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個柔軟的身體猛地撲進了自己的懷裡，顧南抬起頭，發現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只有樓下喪屍的嚎叫聲回蕩在空氣裡，氣氛一下子變得僵硬而沉默。

　　顧南低下頭，見撲到自己身上的是之前顧文舒帶回來的小男孩，此時對方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相當可憐。

　　剛才他因為之前的事正跟顧文舒賭氣，所以沒太關注這邊的事，但是之前小男孩撲出來的時候所發出的聲響雖然引的他抬頭去看，但是由於他是最後才進了陽臺，所以從他著看過去正好是林凡的背部，所以他並未看見小男孩之前的模樣。

　　「叔，不要丟下我。」小男孩像是明白他們要走一樣，一把抱住顧南的大腿，低聲的哀求著，臉上流下來的眼淚將抱著的褲子打濕了一大片。

　　只有鐵石心腸的人才能對這樣的小孩狠下心來，在加上小孩長的相當漂亮，剛帶回來的時候只是因為臉上被灰塵弄的黑糊糊的，那時候小孩總是抿著嘴不肯多話，才讓人忽視。

　　可是現在，小孩那張臉被洗的乾乾淨淨的，露出漂亮精緻的五官。這樣的小孩正好觸到他心底最柔軟的部位。顧南垂著頭看著抱著自己大腿哭個沒完的小孩，心下不忍，想開口讓顧文舒留下來，卻又不知道怎樣才能讓顧文舒答應下來。

　　對於顧文舒而言，這個小孩大概比樓下的那些人還要來的沒用吧。

　　正僵持間，柳梨若腰間的衛星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柳梨若從懷裡掏出電話，看清誰打來之後，還是忍不住的掃了一眼小孩。

　　哭聲在她的視線中一下子小了許多，而顧文舒那邊已經接起了電話。

　　「小顧啊，現在人到哪了？」電話裡是方老一貫帶著笑意的腔調，像是他尤為享受跟顧文舒通話一樣。

　　「正準備出發。」顧文舒也不多話，刀鋒般的眼眸掃過顧南腳邊的小孩，對方在顧文舒的視線下誠惶誠恐的看著自己。

　　「還在市里？」方老發出一串笑意，顧文舒給他的答案似乎正中他的下懷。

　　「嗯。」顧文舒應了一聲，視線中的小孩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從抱姿變成了單手拽著顧南的姿勢，但是在顧南看不見的地方，空著的那只手漸漸變成了黑色的爪子，他黑漆漆的眼眸依舊誠惶誠恐的看著顧文舒，但是特意露出來的那只手卻表達著威脅的意思。

　　顧文舒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來，很顯然，他很討厭有人用顧南威脅他。

　　「我也就不客套了，這次撤離的時候，有隊人卻沒有歸隊，都是重要的研究人員。所以。。」方老腔調裡還帶著笑意，像是說著天氣如何一般的小事。

　　「我帶來的手下不多。」顧文舒又不是傻子，市里滿地的喪屍，現在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有地理優勢，想離開並不太難。但是如果要讓他們冒著全滅的風險去救一群累贅的話，沒有足夠的利益，他們根本不可能去做。

　　「這我當然清楚，已經有隊特種兵往你那邊去了。」方老當然還會派人過去，畢竟隊伍裡有自己人他才放心，不過他更清楚的是這件事顧文舒並不會順順當當的答應。給了麻煩，當然也要投點誘餌。「作為報酬，救出的研究員你可以帶走三分之一。他們可都是有名醫學院的博士和教授。」

　　看來這個老混蛋很清楚，醫療是他們隊裡唯一薄弱的地方。一個醫生和兩個壯漢，他當然選擇前者。但是雖然薄弱，野狼裡卻不缺醫療兵，只不過那些人大多擅長外傷。而他們準備的監獄是打算度過餘生的，以後總會有些不屬於外傷的病。

　　不管怎麼說，這個世道裡，研究員比一隊軍人還要來的值錢。在經歷A市的覆滅之後，恐怕此時的方老對於研究員本身的價值已經看的清清楚楚。

　　「裡面的人由我們挑。」顧文舒對於這個報酬已經心動了，自然也就要繼續和對方討價還價到合理的結果。

　　「。。。當然。」方老在電話彼端微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滿口應了下來。

　　「在聯繫。」說完之後，顧文舒便掛了電話，視線裡的小孩手上的爪子卻並沒有因為他掛了電話而縮回爪子。

　　「文舒。」顧南在原地籌措了半天，最後還是遲疑的開了口，心裡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但是心裡卻不大抱有希望，大抵一路過來在顧文舒這裡受挫的慣性已經讓他意識到，自己就算暴跳如雷，只要顧文舒不同意那也沒用。

　　顧文舒原本想直接拒絕，可是視線在看到顧南的神情之後，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他的哥哥像是對他失望極了，也許是對自己失望極了，明明是想著對他開口，神情上卻已經抱著放棄的意味。

　　那一刻他簡直恨透那個站在顧南邊上的小混蛋，他最後還是不忍心去拒絕顧南，改而對他身邊的小孩開口。

　　「你憑什麼覺得跟著我們就是安全的？」

　　小孩咬了咬下唇，面上閃過一絲猶豫，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這次他不把他隱瞞的東西說出來的話，恐怕這個男人根本不會答應讓自己跟著去。

　　「我身上的追蹤器是可以取下來的，可是我一個人做不到。」小孩鬆開了拽著顧南褲子的手，稚嫩的小臉上透著不符合年齡的嚴肅。「雖然這個研究A國投入很久，但是，A國的首腦其實並未見過我。因為我是送去見他的途中逃跑的。」

　　「據我所知，像你這種實驗品安上的追蹤器，只要一旦試圖取下，就會自爆，從而毀滅實驗體。」顧文舒卻未被小孩糊弄到，他直起身反駁了小孩的話。

　　「沒錯，還記得之前那個研究員麼？我逃跑就是她幫的忙，但是，她幫的最大的忙，卻是給我體內的追蹤器動了手腳。」小孩站在那，盯著顧文舒的眼睛裡清透無比。「因此，那些人大概還以為我還在H市的研究所裡。」

　　「這種追蹤器自爆能炸平一棟樓，我憑什麼相信你體內的玩意真如你所說的沒有問題？」顧文舒沉吟了一下，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裡卻已經信了大半。

　　「你們在說什麼。」顧南原本覺得自己的話肯定在下一秒就被顧文舒給拒絕了，閉眼等了半響都沒聽到聲音，等他在抬眼的時候卻發現顧文舒卻跟那個小孩說著什麼，而原本哭的滿臉淚水的小孩此刻卻板著張臉，像個大人一樣和顧文舒說著話，而他們說話的內容，他卻完全聽不懂。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如果是假的我自己也要貼上條命吧。」小孩搖頭否認道，很明顯他對於顧文舒質疑的這句話有些不滿。

　　「那我也沒有義務幫你。」顧文舒示意不遠處的柳梨若給顧南解釋之後，這才回了話。

　　小孩扭了頭，見顧南此刻正認真的聽柳梨若說話，並未注意到他們這邊後，這才小聲的開口。「如果用那個男人交換呢？」

　　顧文舒知道小孩指得的是保護顧南，他也跟著小孩的視線看了過去，顧南此時卻皺著眉頭看過來，兩個人的視線恰好撞在了一起，彼此皆是一怔。

　　「罷了，不過你記住，就算沒了追蹤器，我手上也有的是法子把你送回去。」顧文舒收回視線，像是因此下了什麼決定一樣，他低聲說完話之後，在抬頭便看見顧南怒氣衝衝往他這邊來。

　　「你說次實話會死麼？」顧南看都不看站在一旁的小男孩，他站在顧南面前，和小男孩如出一轍的黑烏烏眼眸正瞪著顧文舒。「看我出醜你就這麼開心？」

　　「這回聽你的。」顧南氣惱的模樣，那黑溜溜的眼睛裡反射出來的都是自己的模樣，意外的讓顧文舒心裡一軟，語氣也不符之前的冷淡。

　　「。。你是說？」聽到了顧文舒的話，顧南有些狐疑的將視線在那個小孩身上掃了掃。「讓他留下來？」

　　「當然。」顧文舒伸手緊了緊顧南身上的外套，現在雖然已經沒有下雪了，可是外面還是太冷。「你既然喜歡，留著也沒什麼問題。」

　　「那我喜歡的多了去了，怎麼就沒見你都答應。」顧南不滿的嘟囔著，卻還是沒打掉對方給自己整理衣服的手。知道這件事顧文舒心裡大概有主意了，他也就不在多話。

　　「乖乖在這裡等著我。」顧文舒有些好笑的看著顧南如同小孩子一般將不滿的神情表露在臉上，在安撫好顧南之後，這才一手提起小孩進了房子。

　　「你似乎很在乎那個男人？」小孩坐在床邊上，脫了身上單薄的上衣。光溜溜的小胸膛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裡他也一無所覺，他撐著下巴盯著正將醫療刀具往桌子上放的顧文舒。

　　「那是我哥哥。」顧文舒回了一句話之後，戴著白橡膠手套的手裡捏著把銀色的手術刀，微小而尖銳的刀頭上有著一抹亮色。

　　「你應該不是醫生吧，連麻醉藥都沒有？」小孩卻有些擔憂對方會不會弄壞自己的身子，雖然他的復原能力強，可是也不代表他不怕痛。

　　「普通的麻醉藥對你沒用。」顧文舒用棉花沾了酒精打濕了小孩的背部，很明顯之前小孩用顧南威脅他的仇他壓根沒忘記，手上的手術刀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度，迅速而準確的沿著小孩背上的紅痕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