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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吏(後.宮生還傳7)》第2章
第一章

在中土這塊大地上,流轉過數個皇朝,其中盛輝皇朝算得上是最為強盛的幾個皇朝之一。盛輝皇朝國強民富,在這數百年的昌盛中有一段時光,其男女平權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峰。

這是個女皇統治的年代。

被後世稱為錦文帝的女皇原是太子第五個女兒,太子平庸無能,當了四十年太子也沒太大作為,對於政治的敏銳、權利的爭鬥皆不擅長,幾次生死交關,都是當年的錦文帝──安國公主陳宇治獻計才得以保全。

前代奪嫡之爭鬥得可凶了!

抄家滅族的臣子不算,光皇族就死了將近數十人。錦文帝手上就沾過許多鮮血,有兄弟的,也有叔侄的。

先帝薨斃時,太子並沒有「活著」的兒子,這對他而言是個硬傷,所幸他有掌握實權的安國公主,旁的人就算不滿,也是敢怒不敢言,順利即位成為後世所稱的錦惠帝。

錦惠帝當不了三日,就禪位成了太上皇,終日只知吃喝玩樂,錦文帝以終生不婚、不留子嗣為代價登上皇位,並立誓若錦惠帝終生無子,她便要由皇族中擇一繼承大統。

皇位之於安國公主來說易如反掌,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後世之人議論紛紛,但終究沒個定論,倒是女皇錦文帝終其一生在位三十年,豐功偉業多不勝數,留為後世無數佳話。

錦文帝登基後,改年號建功。建功二年,盛輝皇朝舉辦了第一次女性科舉,考試題目、錄用標準一律比照男性,當年女科探花襲非然、女科榜眼程盼兒、女科狀元……從缺。

盛輝皇朝首都京城有四條大街,將城中分為四個區塊,每個區域中各有各的市集。西區大街大都是一般平民消費的地方,這裡賣的東西質量一般,價格公道,城中大部分的人都愛到這裡消費,是以由早到晚人聲頂沸,好不熱鬧。

盛輝皇朝首都治安良好,便是女子上街也不奇怪,唯獨女子獨自上街需以男裝示人。這不成文的規矩也不知是從何開始,後來居然蔚為風潮,即使不是獨自上街,也經常見女子做公子的打扮。

街角緩緩行來一人,那是名年約二十來歲的女子,臉是雪的白,發是墨的黑,寬大的男裝雖掩去了幾分嬌媚,卻不容錯認她的性別。

那人便是第一屆女科榜眼──程盼兒。

程盼兒身量較一般女子稍高,容貌好不好看,旁人著實說不出個准,誠然她五官端正,但眾人見到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全是那太過蒼白的膚色。

她很白,白得近乎透明,白得隱約發青,雙唇更是淡得幾乎沒有血色,寒磣得教人背上發毛,難以多看一眼。

這樣一張不帶人氣的臉到了七月半,即使不到天黑也能上街嚇人,誰又能好好看清她究竟生得是俊是醜?

程盼兒踏進街上一間藥房,「掌櫃,抓藥。」

她的聲音比一般女子略微低啞一些,講起話來發聲少,氣音多,鬼氣鬼氣的,慶幸咬字清晰,不難聽懂。

掌櫃見是她來了,連忙迎上前來。

這姑娘才搬來四、五個月,每個月都上門拿抓一、兩次藥,掌櫃第一次見到這位過於白皙的女子時,著實被嚇了一大跳,幸好他病人見得多了,總是較旁人見多識廣些,多看個兩三次,便也就習慣了。

「程姑娘,你來了,都跟往常一樣嗎?」掌櫃在櫃檯上鋪上藥紙問道。

這位程姑娘每次過來拿的藥都相同,幾帖溫補藥方外加二兩胖大海,只有一次多要了一份治風寒的藥材。

說實話,就她那張平時都比重病之人還要慘白的臉,她不說,他還真沒看出她得了風寒。

「掌櫃上次送我半兩清音丸,著實好用,給我包四兩吧。」程盼兒提著氣,以丹田發音,盡可能讓自己講話咬字清晰些。

眾人只知她鮮言少語,說話怪異,像是捨不得喉嚨多用一分力,哪知她嗓子早已毀去,一稍用力,便有如火灼,如今全靠丹田發音。

買過了藥,程盼兒告辭離去。路過一間飯館時,香氣撲面而來,一回頭,一隻隻燒得澄亮通紅、油汁直滴的燒鴨就掛在梁下。

程盼兒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以前跟著戲班子唱戲時,日子清苦,練戲練得再累,都只有燒白菜吃,唯一能吃到肉的機會,是去大戶人家唱戲,唱得老爺夫人高興時,偶爾會賞他們些吃剩的殘羹冷炙,那是他們少數能沾到油葷的時候。

她從小在戲班子長大,也不怪班主為何如此小氣,一整個班子,十幾二十張嘴要餵飽,著實不容易,還有各項雜支都大,多點錢傍身,總是不會有錯。

程盼兒特愛吃鴨,以前她小,班子裡的人都疼她,只要拿到鴨肉,大都是讓給她。想起那些人,程盼兒眼神柔和了些。

她伸手摸摸懷裡的荷包。薄是薄了點,要吃塊燒鴨還是行的,只是自她重傷後,傷了身底,家裡的人就不讓她吃鴨了,說是鴨肉太毒,她不能吃。

她看著那肥滋滋的鴨,聞著香噴噴的香氣,著實饞得不得了!

店家見她盯著鴨肉不放,雙眼似有青光閃爍,心中感到奇怪,便提聲問道:「這位女公子,全京城最好吃的掛爐烤鴨就我們這間,老師傅三十年手藝的,女公子要不要來一份?」

程盼兒饞得受不了,心一橫,踏進店裡,「就來碗燒鴨飯。」

大不了吃完,嘴擦乾淨些,別讓鄧伯知道就好。

這廂,程盼兒在飯館大堂裡啃著幾年沒吃過的燒鴨,一邊急得狼吞虎嚥,一邊又捨不得太快吃完,一口鴨肉在嘴裡嚼得都快化成泥了才肯吞下。

那廂,就在飯館對面,西大街最好的酒樓知味齋二樓包廂,坐了一圈襦衫男子,談得口沫橫飛,氣憤不已……

「什麼女科?我呸!是女人,就要乖乖在家裡生孩子,跟人家考什麼科舉?」一個藍衫男人怒氣沖沖地道。

「杜兄,那也要那女人嫁得出去才行啊,那女人據說之前還是個戲子呢。」穿紅衫的男子冷冷地道。

所謂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戲子這行當可是與乞丐、妓女合稱下三濫!也怪不得他們這些自幼念聖賢書的文人不齒。紅衫男子心想。

這知味齋包廂裡的七名男子,便是與女科第一屆同場考試的學生。剛才穿藍衫的叫杜彥博,紅衣的是高世昌,除此之外還有陳家慶、袁以玄、林哲維、黃仰綸、孫潛等人。

「誰說的?這女科倒也有些用處。」林哲維笑道:「這襲家千金不正因此才當上了容太妃嗎?」

說到這,眾人不由得相視曖昧一笑。

第一屆女科探花襲非然是肖陽襲家的千金,這肖陽襲家說是世家,其實已經沒落,族中子弟幾十年沒有人在試場中取得好成績,沒想到睽違數十年之後,居然是被一個女子高中探花,光耀門楣。

說到這襲非然,不只出身世家,知書達禮,甚至還是一名相當美麗的女子,皇上設宴祝賀當屆進士時,一眼就被前來湊熱鬧的太上皇看上,一天的官都沒做,就先當上了太妃。

若女子考科舉只是想在身上加個才名好攀高枝,他們倒是不怎麼在意,哪像那個程盼兒,硬生生就擠掉了一個位置,看著真教人礙眼。

其實這屆女科最後共有十來人出仕官職,只是成績不如程盼兒搶眼,也就不那麼引人注目。此外這些人還極度團結,彼此通氣,想要對付她們還真不好辦,反倒是程盼兒始終都是一個人──就連女科出身的人,也看不起她曾是個戲子,因此拿她下手最是容易。

「咳咳。」杜彥博假意咳了兩聲,「容太妃已經入宮,不是我們可以隨意談論的,我們此次集會完全是為了那個姓程的!絕不能讓那個心狠手辣的惡毒女人再囂張下去。」

「是啊,我們都是同窗,應該炮口一致對外,讓那個女人那麼得意,對大家一點好處也沒有。」陳家慶應聲道。

他們是同屆考生,不論長幼,皆算是同窗。

「那麼大家說這件事該如何是好呢?」袁以玄問。

「我倒是有一計。」黃仰綸悄聲道:「我聽說聖上已經對程盼兒手段惡毒這件事頗有微詞,若是能夠讓她再……」

說著,聲音就收了起來。

「你們看我做什麼?」孫潛眉頭一皺。

「孫兄,你不正在刑部做事嗎?」高世昌問道。

孫潛眉頭更緊了些。

全然不知對面樓上有人正合謀著陷害自己,程盼兒吃得滿嘴油光。店家被她這全然不顧形象的吃相駭住了,見她如此捧場,便在吃空了鴨肉的飯上再澆了一大勺燒鴨汁。

程盼兒投給店家一個感激的目光,捧起大碗就口扒起鴨汁飯,大口大口嚼著充滿肉香的大白飯。

當孫潛來到程盼兒的官邸時,乍一眼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廢墟。

官員在京城中任職時,只要是正職的職位,都會配有官邸以供使用,當然,官員在使用的同時,也需負起維護的責任,能把自己的官邸搞成這副模樣,還真是……奇葩。

書香世家出身的孫潛說不出難聽的字眼,憋了半晌才想到這個詞。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他撣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上前敲了兩下門。

門過了許久都沒人來開,孫潛想著奇怪,又多敲兩下。

「來了來了,誰啊?」一道蒼老的聲音由遠而近,呀的一聲拉開了門。

門後探出個鬚髮灰白的老人家,老人家一見到孫潛,眉頭就皺了起來,襯得他那張原本就皺的臉更顯皺。

老人家一開口,就是一句口氣極差的,「你幹嘛?」

孫潛心裡想著,這人怎麼這般無禮?但他仍是拱了拱手,「在下孫潛,日前上過拜帖求見程大人。」

鄧伯冷聲說了「不見」,就砰的關上門。

名副其實的閉門羹讓孫潛整個人呆住了。

這程盼兒自己名聲差,調教出來的下人一樣沒規矩!孫潛心中暗想著再也不要來了!

原本他就不打算與這個女人有什麼關係,若不是同儕們逼他過來,他才不會來找這個人,如今吃了這道閉門羹,正好以後都不必往來。

孫潛想著便要走,一轉身,身後大門又呀的一聲開了。

「孫大人。」一聲輕緩卻清晰的呼喚在身後響起。

目前正值夏季,這一聲呼喚卻讓孫潛背上寒毛根根豎起,孫潛轉過身,一見到程盼兒那張慘白慘白的臉,不只寒毛,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兩人同在刑部做事,雖然負責的部分不同,也不至於沒打過照面,只是這麼近的距離之下乍見到這張白如生宣的臉,還真教人怪彆扭的。

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心無掛罣,無有恐怖。

做完心理建設之後,孫潛道:「日前在下曾遞上拜帖,有事與程大人相商,不知程大人可還記得?」

「孫大人,進來說話吧。」程盼兒側身讓路。

孫潛隨著她一路往裡面進去,見院中雖然殘破,倒還算乾淨整齊,只是她好歹是個官,怎麼就這點門面……

孫潛正暗自腹誹,程盼兒已經說道:「下官寒舍簡陋,孫大人莫怪。」

他們兩人同是刑部官員,但孫潛較程盼兒早一屆,官職也較大一些,兩人雖不同細部,可孫潛算是程盼兒的上司。

「程大人客氣。」

兩人進了廳堂,孫潛只覺一股藥香迎面而來,淡淡的倒不難聞,只是若閉上眼睛,還以為自己走進了藥鋪。

「孫大人請坐。」程盼兒一禮,讓孫潛先坐下之後,自己才坐下。

鄧伯上來給兩人上了茶。

程盼兒拱手道:「請用,家中只有粗茶,孫大人莫怪。」

「哪裡。」天氣炎熱,孫潛正渴著,回過禮端起茶盅抿上一口,茶水一入口,孫潛便僵住身子,揭開茶蓋一看,全是茶沫子。

這茶已經不是粗不粗的問題了吧!要知道這茶沫子一般人都是拿來擦地,要不就是洗碗用的,有人會拿這種東西請人喝嗎?

孫潛正要發怒,卻聽得耳邊一句,「茶……不合口味嗎?下官阮囊羞澀,讓孫大人見笑了。」

見程盼兒一臉歉然,孫潛氣也消去大半。

是了,若非阮囊羞澀,誰會喝茶沫子?還有這殘破的院落、不盡職的奴僕……看來是真窮沒錯。

雖然不懂程盼兒家中人口簡單,朝廷給的俸祿也該夠用,為何會貧窮至此?孫潛向來文雅,就算有如此疑問,也只能體貼地不再多言。

「咳咳。」孫潛輕咳兩聲,「在下不是來喝茶的,是有件要事與程大人相商。」

「孫大人請說。」

「近日京中出現採花大盜之事,不知程大人是否聽說了?」

盛輝皇朝首都治安向來良好,前幾個月卻發生了採花大盜夜襲女子的案件。一開始刑部以為只是偶發事件,並未多加張揚,哪知後來竟接二連三的發生,至今已經有五名受害者,其中兩人意圖自盡,一人被救,一人死亡。

程盼兒臉色一正,面上笑意先去三分,一張臉愈發寒人,「莫非這案子如今是孫大人負責?」

程盼兒是榜眼出身。榜眼依例原該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然而她卻被外派去他縣,當了個同為七品的知縣。遠調京城雖有貶意,亦不乏歷練之意。

該說是不負所望嗎?程盼兒在當知縣的幾年裡,是混出了點名聲,只是這名聲真不怎麼好聽,讓原本對她有些期待的錦文帝一陣好氣,之後便將人調回京中,直接丟進了刑部,擔任一個七品閒職。

同樣是七品調動,由外地調回京城,本該是陞遷,可哪有人歷練完回來,官品還是不升不降?這不擺明了要冷凍她?

更何況在刑部所任閒職,與她之前歷練毫不相關,更是明明白白地在警告她,上面對她的「惡行」有所不滿,要她改改,是以她如今只知這件案子的負責人已經換到第三任,還不知是誰接任。

「正是在下。」孫潛一拱手。

「孫大人此次前來……」

「上面命令在下一個月內破案,如今已過去十餘日,仍未有所斬獲,想請程大人助在下一臂之力。」孫潛道。

上面確實對程盼兒的用刑手段頗有微詞,但孫潛查過她辦的幾個案子,不可否認她在破案上確實有點能耐。

如今他手上這個山芋極度燙手,前兩位前輩都被燒得不輕,就連他也可以說是被上司趕鴨子上架地推出來負責。

為了這個案子,孫潛這陣子頭疼得厲害,並不想去插腳他人對她的不滿,可又想到或許她能在此案上幫上一幫,這才硬著頭皮前來請她相助。

程盼兒沒有回話,站起身背著手沉吟了一會。

孫潛知道她有所考慮,也不催她,這事她能幫便好,不幫,他也有理由去推拒杜彥博他們。

程盼兒背著手走到門前望瞭望天,好一會兒才沉聲道:「孫大人可知道下官目前的處境?」

上頭明顯是要她收斂,若她再多管閒事,都不知道下次會不會被調去太常寺收心養性。

「此事你知我知,定不讓程大人為難。」雖然此舉與杜彥博他們的原意有所不同,但事有輕重之分,若她真能幫上忙,他就是為她擔待一些,也未嘗不可。

「下官想向孫大人討一個承諾。」

「程大人請說。」

「若下官在此案中立下汗馬之勞……」程盼兒回過頭來,白玉臉龐寒光閃閃,更襯得烏眸中一片肅殺,她開口森冷,一句「最終刑罰,由我定奪」,竟是連謙稱都不用了。

孫潛倏地胸口一緊,被她震懾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送走孫潛之後,程盼兒坐在位子上抿著那早已涼透的茶。

鄧伯上來收了孫潛的茶盅,「姑娘,你胃寒,茶得少喝。」

「鄧伯。」程盼兒斂著眉眼低頭喝茶。

「姑娘。」鄧伯手捧茶盅,眉低目順。

「鄧伯為何丟我拜帖?」

「姑娘何必明知故問?」

程盼兒幽幽歎了口氣,抬起頭來,「鄧伯,我從未將你當成下人,你有話何不直說?」

程盼兒自幼便是一名孤女,被戲班子「環琅」收留。鄧伯以前是戲班裡的琴師,也是負責整理與保存戲本的人,是班子裡少數兩三個識得字的人,程盼兒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鄧伯雖然識字,卻不是什麼文才深厚之人,這「盼兒」的名字也不過是出自戲劇「救風塵」的女主角趙盼兒。鄧伯不會什麼四書五經,他只會戲文,只因見這趙盼兒雖是妓女出身,卻有俠義之情,才將程盼兒取了這個名字,說穿了,到底也只是個妓女的名字。

然而鄧伯對程盼兒的疼愛卻是千真萬確!

小時候是鄧伯帶著她看戲文一個一個認字,把著她的手一個一個寫過,否則她哪有今日?是以兩人雖然無父女之名,卻情同父女。

鄧伯絲毫不懼,與她對視,「姑娘,那就是頭白眼狼,姑娘又何必與狼為伍?」

說來,荒唐。

多年前有個女戲子,年紀輕輕便名動藝界。一日救下一名重病書生,兩人日久生情,書生決心要娶女戲子為妻,兩人私定終生。

書生痊癒後上京趕考,希望可以高中之後再回鄉通報父母與女戲子間的婚事,沒想到就此一去不回。

女戲子抱著一絲希望上京找書生,發覺書生已經中舉,上門求見,書生說自己尚未娶妻,人都沒見,便讓下人將女戲子拉上衙門。

書生同鄉證實書生並未成親,官府判女戲子誣賴,大打五十大板!女戲子邊挨打,邊大罵書生無情無義,被刑官一腳踢在咽喉上。

那五十大板又重又響,就是男人也難以承受。

女戲子被打完後大病一場,幾度彌留,也虧女戲子從小練功練得勤,身子底較常人好上不只一般兩般,這才得以保全一命,可惜咽喉受傷過重,一副金嗓就此毀去。

女戲子認為是自己人微言輕,決心要報此大仇,正巧朝廷首次開放女性科考。女戲子咬牙苦讀,終於考上,卻發覺書生因故早就失去兩人相知相守的記憶……

說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然這世上許多事,有時真是比戲更加荒謬!

「鄧伯,我喜歡的人不是白眼狼,我喜歡的人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程盼兒輕輕歎道。

這個年頭哪有人肯娶戲子為妻?盛輝皇朝為了管理人民,將人民的戶籍與婚姻相綁,戶律與婚律都明明白白寫著對戲子的不公,就連她也不肯為了嫁他而害了他,是他在月下拉了她的手,指天發誓此生非她莫娶……

「那你還……」一講起那人,鄧伯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鄧伯,你還不懂嗎?」程盼兒無奈地一歎,「他早就不是我的『洋哥』了,當他忘了我的同時,他就已經是個陌生人了。」

她喜歡的人表字容洋,她向來喜歡喊他「洋哥」。

鄧伯冷哼一聲,「哪有那麼巧,說忘就忘是這麼容易的事嗎?還不知道是真忘還是假忘。」

「我演了十多年的戲,鄧伯,你也看了幾十年的戲,是真是假,還瞞得過我們兩個老戲精嗎?」程盼兒反問。

鄧伯無語,他的確無法反駁。當年那個笑得一口白牙的少年,若說他對程盼兒的喜愛有半分虛假,整個環琅的人都不會信。

「姑娘……」鄧伯歎了口氣。

他不就是心疼她嗎?

「別說了,他已經忘了一切,就算你們能證實我確實有恩於他,又怎能證明他當初曾向我求親?此時提起這件事,只會讓人覺得我挾恩要挾。」程盼兒從懷裡捏出一顆清音丸含入口中,「他既然已經忘了,便不再是當初與我情投意合之人,上天既然安排他遺忘,便代表我與他有緣無分。」

她這一生前二十年都是跟著戲班走南闖北,別的不敢說,見識還真比一些一輩子沒出過遠門的人廣得多。

失憶這種毛病,她不是沒在別的地方看過聽過,犯這毛病的人有些幾天就想起來了,也有人一輩子想不起來。

得知他失去那段記憶之後,她就決定了,她不想把一生壓在等待一個不知何時才能回復記憶的男人身上,也不想用已經被遺忘的「過去」束縛對方。

除了司馬相如與卓文君,誰敢大聲說自己為了愛成婚?

她敢!

她程盼兒是何其有幸,能在這茫茫人海中愛與被愛,然而她又是如何不幸,她與所愛的人沒有緣分。

這不是誰的錯,這是天意,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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