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從餐館裡出來之後，顧南悶聲跟在顧文舒身後，看的出來情緒不大好。

　　顧文舒不知道顧南是因為之前那個女人的事還是因為顧非的事不高興，只是他很明顯不想這樣和顧南冷戰下去，於是便停下來低聲道。「你不高興？」

　　顧南從思緒裡回來便聽到顧文舒的話，於是他搖了搖頭，剛才的事顧文舒做的並沒錯，起碼他這樣剛好化解了他想幫卻沒法幫的情況，說到底他還得跟顧文舒說聲謝謝。

　　只是兄弟之間說謝謝顯得生分，因此他臉上勉強露出笑容回道。「沒有。」

　　「那在想什麼？」顧文舒看得出對方笑的勉強，長手長腳的將對方勾進自己懷裡，「不想笑就別笑。」

　　「唔。」頭髮又被顧文舒給揉的亂糟糟的，顧南知道不讓顧文舒揉頭髮估計是沒什麼可能了。卻也是知道對方是借這個方式安慰自己，於是他只是皺了皺鼻頭，甕聲甕氣的開口道。「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們。」

　　他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可並不是出於沒能力，而是出於不想幫。但是心裡頭還是惦記著那些親戚，畢竟顧家旁支很多，但是也有不少親屬是一起住在顧宅裡的，這樣一來就有不少小孩是跟著他一起長大的，無論怎麼樣，他還是想去看看。

　　只是他怕顧文舒不同意，他心裡清楚，顧文舒跟那些人關係並不好，以前就沒少受欺負，要不是他後來和顧文舒一個大學，又處了一年多，恐怕到現在他也和家裡那些人似的，帶著偏見的眼光看著顧文舒。

　　雖說現在是末世了，如果知道顧文舒手頭上有糧食，家裡那些人就是下跪撒潑都得想法弄來，顧南又實在不想讓顧文舒為難，在說了，那些糧食又不是從天上白掉下來的，顧文舒也是花了不少力氣心血。起碼讓他把這些東西當成免費的送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說的看，只是偷偷的瞄上一眼，能知道他們過的怎麼樣就行了。

　　只是他還是怕顧文舒反對，於是有些心虛的拿眼睛悄悄的瞥著顧文舒。

　　「想去就去。」顧文舒還能攔著顧南不成，而且，他有些好笑的看著顧南瞄過來的視線，覺得自家哥哥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你可以不去。」顧南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他不想勉強顧文舒，之前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讓自己能夠半途離開，現在顧文舒應了下來，但是看樣子想跟著自己去，於是顧南又加了一句，他覺得這種事自己能夠應付。

　　「我跟著去也沒事。」顧文舒沒想到顧南會這麼說，微一側頭就看到對方眼睛裡擔憂的視線，心口不由一暖，卻又裝作不在意的回道。

　　既然知道顧非在這，想打聽他住哪並不困難，只需花費一點點廉價的糧食，顧文舒他們很快就到了A營裡的某個角落。

　　或許裡面顧家的人比較多，竟然劃拉了挺大一塊地，薄薄的木板□沙土裡，在配合布料當頂蓋，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居住地。

　　也因此，顧南就不好大大方方過去，恰好這住所對面是間小餐館，看規模沒之前去的那家大，估計也就是讓手頭稍微有點富裕的人吃個小菜的地方，因此裡面也沒有那些赤身裸體的服務生，只不過進去吃飯的人大多都是手裡帶著現成的糧食。

　　所以此時，顧文舒和顧南兩個人正貓那小餐館裡，因為兩個人已經吃過東西了，顧文舒也就點了幾盤小菜，兩個人坐在餐館玻璃門後不遠的位置，恰好是外面看不到自己而自己卻恰好能看清外面的狀態。

　　顧文舒也不問顧南不進去卻把自己扯到這的事，安安逸逸的吃著手頭上的小菜小酒看著顧南一臉緊張的盯著外面。

　　沒多久。他們就看到急匆匆跑回來的顧非，大概是從他們那弄到了糧食，就無心在呆在那家餐館了，從他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顧非肚子那塊衣服鼓了起來，看的出來是領了糧食跑回來的。

　　顧文舒給的糧食雖然不多卻也不少，但是看他只弄了這麼點出來，肯定是不放心全領了。這A營雖然有軍隊，但實際也算亂的很。

　　在看到顧非著急敲門又四下驚慌張望的模樣就知道，即便他取的這點糧食也夠讓他緊張的了。

　　只是他這樣，倒更容易讓人打上主意。

　　果然，等裡面的門還沒開，一個男人便大搖大擺的走上去叫住了顧非，兩個人在門口拉拉扯扯了一會，顧非終於不甘不願的交了些糧食給對方。

　　那個男人顛了顛手裡的糧食，放過了顧非，又大搖大擺的走了。

　　坐在一旁的顧文舒卻有些發愣，很明顯他沒想到會有這種敲詐糧食的人存在，之前他在A營的時候，是A營剛剛起步，國家對這塊地方管理的嚴，在加上剛建立起來的倖存所環境一時半會也好不上哪，他每天出去拼死拼活就弄到的也就那麼點糧食，這些敲詐的人哪裡看的上。

　　因此，一直以為A營就算待遇不好，累死累活也弄不到多少吃的，但是治安還不錯的顧南，此時完全有點發愣。

　　等回過神來就有些火大了，那些糧食完全是摳出來的，顧文舒寫數目的時候他也看到了，他想著就他以前那辛辛苦苦都能養得活他和顧文舒了，沒理由顧非養不活自己。因此給糧食這事就是有這次絕沒下次的性質，他也知道顧非辛苦，想著那些糧食也夠他緩上一陣了，此時眼見著糧食被弄走，數量還不少的樣子。顧南刷的站起來就想出去找事。

　　結果卻被顧文舒一把扯回來。「急啥急，你就是去把東西搶回來了，還想著自己給送回去？」

　　顧文舒自然也看到了，而且那個男人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在他以前還處於不上不下的位置的時候，這傢伙沒少勒索自己。

　　不過說到底也就是個欺軟怕硬的玩意，因此顧文舒壓根就沒把對方當回事過，至於眼前，安撫自家哥哥卻是最重要的。

　　顧南在聽到顧文舒那番話之後，卻漸漸冷靜下來。明白自己是關心則亂，也不用顧文舒多開導，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只是手卻漸漸握成了拳頭。

　　顧文舒看了一眼顧南，還是把視線出現放到對方的房子裡。在那個男人離開沒多久，門便開了，裡面的一堆小孩蜂擁而出，團團的圍在了顧非身邊。

　　經過了剛才那個男人的事，顧非顯得有些疲倦，他摸了摸身邊最近的一個小孩腦袋，然後抱緊懷裡的糧食往屋子裡去了。

　　顧文舒放下手裡的筷子，看著對面已經沒人的屋子，知道繼續呆在這也得不出什麼消息，於是從懷裡抽出包餅乾，順手拽住一旁經過的服務生打聽起來。

　　沒多久事就問的差不多了，顧非比他們早三個月到的這裡，原本是只要顧非一個人，顧非一開始也不是做這種事，但是隨著顧家的人越來越多，麻煩事也就出來了。這些顧家人倒不是讓顧非養著，他們也出去做事。如果只是這樣，住在一起倒也沒什麼，也算是一家人，互幫互助大概在末世裡也會好過點。

　　原本顧非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等這些顧家人在他附近搭建居所之後，問題就出來了。

　　那些顧家人拖家帶口所帶來的小孩太多，可是一天累死累活能得到的食物卻只能養活自己，一開始有些人還不忍心讓自家小孩挨餓，總會分點吃的出來，可是結果就是今天沒吃飽，第二個幹活沒力氣，越發導致食物減少。

　　在饑餓和生存下面，人性總是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面，在加上這年頭不明不白死了的，消失了被人吃了的小孩還不多麼？

　　只需要晚上將小孩丟出去，那些被饑餓逼迫的喪失人性的同類就能將那個小孩吞吃入腹。

　　因此，沒多久，那些小孩都被推出了帳篷。

　　可末世磨練的不光是大人，這些小孩雖然弱小不懂事，卻比大人還容易察覺到危險，因此被趕出帳篷那些小孩都是千萬個不願意，縮在帳篷前面又哭又叫。

　　顧非就是在那一片哭聲裡心軟了，那些小孩裡面有著他曾經疼愛過的侄子侄女，她們的親人能夠忍心拋棄，他卻沒辦法做到。

　　他知道自己如果開了這個門，收了這群小孩，那麼拖累的是自己，或許哪天自己在饑餓的逼迫下，也會做出和他們一樣的行為。

　　可是此刻，他卻無法去無視那些稚嫩而絕望的哭喊，無法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活生生的生命進入一張張貪婪沒有止盡的嘴巴裡。

　　所以他開了門，可是代價卻是，他只能放棄勞力活，投入到那個必須拋棄自尊的餐館。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代價，無論這個決定是好是壞，當你邁出這步的時候，那麼必須就要有承擔為此付出代價的覺悟。

　　因此他並不後悔自己讓他們進來所付出的代價，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發無力的察覺到，不管他作何努力，所得到的，遠無法支付那些小孩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