自己賠進去,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但她比母親理智,知道愛上這個男人只會讓自己受傷,所以一開始就設好停損點。
霍梓桀完全無法理解她的用意。「妳是什麽意思?說清楚。」
「我們……還是可以跟之前一樣……但是我會照協議走,不會再給你、給我們雙方添麻煩……我爸那邊,你也知道的,我怕他。」
他懂了。她的意思是,一切規矩照舊,只是他們想上床的時候就上床。
「這就是妳要的?」在他看來,她只不過是因爲生他的氣,所以故意搬出協議來氣他。
可笑!他霍梓桀有這麽窩囊嗎?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他才懶得多花心思跟她玩扮家家酒!
「隨便妳。」他松開她,轉身走人。
驟失重心的嬌軀坐在床上,她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離開,然後擡起手背抹掉眼角的淚,轉身躺下來。
過沒一分鍾,一團龐大的黑影又籠罩回來。
感覺到床邊強烈的注視,她翻過身,還沒坐起來,一具光裸著雄健上身,散發出驚人熱氣的男性軀體已經壓過來。
一陣暈眩過後,她被壓進柔軟的床墊裏,來不及發出驚呼,唇瓣已被狠狠的吮咬,睡袍下的軟膩乳房被大掌用力揉搓。
「啊!好疼!」她悶哼。
兩朵紅梅被男人的唇重重含住,又啃又吮,片刻就不知羞恥的在他嘴裏硬挺起來,酥麻的快感竄向四肢百骸,嬌軀不由得拱向他,無聲渴求著。
「不……不要……」
「想上床就上床,其他的互不幹涉、互不過問,這不就是妳要的?」
冷峻的臉龐勾起惡毒的笑,沒有半點溫柔,毫不憐惜的愛撫她,長指撥開還未濕潤的嫩瓣,往花穴探入。
「嗯……」她咬唇,眼底泛起薄霧,在痛楚之中漸感歡愉。
長指惡意的彎曲,扭動,抽插,將嫩蕊深處的蜜意勾惹出來。感覺到腿心一陣滑膩,她備感羞恥的閉緊雙眸,無數顆淚珠從眼角滑落。
「濕了?」他一改先前的柔情密意,諷刺意味濃厚的貼在她耳邊低問。
「不要……啊……」她搖頭,想將強烈的身體反應壓下來。
他察覺了,一股火爆的怒氣衝上腦門,愛撫的大掌滑到她腿根處,用力的掰開,黝黑強壯的身軀往前一挺,已脫去長褲的下半身,碩大的勃起宛若火燙的硬棍,插入蜜液淌流的軟穴。
「啊——」毫無預警的占有,嬌軀猛地一個收縮,反將那硬腫的男性絞得更深。
不理會她紅著眼眶的淚瞅,他吮咬她的唇,吸咂硬挺的乳尖,雙手扣緊細軟的腰肢,一次比一次還凶狠的撞進脆弱花心。
她放棄請求他溫柔的念頭,閉上眼,無力的小手甯願揪緊床單,也不願抱住身上的野獸。
他越發惱怒的縮緊臀部,強悍的撞擊花瓣,手指重重揉壓起蜜核,感覺到她如觸電般的一震,半睜著水眸達到高潮。
不過是個女人……不過是個女人罷了!還是楊明旺那只老狐狸的女兒,他何必在乎!
汗水淋漓的肉體交纏,呼吸彷佛融爲一體,可是兩顆心卻是隔著好幾世紀的距離,碰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