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顧南站在原地咬了咬下唇，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心裡也清楚這樣的做法對大家都好。殺掉他們和留下他們，起碼後者會讓他心裡好受一些。

　　可惜的是，被鎖在房間裡的傢伙卻沒有那麼聽話。

　　顧文舒最後採取的方法是從屋頂上走，別墅前後隔著相當大的距離，青石板鋪成的街道此時擠滿了喪屍，但是兩側相臨的別墅卻並不遠，可以從二樓的陽臺跳到對面房屋的陽臺上，依次穿過去，就可以到達最後一棟別墅，那裡的位置已經處於街道末端不遠。

　　但是因為他們有大筆的物資需要帶走，他們之後還需要走很遠的路，不能放棄車子。於是顧文舒打算自己過去將喪屍引走，而蘇執言他們則趁這個機會開著車子從相反的方向繞到街道口在把他接下來。

　　就在他帶上武器，在陽臺前舒展身子準備跳過去的時候，一個黑影卻猛地串了出來，又狠又重的撞在了顧文舒的腿上，力道之大，差點讓顧文舒直接從陽臺邊上翻下去。

　　但是更快的是，那個撞上顧文舒的東西就被林凡揪著衣領提了起來，但是看對方掙扎的力度，很明顯就是提著衣領也控制不了多久。

　　「嘶，這傢伙不會是怪物吧。」蘇執言摸著下巴打量著被林凡抓住的傢伙，不由發出驚歎聲。

　　顧文舒穩了穩身子，這才有空去看那個撞了他的傢伙，扭頭過後入目的卻是滿眼的紅色，對方的皮膚上佈滿了血紅色的鱗片紋路，嘴上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此時正沖著顧文舒低吼著，同時露出腦袋上兩個黑色凸起，如果忽略他身上出現的鱗片紋路，尖牙和黑角倒挺像個小惡魔。同樣對方也因為不同於喪屍的模樣才沒有當場被人擊殺。但是顧文舒的眼睛卻隨著這些漸漸眯了起來。

　　林凡手上的這個，是他之前帶回來的小孩，這次自然也被放入了丟棄的隊伍之中。結果那小孩竟然從樓下的窗戶爬上了二樓，一直躲在陽臺上，這才顧文舒準備動身的時候撞了上來。

　　別墅外面還有層圍牆，不然以小孩的動作，第一時間估計不是爬上樓而是被喪屍給咬死。

　　「你不能丟下我！」小孩依舊想掙脫林凡的控制，揮出去的手上的指甲已經銳變成黑色的爪子。

　　顧文舒卻仿佛知道小孩的死穴在哪一般，上前幾步，躲開揮過來的爪子，一把抓住小孩的右腳踝，手下用力。

　　精神頭十足的小孩一下子發出慘嚎聲，原本露出來的黑色爪子也縮了回去，沒多久就那張小臉便變得慘白無比，萎靡的被林凡提在半空。黑漆漆的眼睛十分可憐的盯著顧文舒。

　　顧文舒見差不多了，便改抓為握，伸手脫掉小孩腳上的鞋子，將褲腳往上拉了拉。

　　小孩腿上的黑色圖案便露了出來，一條黑色的小龍盤旋在一串數字上面。

　　「咦，這圖案我好像在哪見過。」蘇執言見了那圖案，腦袋裡覺得異常熟悉，不由輕喃道。

　　「那個女人不是你母親。」顧文舒沉著臉開口，很明顯在意識到他帶回來的不是一個累贅而是個大麻煩後，他的心情絕對稱不上多好。

　　似乎是因為顧文舒松了手，此時被林凡提著的小男孩臉色已經恢復了許多，在聽到顧文舒的話之後，原本抱著僥倖的心裡一下就消失的乾乾淨淨。他咬著下唇，即便現在的外形像個怪物，可是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他從心底裡散發出來的哀求。

　　「那個人是我的研究員。」

　　「你是逃出來的？」顧文舒幾乎在下一刻就想到了這點，這種被研發出來的怪物一直是A國最寶貴的玩意，因為它壽命長，身體堅不可摧，甚至能發揮常人無法企及的破壞力。這種怪物就像它腿上紋著的圖案一樣，是以龍為原型製造出來的。

　　但是這種怪物A國從兩百年前就開始研發，近幾年才堪堪出了幾個成功品。這樣的成功品，A國會放任它跑出自己的掌控，那簡直就是扯淡。

　　「我知道了，是那個13號。」蘇執言終於想到了是從哪看到的那個圖案，他一把抓住身邊葉言的手臂，「還記得那天站在方老身後的那個男人麼？」

　　「恩，說起來對方胳膊上也有這圖案，我還以為是紋身。」

　　就在蘇執言和葉言討論的空隙裡。

　　顧文舒卻想到另一種可能，他沒有鬆開握著小男孩的腳踝，甚至緊緊的握住腳踝將小男孩從林凡手上扯了出來，很快小男孩只能被顧文舒抓著腳變成倒吊的模樣。

　　小男孩再一次因為腳踝上施加的重力而疼的小臉發白，倒抽著冷氣，口裡帶著哭腔求著顧文舒。

　　「疼，好疼，叔叔我好疼。」

　　顧文舒卻並沒有被男孩的哭聲打動，他太清楚這種怪物的破壞力。就算面前只是幼體，但是這裡是唯一能夠暫時控制它的地方。沒錯，是暫時。當幼體成熟後，這種地方會覆蓋上極為堅硬的鱗片，除非他自願，否則在也沒有一個人能夠接觸到。

　　但是此刻，只要顧文舒不鬆手，他就沒有絲毫的反抗力。顧文舒一把扯落掉男孩的上衣，很快，男孩光禿禿的上身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裡。顧文舒一把翻過男孩的身子，對方背上一條紅痕從脖頸處一路蔓延而下，直到被褲子擋住。

　　「你被裝過追蹤器。」看到那條紅痕顧文舒立馬就確定了這玩意體內肯定早就被裝了追蹤器，就算現在停電通訊中斷，這種追蹤器也根本不會停止運作。

　　當初顧南走了之後，顧文舒在營地裡同個隊伍裡就有這種怪物的存在。兩百年才能研發出幾個成品，末世爆發之後，僅僅四五年不到就能夠大批量的製造，最後A國推出了一款血清，沒有異能的倖存者只要注射了這種血清，就能夠變成這種怪物。這一舉動大幅度的增強了A國營地的實力，到後來，只要你走在A國營地裡面，和你擦身而過的不是怪物就是異能者。

　　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變成這種怪物之後，怪物特有的缺陷也逐漸暴露出來。

　　雖然一開始能夠從怪物和人性的模樣轉化，但是隨著轉化的次數越來越多，人形開始難以維持，那種龍形要是如這個小孩一般，僅僅尖牙頭上有突起，面色上雖有些紅紋，倒也不會覺得太難以接受。

　　問題就在於，龍形久了，那些東西就開始生長，淺色的鱗片會慢慢長的厚實，額上的突起會一點點長開來，嘴裡不在是兩顆尖牙，而是整排的牙齒都變得又細又尖，一張嘴就讓人滲的慌。而隨著鱗片的覆蓋，人類特有的鼻子也變得堅硬而高聳。臀部處也會隨之長出又粗又壯的巨尾。

　　在出現這些問題之後，A國將那些怪物翻來覆去的研究了許久，根本沒有能力解決這種問題。

　　最後在營地裡，你看著那些滿滿當當的怪物，真不知道是應該恐懼這些怪物，還是該害怕外面那些喪屍。

　　其實大多人用血清的時候也都知道這玩意總歸是有些副作用的，但是力量的魅力總是讓人無法抵擋。所以當時的顧文舒也是準備用的，可是他申情上去，手續一層層下來，結果到他手上的卻只是一瓶清水，當時顧文舒就知道，這是有人打著讓他早死的主意。

　　但是即使沒有了血清，顧文舒還是熬了過來。所以之後出現的問題，對他倒沒有什麼影響。

　　「你，你是什麼人！」聽到顧文舒的問話，小孩一下子緊張的繃緊了身子，小臉又驚又怕的瞪著顧文舒。

　　追蹤器的安置，是那些人先用細小的刀片從脖頸出一路剖到臀部，然後剝開傷口，露出裡面的脊椎，然後才把那長長的薄如蟬翼般的追蹤器放置到血白色的脊椎上，不出幾秒，那追蹤器就能緊緊的包裹住他的脊椎。

　　而又因為他本身體質的原因，那些傷口幾日內就能複合如初。同時他也相當清楚，自己的身體極為討厭體內有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些注射式或是填充式的追蹤器裝上後，總會在傷口癒合期間被排斥出去。所以研究所才想出了這樣的法子，正是因為他排不出身體裡的追蹤器，皮膚上才會遺留著長長的血痕。但是他體內被安置了追蹤器的事，除了研究所內部，卻根本不可能被其他人知道。這男人先是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來歷，又精准的按住了他的死穴，此時又道出旁人所不知道的事，這怎麼不讓他膽戰心驚。

　　「不對。」見小男孩沒回答他，顧文舒也不生氣，反倒思索起來。這小孩是一路跟著他來的H市，但是之前方老和他通話的似乎卻像是絲毫不知。肯定是這男孩想了什麼法子掩蓋住了追蹤器的信號。

　　「不對什麼？」小男孩此刻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尾巴的老鼠，隨著顧文舒的話而提緊了心，死穴被捏住的疼痛也在他的心驚肉跳下顯得不那麼重要。

　　「我們不能帶著你。」顧文舒見小男孩神情如此緊張，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索性松了手將小男孩往地上丟，面上一下子又恢復到了平日裡冷淡的模樣。

　　小男孩弓起身子，像只小野獸一樣四肢落地，動作顯得極為矯健。但是在他聽見顧文舒話之後，卻又不甘心的重新上前拽住了顧文舒，大概此時在他心裡，不知身份的顧文舒要比那些穿著白衣的研究員要好上很多。

　　「我可以替你去。」小男孩抬起的腦袋上是極為認真的黑眸，他像是猜測到顧文舒準備做什麼而歪起了頭。「我替你去，你就帶我走。」

　　「哦。」顧文舒似笑非笑的拖長了音，樣子上卻對這樣的提議沒有絲毫心動。

　　小男孩見顧文舒沒表態，忍不住繃緊了面皮。他從懂事以來接觸到的都是冰冷的機械和公式化的研究員，那時候他剛從研究所掏出來，身體幾乎處於重傷。恰好當時顧文舒弄走了他的研究員，便覺得顧文舒是他唯一的逃生途徑，在沒想到合適的方式讓對方帶自己走後，他便只好撲上去死死的咬住對方的腿。幸運的是這個傢伙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把他帶了過來。

　　他的耳朵比人類要靈敏很多，之前在房內便聽到客廳裡那些人討論的聲音，想著他要真留下來，恐怕最後逃出去也會被那些人給抓回去，如此倒不如抓住機會跟上顧文舒。

　　可能因為小孩怪物的體質，這種不符合年齡的想法在他腦袋裡成型很快，就像野獸本能一樣，為了能活下去，總是會選擇更合適的方法。

　　小男孩在原地扭了扭頭，視線從顧文舒臉上移開來，警惕的觀察著四周，仿佛想從中挑出能讓顧文舒改變主意的人。

　　很快，小孩就把主意打在了角落的顧南身上，對方垂著頭，有些發愣的想著些什麼，似乎就剛剛他出現的時候看了一眼，之後便專注的沉思在自己的思緒裡。

　　見這個男人不像其他人一樣盯著自己，小孩敏銳的猜到，剛才在那個跟顧文舒爭論的聲音很可能是從這個男人身上發出來的。

　　心裡一下子就有了主意，小男孩無聲的咧了咧嘴，黑漆漆的大眼睛一下子笑彎了眼睛。沒多久他頭上的突起和身上的紅紋消了下去，一會兒的功夫就恢復了之前的人形，很快一個俏生生的小男孩出現在眾人眼裡。

　　顧文舒見對方變了模樣，馬上就猜到這個小怪物的主意，神色上立馬一變，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對方突然發出哭叫，大大的眼眶裡一下子盈滿了淚水，小男孩極為可憐的撲到了顧南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