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裡應該就是冰晶洞口了吧？」

　　夏之石伸手觸摸冰壁上的六角星圖，之前去跟村長領取任務的時候，村長是這麼說的：「冰晶洞口有著六角星守護，必須由傳說中的傳人以鮮血驗證啟動。」

　　「嗯！應該是了吧……我只在這裡看過這樣的六角星圖，試試看好嗎？夏？」寒寒觸摸著冰冷的冰壁，回頭看向一臉深思的夏之石。

　　原本他是叫他全名的，但是因為剛剛買一些必備藥品的時候，他左邊一口夏之石，右邊一句夏之石，自己還沒覺得拗口，夏之石就先忍不住要他喊他夏就可以了，至於他，寒寒這兩個字很好念，因此就沒什麼改變。

　　夏之石摸摸他的頭：「這是你的任務，當然由你決定就可以了。」

　　「嗯！」

　　輕輕地在指尖用匕首劃出一個傷口，忽略掉耳邊的傷害提示，將鮮紅的血液依照六角星圖的凹痕，完整畫起。

　　當結束與開始的血線連接在一起的時候，一陣耀眼的光芒忽然亮起，照得兩人幾乎無法睜開雙眼，四周除了光芒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光芒消失，一個足足有兩個人高，五人牽手長的洞口出現在兩人眼前。

　　「我們進去吧！」

　　「嗯！」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冒險吧！心裡異常的興奮。

　　「小心點，等會兒我負責攻擊，你幫我治療，不要太浪費魔力，我們不曉得這個冰洞究竟有幾層，只有我十分危急的時候你才能使用高級治療術，平常使用中級治療就好，會看我的血量嗎？」

　　「會，你教過我了。」

　　「如果可以，你順便練一下其他的輔助術或是攻擊術，雖然藥水要省一些，但是你跟我都有一個夠大的儲物裝備，所以該練的還是要練，要不然遇到危險時沒人幫你怎麼辦？」他原本是想說「保護」，可對一個男孩子說這兩個字，怕會令他覺得尷尬所以臨時改口。

　　「知道了！」

　　「那就出發吧！」

　　夏之石快速又嚴謹的深入洞穴之中，然而兩個人的身高差距過大，他的一步等於寒寒的兩步，因此幾乎是每走幾步，寒寒就必須小跑步跟上，免得拉出太長的距離。

　　這樣的狀況，夏之石馬上就注意到了，確定四周沒有怪物之後，放慢了腳步。「你不是可以飄浮嗎？」用飄浮的移動比用走的快多了，聽寒寒說這是他種族的特技之一，但是從一開始到現在，卻幾乎不曾瞧見他使用過。

　　「嗯……」

　　「怎麼不用？會消耗魔力？」

　　「不……不會……」寒寒猶豫了一下，最後飄離地面約二十公分左右。

　　「你……」夏之石不曉得該怎麼問，因為他看他的模樣似乎很猶豫，以為飄浮的使用是不是有什麼樣的難處。

　　「沒事的，我只是喜歡走路而已。」

　　一向心思玲瓏的寒寒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想問的問題，只是他不知該怎麼回答，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自己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的現實狀況，他不願意在夏之石的眼睛裡看見同情的目光。

　　他喜歡這樣可以感覺到地面的感受，因此即使知道自己會飄浮卻一直不曾使用過，只因為在現實生活中，他已經沒有太多行走的能力，至少在這個遊戲裡，他可以盡情享有。

　　但現在是在一起戰鬥啊！

　　他不能為了自己的一點小願望就為難夏，雖然他不曾跟人組隊打怪過，可必須互相配合這一點他也能懂。

　　「真的？」

　　「真的！」回以肯定燦爛的微笑，雖然他很喜歡走路，可能像這樣去認識許許多多的人，不是自己更深切的願望嗎？

　　「那這次真的出發了喔！」夏之石故意用像是哄小朋友一樣的語氣說道。

　　「知道了！老師！」寒寒也笑了出來，他沒上過學，不過從教學程式裡的第一堂課，就是在教導孩子怎麼學習在校園中成長，他很清楚當一個學生該怎麼回答。

　　夏之石看著他可愛的笑容，想著若是自己能有個像這樣的弟弟該有多好，捧在手掌心裡疼愛都來不及。

　　「那打開了！」再一次地快速進入幽深的冰洞中，接著奇怪的尖叫喊聲紛紛從四周響起，提醒兩人……

　　戰鬥開始！

　　沒有人知道他們打了多久的時間，他們不停反覆同樣的動作。

　　冰晶洞的第一層妖怪實力堅強，一開場每一隻就都是高於兩人等級的四十六級怪，這對夏之石來說已經算是有點吃力，因為「境界」是一個講究戰鬥技巧的遊戲，四十六級的妖怪絕對在某一種能力上有高於玩家四十五級的地方。

　　一次打一隻與自己能力相當的妖怪已經不是容易的事，更何況妖怪這種東西在遊戲裡不見得是一次一隻，常常有時候是伴隨著無數隻一起來。

　　冰晶洞的第一層妖怪主要是四十六級的冰魂女跟四十二級的水凝獸。

　　冰魂女擅長魔法攻擊，水凝獸則是擅長物理攻擊，由於寒寒同樣是屬於冰水屬性，而且自身抗魔屬性超高，因此儘管等級比自己低非常多，可冰魂女的攻擊對他來說一次只少不到四分之一的血量，他怕的是水凝獸的物理攻擊，只要一爪，他就可以當場飛回去村裡休息。

　　而夏之石身為隱藏職業的黑暗騎士，魔法跟物理攻擊一樣擅長，自身種族又是身體強橫的龍族，抗魔抗物理攻擊的能力比同樣等級的玩家強上一半，儘管還不是可以囂張的程度但實力強悍是絕對的，可以挨冰魂女七下，或水凝獸十一下的攻擊。

　　冰魂女一次會伴隨三隻水凝獸的出現，若同時四隻一起攻擊，夏之石可以挨兩次不會被秒殺，所以基本上寒寒都是瞧見夏之石血少過半之後，才會發一記中級治療術，然後撥空使用凝冰術凍結任何一隻妖怪。而夏之石會先解決水凝獸，再殺冰魂女，兩個人的配合無間，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樣的動作，所以當兩個人終於找到往第二層的向上階梯時，寒寒已經升到了十九級，夏之石也升到了四十六和冰魂女同級。

　　聽起來不多，但仔細想想從「境界」開放到現在遊戲時間已經有接近半年，等級最高的人也不過是四十八級就知道升級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而他們不過打完一層竟然就已經有升級的速度，就知道兩人效率有多驚人。

　　「太快了。」夏之石和寒寒在洞口稍做休息時，調出資訊面版說道。

　　「這樣不好嗎？」

　　「不是不好，只是這裡的妖怪不過是四十六級，經驗值怎麼會這麼高？」

　　「經驗值？啊！你說這個啊！村長有跟我說過，這個任務有經驗值加權。」他這麼一說，他才想起最後的時候，村長突然在他耳邊很神秘的跟他說這件事，不過他因為不太清楚是什麼意思，所以一直沒放在心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什麼？」

　　「？」寒寒眨眨眼，這件事很嚴重嗎？

　　「你怎麼不早說。」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所以……」無辜地睜大雙眼。

　　「算了，現在叫人來練級也慢了，村長有跟你說怎麼加權嗎？」

　　「嗯……」眉頭蹙起，用力想剛剛村長所說的話。「好像是說兩人有百分之五十的加權。」

　　「只有兩人？」

　　「嗯！」

　　「那還好，沒浪費。」

　　「什麼意思？」他一直沒打過怪，所以不太瞭解這些。

　　「意思很簡單，就是一隻冰魂女的經驗值大概是三千，通常組隊之後，三千的經驗值會被兩人平分，每人一千五，在『境界』裡只有特殊任務發生時才有加權，一般組隊三個人就是每人一千，因為組隊掃怪的速度比一個人單打還要快得多，因此雖然被瓜分經驗值，絕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組隊。」除了個人戰鬥技巧相當好的人，否則還是組隊來得有利一點。

　　「百分之五十的加權是相當大的數字，也就是說一隻冰魂女我們原本每人可以分到一千五，再乘以十五，實際上我們的經驗值有二千二百五十，已經非常接近殺一隻的數位，想想看，比一個人打還要快上一倍不只的速度，卻可以有跟一個人打差不多的經驗值，一般來說，自然是趁機叫朋友一起來打是最有利的狀況，不過既然這一個任務是在兩人的狀況下才有加權，也就是說這是最適當的組合方式，沒有浪費到一點的經驗值。」平常，夏之石不見得有那一個耐心去跟別人解釋這些基本的計算方式，不過對著寒寒，自己心裡卻沒有半點的不耐煩。

　　寒寒雖然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學習能力卻相當的強，頭一次跟人組隊打怪就可以幾近完美的操作，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辦到，還記得自己剛進來「境界」時，一開始遇到的幾組合作物件，一開始根本就只能用手忙腳亂來形容，尤其是一些搞不清楚是出來打怪還是聊天的女孩子，整天就只記得注意怪物掉出來的寶，然後想辦法開口要，真的要幫忙打時就只會尖叫，否則就總是慢一拍，再不然就老是沖進隊友的攻擊視線，讓他剛開始招收隊員時，幾乎是完全不考慮女孩子。

　　不過，後來他也發現這是偏見，現在公會裡的幾個女孩子，不管是個性活潑還是膽小的，在操作上絕對都是不輸給男性的高手。

　　這些隊員，是當初他從一個一個合作過的隊伍裡，留下操作上手的好友名單，一起進行過不少次任務後，志同道合下一起組的工會，自然每一個在遊戲操作上都值得稱讚。

　　「原來如此，這樣我終於知道這一個東西是做什麼的了。」寒寒聽完解釋，從空間裡取出一個盒子，裡面裝了一些很像是徽章一樣的胸針，這個是他在進行村子裡的任務時，小寶的娘給他的，據說是過世的先生以前在傭兵工會裡獲得的組隊獎章，上面功能只寫說有「加權作用」，其他什麼都沒寫，問小寶的娘也是一問三不知，所以就一直放在空間裡沒用，現在聽夏這麼一說，應該是不錯的東西吧！

　　夏之石只需要看寒寒手中的東西一眼，連說明都不需要多檢查，也知道這是一樣好東西。

　　「境界」的特殊物品很難取得，通常都必須藉由一連串的任務之後，在一定的時限裡完成才能擁有一樣，而徽章類的東西其實有大概提到，只是當「境界」開通到現在卻很少人擁有的情況下，論壇上的資料少得可憐，擁有徽章的人又大多不公佈作用，一下子討論就被淹沒在大水之中。

　　但夏之石知道這樣東西，他曾經在陪朋友解任務時，看到對方從NPC手中獲得一枚，那一枚上面也是只有寫「特殊加權」幾字，在佩戴上去之後，發現是組隊攻擊怪物時，如果成為最大攻擊者，則可以擁有百分之五的經驗加權。

　　正巧那位朋友是火焰魔法師，在所有職業裡算攻擊力最強的職業之一，所以幾乎是場場戰鬥都可以獲得百分之五的加權，這讓他升級時比一般的魔法師還要稍微容易一些，只是百分之五還沒有大到足以影響平衡。

　　「你怎麼得到的？應該不是很容易的任務吧？」

　　寒寒想了一下之後，立刻直接調出透明面板的介面，找出任務過程一欄，接著將面板轉到夏之石的面前。

　　夏之石看著工作列的一開始，然後將頁數往下翻，一直翻到第三頁才看到任務完成的字眼，一共是連續九十九節的轉折……這啥鬼任務？恐怕也只有寒寒這個被迫一直待在村子裡的人才有那個耐心做完，尤其這些任務一開始超瑣碎，像是幫小寶將不小心打翻的五穀雜糧分門別類收在罐子裡。

　　看到夏的表情，寒寒大概可以猜出是什麼意思。

　　「其實做這些任務的時候並不無聊，撿那些穀子的時候小寶會跟我聊天，講一些他媽媽跟爸爸的故事，很難想像他們只是NPC，因為在講這些故事時，小寶的聲音跟表情都好生動，我很喜歡聽，故事說完時，這些穀類也差不多撿完了……要戴上試試嗎？」寒寒撿了盒子裡最左手邊，一個閃閃發亮有著像是寶劍也像是十字架的小徽章，很自然地幫夏之石別再領子上。

　　夏之石看著他微微顫動的眼睫，在白皙的膚色上格外纖長，有一種動人的味道，不覺地心口稍微跳快了幾拍。

　　「好了，有變化嗎？」

　　寒寒揚起睫毛，充滿好奇地看著他等待答案。

　　「好像沒有。」耳邊沒有提示音，打開介面也沒有看到任何變化。

　　「咦？是這樣嗎？難道只是裝飾品？」又撚起一個圖形有點像是六角雪花冰晶的徽章，正想往自己身上別時，夏之石接了過去，看著他愣住的臉龐，傻傻地笑了，看他將徽章同樣為自己別在領子上，有一種很快樂的感覺。

　　就在這時，剛剛等待的提示音響了起來，兩人一起看向兩人的介面，上面很清楚的介紹著，傭兵小隊徽章，六個為一組，夏之石別的那一個是隊長徽章，全方位屬性加一，寒寒的是後援徽章，精神、悟性、魔法各加二，最後一排寫著同一小隊隊員兩人一組經驗值可以獲得百分之五十加權，三人一組為百分之十六點六加權，四人一組為百分之十二點五加權，五人一組為百分之十加權，六人一組為百分之八點三加權。

　　夏之石看著上面的解釋，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像是興奮，像是無法置信，也像是無奈等等。

　　「寒寒……」

　　「啊？」寒寒正拿著其他幾枚徽章看著，轉過頭發現夏之石認真的表情，楞了一下，趕緊將徽章給放回盒子裡，心裡覺得看著夏的表情，有一種仿佛不小心做錯事的感覺。

　　那有點擔心卻又不是很害怕的模樣，讓夏之石很難繼續板著臉，原本他是想藉此給他一點點糾正，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摸摸他柔細的發。

　　「以後，不可以隨便將自己身上的東西拿給別人看好嗎？」

　　寒寒眨眨眼，不太懂為什麼，從來沒玩過網遊的人，自然不知道在網遊裡有一種被稱為「白目」的人種。

　　不過，他沒有問為什麼，從夏之石的雙眼裡，他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所以很認真的點點頭，卻又想了一下補充一句。

　　「我只拿給你看！」

　　突然的一句回答，讓夏之石忍不住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雖然不管時間還是地點都是那麼的不合宜，但是美麗的線條漾上原本嚴肅臉龐的那一刻，寒寒發現原來笑容是那麼美好的表情。

　　他自己就是喜歡笑的人，但是自己總是笑著，是想告訴自己，其實自己的人生並不是那麼的痛，他還知道自己的父母，他曾經有過愛他的父母，就算在失去父母之後，還有小樂跟她的家人，他用笑容告訴自己，其實自己能擁有快樂，用笑容告訴小樂，他並不痛苦，能看見這個世界，他是快樂的。

　　可是再多的笑，也比不上眼前的這一幕。

　　漾開的笑容裡有著很美很美的東西，他還不曉得那是代表什麼，但如果可以，他也想要擁有這樣的笑，能讓別人快樂，讓別人覺得美麗滿足的笑。

　　「好，只拿給我看……」夏之石看著那一雙對自己信任的眼睛，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就像爺爺所說的一樣，對父親所創造的一切，不管是眼前看到的美好，還是創造遇見每一個人的機會，都在一一打動著他的心。

　　他好喜歡在那一雙眼睛裡，看見的滿滿信任……

　　「我們走吧！」這雪晶洞天不曉得還有幾層，不過他一點也不急，慢慢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