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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負心夫》第6章
第六章

 窗邊的梨花木雕花小幾上,獸爐緩吐暖香,兩扇廳門大敞,門外數十尺處是一座荷花池,池上小亭有女眷正在賞荷撲蝶,畫面甚是清幽惬意。

 柳茜坐在雕飾華奢的端王府偏廳,手中捧著稍早之前侍女送上的熱茶,她心思紛亂,哪裏還有閑情逸致品茗。

 正想把青瓷茶盞往桌案一擱,那沁脾的特殊茶香順著一陣輕風拂入鼻尖,擡高的纖手不由得頓下。

 這茶,是上好的碧螺春。

 待在王府的時間不算長亦不算短,泡茶雖非是她的活兒,但日日在旁看著,聽著專司茶藝的奴仆談論此道,久而久之,也學了些皮毛,最起碼懂得辨識幾種茶的香氣。

 京中人人皆知,端王與濬王交情甚笃,她打著濬王的名義求見端王,守門侍衛便允她入府,這倒也不奇怪。

 教她感到古怪的,再怎麽說,自己不過是濬王府的一個下人,端王府的侍女何以會端出上等好茶待之?

 橫看豎看,她身上的衣裳非是绫羅絲綢,發上只飾著簡單的瑪瑙簪子,瑪瑙的光澤一瞧便知是瑕疵貨,面上又未施半點胭脂水粉,既是王府侍女,眼力肯定極好,怎可能錯把下人當貴客?

 除非,主子早有吩咐……纖手蓦然一顫,澄澈的茶水濺灑而出,燙著了細嫩的雪膚,她卻渾然不覺似的,怔怔回想方才蘇嬷嬷的一言一行。

 不,不會的!

 她輕搖螓首,甩去腦中不該有的念頭。

 蘇嬷嬷一向待她親厚,在王府中最是照顧她,絕不可能故意引她上端王府,興許只是巧合而已,保不定是侍女一時不察,真把她錯認是哪門哪戶的千金小畢竟,也不是千金小姐便一定華衣金簪,時聞大戶之家的庶女,空有千金之名,實則過著近乎婢女的日子。

 是了,肯定只是巧合,莫再妄自臆測,胡亂瞎猜,倘若連待她最好的蘇嬷嬷都信不得,她還能信得過誰?

 方沈下混亂的心神,一擡眸,便看見面上端著飒爽朗笑的翟于坤步入偏廳,柳茜連忙擱下青瓷茶盞,起身行禮。

 「柳茜見過王爺。」她正欲彎身,一雙大掌隨即探過來,舉止甚是親昵的輕摟住她的肩頭。

 嬌小身子當下微微一僵,斂下雙睫,壓低不安的臉蛋,佯裝惶懼不安的往旁邊挪了數步,隔開彼此的距離。

 「柳茜不過是濬王府上的廚娘,王爺願意接見,是柳茜的福分,在此先謝過王爺。」她特意點明了自己是濬王府的人,不著痕迹的提醒翟于坤,他若真對她別有所圖,莫要忘了得先過問濬王的意思。

 翟于坤是個聰明人,自是曉得她特地提及這事,便是拿來擋他。

 還有,平日她總是稱呼自己「茜兒」,這會兒到了他面前,卻是連名帶姓的喊,口吻也是恭謹生疏,與往昔那副不卑不亢,姿態足以與皇族平起平坐的淡定無懼,大大迥異。

 翟于坤登時有些發惱,語氣略轉冷硬的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肯定是爲了皇上要爲六哥指婚的事,才會這麽著急來找本王是不?」

 柳茜明白,若是真惹怒了翟于坤,她連個字兒都休想從他口中探出,只好放柔眉眼,淺淺一笑,姿態溫婉的回瞅。

 「王爺英明,不必費心多問,便知道茜兒來此的目的。」見著那既柔且媚的倩笑,翟于坤舒開皺緊的眉頭,心情複又轉好,目光越發灼熱放肆的直盯著她。

 「這事已經從宮中傳遍了帝京,畢竟六哥身分尊貴,又是皇帝跟前的紅人,朝中上下文武百官,人人莫不盼著能攀上六哥這門親事,這回連太後都准備插手,六哥指婚這事,怕是有心想躲也躲不掉的。」

 翟于坤這席話說來斬釘截鐵,目光別有深意,分明是拐彎抹角的告訴她,甭再奢想能嫁入濬王府。

 柳茜斂了斂神,勉強一笑,道:「茜兒可否請教王爺,爲何皇上與太後會忽然這麽著急濬王爺的婚事?」

 翟于坤撩袍落坐,端起方才她擱下的那杯碧螺春,面色泰然自若的品啜一口,眼角更是微微撩起,暧昧的笑睨她。

 她心下直跳,忐忑不安的情緒如漸蕩漸大的漣漪填滿胸口。難道蘇嬷嬷真的……

 「你應當知道,六哥素來不近女色,王府中甭說是侍妾了,就是個捏肩捶背的年輕侍女都沒有,一些關於六哥有特殊癖性的繪聲繪語,數年來甚囂塵上,朝中上下,宮中裏外也都時有耳聞。六哥是當今太後所出,聽聞此事自是著急,生怕要是再不遏止那些難聽的謠傳會毀了六哥的清譽。太後當如此,陛下又豈會不急?」

 一陣慌意,自心口漫開。她不怕皇帝與太後逼婚,只要濬王不願,依他在前兩者心中的地位,斷無可能以強硬手段逼他就範。

 怕只怕,爲了逼她放棄,他當真會點頭,允了這樁指婚。

 「茜兒鬥膽再問王爺,王爺可知濬王對於這樁婚事,是不願從之,還是……」

 翟于坤一手輕托下颚,笑了笑道:「事到如今,你還是想著要嫁給六哥?本王勸你趁早死心吧。本王離宮時,便聽見伺候陛下左右的宮人在說,六哥對那呂相國之女似有幾分意思,這婚事早晚會成。」

 秀顔微微泛白,她攏緊了纖手,發直的目光有些僵怔,瞧不出是驚還是惱。

 翟于坤端詳片刻,起了身,大手探向她握在身側的粉拳,一把包覆握住,她一震,下意識便想甩開。

 可惜,她錯估了翟于坤的手勁,加上柳茜年紀尚輕,個頭本就單薄纖細,怎敵得過一個成年男子的氣力。

 「王爺請自重。」她咬唇,無所畏懼的揚陣。

 「本王就喜歡你這脾氣。」被那雙燦亮明眸瞋著,翟于坤不惱不怒,面上笑容反倒咧得更深,更將握得死緊的粉拳拉近胸膛。

 「請王爺快點放開茜兒,堂堂尊貴之軀,卻與下人這般拉拉扯扯,有失王爺身分,王爺自重!」

 「本王還真沒見過像你性子這般倔的姑娘,在王爺面前還能不驚不懼,甚至是一臉怒意的回絕本王。茜兒,本王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翟于坤變本加厲的伸臂,將奮力掙紮的她摟進懷裏,哄勸道:「你莫要再拒絕本王,你再纏著六哥,六哥也不會把你放在眼底,識時務爲俊傑,你便跟了本王,本王定會好好待你。」

 翟于坤當下的行爲,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肯定能控告他性騷擾,管他是高官還是富豪權貴,包准面子掃地,名譽發臭。

 可悲的是,她身在古代,身分又低他數等。身爲皇親國戚,甭說是強收一個廚娘爲妾,縱然是一條人命在端王府沒了,也無人會過問。

 換作是尋常姑娘,能被端王看上收房,欣喜都來不及了,怎可能抗拒,怕是已經跪下謝恩,施媚撒嬌。

 可惜,她不是尋常姑娘,二十一世紀時已死過一回,眼下這條命,說是上天開玩笑,死神勾錯魂,才僥幸讓她靈魂複生也不爲過。

 「茜兒只是女流之輩,當不成俊傑,自知出身低微,心中甚是羞慚,還盼王爺切莫因爲茜兒,招來他人笑語。」

 翟于坤惱了:「柳茜,本王從未這般哄人,你今天若不點頭答應,休想踏出端王府大門一步!」

 柳茜心下一凜,如貝皓齒咬緊下唇,雖是如此,碧澈似水的眸光依然不見半分驚懼。

 她使盡力氣,將粉拳從翟于坤掌中抽回,挺直纖細的腰背,緩了口氣,陣若止水,口吻沈定地道:「茜兒不敢欺瞞王爺,茜兒已非清白之身。」

 翟于坤微怔,隨後冷笑一聲,道:「你的膽量果真不小,竟然還敢在本王面前撒謊。」

 「茜兒沒有撒謊,王爺如若不信,可以問濬王。」

 翟于坤眼色沈下,瞧她一雙水眸瞬也不瞬迎視,秀顔超乎年紀該有的沈著,看來這事應當不假。

 想不到,六哥居然真碰了她……心中惱意陡生,翟于坤眼底立時聚滿了妒意。

 柳茜雖非金枝玉葉,容貌不過秀麗可人,稱不上天仙絕色,可她的沈穩與膽量、不肯服輸放棄的執著,卻是教人見之便難以忘懷。

 「王爺是何等身分,茜兒般配不上,茜兒自感羞愧,還望王爺放行,讓茜兒快些離開端王府,別繼續礙著王爺的眼,徒惹王爺失望。」翟于坤驟然發怒,伸臂一拽,正欲轉身的柳茜手腕發疼,這回不再跟他來謙和客氣那一套,隨即用力甩開他的手。

 「王爺,該說的,茜兒都說了,言盡於此,請王爺高擡貴手,放了茜兒。」

 「就算你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也無妨,做本王的妾吧,本王對你保證,日後一定待你好。」

 「茜兒早已說過,此生此世,只願嫁爲濬王正妻。」她字句清晰,不疾不徐的說道。「王爺能有此心,茜兒自當感激,可茜兒不願爲人妾室,還請王爺成全。」

 身爲高高在上的王爺,翟于坤何曾嚐過這般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絕的滋味,傲慢之氣霎時全湧上來。

 「你個小賤人!」翟于坤暴怒,一個巴掌重重甩過去,伴隨一陣掌風刮來,柳茜頰上一燙,單薄的身子抵不住那力道,跌坐在地。

 「虧得本王百般好言相勸,還費心費神讓你自己找上門求本王,給盡機會,你卻一再拿冷臉擋本王,好個不要臉的浪蹄子!」

 翟于坤順手抄起青瓷茶盞,便直往她身上砸去,茶液飛濺了她一身,茶盞硬生生地磕上她的大腿,然後彈開,匡啷一聲,撞地碎裂。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啊!」聽見偏廳傳出翟于坤的怒吼,端王府總管與一群下人驚慌失色奔至,連忙上前婉勸。

 「賤人!」翟于坤當真氣極、惱極,一把推開總管,拿起白瓷花瓶繼續往柳茜身上砸。

 柳茜不閃不躲,任由花瓶砸中自己後背,痛得腰脊一陣麻,冷汗直淌,蜷伏起身子,指尖發顫。

 「是茜兒該死,不識好歹,王爺教訓得是,請王爺盡管責罰茜兒。」責罰又有何用?她還是不願意點頭當他的妾。真把他瞧得這麽低?他哪點比不上六哥?

 翟于坤怒得理智全失,提足便往伏跪於地的嬌小身子一腳踹去。

 「賤人!滾!往後別再出現在本王面前!」

 「謝王爺。」側腰遭受狠踹,她痛得差點挺不直身,皓齒深深咬陷下唇,忍下身上各處的疼痛,她勉力起身,再三向翟于坤福身行禮,才轉身離去。

 帶著一身的青腫疼痛,柳茜一路紅著眼眶回到濬王府。

 灼燙的熱淚始終在眼中打轉兒,她死死忍住,不讓落下。

 教她難受想哭的,不是方才翟于坤的羞辱、加諸在她身上的暴力,而是心寒蘇嬷嬷的欺騙。

 可想而知,翟于坤肯定是讓手下的人去利誘或脅迫蘇嬷嬷,不能全怪蘇嬷嫂,思來想去,還是得氣她自己。

 怪她自己不夠冷靜,也太過信任旁人,怨不得蘇嬷嬷。

 將委屈的淚水吞回,一手扶在腰側,一手輕揉大腿,她揚起秀顔,閉了閉眼,做了個深呼吸才繼續提足往前。

 濬王府門口停了兩輛朱紅色華貴馬車,一輛是她熟悉的,另一輛卻十分眼生。

 「衛大哥,王爺可是已經回府?」她連忙上前詢問守門侍衛。

 「是呀,方才剛下馬車不久……」侍衛話還未說完,一身狼狽的石榴色身影已小碎步奔進府內。「哎,柳茜,我話還沒說完!」

 「王爺 !」方奔入大廳的柳茜,剛啓唇喊聲,急惶的陣光一揚,對上的卻是一張溫婉典雅的女子面容。

 腳下重重一頓,她怔在門口處,一手扶著門楹,秀容刷上一層蒼白。

 端坐在主位一側上的那女子容貌清麗,身穿一襲軟絲繡金花的長袍,外罩一層淡金雪紗,錦帛腰帶上佩著一串珠玉,發後簪著掐絲金蝶簪子與珍珠花飾。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女子身分非富即貴,甭提她竟能坐在主位上,與一側的翟紫桓平起平坐。

 心口發涼,柳茜轉眸,目光劃過眉頭微攢的翟紫桓,他正端詳著她一身的狼狽,前一刻還懸在唇際的笑弧,淡淡斂去。

 「王爺,這位是……」察覺氣氛不對,呂蕙蘭揚起柔婉的嗓音輕問。

 「不過是下人,無須理會。」翟紫桓面無表情回道。

 「這位想必便是呂相國的千金?」收回緊緊抓在門楹上,指尖都已發紫的纖手,柳茜走入大廳,面上揚起淺笑,直瞅著呂蕙蘭。

 身爲下人竟敢如此狂妄?呂蕙蘭心中雖是不悅,可到底這裏是濬王府,有道是打狗也得看主人,既然濬王並未出言訓斥,那她只能隱忍下來。

 「呂小姐,我姓柳,單名一個茜字。」柳茜也不行禮,挺直紅腫發疼的腰,眸光清亮筆直,嗓音嬌脆清晰。

 「主子在前,怎能這般稱呼自己?」呂蕙蘭不悅的輕蹙眉心,橫豎將來她都是濬王府的主母,出言管教下人應當不爲過。

 「呂小姐,茜兒雖是濬王府上的下人,可茜兒當初入府時,便是爲求王爺娶茜兒當正妻而來。」

 呂蕙蘭一怔。這、這個柳茜在胡言亂語什麽?區區一個奴婢,居然敢這般放肆,濬王竟然也由著她?

 「王爺?」抑下滿腔不快,呂蕙蘭甚是委屈的偏首瞅著翟紫桓。

 「跪下。」未曾多看身側的呂蕙蘭一眼,翟紫桓面色漠然的命令道。

 「茜兒不跪。」心尖一顫,柳茜仰起血色盡褪的嬌顔。「王爺從未要茜兒下跪請安,此下有外人在,茜兒更不願跪。」

 聽見刺耳的外人一詞,呂蕙蘭臉色微變,擱在腿上的玉手掐得死緊。照這情勢看來,這個柳茜雖非濬王的侍妾,卻極有可能是通房侍寢的丫鬟。

 「她可不是外人,是本王即將過門的妻子,未來的王妃,濬王府的主母。」翟紫桓此話一出,同時引來廳裏兩個女人的凝睇。

 呂蕙蘭一臉喜色,只當是濬王護著自己,不讓氣焰囂張的陪侍丫鬟爬到她頭上。

 柳茜面色慘白,寒意直湧上心頭。

 不,她不能慌,她必須冷靜下來。

 這只是書堯想逼走她的手段,她絕不可以在這裏就認輸!

 「茜兒曾說過,王爺若是碰了茜兒,茜兒絕不屈就爲妾,更不願當側妃,如今茜兒的清白之身給了王爺,王爺不能再娶他人。」

 「真是放肆!」呂蕙蘭忍無可忍的低斥:「王爺是什麽身分,你又是什麽身分,竟然還敢要脅王爺。王爺,您若是不嚴加懲治,怕是往後都要讓下人爬到頭上作亂了。」

 「呂小姐尚未過門,八字都還沒一撇,便急著對濬王府的下人下馬威,就不嫌太心急?」

 「你!」

 「夠了。」翟紫桓一揚嗓,兩個女人同時噤了聲,等著看他怎麽發落。

 白玉似的俊顔端著冷肅之色,他直睇著柳茜,寒聲道:「本王是碰了你,那又如何?本王若不娶你,你又能拿本王如何?本王只當你是陪寢丫鬟,怎可能娶你當正妻。」

 「王爺……」

 「住口!本王不想再聽你說話,本王令你,即刻收拾包袱離開濬王府。」沾上濕意的長睫輕顫,心口緊緊揪起,無形的痛,比起身上的皮肉之痛,還要刺骨傷人。

 爲了逼她放棄,他甯可在別的女人面前訓斥她,不留情面的趕她走。她不懂,爲什麽他總可以做到這麽狠、這麽絕?

 「唐良昇.」見她遲遲未動,翟紫桓揚高嗓音,喚來了唐良昇.

 「王爺有何吩咐?」不一會兒,唐良昇匆匆入廳。

 「帶她下去,盯著她收拾好包袱,再給她一些銀兩,自明日起,本王小想丹看見這個人。」

 「王爺放心,小的這就去辦。」唐良昇領命,才要去拉柳茜的手臂,目光一閃,卻見到她的手腕與手背俱是紅痕淤青,心下不禁一驚。莫非是王爺對她動粗了?

 「王爺真要趕茜兒走?」唐良昇這一遲疑,柳茜已把話問出口。

 「不錯。」翟紫桓瞬也不瞬的冷睨。

 「王爺當真心儀呂小姐?」

 「是。」

 「郎吟恩……王爺對她已無半點情分?」

 「本王從未聽過這名字。」即使到最後,他仍是不願承認真實身分,也不認她這個妻子?當真是郎心似鐵?

 定定凝視著那張冷漠俊麗的面龐,揮開唐良昇探來的手,她輕笑,眼底閃動著破碎淚光,緩緩從懷裏掏出一只繡有如意雲紋的深紫荷包。

 「柳茜,你這是在做什麽?若是不想惹怒王爺,落得下場淒慘,快跟我一起走。」唐良昇不懂她拿出那荷包意欲爲何,生怕再不帶走她,濬王一旦被徹底觸怒,怕是連他都要遭殃。

 「慢著,王爺的荷包怎會在你手中?」唐良昇眼尖,多瞧上兩眼便發覺她自懷裏掏出的那只荷包,應是濬王所有。

 「有道是家賊難防。」呂蕙蘭讪讪低道。

 不理會那些閑言碎語,柳茜直視著翟紫桓雙眼,拉開荷包的結穗錦帶,將開口往手心上一倒。

 翟紫桓眯細長眸,扶在桌案的大掌逐漸收攏攢起。

 那荷包怎會在她那裏?昨晚在小閣時落下的?

 肯定是了,除此之外,別無可能。

 她看過荷包裏的東西了?唇角僵澀的牽動數下,翟紫桓諷笑自己發了蠢,瞧她的神情,絕對早已看過。

 柳茜扯了扯扁塌的荷包,不一時,一枚白金鑲碎鑽的戒指落在她手心上。

 「那是什麽?」呂蕙蘭與唐良昇同樣面露詫異,從未見過那樣別致美麗的成子,一時微瞠著眼,俱是看傻了。

 柳茜低眸,望著手心上的戒指,隱忍多時的熱淚,終於滑出眼眶。

 早上整理被褥時,她發現這個荷包掉落在榻下,撿起之後,她本來無意打開,卻納悶著,明明是荷包,爲何毫無重量?

 於是她打開荷包,查看裏頭是否放有銀兩,怎知……想不到,她竟然還能看到當初結婚時,她親手替他戴上的婚戒。

 白金鑽戒內部,刻有兩人英文名字的縮寫,這下,他還能再否認自已的身分嗎?

 「這枚戒指跟著你一起來到這裏?」她揚眸,淒楚一笑。

 「除了柳茜,其他人都退下。」翟紫桓口吻甚寒的下令。

 「可王爺……」

 「唐良昇,送呂小姐出府。」

 「小的遵命。」唐良昇急步上前,躬身擺手。「呂小姐,王爺有令,請小心走好。」

 呂蕙蘭敢怒不敢言,只好扭身離去。

 不一會兒,廳裏只剩下他們兩人,目光相對,靜默無聲。

 「爲什麽你就是不肯放棄簡書堯?」

 「因爲我只認定他一個人,就算換了身體,我還是要嫁給他。」

 「吟恩,你忘了嗎?」翟紫桓起身,高大偉岸的身軀站定在她面前,低垂著深邃長眸,睨著如今個頭更顯嬌小的她。

 「關於你跟我的一切,我一樣也沒忘。」握緊手心,感覺冰涼的婚戒緊嵌入膚肉,滑落兩頰的淚水卻是灼燙似火焰。

 「可是你獨獨忘了 一點,在發生那場致命車禍前,我們已經談好離婚條件,就差把彼此的名字從身分證上面拿掉。」

 他面無表情的望著她,藏起眼中的心疼,壓下想撫去她頰上淚水的衝動,聲嗓冷淡無情。

 「書堯……」她哽咽,伸出纖手,想拉住他的袖口,卻被他躲開。

 「知道我爲什麽不願意認你嗎?」他的陣光沈淡,彷佛是在看著一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

 她默然。

 「這麽簡單的事,還不明白嗎?」他揚唇,神情顯得嘲弄。「郞吟恩,我已經不愛你了。就算這裏不是二十一世紀,我還是想離開你,我已經厭倦跟你一起生活的日子。」

 「我不信……那你爲什麽會跟我上床?」她有些木然,凝望他的視線模糊一片。

 「你應該也知道,自從成了翟紫桓,我已經很久沒碰過女人,你有心誘惑我,我怎麽可能抗拒得了。」

 「是嗎?只是單純用我來發泄嗎?」她自嘲淺笑,淚水直直滑落。

 「糾糾纏纏這麽久,還不夠嗎?真要我把話說絕,你才肯死心?郞吟恩配不上簡書堯,現在的柳茜一樣配不上翟紫桓,就算上天讓我們用新的身分重新活過,我們之間還是一樣不相配。」

 「你會提離婚,只是因爲我配不上你?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當初爲什麽會和我結婚?」

 他冷笑:「人心思變,就算當初我沒那樣想,並不代表以後都不會這樣想。吟恩,別再那麽天真了,非得要弄到我們彼此都覺得難堪的地步,你才肯放手嗎?」

 好一句人心思變。

 她閉起雙眼,頰上滾落的是淚,還是燒毀情意的火焰?

 「吟恩,簡書堯不愛你了,翟紫桓更不可能愛你。放手吧,離開濬王府,過柳茜該過的生活,找個愛你的男人,好好活下去。」

 他拉高她緊握成拳的手心,扳開握得泛白的纖指,取走那枚白金鑲鑽婚戒,像是也把曾經投注在她身上的那些溫柔與愛意,一並取走。

 身子止不住的輕顫,她想痛哭,卻只是哽咽失聲,木然轉身提足,一步步的往外走,一直走。

 再也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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