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你起來抱抱我

　　「你別說話了，我讓他們送你去醫院！」韓素的聲音微微顫抖，急急說著，心裡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阿觀拼盡全力抓著她的小手，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苦笑著喃喃。

　　阿觀的呼吸，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他極其艱辛的抬起顫抖的手掌輕撫著她的臉頰，對她說出此生最後的要求－－

　　「韓素，你能……最後吻我一下嗎……」

　　韓素狠狠咬唇，心裡是滿滿的為難，她該答應他這最後的要求嗎？如果不答應，他將帶著遺憾離開，如果答應，她又如何對得起賀傑……

　　對！為了報仇，她與他抵死纏綿過許多次，瘋狂程度估計將讓她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忘記，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真心的，不管與他怎樣瘋狂，她的心，始終不曾沉淪，也不敢……

　　而這一刻，當所有仇恨塵埃落定，當所有情感由自己支配，他的要求，竟讓她如此為難，在沒有報仇意念的驅使下，她找不到可以吻他的理由……

　　既然從一開始就注定是傷害，而她也無法對他許諾來生，那麼，又何必在他要走的時候給他念想，或許，讓他帶著遺憾走，讓他恨她怨她，他便不會在輪迴裡惦記著她，那樣，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吧……

　　「韓素，就一下，可以……嗎？」他突然死死抓著她的手，真的是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了，他的雙眼開始張張合合，氣若游絲的苦苦哀求著：「別想著他，至少在這一秒……別想著他，看著我想著我，好嗎？」

　　她屏住呼吸，無法言語，倏然之間感覺到了難過，他好可憐……

　　「讓我真真正正的擁有你……一秒，可以嗎？」他開始顫抖，呼吸越加粗重，臉色一片死灰般的慘白，快堅持不下去了。

　　他那麼卑微的哀求著，韓素的心，驀然疼痛，終究做不到鐵石心腸，悲憫的淚，毫無預警跌落在他的臉上……

　　他又笑了，唇角若有似無的扯動，那是一種滿足，一種幸福，一種如願以償……的笑容。

　　她為他哭了……

　　不管是同情，還是可憐，但她真的為他掉眼淚了，他雖不敢奢望她能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愛，但是，他願意幻想著，她為他落淚必定也是心疼他，愛著他的，就算是自欺欺人，他也滿足了……

　　「韓素，韓素……韓素……」他用著最後的一絲氣息一聲聲的喚著她，不求她能應答，他只是想喚著她的名字離開這個讓他那麼那麼不捨的世界，不捨，是因為有她……

　　心，鈍鈍的疼，淚，瘋狂的湧出，韓素眼睜睜的看著懷裡這個用生命愛著她的男子，即將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永遠離開她，她卻無能為力。

　　被鮮血浸濕的胸膛，開始劇烈的起伏，阿觀死死抓住她的小手，猛地抽搐了幾下，他狠狠喘息著，說：「我愛你……韓素，我愛……你……」

　　呼吸，停止，緩緩的，散渙的雙眼，一點一點的瞌閉……

　　他走了……

　　他那麼急切的向她表達著最後的愛念，那麼不捨的緊緊抓著她的手最後感受著她的溫度，那麼眷戀的在她的懷裡呼吸著她的溫暖與香氣，他那麼不想離開她，卻終究不能陪她走到最後的最後……

　　「對不起……」哽咽的聲音，真真實實的透著一絲傷心，韓素狠狠抿著唇，仰起頭，卻怎麼也止不住瘋狂往下流淌的眼淚。

　　阿觀，對不起……

　　這世間，有太多太多的不公平，而在愛情裡面，尤其如此！

　　阿觀，來生好好做人，另外，永遠永遠，徹徹底底的……忘了我吧……

　　＊＊＊

　　救護車發出『咿嗚咿嗚』的聲音，那麼那麼的哀傷，那麼那麼的讓人恐慌，像是悲憫世間的苦難，更像是哀歎生命的脆弱……

　　不算寬敞的救護車裡，並排著兩個救護床，兩個專業救護人員在對中槍的洛雲傾進行急救，旁邊的救護床上躺著臉色慘白淚如泉湧的顏亦瀟，充滿驚慌恐懼的雙眸死死看著旁邊閉著眼不省人事的丈夫。經一話出。

　　心，已然亂得六神無主，顏亦瀟死死咬著唇瓣，全身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好怕……真的好怕……

　　沒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會明白，當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奄奄一息的閉著雙眼，生命體征在一點一點的消失，那種無助，那種恐慌，比最鋒利的刀子剜著心還痛上千百倍。

　　不要啊，洛雲傾，你一定要撐下去，人生還那麼漫長，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麼辦？

　　七年，我們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眼見幸福在望，你怎麼可以拋下我和三個寶寶？

　　眼淚像氾濫的洪水，沉默而洶湧的流淌，怎麼也止不住，顏亦瀟狠狠咬著唇不讓自己失聲痛哭，不敢影響醫護人員的救援工作，她死死看著他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心，好痛，好怕……

　　肚子裡的寶寶們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安，一陣一陣的抽搐著，她痛得冷汗淋漓，雙手緊緊摀住自己的小腹，心裡在不停的安撫－－

　　小寶貝們，乖乖的，要聽話，爸爸現在很危險，你們別搗亂，我們一起為爸爸祈禱，一起為爸爸加油，小寶貝們，要乖啊……

　　老公，小寶貝們很乖，你也要乖，快醒過來……

　　突然－－

　　「不好！血壓在急速降低，傷者出現休克狀態！」

　　一名救護人員稍顯淡漠的聲音急促的響起，同時手上的救護工作更加利索更加緊張的展開，本就壓抑的氣氛瞬間緊繃到極點－－

　　「老公，老公……」顏亦瀟的臉上頓時佈滿驚恐，她渾身顫抖著，慌忙忍著腹痛艱難的半坐起來，側著身望著身邊了無聲息的男人，失聲痛哭起來。

　　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男人在生死邊緣辛苦的掙扎而無能為力，顏亦瀟淚如泉湧，慌忙伸出巍顫顫的小手，忍不住大哭著苦苦哀求：「讓我拉著他的手，求求你們，讓我拉著他……」

　　那樣悲痛欲絕的哭聲，讓救護人員心生不忍，眼看傷者的生命體征在快速的消失，其中一位稍微年長的救護人員當機立斷，將他們夫妻倆的救護車緊緊挨在一起。

　　顏亦瀟立刻伸手緊緊抓住洛雲傾微涼的大手，緊緊抓住，狠狠哭泣著大聲威脅：「洛雲傾，洛雲傾你敢丟下我試試看，你敢……你敢……」

　　一聲聲的『你敢』，吼得那麼沒有底氣，那分明不是威脅，而是哀求……

　　「你敢丟下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你聽到沒有，嗚嗚嗚……老公……」顏亦瀟哭著喊著，死死抓著他的手，想把自己與寶寶們的力量一起傳送給他，讓他知道，他還有好多好多的責任沒有盡到，他還有好多好多的承諾沒有實現，他不能有事，她不許他有事！

　　「老公你別嚇我……求求你別嚇我……」狹小的空間裡，充滿了小女人哀傷的哭泣，她哭得不能自制，哭得渾身顫抖，因為她實在太害怕，害怕他會捨她而去，她拉起他的手，顫抖著唇吻上他的手背，深深看著他沉靜的臉龐，崩潰的哭著：「老公我愛你，洛雲傾我愛你！你堅持住啊，求求你醒過來，哇嗚嗚……」

　　顏亦瀟正哭得崩潰，那密切關注著脈搏器的救護人員突然激動的說－－

　　「繼續！」

　　那救護人員一邊讓顏亦瀟繼續跟洛雲傾說話，一邊轉身對駕駛員焦急的說：「再開快點！」

　　顏亦瀟頓時明白了救護人員的意思，也瞬間知道了他的生命體征正在回升，忍不住哭得更大聲了，眼淚嘩嘩的往下掉：「老公，老公，你聽得到我說話的對不對？你能聽到的對不對？嗚嗚嗚……老公你不能有事，沒有你我和寶寶們怎麼辦啊……」

　　她哭著，喊著，死死抓著他的手，淒楚可憐的對他說－－

　　「我肚子好痛，老公，我的肚子好痛，你醒過來啊，你起來抱抱我啊，老公……」

　　他那麼愛她，那麼疼她，那麼在乎她肚子裡的小寶寶們，所以如果他知道她肚子痛的話，他一定會著急的對不對？他一著急就會醒過來的對不對？嗯！一定會！